“亚哈船长,我想那白鲸一定就是人们所说的莫比·迪克吧?”
塔斯蒂哥大声地说。
亚哈船长听了一怔,随即大声嚷起来。
“怎么,你知道那家伙吗?”
“它在钻下水之前总要先扇一通尾巴。”
塔斯蒂哥说着莫比·迪克的特征。
“它喷水也很奇特,浓极了,而且它游得奇快。”
大个子补充道。
“他身上还有很多鱼枪,全都纠缠在一起,就像……”
魁魁格着急地补充着,并且结巴起来了。
“就像一把螺丝锥一样,对吧,魁魁格?”
亚哈船长接过了话头。
“是呀,它的喷水很大,就像是一大堆小麦;它的喷水很白,就像是我们剪下的羊毛;它的尾巴扇起来,能像狂风一样吹翻我们的二角架。听呀,朋友们,这就是我所说的莫比·迪克。”
亚哈船长的话里带着赞美。
斯达巴克一直盯着亚哈船长没吭声,现在他说话了。
“亚哈船长,你的腿是不是就是它弄的?”
“谁说的?”
亚哈船长大声地叫起来,但随即就停了下来。
他顿了一下,承认了。
“是呀,你说得没有错,就是那家伙搞掉了我的腿,弄得我现在只能穿着这破骨头站在这儿。”
亚哈船长像是一只麋鹿被射中了心脏,充满兽性地呜咽起来。
“是的,就是那家伙让我成了这样,让我永远成了独脚的可怜水手,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追到地狱的火坑里,也一定要抓住它,否则我是绝不撒手的。”
“朋友们,我请你们来,是要你们帮我抓住那家伙,我们一定会扎得它浑身冒黑血,一定要铲尽它的黑鳍,你们说怎么样?”
“对!对!”
水手们标枪手们齐声附和。
亚哈船长激动极了。
“你们都是勇敢的水手,上帝也会保佑你们的,茶房,快去拿酒来,让我们干一杯吧!”
亚哈船长一扭头,看见了在一边不做声的斯达巴克。
“怎么,斯达巴克,你怎么拉着脸呢?你难道不高兴捉住那白鲸么?”
“我很高兴打死那家伙,来为您出气,如果我们能碰见它的话。但是,我们不能只为了它呀,我们是来捕鲸的,不是专门来报仇的,仅仅靠那白鲸的几桶油是赚不了几个钱的。”
斯达巴克平静地说。
“你怎么只是想到你的钱呀,斯达巴克,同我的仇恨比起来,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亚哈船长有些气急了。
“他在捶打自己的胸膛啊,看样子,他已经快要失去他的理智了。”
斯塔布悄声说。
“为什么非要疯了似的去和一个没有灵性的畜牲较量,去争个你死我活呢?”
斯达巴克依旧不肯让步。
“你听着,斯达巴克,你所期待的分账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何况还是很小的,那只是谁都能有的东西,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呀!”
“抛掉这些身外之物吧,如果你随我捉杀掉白鲸之后,你便会觉得你得到的价值要比钱多得多呢!”
“这样被白鲸压迫着,你不觉得透不过气来吗?我可是就像蹲了监狱一样,我受不了邪恶和凶暴对我的这种虐待,我要出去,我要撞破这监狱的墙。”
“不管是什么压迫和欺辱着我,我都是不能忍受的,我都要打碎它们,就是太阳也是如此,如果它也侮辱我的话。”
“这世界是公平的,我只是在维持这公平,我不接受谁的统治,我只相信真理的存在。”
“别那么呆呆地看我,斯达巴克,那样还不如恶毒地瞪着我,看你那涨红的脸,分明你已经被我的愤怒感染了,这就对了,我真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对大白鲸充满仇恨,我不会在乎你对我说的不好听的话的。”
“你再看看我们这些水手,虽然他们说不出更多的道理,但是他们热血沸腾,他们都支持我,包括斯塔布在内,你看他笑得多让人高兴。”
“好了,别再想其他的了,来吧,斯达巴克,没有什么会让你比消灭白鲸更能出名了。”
“怎么你不说话了,我看得出,你已经打起精神来了,好了,现在我们一致了,你也是和我一道的人了,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的。”
亚哈船长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愿上帝保佑我,保佑我们大家吧。”
斯达巴克无奈地嘟囔着。
看到斯达巴克不再当众反对自己,亚哈船长心中感到快活极了。
“快拿杯子来!”
他快活地大声命令。
杯子里斟满了酒,被递到亚哈船长的手里。
他又命令标枪手们拿着标枪在他的面前站成一排,大副们也拿着鱼枪站在他身旁,其余的人排成一个大圈儿把他们围起来。
亚哈船长扫视了一遍之后,把沉甸甸的酒瓶递给一个水手:
“喝吧,传下去,挨个儿喝!”
水手们依照命令挨个喝着。
一瓶喝光,亚哈船长又叫:
“茶房,再拿酒来!”
酒又上来了。
亚哈船长把酒斟满,高高举起来:
“来吧,让我们宣誓吧!”
亚哈船长的目光灼灼逼人,看着三个大副。
三个大副在亚哈船长的逼视下畏缩起来。
“你们阻挡不了我,我将率领着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人向白鲸进击!”
亚哈船长心里自豪地想。
“来吧,让我们痛快地喝吧,三个大副呀,给我们三个勇敢的标枪手斟上酒吧。”
“来吧,喝吧,发誓吧,好了,我们已经发过誓了,太阳也同意了,明天早上它就会为我们做证的。”
“让我们把莫比·迪克追击到底,把它打进地狱,我们必须那样做,因为我们已经发过誓了,否则的话,上帝要惩罚我们的。”
三个标枪手一边随着亚哈船长咒骂着,一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进。
斯达巴克脸色发白,浑身发抖,摇晃个不停。
所有的水手再次喝了一圈儿。
37.傍晚的战书
(傍晚,亚哈船长独自一人坐在船长室的后窗边。
他的双眼注视着后面,也就是“裴廓德号”驶过的地方。
亚哈船长望着那道长长的水痕。
水痕像一大缕白绸,在暮色中闪亮着。
亚哈船长自言自语起来。)
“这白色的水迹呀,你是我最忠实的信徒呀,只要我走到哪儿,你就一定会跟到我哪儿。”
“你就是我的航道,在灰茫茫的海上,是你引导我还是你追随我?”
“看那波浪,它们嫉妒我们之间的默契,它们正在向你进攻,它们要扼杀你,要淹没你。”
“可是我不在乎,因为海浪所淹没的只是我后面的痕迹,那是我早已驶过的路线。”
“我不会再驶回头去的。”
“看那夕晖下的海浪,红红的,像酒一般,它们涌动着,要溢出大海的怀抱。”
“那轮太阳从中午起就开始疲倦了,它缓缓地下沉,现在到了它的归宿。”
“而我的灵魂却逆着下沉的夕阳向上攀去。”
“在无止境的攀登中,我的思绪早已疲惫了,我甚至看不到那思想的光芒了,我开始无力。”
“太阳下去了,燥热消失了,我的头脑也开始平静下来了。”
“这是一个结束的时刻,每一天都是如此,当太阳出来,灼热的空气逼近了我的额头,刺激得我不注地思考。”
“只有太阳下山之后,我才会安定下来。”
“再见了吧,这美妙的东西,我因为你们的美妙而痛苦的思索了一整天,现在我们该告别了。”
(亚哈船长向后面挥挥手,离开了窗口。)
“世间万事中,没有什么是困难得叫人所达不到的。只要你不怕付出代价。”
“我愿意像一根火柴,去点燃我的目标。哪怕它是火药,我也在所不惜。”
“即使是牺牲自己,我也会照亮什么,我敢于这样做。”
“我有这个决心。”
“斯达巴克他们一定觉着我是疯了,他们会觉着我是恶魔,会带着他们走向末路。”
“他们甚至预言我会被断掉四肢。”
“虽然我已经失去了一条腿,但我不会再失去剩下的肢体,不仅如此,我还要用它们去割断断言我会失去其他肢体的家伙的肢体。”
“但愿我的预言能够应验,因为我有实现的勇气。”
“我决不会向强大的敌人求饶,就像一个小学生求一个势大力足的歹人一样。”
“我决不会对歹人说,‘你应该和跟你一样强大的对手开战’而不能欺凌我呀。”
“虽然我已经被打翻在地了,可我又爬了起来,我要接着打下去。”
“可是那势大力足的家伙却躲了起来。”
“出来吧,你这家伙,我向你致意,让我们接着战斗。”
“现在该我向你讲了,你是逃不脱的,除非你自己消灭了自己。”
“只要你存在,我就会向你进攻,毫不犹豫,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我会越过峡谷,穿过丛山,涉过急流,向你进击。”
“等着我吧,你这家伙!”
38.斯达巴克的独白
(大副斯达巴克靠在主桅上,沉思默想着。)
“对于我的灵魂来讲,没有什么可恐惧的,因为它本身是强大的。”
“但现在的它却是可悲的,因为,它让一个疯子给支配了,而且无法改变。”
“对于一个健全的人来讲,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痛苦的事情呀,就像是他失去了自己。”
“这痛苦已经深钻进我的心里,把我的一切理智的东西都搅了个乱七八糟。”
“我想: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必须帮助那疯子达到他的目的,因为我们已经被牢牢地绑在一起了。”
“什么都没法让我们脱离开,我们的命是注定了的。”
“可是又是什么东西支配着这疯子呢?”
“我分明看见了他的眼睛里闪现出阴森森的光来,那光会把我吓坏的。”
“我被这阴森笼罩了,又要服从命令,却又想着背叛他的行径,这背道而驰的两种想法使我备受折磨。”
“我觉得自己已经被这邪力镇住了,我的心已经无力了。”
(船头楼里响起一阵欢呼声)
“看来这次航行将是一次不祥的经历,就是这群没有人样的异教徒,也不会把船带向圆满。”
“他们在毫无教养地吵闹,在幻想着捉到白鲸并获得西班牙的金币,他们根本不会知道,那金币只是亚哈船长的一个诱饵而已。”
“可是,船梢却沉静异常,那是亚哈船长的所在。”
“快活激越的船头引着‘裴廓德号’向大海里猛冲,而他们的船长却把自己阴郁地关在船梢。”
“安静些吧,狂乱的人们,仔细地想一想,找回你们的理智吧,难道你们没有感到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吗?”
“我并不怕,但我为我们的生命担忧。”
39.斯塔布的独白
(第一个夜班的时候,斯塔布独自在接着一根转帆索。他一边接着,一边“哈”“哼”“哈”“哼”地清着自己的嗓子,一边想着。)
“我早就把这事想透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像是清了嗓子一样,因为所有古怪的事情可能都是这个结果。”
“这是最聪明机智和最简洁的回答,不管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将会有一种安慰,对所有的结果都有作用的安慰,在最后降临给我们。”
“虽然我不知道亚哈船长和斯达巴克谈什么,但我却见到斯达巴克的脸色已经变了。”
“亚哈船长一定已经驯服了斯达巴克,这一点我早已看出来了。”
“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我都会笑着迎接最后的结局。”
“我只有这样一个可怜的躯体,无论谁要,我都可以奉送,并且毫不犹豫。”
“虽然感到害怕,可还是让我笑着面对一切吧。”
(斯塔布唱了起来。)
让我们开怀畅饮吧
在放纵之中去寻找欢乐
生命就像是啤酒杯边的泡沫
你的嘴凑上去时它破灭了
40.甲板上的大合唱
(午夜时分,“裴廓德号”满张着前帆,正向前驶去。
值夜的水手们聚集在甲板上,他们或坐或站,或传或躺,千姿百态。
大家充满情绪地高声歌唱。)
再见了,我美丽的西班牙女郎
再见了,我美丽的西班牙女郎
我们的船长已经发布了命令
我们要去追杀可恶的白鲸
我们的船长已经发布了命令
我们要去追杀可恶的白鲸
南塔开特水手之一:
“兄弟们,别再这样多愁善感了,这会影响我们的消化的,还是让我们忘掉这些伤心的事,唱一曲开心的歌吧,来吧,跟我来。”
(他领头唱了起来,别人也跟着唱起来。)
我们的船长他站在甲板上
用望远镜搜索大海寻找希望
成群的大鲸在大海里到处喷水
我们摩拳又擦掌
让我们下到艇里去吧
让我们准备好绳子和刀枪
让我们勇敢地追上去
把大鲸拖回我们的船旁
使劲拉呀使劲拉
用完左手再把右手上
让我们高高兴兴地打道回府
勇敢的标枪手总会受到赞扬
斯达巴克的声音从后甲板传来:
“12点了,前面的人,换班。”
南塔开特水手之二:
“不要唱了,现在换班了,难道你们没有听见吗?”
“比普,快点来换班,你这小黑炭。”
“右舷的,下边的,都滚上来吧,有人换你们了。”
“瞧我这嗓门,像盛鲸油的大桶,有多洪亮,好像是专为喊你们换班准备的。”
荷兰水手:
“今晚是多好的夜色,这是给好梦准备的,在亚哈船长的酒宴上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瞧,他们这不已经是烂醉如泥,正躺在后面做着他们的美梦,就像是一只舱底的大桶。”
“快把他们叫起来,让他们来和我们一起唱,别让他们再在梦里和他们的女人缠绵。”
“这是大审判的日子,现在来临了,快让他们出来,即使他们在梦中行了最后一吻,也同样要接受审判。”
“快出来,快来唱,不必担心你唱不来,我们阿姆斯特丹的黄油并没有使你吃坏了嗓子。”
法国水手:
“是呀,让我们来跳一曲吧,让我们把手脚都抖擞起来,比普,你这家伙,快把手鼓打起来呀!”
比普:
(睡意朦胧)
“我的手鼓不知是放哪儿了。”
法国水手:
“那就把你的肚皮当你的手鼓,敲起来吧,把你的耳朵也甩动起来,快给我们伴奏呀!”
“跳起来吧,朋友,让我们排成单行,跳起小步舞来吧。”
冰岛水手:
“我可跳不惯你们这种舞,这舞幅度太大了,我可不是扫你们的兴,要知道,这是一直在冰舞池里跳的。”
马尔他水手:
“我也不会跳的,因为我不习惯自己握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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