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通背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攥了攥,又舒展开来,点头:“好。”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暖姐儿赶紧抬手捂住耳朵,蹭到朱福腿边,吓得小脸惨白。
“二姐姐,打雷了,下雨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谢通弯腰将暖姐儿抱起,又对朱福道:“朱福姑娘,咱们走吧。”
朱福点了点头,然后跟谢通并肩离去。
暖姐儿缩在谢通宽厚温暖的怀里,时不时扭头看看自己姐姐,见姐姐不说话,她则笑着跟她躲猫猫。
“二姐姐,你猜我在哪里?”暖姐儿整个身子都缩在谢通胸膛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偷偷看朱福,见姐姐不理她,她则自己探出手来,抓了抓,“二姐姐,你怎么都不理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好了好了,我真是服了你了。”朱福真心被妹妹逗笑了,自己也笑了出来。
暖姐儿见自己把姐姐逗得开心了,越发起劲,一个劲在跟姐姐玩躲猫猫。朱福也跟妹妹笑着闹起来,欢声笑语,瞬间弥漫开来。
沈玉楼一直站在暗处,远远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人,面无表情。
~~~
外面突然下起暴雨来,好好一个七夕节,就这样被暴雨搅了兴致。
刚刚还热闹的街头,此番已经冷落无人,暗黑一片,连个亮火都没有。
朱福三人好在赶回来的及时,到了家门口,外面才风雨大作。
“哇,好冷,好冷。”暖姐儿从谢通身上跳了下来,不停蹦跶着,搓手跺脚又转圈,“下了一场雨,就冷了好多。”
朱福攥住妹妹的手,帮她取暖。
红漆大门打开,家丁见是朱福姐妹,忙笑着说:“两位朱姑娘,外头下了雨了,赶快进来吧。”目光瞥见谢通,那家丁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忙撑起伞,“大爷,您怎么来了?老爷跟太太刚刚还问呢,说大爷怎么写了信要来,到现在都没来。”
暖姐儿问:“谢大哥没有先回家吗?”
谢通余光看了朱福一眼,见她并没有望向自己,而是只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不由回过头只冲暖姐儿笑笑:“想着带你去看花灯,怕误了时间,就直接去了福记。”
暖姐儿捂着嘴笑:“真的吗?”
“真的。”谢通摸摸她小脑袋,应了一声,然后又将暖姐儿抱起来,往里面去。
朱福面上有些热,手指紧紧攥住伞撑,有些尴尬。
谢通见朱福没有跟上来,回头唤一声道:“朱姑娘?”
夜幕中,借着昏暗的橘黄色的灯光,可以看见丝丝细雨落下。而雨幕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侧头等他,那一刻,朱福觉得心中有一丝暖流淌过。
但也只是瞬间,她便闭了眼睛,脑海中忽然又现出沈玉楼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来。
她赶紧使劲甩了甩脑袋,沈大娘不喜欢自己,若自己坚持要与沈大哥在一起,怕是到时候连爹娘跟沈家的关系都会处得不好。
从小就缺乏亲情,所以,她渴望热闹,乞求温馨。
更何况,沈玉楼已经跟曹家小姐订了亲,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定亲就算是有了夫妻之名,若是两人再纠缠不清,最后伤的岂不是三个人。
她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懦弱,没有勇气与他并肩作战。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她一味去坚持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有些时候,放手是一种释然,也许他只是现在不甘心罢了,等到多年以后,说不定,他还会庆幸如今沈大娘替他做的选择呢。想到这里,朱福又有些泄气,她怎么可以将沈大哥想成这样?
他永远不会是这样的人。。。。。。
因为这些日子太累,心力交瘁,又着了寒,所以朱福当夜就病倒了。
暖姐儿就睡在姐姐身边,夜间听姐姐总说梦话,而且姐姐身上还滚烫的,她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然后跳下床去摸着黑点了灯。
“二姐姐,你怎么了?”暖姐儿可怜兮兮地蹲在床边,看着床上满面潮红的姐姐,哭着推搡她,“姐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朱福只觉得喉咙干得很,脑袋很沉,迷迷糊糊间听见妹妹唤自己,她轻轻睁开眼睛。
“暖姐儿,姐姐没事。”她咳了一声,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又软趴趴躺回到床上去,伸手出去替妹妹擦脸上的泪水,“好了,别哭了,大半夜的,别将旁人都吵醒了,姐姐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还有些口渴,你去帮姐姐倒杯水来,好不好?”
“嗯!我帮姐姐倒水。”暖姐儿一边努力不哭,一边晃着身子到桌边,自己爬到小凳子上去,然后倒了杯水来,“姐姐你喝,我喂你喝。”
“我自己来吧。”朱福拿了引枕垫在后背,想伸手接过妹妹手中端着的茶盏,可忽然觉得那只手酸软无力,“砰”一下,就将茶碗摔落在地上,暖姐儿呆了呆,瞬间就仰头哇哇哭起来,她以为姐姐要死了。
沈玉珠母女就跟朱福姐妹住在一个院子,只是东西两个厢房,沈玉珠本来就在想着心事,到了半夜还没有睡着。
忽然听到暖姐儿的哭声,她一把爬坐起来。
穿了鞋子就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手腕却被沈大娘一把抓住。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沈大娘也坐起了身子来。
沈玉珠急道:“娘,您没有听到暖姐儿的哭声吗?小丫头肯定出了什么事情,我总得去瞧瞧才行。”
“小丫头不听话,她姐姐在教训她,你去凑什么热闹?”沈大娘又拉了女儿一把,“睡吧,别人的事情,你少插手。”又唠叨起来,“当初曹小姐都说了要你留在曹府陪着她解闷,你偏不听,非要跟着来。你要是留在曹家多好,你哥哥赶考,你就多陪陪你嫂子,将来姑嫂间感情肯定就不一般,说不定啊,那曹家还能帮衬着给你说一个如意郎君呢。”
“什么嫂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玉珠就气得不行,“娘您怎么这样啊,这都是您跟曹家一家算计哥哥的,哥哥什么时候承认过?好,就算曹公对哥哥有恩情,但是也无需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吧?哥哥都说了,这份恩情往后当牛做马去报答,但是他绝对不会娶曹小姐的,那门亲事,哥哥根本就不承认!那个曹小姐是什么东西?但凡她是个好姑娘,就不该这样死皮赖脸缠着我哥!”
“你懂什么!”沈大娘十分听不得女儿这样说,“曹小姐跟你哥哥是师兄妹,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现在你哥哥拒绝人家,那是因为有阿福那丫头挡着。如果阿福那丫头能够识趣自己主动放弃,你哥哥就前途无量了。”
“娘,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您现在这是怎么了?”沈玉珠气道,“咱们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普普通通的百姓,作甚去攀权附势?哥哥已经很了不起了,又跟阿福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您做什么非得拆散有情人?”
“普普通通?”沈大娘说得意味深长,“玉珠,你哥哥本就不是普通人,若他真是普通人的话,娘就不废这个心了。再者你瞧瞧,如今他为了那个丫头,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往后若真跟阿福那丫头成了亲,可还了得?好了,玉珠,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
沈玉珠还欲说,忽而听得暖姐儿尖着嗓子喊了声姐姐,她赶紧挣脱沈大娘的手,跳下床就往外面跑去。
105|105。π作品()
许是吹了冷风,许是这些日子实在太累,又许是心里存着事情。。。。。。朱福一下子就病倒了,她只觉得浑身酸软,不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说话都觉得累。暖姐儿见姐姐软绵绵的像只绵羊一般,吓得扯着嗓子乱嚎。
沈玉珠赶来的时候,暖姐儿正推门准备出去叫人,小丫头见到沈玉珠,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一把紧紧抱住她。
“玉珠姐姐,你可来了,你快救救我二姐姐。”她顾不得哭,拽着沈玉珠就往床边去,“二姐姐生病了,她身上好烫,都晕过去了。我二姐姐怎么了?她以前可厉害了,从来都不会这样子的。”
沈玉珠坐在床边,伸手在朱福额头探了探,“呀”了一声。
“这么烫!”她秀眉紧紧蹙起,一把将暖姐儿按在床沿上,“你呆在这里,好好陪着阿福,我去前头找我哥哥。”
“这事情找大夫就行,你找你哥哥做什么?”沈大娘也已经披衣而起,站在门口,说了一句就走了进来,那眼睛朝床上望了一眼,又平静收回目光看着沈玉珠,“你哥哥如今正忙着念书应考,你还给他添乱?万一要是考砸了,可怎么是好?”
暖姐儿跳下床来,伸手拉着沈大娘衣袖:“可是我姐姐生病了,她需要大夫。”
沈大娘道:“你兄长不是也在吗?直接将禄哥儿叫来,他也不需要应考,再说他照顾自个儿亲妹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哥哥回家去了。”暖姐儿急得又哭了起来,晃着身子坐到床边去,“我哥哥一早就回家去了,不然我早就去找我哥哥啦。”她噘着小嘴,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二姐姐怎么这么可怜,我都没生病呢。”
朱福还有些力气,抬手给妹妹擦脸上泪水,虚弱道:“好了,姐姐没事,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你别哭哈。”
沈玉珠再看不下去,心里已经烦透了她娘,一把将她娘手甩开,往前面冲去。
沈玉楼屋子还亮着灯火,他没睡得着,索性起床来看书。坐在窗子前,听着雨大芭蕉的声音看着那密密雨线从天而落,无端有些烦躁。
一把将书阖上,他用手捏了捏眉心,门忽然响了两声。
“谁?”
他冷声问了一句,语气明显透着一丝不耐烦。
“哥,是我,我是玉珠,你快开门。”
“玉珠。。。。。。”沈玉楼听是妹妹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他娘是不是出事了,连忙起身开门。
沈玉珠合了伞,抖了抖之后,将伞搁在门外,焦急道:“阿福生病了,正发烧呢,哥,你快去找个大夫来吧。我刚刚。。。。。。诶,哥。”
没待自己妹妹说完,沈玉楼就直接冲进雨幕中,只瞬间那身影就消失不见。
“诶,哥,伞。”沈玉珠跺脚,然后撑伞追了上去。
沈玉楼直接去谢逸的房间,将谢逸揪了出来去请大夫,他则直接往后院去。
沈大娘一直呆在朱福房间,来回走动着,一会儿抬头往朱福那里看看。她虽然不喜朱福当她儿媳妇,可这丫头要是真有个生命危险的话,一来将来不好见朱家人,二来,自个儿儿子怕是自此都会跟自己决裂。
越想心里越生气,但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沉沉叹息一声。
门倏地大开,裹进来一阵冷风冷雨,沈大娘转头去看,就见自个儿儿子站在门口,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满头满脸的雨水。
“玉楼,你怎么也不知道打个伞?玉珠那死丫头呢?她不是带着伞。。。。。。”
沈大娘话还没说完,沈玉珠就急匆匆撑了伞来,嘟囔道:“娘就知道怪我,是哥自己不要撑伞的。”忽而吐着舌头笑了笑,“哥一听说阿福病倒了,急匆匆就赶了来,还是我哥重情重义,阿福果然没有看错你。”
沈玉楼没空管母亲跟妹妹,只大步朝床边走去,见朱福满脸潮红开始说胡话了,他脸色更冷。但身上潮湿,他不敢靠得朱福太近,怕将身上的寒气过给她。
暖姐儿道:“看见玉楼哥哥来,我就放心了,我刚刚都吓死了。”
沈玉楼摸了摸暖姐儿脑袋,安慰道:“没事,我已经让子瞻请大夫去了,暖姐儿,你先坐一边去好吗?我看着你姐姐。”
“嗯。”暖姐儿一颗心总算安心收回到了肚子里面,蹦下床坐到一边去。
沈玉楼拿了张凳子来,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朱福。
朱福虽然烧得厉害,可迷迷糊糊间,还是能够感受到身边坐着的人是谁的。
她缓缓扭过头来,就见沈玉楼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酸,然后别过脑袋去,不再看他。
沈玉楼唤了她一声,见她不回话,兀自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觉得我既然已经跟曹小姐订了亲,就不该再纠缠着你。但是阿福,我也是受害者,那天你看到的事情,都不是真的。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你难道都忘了吗?我说过,这辈子若是不能够娶你做我的妻子,我宁可一辈子不娶。”
朱福烧得潮红的脸上渐渐流了泪来,她依旧没有转过头,只是望着床里边。
他轻轻将手伸过去,将她小手拉到手掌中来,轻轻攥住。
“阿福,你信我吗?”
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回音,沈玉楼忽然想到她跟谢通在一起的场景,苦笑一声。
“若是你觉得自己寻得了更好的如意郎君,我也不会勉强你,谢通的确。。。。。。”
他话还没说完,朱福就转过头来,然后目光有些凶狠地望着他。
吃力地抬起手,拽了引枕来就朝他身上砸,满脸愤愤之意。
沈玉楼被砸了,一点不觉得疼,反而不解地蹙眉。
朱福不再理他,又将头转了回去,使足力气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沈玉楼就是不肯松开。
“阿福,我约你出来,你为何不出来?”沈玉楼见她生气,心里隐约有些猜着她为何生气了,他激动地又凑近她一些,若不是顾及着自己身上寒,早就要抱她入怀了,“我看见谢大人去找你,你跟他在一起,我心里不舒服。”
暖姐儿虽然静悄悄坐在一边,但一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沈玉楼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晃着身子跑进来。
“玉楼哥哥,我二姐姐没有跟谢大哥出去玩儿。”暖姐儿认真的解释,“她说累了,早早便回家休息了,我二姐姐好辛苦的。”
沈玉楼浓眉一挑,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他温厚的手掌紧紧攥住朱福的手。
“福妹妹,是真的吗?”
朱福依旧不理他,只是轻轻阖上双目,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外头谢逸将大夫请了来,沈玉楼只好让座,让那大夫坐在床边。
老大夫给朱福把了脉,摸着胡须道:“小娘子无碍,待老夫开几副药,按时吃了就好。这些日子就静静休养着,勿要太过劳累。”
沈玉楼道:“多谢大夫,那请大夫这边开个方子。”
老大夫点了点头,开了方子后,谢逸命人拿了三倍的银子来,又让家中小厮去城中跟着老大夫去抓药。
谢逸睡到半夜,就被沈玉楼无穷地拉了出来,此刻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见人无事,他抬手捂住嘴巴,好没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转头就要走,见沈玉楼还不肯走,他一把揪住他衣领:“这是人家姑娘家的闺房,你还不走?出去出去。”一边说,一边就推搡着沈玉楼肩膀,要将他赶出去。
沈玉楼觉得,两人间的关系好不易才缓和一些,他不想出去,就想一直呆在她身边。
但想着,不出去也不好,一时间就有些纠结。
沈玉珠道:“哥,既然阿福无事,这里便交给我跟暖姐儿吧。”给她哥使了个眼色,“你去陪陪娘,娘好像生气了,回自个儿屋了呢。”
沈玉楼弯腰在朱福耳边道:“你等着我。”说罢起身,快步离开。
待得他走了,朱福这才轻轻转过头来。
暖姐儿亲自倒了杯水来,端到朱福跟前,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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