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暖原本就是害怕的,听他这么一说,越发害怕起来。
小腿再不敢踏开半步,不想走,可也不想就这样回到他身边去。
见这丫头模样呆萌,年轻男子忽而轻轻笑出声来,随即朝她幽幽抬起手来,轻声喟叹道:“过来吧,说不定没一会儿功夫,你那谢家哥哥就来寻你了。若是他寻了过来,你却不见了,我怎么说得清楚?过来!”
年轻男子虽然声音,但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朱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闷着脑袋走到他跟前去。
“坐这边来。”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来,轻轻拍了拍身边一块铺着兽皮毯子的地方,是命令的语气。
朱暖摇晃着小身子,轻轻坐在一边,歪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为什么要抓我?”朱暖微微低头,小手玩着地上的草,瓮声瓮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家人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我不想让他们着急。我是大孩子了,我不要让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总是护着我。可我又很没用,总是叫他们担心,他们现在肯定都在忙着找我。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朱暖没有看他,只是闷头自言自语,再没了方才的倔强坚强,有些委屈。
年轻男子抬眸瞅了她一眼,见她小小身子缩成一团,他眸光微微闪动一下,眉心也轻轻蹙了起来,随即又将目光抛向远处,似乎想到往事种种。
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来,他轻轻坐起身子,故意靠着她小身板边道:“既然你觉得我不像坏人,那我就不是坏人,抓你来,也不是冲着你的。”
“那你是冲着谁的?”朱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盯着年轻男子瞧,黑漆漆的大眼睛说不出的灵动漂亮。
年轻男子望着她的眼睛,啧啧叹道:“到底还是江南的水养人啊,怪道连父皇近年来选秀,都愿意在江南选呢。”他微微顿了顿,又问,“你刚刚说有位姐姐是擅长厨艺的?”
“那是我二姐姐。”提到自己二姐姐,朱暖越发得意起来,下巴抬得老高,“二姐姐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她会做很多好吃的。”然后掰着手指头一一数起来,甚至还说出了自己吃各种肉类食物的感受。
“不过二姐姐说,女孩子要多吃蔬菜跟水果,我最听二姐姐的话了,所以我就少吃肉。”她说着忽然就笑了起来,掐了掐自己已经没那么多肉的圆脸儿,得意道,“大家都说我变漂亮了,都说我跟娘还有两个姐姐一样漂亮。”
小丫头是圆圆的苹果脸儿,下巴微微有些尖,眼睛又黑又大,皮肤白皙粉嫩,穿着身鹅黄色的衫子,娇俏可人。
年轻男子只轻轻笑了笑,忽而站起身子来,往远处望了望。
“子瞻想必这次是急了,这老远的,我都能听到他爱骑的蹄声。”微微眺望一会儿,年轻男子忽然弯腰将朱暖扛到肩头上去,然后脚下生风似的快步离开。
朱暖只觉得一阵眩晕,然后便趴在了年轻男子肩膀上,处在高处,自然看得更远一些,她瞧见不远处有大片火光,而且她还隐约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心里本能觉得,那应该是谢家哥哥,他来救自己了。
“谢哥哥,我在这里!”朱暖机智地大叫一声,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来,就被年轻男子大手一把捂住。
但是显然已经迟了,那边谢逸等人已经往这边来。
虽然大家都在担心朱暖,可谢逸明显是表现得最为突出的,也是最气愤的。此时的他双眼喷火,手背青筋暴露,脚下步子却是越走越快,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
年轻男子见谢子瞻这次似乎是真的急了,也知道许是玩得过火了些,一时间也就慢了脚步,只站在原地等着他。待得他走近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轻轻的笑。
谢逸很是恼火地瞪着他,连大礼都没行,直接走过去将朱暖抱到自己怀里来。
“四皇子真是好玩性,如今竟然玩起拐卖小孩的游戏来了,要是传到京城去,怕是要被京中贵子们笑话了。”谢逸将朱暖紧紧抱在怀里,眸光冷冷地扫了四皇子一眼,随即仔仔细细将朱暖全身上下检查一遍。
谢逸打小便是四皇子的伴读,两人素来独处的时候都是没大没小的,再加上这次的确是四皇子玩得过火了些,所以见谢子瞻用这般语气跟他说话,他倒是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奚落道:“呦,子瞻,我可从来没有见你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呢,这丫头哪里好了?由得你日日念叨着。如今我不过是跟你开一个小小玩笑,你就用这般语气跟我说话,你问她,我待她如何。”
“小暖,他待你如何?”谢逸丝毫不给四皇子脸面,果然开口就问。
朱暖见自己被寻到了,又见这年轻公子是谢家哥哥的朋友,她一时心里就不害怕了,然后吃饱了就犯困起来,打了个哈欠,就安心地歪在谢逸怀里睡着了。
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她才不要搅和呢,还是睡觉了,一觉醒了就能见到亲人了。
见小丫头只舒服地依偎在自己怀里睡觉,根本没有搭理自己,谢逸轻轻噎了一下。可见她睡得香甜,又轻轻捏了捏她小脸,脸上溢出笑来。
“啧啧啧。。。。。。”四皇子摇头,“子瞻啊子瞻,便是这江南女子再温婉若水,你也不能。。。。。。”话还未说完,就被谢逸一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有些事情有些话,还是暂且不要说破得好,暂时放在肚子里,对谁都好。
望着怀里熟睡的人儿,谢逸心里踏实许多,他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抱她,只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那边沈玉楼等人也赶了来,见小暖找到了,个个都松了口气。
赵铁花道:“谢公子,是谁抱走小暖的?我非要好好收拾他不可!”她咬牙切齿,紧紧攥住拳头,忽又望向站在一边的四皇子,目光在他身上滴溜转了一圈,笑着问,“是你救了小暖?”
四皇子刚刚还在想要怎么说呢,听得赵铁花这话一出口,他立即笑着点头:“对,这位姑娘可真是好眼力,是我救了她。”他忽然咬了自己舌头,疼得满眼泪花。
如今小暖已然找到了,虽然气愤四皇子竟然拿小暖来跟自己开玩笑,可小暖到底完好无损地缩在他怀里呢,而且眼前这个人又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冷眼相对一时可以,但不能真正给他脸子瞧。
这般一想,谢逸便道:“这是当朝四皇子,此番下江南来的。”
众人一听,立即跪下给四皇子请安。
四皇子洋洋得意,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子,方才抬手道:“都起来吧,无须行如此大礼,我可是个十分随和的人,都起来。”
赵铁花心里想着,怎么近来松阳县这般热闹,不但来了两位世家公子,竟然连皇子也来了。她忽而眼冒金光,已经开始思考着怎么在几位京中贵人跟前大显一番身手了。
她的目标是进六扇门,要是能跟着赵县令一起破桩什么案子,想来就可以扬名啦。此番思忖着,赵铁花便笑得谄媚起来,她不算十分美丽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来,吓得四皇子以为她看上自己了呢。
赵铁花开心,朱禄可就不开心了,他见自己心仪的女子一直在偷偷打量别人,忽然就用力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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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逸一路抱着小丫头不肯松手,路上赵铁花说要抱小暖,也都被他找各种借口拒绝了。
“小丫头睡得正熟呢,怕是不便挪动身子,总之也快要到了,就不必换来换去。”谢逸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在目光触碰到四皇子投来的目光时,他则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因为寻得了妹妹,朱禄快马加鞭先回去报平安了,谢逸等人则骑马慢慢晃回去。
一路上,谢逸见这四皇子一直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便是他刻意躲开,四皇子还是不罢休,他也有些恼火起来。
“四皇子此次来松阳县做什么?”谢逸一个刀子眼朝四皇子飞扫过去,眼里是恶狠狠的警告意味。
四皇子悠闲地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道:“来散心啊。。。。。。只许你跟你哥来,难道就不允许我来?”他白了谢逸一眼,目光又落在谢逸怀里的暖姐儿身上,忽而伸长了脖子朝这边够过来,啧啧道,“小孩子就是好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能睡得像个小猪猡。无忧无虑,真是叫人羡慕。”
谢逸听出四皇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怀,不由望了他一眼,便闭嘴没再说话。
朱禄赶回家将妹妹已经找寻到的事情告诉了家人,卫三娘早早便守在门口,等着疼爱的小女儿回家来。
朱暖睡了一路,待得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忽然醒了。
“娘,我回家来了。”她从谢逸怀里使劲蹭了出来,张开双臂朝卫三娘小跑了去,一头扑进卫三娘怀里,蹭着母亲的身子撒娇道,“好想娘亲,好想二姐姐亲手煮的面条,二姐姐,我做梦做梦你煮面给弟弟还有蔻儿妹妹吃,就是没有煮给我吃。”
“真是馋猫一只。”朱福抬手刮了刮妹妹鼻尖,顺手将她抱进自己怀里来,亲了亲她圆脸儿道,“姐姐现在就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好,好想吃姐姐煮的面,要加蒜花儿,用做的汤煮了吃。”她吸溜下嘴巴,小短手紧紧环住朱福脖子,一脸幸福的笑,“二姐姐,小暖可想你了。”
“是想二姐姐,还是想吃的啊?”朱福只笑。
朱暖抱得姐姐脖子更紧了些,只咧着嘴巴笑说:“当然想姐姐,就是想姐姐。”
朱福进厨房煮面给妹妹吃,得知是四皇子救了妹妹后,又亲手做了丰盛的饭菜孝敬四皇子。
除了谢逸跟朱暖以外,其他人都是对四皇子毕恭毕敬,真将四皇子当做是救小暖命的恩人了。四皇子行事素来颇为怪诞,他劫走朱暖,不过是想跟谢逸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让这小丫头的家人那么担心了。
此番又见这家人只当自己是救命恩人,家里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供上,他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朱福对待四皇子,当然不能像对待谢逸那般,给四皇子做的菜都是上些档次的。
之前魏明忽然就莫名其妙收了自己当徒弟,但凡有空闲时间,魏大厨都手把手教自己做菜,并且做的都是些上得了台面的大菜。朱福简单给四皇子做了四菜一汤,四皇子尝了之后,不由抬眸望了朱福一眼。
“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四皇子忽然放下筷子,面上表情严肃起来,冷俊的脸带着一丝凌厉之色,薄唇抿得紧紧的。
朱福倒是机灵,被四皇子这么一问,就有些警惕起来。
她原本就有些怀疑师父魏明的身份,一个厨艺那般高超的人,若不是有什么不能够言明的苦衷,是不会只甘心窝在这么个小地方当厨子的。她早说过了,师父的厨艺若是往大的方向发展,那绝对前途无量。
“都是民女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朱福装作没有瞧出四皇子眼中的异样,只谦逊道,“民女原本家中贫寒,所以民女便自己琢磨着如何烧菜,民女做的都是些粗茶淡饭,入不得四皇子的口,叫皇子殿下笑话了。”又道,“民女不但会做些菜,还会做糕点,等四皇子吃完,便上糕点来。”
八皇子与四皇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所出,但四皇子素来疼爱八皇子,八皇子被毒害后,凶手潜逃,至今未有落网。
魏中天。。。。。。四皇子眸光微微闪动一下,双拳轻轻攥紧。
谢逸知瞒四皇子不住,便冲朱福点了点头,待得朱福走后,他才对四皇子道:“八皇子根本不是魏御厨所害,是有人陷害于他,这件事情怕是皇上心里也清楚,你心里也该是清楚的。”
“他人如今在哪儿?”四皇子沉默片刻,起身望着谢逸,面上早已没了方才的悠闲之态,只肃容道,“当初事发突然,父皇当场将他打入天牢,后来竟然被几个衙役私自放走,从头至尾这件事情就十分蹊跷。况且,就算他是冤枉的,可我总也得当面问清楚才行,不能叫小八死得不明不白。”
谢逸点头道:“他如今就在松阳县境内,敬宾楼的厨子。许是他知道自己此生怕是再无翻身之地,前不久便收了朱二姑娘为徒。。。。。。”他望了眼放置在桌子上的菜,又看向四皇子道,“其实朱姑娘的拿手菜并非给你做的这些,给你做中规中矩的明菜,怕也是顾忌着你的身份,没想到。。。。。。”
“你跟你哥也真是大胆得很,既然知道魏中天就藏在松阳县内,为何不告诉我?”四皇子单手负在身后,漆黑的眸子中含着薄怒,此时身上那种天然贵胄之气尽显,但见发小已然微微垂下头去,再不似方才那般无礼,动作间明显表现出的是对他的毕恭毕敬,他才微微收敛些道,“我想去见你哥。”
说罢望了望桌子上的菜,想着,虽然这菜烧得不如魏御厨的好,不过,好在是比宫中其他御厨好多了,便先且坐下埋头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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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通一早便从朱家那里得知朱暖已经找寻得到的消息,便稍稍松了口气,将案上书册整理一番,他则起身去了县衙。
赵镜最近一直在暗中着人护着萧敬宾一家,并且也暗暗差人跟踪全二富,可那全二富除了是白日在敬宾楼干活外,便是晚上回家后就倒头入睡,想从他身上探出一些消息来,根本就是不可能。
谢通亲自命人找来了可靠的大夫,经过数日把脉诊断后,大夫判定萧敬宾的确是中了罂粟花的毒。并且,瞧着样子已然是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如今是只要一日不沾那种药粉,便会痛苦得生不如死。
这也是谢通没有即刻将全二富缉拿归案的原因,并且也由着他暂时继续偷偷给萧敬宾服用药粉的原因。
但他心中也担忧,他略懂些医术,心里清楚明白萧敬宾如今的病情。
继续服用药粉,虽然能够暂时缓解苦楚,但是对身体的伤害也是加倍的。可若是不继续服用,一个不留神,这萧敬宾就会身亡。他是找了萧夫人商量过的,萧夫人陈氏听得说丈夫若是不再服用此药可能会即刻暴毙,她便害怕,只道既然老爷左右都是个死,她还是希望老爷能够多陪陪他们母子。
谢通便是再神通广大,也不是事事都能办得妥当的,至少,眼前的事情甚是棘手。
明面上他是被罢了官的人,可暗地里,却是受封钦差大臣,前来松阳县协助赵镜办案。
来之前以为只有一起贩卖私盐的案件,可如今瞧着,却是更为棘手。
才将出门,便见着子瞻领着四皇子正上了楼梯来,他眸光微微一闪,旋即便停下脚步。待得四皇子李勤走得近些的时候,谢通则弯腰请礼道:“草民叩见四皇子。”
“免礼吧。”四皇子单手背负在身后,另外一只手虚抬一下道,“这里说话可方便?”
谢通腰板挺得笔直,头依旧微微低一些,他望了四皇子一眼,然后侧身让道。
四皇子见状,便心里有数,然后径自往谢通房间去。
很是简陋的屋子,除了基本的床、桌椅等家具外,就是一张长案了。四皇子心里知道这松阳县定然不能跟京城比,可也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客栈条件竟然简陋到这种地步。
谢氏兄弟乃是璟国公府子孙,世家子弟,如今却是沦落到只住这样屋子的地步了?谢通受封钦差的事情,只与赵镜说了,便是堂弟子瞻,也只当他是下江南来散心的。
如今朝廷尚未立有储君,皇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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