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二富懒得理他,继续去厨房将那小账房拎了出来。
魏明见全二富并没有发现什么,则将那印有钥匙纹路的面团悄悄藏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
而敬宾楼所发生的一切,都被谢通瞧在眼里,他微微蹙眉。
待得酒楼打烊,魏明从酒楼出来,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就瞧见了等候在那里的谢通,他像是猜得着谢通会在等他一般,将那印有钥匙纹路的面团递给谢通道:“谢大人之前答应帮我照顾家中妻儿老小,我无以为报,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谢通撑着一盏灯笼,将那面团凑到光亮前,见面团上印着的像是一把钥匙正反面的纹路,不由抬眸望着他道:“你刚刚那样做,就是为了这个?”
魏明道:“我打小跟师傅学厨艺,至今也有二三十年了,官盐是什么样的,我心里清楚得很。那个丫头虽然聪明机灵一些,可到底涉世浅,她瞧不出来,我可瞧得出来。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将这个交给谢大人,下面该如何做,相信谢大人心中自有计较。”
谢通将那面团藏入袖子里,朝魏明轻轻点了点头,又道:“松阳县新一任知县已经上任,过不多久,便会在松阳县进行一场厨艺大赛。那丫头的确有些本事,可毕竟年岁还小,火候不足。”他静静说完,然后目光轻轻落在魏明脸上,继续道,“我想,魏厨心里也该是有打算的。”
魏明微微颔首道:“我欲收她为入门弟子,将师门祖传秘籍传授于她。”
谢通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便举步离开。
二更:
朱福走出敬宾楼大门,就见斜对面那棵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长身玉立,手上正撑着一盏灯笼,灯笼暖黄色的光,给那半旧的月白袍子镀上一层浅浅的绯色,就连那清俊秀雅的玉容都增了光彩。
早春清风温柔地拂过,轻轻吹起玉颜少年的袍角,他站在清风中展颜一笑,看着等待的女孩朝他飞奔过来,他则宠溺地伸手拍了拍她脑袋。
“阿福辛苦了,我给你带了鸡蛋糕来,这是我亲手做的。”沈玉楼将一个纸袋子递了过去,笑望着她脸上的惊讶表情,“怎么?你不相信?”
朱福见天色已晚,四周又没什么人,便有些撒娇地蹭着他道:“不会是我姐姐做好的,你拿过来献殷勤的吧?你*蛋糕?你会烧饭吗?”一边嘀咕着,一边已经低头去看,见里面包着的鸡蛋糕颜色都偏深,形状也不好看,她笑了起来,“我姐姐可做不出这么丑的鸡蛋糕来。”
“我一直抱在怀里,还热乎着呢,你尝尝看。”沈玉楼亲手拿了一块递送到她嘴边,温柔笑道,“不好吃你告诉我,我下次改进。”
朱福望了他一眼,也不伸手接,只就着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
“嗯。。。。。。虽然远远比不上我的手艺,不过,对于初学者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她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笑眯眯问道,“不是叫你在家温习功课吗?还有,你要陪着我哥练武,你怎么偷偷做起蛋糕来了。”说完又啃了一口。
虽然不是很好吃,可是毕竟是他亲手为自己做的,这份情意比什么都重要。
沈玉楼微微垂眸,望着眼前的女孩子,伸手替她擦了额头上的汗珠子,又将她被汗水淋湿得贴在双颊的发丝撩起来。
动作极致温柔,他的脸就贴在她脸上方,她能够清晰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那股子温热的鼻息。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完美的、线条分明的轮廓,深邃又温柔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浓黑而又有型的眉毛。。。。。。她忽然就不争气地心跳加速起来,然后微微侧过脸去。
朱福心想,沈大娘跟玉珠都是中人姿色,为何这沈玉楼却得了这般好相貌,莫非是随了沈老爹?
她虽然没有见过沈老爹,可听自己爹娘说,沈老爹也不过是个帮城里大户人家做长工的老实人,个头不高,之前一直都未有娶到媳妇,近三十岁才娶了沈大娘为妻。
又说沈家一直很辛苦清贫,沈大娘怀着沈玉楼的时候,可能是没得好的吃,沈玉楼未足月份就落地了。好在他命好,虽然未有足月,可生下来依旧健健康康的,跟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不但如此,而且他从小就比一般孩子聪明,私塾里念书也常常被夫子夸赞。
他很小就写得一手好字,后来沈老爹去了,他就在街边摆摊子替人写家书,靠着写字过活。
进了金陵书院,院长赏识他才华,也知道当时沈家就靠他赚钱,所以带他走的时候给了沈大娘跟玉珠二十两银子。后来沈大娘跟玉珠,也是靠着这些本钱做起来卖豆腐的买卖,日日赚些小钱。
沈玉楼在书院里,也是一边念书一边赚钱,隔三差五给家里寄些钱。
朱福想,自己命也算好的了,鸡窝里总共就飞出这么一只金凤凰来,还叫自己给遇着了。
这沈玉楼温柔体贴,又俊美无双,还会念书,还会做蛋糕给她吃,还会每天晚上都来接她回家。自己累的时候他会轻声哄着自己,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都会站在自己跟前,陪着自己。。。。。。
这般的好男人,她朱福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得来的,真是前世有多倒霉,这一世就有多幸运。
“你也别傻乎乎站在这里,早春风寒,早些回家去吧。”他见四周没有一个人影,轻轻咳了一声,便悄悄拉起她的手来,紧紧攥在掌心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拉着她一直往前走,唇角却含着怎么都抑制不住的笑意。
见两人走后,谢通才撑着灯笼打拐角出来,独自伫足默默注视一会儿,直到那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在夜空之中,他才默默转身离去。
一个人太久了,此刻他内心深处,竟然也渴望能有个人陪伴在身边。
每每深夜,他伏案书写,她则一边红袖添香。若是真遇着那样的女子,他一定会好好将她捧在掌心来疼爱,像赵镜疼闺女一般,就像这沈玉楼宠爱朱家二姑娘一般,他也定会把什么好的都给她。
60|60。π作品()
南方春天来得早,即便才是二月中旬,清晨的风都已经带着丝丝暖意。
在一片虫鸣鸟叫声中,朱福睡饱了觉,伸着懒腰就爬坐了起来。一摸床,空荡荡的,姐姐跟妹妹都已经起床了。外头暖姐儿的笑声如百灵鸟啼叫般,清脆悦耳,小姑娘似乎遇着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直在笑。
这些日子朱福很累,虽然福记如今有不少人在帮着自己打理,可福记生意越来越红火,她总感觉人手一直不够、越来越不够。
前些日子,连省城里富贵人家的家丁都赶着马车来福记买鸡蛋糕。说是他们家夫人去谢知州家做客的时候,谢夫人请他们家夫人吃了鸡蛋糕,他们家夫人从此就惦记上了,打听到这福记只在松阳县有一家,就特地差了人来购置。
那家丁买了有近百块鸡蛋糕,用好几个食盒装着,朱福送了他几块让路上吃,那家丁拿起一块就咬了口,然后连连点头说吃起来真是跟旁的糕点不一样,不但十分特别新颖,而且口感也是极好。
临走之前又说了好多客气话,一门心思想让朱福将福记开到省城去,也免得他往后来回跑了。
朱福心里是有计划将福记开到湖州府去的,不过,她素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省城不是小县城,湖州城经济繁荣昌盛,听那谢逸道,一条街道有松阳县的三条主干道那么宽,街边各种各样的铺子鳞次栉比,糕点铺子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福记的事情好在有亲朋好友帮着打理,她就算再忙,也可以歇口气,可敬宾楼里面的事情如今是越发叫她恶心了。东家一直不路面,老虎不在,猴子就叫嚣着称王称霸,若不是顾念着萧敬宾的面子,朱福早走了。
那全二富倒是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不过,成日在自己跟前指桑骂槐的,上次连魏厨帮她端菜,全二富都要说叨几句话来膈应人。总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朱福想着,得空还是得去找萧敬宾说说自己想离开的意思。
离开敬宾楼,到时候全心全意忙福记的生意,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地方,也好想法子将福记的品牌打出去。
这般一权衡,朱福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有了决定,心情也好了很多。
“二姐姐怎么还不起床啊,二姐姐不在,都没人陪我玩了。”暖姐儿吃完了早饭,用手抓了抓系在抓髻上的绸带,就跑着往一边窗户底下去,她悄悄伸手将窗户支开一点,见自己二姐姐在整理床铺,她就灿烂地笑了起来。
朱福听见笑声,回头吩咐道:“将窗户支起来通风,让院子里的花香都飘进来,晚上咱们睡觉的时候,就能闻到花香味啦。”
暖姐儿得了吩咐,跳着就去一边端了小凳子来,然后站在小凳子上支窗户。
朱福也走到窗前,帮着妹妹一起将窗户支起来,然后望着妹妹日渐消瘦下去的小圆脸儿,她有些心疼起来。
过了年后,妹妹瘦了不少,以前一低头就能见到的双下巴也没了。
小姑娘瘦了之后,那双眼睛显得更大更机灵,水汪汪的,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她爱笑,每每笑起来,眼睛都弯弯的,又可爱又漂亮。
“二姐姐,玉珠姐姐送了豆腐花儿,我特地给你留着呢。”暖姐儿说完就跳着下了板凳,然后快步朝厨房跑去,那系在乌黑发丝间的绸带随风飘了起来,女孩子如今算是身轻如燕,跑起来特别快,一溜烟就钻进厨房去了。
朱福见妹妹如今这般懂事疼人,心里暖洋洋的,理了理衣裳就走了出去。
卫三娘知道闺女近些日子受累了,便嘱咐她在家多休息些日子,她自己则跟丈夫朱大一起推着事先做好的一板车的鸡蛋糕去了福记。
朱喜则一直留在家里,她在家蒸鸡蛋糕,做好了之后,由朱禄推着去福记。
暖姐儿端着满满一大碗豆腐花儿,端到朱福跟前说:“二姐姐,我在锅里加了热水,然后将豆腐花儿连碗一起放在热水里,还热乎乎的呢,二姐姐你赶紧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暖姐儿真乖。”朱福摸了摸妹妹脑袋,接过妹妹递来的汤勺就吃起来。
朱福伏在桌子一边吃,寿哥儿则坐在桌子另一边,小手抓着书册,眼睛一直盯着书册看。
“暖姐儿书念到哪里了?”朱福见弟弟在认真念书,就顺便问起妹妹功课来。
暖姐儿立即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一直转来转去,结巴道:“我。。。。。。我。。。。。。我在教弟弟念三字经。”
寿哥儿闻言轻轻抬了抬小脑袋,眼巴巴望着小姐姐,暖姐儿一个劲给弟弟使眼色。
“寿哥儿,小姐姐最近一直在教你念书,你念几句给二姐姐听。”暖姐儿小手交握在一起,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寿哥儿瞧。
寿哥儿望了望小姐姐,又望了望二姐姐,然后垂下小脑袋,轻声说:“我看书,呆会儿堂哥要来考我的。”
暖姐儿叫:“堂哥最近在温习功课准备县考呢,哪里有功夫教你啊,明明都是小姐姐教你的,是不是?”
寿哥儿一直低着头,耷拉着小脑袋不说话。
暖姐儿急得小脸粉红,嘴巴噘得老高,气急道:“我以后不带弟弟玩了,弟弟都不帮我说话。”
朱福见妹妹如今不但自己说谎,竟然还哄骗着弟弟说谎,当即变了脸色。
暖姐儿见姐姐脸色不好了,就吓得哭了起来,哭得小胸膛一抽一抽的。
“我没有看书,我也没有带着弟弟念书,我是坏孩子。”可是她没有玩,也有带着照顾弟弟的,还帮着爹娘跟姐姐们做事,她没有偷懒,暖姐儿觉得十分委屈,哭得越发伤心起来,那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般,扑朔朔往外落,“我是坏孩子,所以姐姐不喜欢我了,呜呜呜。”
寿哥儿见小姐姐哭了,就伸手来轻轻拉她的手,轻声细语说:“小姐姐有带着我念书的,二姐姐不要怪她,我可以念书给二姐姐听。”
朱福将一双弟妹都拉到怀里来抱着,又抽出帕子给妹妹擦脸,见妹妹哭声渐小了,她才说:“暖姐儿是不是不爱念书?”
暖姐儿一抽一抽的,纯洁的大眼睛望了朱福会儿,方轻轻点了点头。
“我喜欢跟着二姐姐一起赚钱,我喜欢跟在二姐姐身后学做事情,我不想总是坐在桌子边看书,我没有弟弟聪明,弟弟三字经都会背好多了,我才只会背前面几句。”暖姐儿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睛看姐姐。
朱福抱得妹妹更紧了些:“你要是不喜欢念书,你可以直接告诉姐姐,姐姐不会逼你念书的。刚才姐姐不高兴,是因为你不但自己说谎,竟然还想伙着弟弟一起说谎,说谎骗人的孩子是不好的,你能向姐姐保证下次不再说谎吗?”
“我能!我能保证!”暖姐儿拼命点头,顺势整个身子都攀附在姐姐身上,近乎讨好地说,“我就怕二姐姐知道我不会念书后会生气,所以才说谎的,下次再也不会了,二姐姐不要生气。”
朱福亲了亲妹妹小脸道:“姐姐没有生气,姐姐疼你还来不及呢,只要小暖以后不再说谎,姐姐都不会生气的。”
暖姐儿点头:“小暖知道姐姐是为了小暖好,所以就算不爱念书,往后也会跟着弟弟一起学识字的。姐姐说过,不要书念得多好,但一定要认字,要会珠算,这样才不会吃亏。”
寿哥儿也缩在姐姐怀里,很懂事地说:“小姐姐坐不住,二姐姐,我以后替你看着她。她要玩了,我不让她玩。”
暖姐儿使劲抱住弟弟脑袋:“连寿哥儿也知道欺负我了,下次不买糖人给你吃。”
寿哥儿有些腼腆地笑起来,清俊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暖姐儿见弟弟笑了,她则伸手去轻轻戳弟弟小脸,然后又抱着弟弟亲了一口。
寿哥儿害羞地别开脸去,只将小脸往朱福怀里钻,然后笑着伸手指着暖姐儿。
暖姐儿叫道:“弟弟现在跟二姐姐亲了,都不要我抱了,以前弟弟都喜欢我陪他玩呢。”
外头谢逸大步走了进来,听见暖姐儿带着几分酸意的话,哈哈笑道:“说你这丫头就是小心眼儿,竟然吃起自己姐姐弟弟的醋来。”
暖姐儿狠狠瞪着他:“谁要你管了,你怎么成日往我家里跑啊?”
谢逸走过来摸了摸暖姐儿小脑袋,然后对朱福道:“你怕是又要忙了,方才我三叔给我写了信,说是娇娇闹脾气,想吃你亲手做的鸡蛋糕。”
“娇娇是谁?”暖姐儿努嘴问。
“娇娇啊,娇娇是一个比你小一些,却比你漂亮懂事又会念书的可爱小姑娘。”
暖姐儿恨恨地望了谢逸一眼,气呼呼地背过脸去,圆脸儿拧巴着。
谢逸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就去如往常一样去拍暖姐儿脑袋,暖姐儿狠狠瞪着他道:“不要你碰我!”
小丫头用足力气尖叫出来,气呼呼的模样煞是可爱,瞧她这个样子,还真是个爱吃飞醋的小醋坛子。
谢逸摸了摸鼻子,眼里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是收回了手,没再说话。
二更:
朱福哄了妹妹两声,就让妹妹带着弟弟进屋玩去了,她则站起身子道:“急吗?今天怕是不行,我呆会儿得出门办事去。要是急的话,我晚上熬夜替你做好,明天你就可以带着走了。”
谢逸忙道:“不急,那丫头也是个野蛮性子的,也不能事事顺着她。你不必熬夜贪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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