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让吐出铜钱,唤来一个令旗兵,开口道:“传我命令,左军千骑自南向北攻营,右军千骑自北向南攻,中军随我冲东门,期间若敌溃败,严禁擅自追击,若听到撤退的号令,任何人不得恋战,违令者一律杀无赦,出击!”
良久之后,灰蒙蒙的原野上出现了一大片密集如繁星般的火光,紧接着便响起了杂沓的马蹄声,火光快速移动,在距离燕军营一里处,分成三股铁流,并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杀——!”
一里之距,战马冲刺之下,不过片刻。
刘世让带领亲兵冲在最前方,凭借战马的冲击力,不计代价地撞开拒马,转眼就杀到了营门口。
“敌军夜袭!啊啊啊——!”
值夜的燕军校尉刚扯开嗓子放声大喊,下一刻,就被一马当先的刘世让一槊挑飞,与此同时,唐军骑兵挥刀挺枪,立马将其余的门卒杀翻在地。
木门轰然倒下,唐军骑兵汹涌而入。
杀声震天,蹄声雷动,突如其来的袭击,很快就吓醒了所有的燕军将士,不少人慌忙拿起兵刃,未整衣甲便钻出帐篷,尚未醒过神来,唐军铁骑已呼啸而至,挥下锋利的横刀,把他们劈得肢体分离,血肉横飞。
一片混乱之中,燕军也有一些原本负责巡营的士卒结阵阻截,但在唐军战马的冲击下,瞬间人仰马翻,随即就被后面驰来的无数铁蹄踏为肉泥。
唐军铁骑横冲直撞,一边击杀敌人,一边投掷火油罐,其所经之处,燃起了无数火光,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军营之中迅速形成了一片片火海,许多还没来得及跑出帐篷的燕军士卒变成了火人,惨叫着四散狂奔或哀嚎着在地上打滚,场面惨不忍睹。
“大王,不好了!”
高开道正在穿戴甲胄,一个亲兵大叫着闯入大帐,然后一头扑在了他的面前。
高开道一脚踹开这个亲兵,怒吼道:“瞎驴生的,孤知道有敌袭,还不快来帮孤披挂战甲!”
那亲兵疼得龇牙咧嘴,吃力地道:“大王,张将军怕是抵挡不住了,大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高开道神色一紧,顾不得戴上兜鍪,抓起长刀,快步冲出大帐,只见一大波唐军铁骑正对张金树竭力聚拢起来的一班步卒进行反复冲锋,在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
高开道正要组织身边的亲兵前去支援,发现又有一股唐军直冲他的主帐而来,来不及细想,双目一扫,瞧见一匹奔来的空马,一个箭步疾冲,单手抓住鞍桥,猛地蹬地,跃上马鞍,再环看四方,发现西面火势不大,便挥刀策马逃去。
恰在此时,李曜刚好看到向西奔逃的高开道,立刻带领自发跟在她身后的数十骑迅速突击过去,可她追至燕军营西门,却被一群彪悍的燕军士卒顽强地挡住了去路。
“死!死!死!死……”
李曜手中长刀挥舞如电,口中不断发出癫狂的声音,明显处于一种几近失去理智的状态,再加上她穿着一身黑衣,头戴面具,露出一双血红的眸子,犹如暗夜里嗜血杀神的化身。
尽管拦路者们悍不畏死,可在李曜及随行骑兵的疯狂进攻下,只抵抗了片刻,便有如割倒的麦子一般,全部被锋刃和枪槊杀死。
李曜冲出西营门,正欲催马前行,忽然见到无数骑兵由西向东驰来,铺天盖地,数量不下万余,李曜头脑顿时清醒了三分,暗骂高开道一声“算你丫的命大”,便对身边尚在观察前方情形的骑兵们说道:“敌援将至,随我回去通知总管。”
李曜原路折返,此刻燕军大营里随处都有聚众顽抗的燕军,李曜等人一番冲杀之后,这才在高开道的大帐前找到了刘世让。
李曜一提马缰,未等战马前蹄落地,便急忙向刘世让提醒道:“西边来了大量骑兵,我们该撤退了!”
刘世让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附近某个遭受唐军骑兵不断围攻的血人,似乎有些不甘心,但他还是发出了全军撤退的号令,唐军骑兵纷纷摆脱敌人的纠缠,顺势从燕军大营的东、南、北三个营门口冲出,然后迅速汇聚成一支队伍,向雁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96章 颉利可汗的决定()
初冬的朔方地区似乎比往年冷得快了些,夜里下了一场小雪,片片白雪还尚未被朝阳融化,天空又忽然转阴,乌云笼罩,冷风挟着鹅毛般的雪花,覆盖了整个朔州平原,当真是白茫茫一片。
对于驻扎此地的突厥大军来说,遇到这样的大雪绝不是什么好事。
莫说作为他们口粮的牲畜会遭受损失,就是那些缺衣少食的部落,也不知会冻死冻伤多少人。
萧索的雪原上,散落着许多由毡帐聚集成的营地,而在其中一处规模最庞大的营地中央,有着一座顶部耸立着黄金狼头的蓝色大帐。
此时大帐内聚坐着十数人,位于最上首者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壮汉,他头戴镶嵌着宝石的毡帽,身披一袭蓝色大氅,满脸浓密的络腮胡,显得颇具威严,正是东突厥的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
在颉利可汗的身边,端坐着一位头戴流苏白羽金冠,服饰华丽的中年美妇,这美妇有着一张异常精致的汉家女子面孔,身材丰腴,气质高雅,此刻她长睫微垂,美眸闪烁,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而坐于颉利可汗下首的两人,亦都是中原人氏,左边是燕王高开道,右边是一个峨冠博带,宽袍大袖的文士,看着年纪不过三旬,不时看向对面的高开道,眼中隐隐含带着鄙夷的神色。
其他位置上则坐着突厥中军大营的几位官员,以及回纥、仆骨、同罗三个铁勒部落的首领。
颉利可汗目光凛凛地扫视众人片刻,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对高开道说道:“燕王,你来说说昨晚发生的事情。”
高开道闻言,忙把唐军袭营的过程简略地讲述了一遍,随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马邑被我们重重包围,却不知这支唐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好像从天而降一样,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本王的大营外,我们根本来不及做好防备,若不是天降大雪,只怕现在大火都还未完全熄灭!”
一个头发卷曲,留有两撇胡须的中年贵族接口道:“说起这股敌军的踪迹,当时天太黑,我们很难看清楚地面的状况,今日的雪又下得这么大,所有的痕迹都被积雪掩盖掉了,这些唐军非常狡猾,似乎深得草原战法的精要,我们连一个落单者都没抓到,不过昨夜我率军追赶了一阵子,倒是辨出他们是向东而撤,显然是从雁门过来的唐军。”
此人是“夹毕特勤”阿史那思摩,因为他长得有些像西域胡族,被历任可汗认为有可能不符合突厥汗庭的“系谱”和“血统”,是以他现已年近四旬依旧未能典兵为“设”,但他对颉利可汗忠心耿耿,加之思维敏捷,做事又勤勤恳恳,因而深受颉利可汗重用,目前他担任阿史那氏族本部的军事官,偶尔也能带兵作战。
昨夜突厥大本营的巡哨看到数里外火光冲天,当即层层上报,颉利可汗得知燕军营遭到夜袭,赶紧派遣阿史那思摩率领一万精骑前去救援,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高开道重新打造的攻城器械及相关的半成品,统统都被唐军烧了个精光。
听到这话,高开道双眼悄然一眯,目光怀疑地扫了眼在座的三个铁勒部落首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我军营地东距唐军所据雁门足足有四十多里,很难让人相信唐军能够穿过三个部落大人的地盘袭击本王营帐,也不晓得是不是有人通敌。”
颉利可汗看向三个铁勒部落首领,冷冷地道:“你们能否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个铁勒首领相互飞快地碰了个眼神,下一刻,便由回纥部的药罗葛菩萨振振有词地辩解道:“回禀可汗,昨夜我们三部一直在马邑作战,直至凌晨时分才返回驻地,期间对唐军夜袭之事毫不知情,而且我们的营地也都遭到了唐军的袭击,最重要的是……”
药罗葛菩萨忽然顿了顿,看了一眼高开道,这才继续说道:“我们三部正是因为积极响应燕王的计策,这才导致后方空虚,让唐军钻了空子。”
阿史那思摩颔首道:“我亲眼看到距离燕军营最近的同罗部大营里起了火,想必仆骨部和回纥部的情形也都是如此吧。”
三部铁勒首领齐齐回应道:“是的。”
高开道登时哑口无言。
颉利可汗脸上阴晴不定,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美妇,霍然从黄金宝座上站起,在大帐中来回踱步,过了好半晌,忽然站到高开道的面前,沉声问道:“燕王还有法子打造器械么?”
高开道胸腔剧烈起伏,一脸肉痛地说道:“随军而来的数百匠人非死即伤,只怕我现在连一部云梯都造不出来了。”
颉利可汗叹了口气,坐回宝座上,向右下首的中原文士问道:“现如今我军连连受挫,不知德言可有良策?”
原来这文士就是颉利可汗身边的红人赵德言。
赵德言曾是前隋一郡丞,隋末大乱之时,他就投奔了时任莫贺咄设的阿史那咄苾,并为其出谋划策,后来阿史那咄苾继任为颉利可汗,他又一步登天,成为突厥汗国的“土屯发”,主要负责制定法令,加强可汗的统治权力,可谓是位极人臣。
赵德言略一思索,说道:“回禀可汗,依赵某之见,可汗可以试着派人去马邑城下劝降,若是不成,我军也只有采取围困之策,但如今这天气似乎冷得太快,亦不知我们和马邑守军,谁才能坚持到最后啊。”
颉利可汗不由看向身前铁架上烤得滋滋作响的羊肉,想起此肉正是出自某只冻毙的羊羔,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他的军队现在不但草料储备严重紧缺,牲畜的御寒也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颉利可汗沉吟半晌,终于作出了自己的决定:“也罢,今日停止进攻,待雪停之后,本汗亲自去劝降。”
计议已定,颉利可汗急忙挥退众人,帐中除了他和美妇人,再无他人。
颉利可汗猿臂一展,搂住美妇娇软的腰肢,将对方麻利地按倒在毛毯上,而后一男一女很快便进入了不可为外人道的兴奋状态,大帐里也渐渐随之响起了急促粗重的呼吸声和痛并快乐着的呻吟……
第197章 你的选择是甚么?()
宽敞的大帐内,温暖如春。
阿史那咄苾与美妇人紧紧缠绵,春光无限。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美妇人如今已是奔四的年纪,普通的和风煦雨,显然很难让她感到满足。
一番酣畅淋漓的伐挞之后,阿史那咄苾将鬓发蓬乱的美妇人拥入怀中。。。。。。。。。。。。
阿史那咄苾看着这张妩媚的俏脸,心情颇为复杂。
这位美妇正是隋朝宗室之女义成公主,亦是二十多年以来,草原上无可争议的第一美人。
最初义成公主刚嫁到东突厥的时候,阿史那咄苾一看到父亲和兄长们眼睛发直,下面似乎也已发直的模样,就觉得中原的皇帝肯定没安好心,因此那时年轻气盛的他对义成公主是有些忌惮的。
可随着彼此的接触次数渐渐增多,阿史那咄苾发现义成公主虽然看着娇美柔弱,实则有着远胜常人的坚韧,而且聪慧机敏,心思细腻,不像大多草原女子那般粗笨无知,不由得对义成公主产生了好感,可那时对方毕竟是汗国的可敦,同时也是他的继母,令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后来曾几何时,阿史那咄苾见到父兄贪恋义成公主的美色,还常常为此感到担忧,可当他自己继任为可汗,却是另当别论。
正如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一样,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承父兄基业后,顺理成章地将义成公主册立为自己的可敦,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地迷恋上了这个中原美人。
尽管义成公主不再年轻,但保养有道,草原上干燥的风沙,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肌肤依旧娇嫩水灵,仿若最上等的羊脂美玉。
岁月如梭,当年那个略显稚气的美少女,如今已成长为一个妩媚动人的绝色妇人,直把颉利可汗的其他妻子全都比了下去。
但义成公主为了光复大隋王朝,总是想方设法地请求颉利可汗发兵攻唐,其执念之强烈,也常常让颉利可汗和突厥的高层权贵们都感到头疼。
颉利可汗正想得入神,偎依在怀里的女人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吹气如兰地问道:“可汗,你非要亲自去马邑劝降么?”
颉利可汗回敬了义成公主一吻,声音低沉地说道:“是的。”
义成公主又好奇地问道:“以前赵德言和苑君璋去劝那高满政投降,结果都失败了,不知可汗打算如何去做?”
颉利可汗脸上现出一丝狠戾,说道:“这个大营之中还有一些俘虏,现在这些人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我觉得不如废物利用,把他们全都带上,就算劝降再次失败,至少用这些人也能扰乱一下马邑城中的人心。”
义成公主眸子微微一亮,玉手在颉利可汗结实的胸膛上轻轻摩挲,动容地赞道:“我不得不说,可汗此举非常高明。”
颉利可汗听到这种来自枕边人的赞美,顿觉自信心倍增,而他同时享受到义成公主无比温柔的抚摸,于是一场旖旎的二人运动又开始了……
……
……
大雪初霁,马邑城外的雪原上,人潮汹涌,旌旗如林,一眼望不到边际。
在马邑城南门外两箭之地,耸立着一面用青金石染制而成的狼头大纛。
狼纛之下,身披金甲的颉利可汗跨骑战马,举鞭遥指城头,对身边一员长着汉人面孔的将领沉声道:“苑将军,现在可以把那些人拉上去了。”
“君璋遵命!”
苑君璋应了一声之后,率领数百骑兵将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从黑压压的突厥军的阵列间赶了出来。
由于突厥大军除了掳掠妇女入营用于淫乐之外,还需要劳动力来做一些重活和脏活,因而在此前的战斗中,颉利可汗一直没有同意高开道采用驱赶俘虏的战术进行攻城,可现在天气寒冷,食物短缺,俘虏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到得如今,总人数几乎少了一半,只剩下了三千多人。
在突厥骑兵的呵斥和鞭打声中,被绳索绑缚的人们,哭泣着来到了马邑城墙之下,他们按照突厥人预先的指示,哀求城中的守军将士开城投降,若是有声音过小者,马上就会被突厥骑兵用鞭子打得皮开肉绽,惨叫不止。
过不多时,城头上终于响起了第一个声音:“娘!”
有人开了头,接着便有零星的回应声响起,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多。
朔州总管高满政心如刀绞,因为他的同胞兄弟高满业也在其内。
“阿兄啊,突厥太强大了,唐朝廷根本无力前来解围,若是再这样下去,全城的人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阿兄啊,只有开城投降,才是唯一的生路啊……”
听着亲兄弟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高满政的手指在墙垛上抓出五道深深的印记,仿佛刀刻一般,显然正竭尽全力去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昨日雪夜时分归来的李曜,此刻她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城头上的回应者们,判断他们是否会有做出异常举动的可能。
良久,高满政狠狠一咬牙,取来强弓,搭上羽箭,打算亲手一箭了结兄弟的性命,却听李曜开口制止道:“高总管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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