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贺若怀廓留下心腹统领大半人马,对常乐采取围而不攻之法,而他自己则带领鲜卑校尉普乃盛的一营人马赶往沙州的大云寺,准备以参加“梵音会”的名义,先用霹雳手段将敦煌十大中原士族一网打尽,然后从沙州补充足够的兵力,回头再来除掉他的死敌赵孝伦……
第126章 娜娜,是你么?()
月朗星疏,夜深人静。
鱼巧巧睡到半夜突然被尿憋醒,为了避免打扰同榻而眠的安红玉,她起身下榻,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前往院中的“东圊”去方便。
鱼巧巧没走几步,忽然隐约听得隔壁院里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响动,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难不成阿姊三更天还在修炼么?”
随即,她环顾四周,瞧见院中一块用作造景的高大丹霞石,登时灵机一动,便悄悄爬了上去,然后借着明亮的月光,朝隔壁院里居高临下地望去,就见花草之间有一个土坑,坑里堆了许多动物的尸体,有蝙蝠、老鼠、鸟雀,甚至还有一条蛇,吓得她冷不丁打了个机灵,尿都缩了回去。
鱼巧巧不敢再看,正打算从丹霞石上爬下来,却见李曜左手抱着一个陶罐,右手拿着一支点燃的蜡烛走到了土坑前,她将罐里的液体淋在了动物的尸体上,随即又把蜡烛放进了土坑,熊熊火光顿时随之燃起,烧得那些动物尸体滋滋作响。
月光如水,洒在李曜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而她看向火堆的目光,渐渐变得肃杀起来,似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已然冲破了漆黑的夜空,看得鱼巧巧头皮发麻,连气都不敢喘。
过了良久,火终于灭了,李曜拾起地上一把小铲,迅速用土将小坑填平,随后又踩上几脚,这才朝寝居走了回去,鱼巧巧趴在丹霞石上,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李曜即将消失的背影,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惊疑的光芒:“阿姊刚才的样子好可怕……她这是在干甚么呢?”
……
……
时光荏苒,转眼间就到了“梵音会”开幕的日子。
天光未亮,鱼巧巧、茴儿、萱儿三女早早起了床,洗漱妥当之后,各自穿了一身利落娇俏的打扮,随即返回李曜的小院,就见李曜自行穿戴已毕,只是尚未施妆,便一哄而上,把她拉到梳妆台前折腾起来。
茴儿和萱儿自从被京邑萨宝何潘仁送给李曜之后,为这位习惯素面朝天的女主人化妆的次数,连个巴掌都凑不够,让她俩感觉手艺都快要废了,这一回自是卯足了劲儿来挣个表现。
一番摆弄之后,李曜揽镜自照,顿觉触目惊心,只见镜中的自己披着五晕银泥披帛,头挽飞仙髻,斜插金步摇,额饰梅花翠钿,唇点胭脂,粉面桃腮,精心修饰过的五官皆比往常添了几分艳丽,只是穿着一袭素色净白襦裙,竟也硬生生地被人打扮成了一副妩媚风流的模样。
这时,穿着一袭红裙的安红玉恰好进来,见此情形,便不由自主地赞叹道:“哎呀呀,着实想不到明真打扮起来,竟会是这般国色天香,而且这身裙子也合适得很,若换成庐陵公主赠与你的那件霓裳,让男人见了,那还了得!”
此言立时引得鱼巧巧、茴儿、萱儿三女吃吃娇笑起来,而李曜大概也能明白何谓“了得”,只好充傻装愣,回以迷之尬笑。
众女收拾好出行携带物品,又过了一阵子,曹氏派人送来早点和面片儿,并通知饭后到何家大宅门前集合,李曜等人简单吃了几口,就齐齐赶了过去,随后便在何潘义的安排下,众女一起登上了一辆豪华马车,此外前面还有一辆马车,载着曹氏、康六娘等何家女眷,后面又有两辆小车,分别坐着一些奴仆和婢女,而何氏三兄弟偕同李曜的十二保镖,俱都跨上了骏马,待到整装完毕时,忽听巡吏敲锣高唱城门开,便汇入倾城而出的人马车流,朝着东南方的大云寺而去。
大云寺是敦煌翟氏的家寺,位于莫高窟南区中部,距离敦煌城不过五十余里,难得有人举办盛会,沙州敦煌、寿昌两县的百姓,无论信不信佛,只要自己无甚要紧事,大多都会赶去凑个热闹。
这一路上,车滚马嘶,行人谈笑不绝,尤其到了鸣沙山东麓的狭窄地段,时不时还会遇到因交通事故纠纷而引发的道路堵塞,令李曜感到一阵阵的无语。
待到李曜一行磕磕绊绊地来到大云寺时,已是骄阳当头,大云寺门前更是人海如潮,热闹非凡。
何潘义今日为了彰显身份,换上他并不习惯的中原衣冠,头戴黑色折上巾,穿一身双钏绫六品武官常服,腰系犀钩金带,脚蹬乌皮靴,如此一来,本就魁梧的身板似乎更显挺拔了,就连走起路来的架势,也比平日里神气了许多。
当然了,该高调时不高调,那是傻子。
效果很快就显现了出来,何潘义领着李曜等一干人等,如同摩西分开红海,其所经过之处,周边人群总会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不多时便畅通无阻地迈入了大云寺。
寺内知客僧见到又有贵人莅临,赶忙迎了上来,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道有失远迎,还请官人见谅。”
随后,李曜一行在知客僧的引领下,来到大云寺的主殿外的阴凉处歇息。
此时距离开幕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负责接待的沙弥为贵客们殷勤地奉上了瓜果饮品,李曜最是不客气,一面抱起半个甜瓜,拿着木勺吃得不亦可乎,一面打量这座修筑得非常宏伟的寺院。
大云寺主殿背靠山体,高墙深檐,其内里便是全寺的艺术精华所在,可惜大云寺的主殿并不轻易对外人开放,李曜只能在殿外随便逛逛,正当她感到有些无聊时,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她附近响起:“娜娜,是你么?”
李曜扭头一看,就见数步之外,定定地站着一个中等个头,身材纤细的年轻男子,那肤白肉嫩,眉清眸亮,唇小鼻挺,五官俏似女儿家,一张脸正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模样,正是高昌国世子麴文泰。
眼前这个麴文泰已是焕然一新,头上戴着纱罗巾,身上穿着右衽汉服,袍服虽然宽大,却由薄薄的丝帛制成,所以这身体轮廓,可谓是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下面某处不可为外人见的部位,亦是如此……
第127章 因缘际会()
李曜无意间的一瞥,手中甜瓜险些砸了过去,本想转身就走,却又忽觉有些失礼,只好微微福了福,开口应道:“金世子,别来无恙。”心中却道:“麴文泰,有必要激动到这种程度么?快收了您的神通吧!”
麴文泰其实对于自己随感而应的身体变化,也感到失态非常,否则他就不会脸红了,在狂念了一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之后,方才恢复正常状态,摆出了含情脉脉的模样儿,柔声道:“世事轮回,因缘际会,我们又见面了,娜娜叫我‘文泰’即可……请恕文泰冒昧,不知娜娜真名该如何称呼?”
李曜差点打了个哆嗦,这位麴世子也太造作了,只觉他跟后世那些饰演三流言情剧男主角的演员有得一拼,忙不着痕迹地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佯作温婉地回道:“奴姓李,文泰称奴为‘月娘’便是了。”
麴文泰露出了更加温柔的表情,问道:“月娘也是带人来此参加比试么?”
李曜又是一阵肉麻:“我……是来参赛的。”
“哦?”
麴文泰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又问道:“不知月娘志在争夺三魁中的哪一个呢?”
李曜回道:“奴会吹奏,自然是乐魁。”
“幸好、幸好。”
麴文泰故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轻轻拍了拍胸口,语气诚恳地道:“实不相瞒,绯璎将要参与争夺舞魁,幸好你们错开了,不然文泰都不知该支持……”
一言未毕,两人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女人声音:“你是谁?咦……娜娜你怎么穿成这样?”
李曜实在没兴趣听麴文泰啰嗦下去,待看清来者正是对方的侧室绯璎,心里不由一松,立即趁机抽身,忙不迭地回到了安红玉等人身边。
麴文泰见李曜那边女眷甚多,自是不好再跟过去,只能伸长脖子,看着李曜的倩影发痴,此时他的脑海浮现出这位佳人刚才轻咬瓜瓤,桃腮鼓起,粉嫩香舌还时不时轻轻舔过唇边汁水的模样,想着想着,不觉小腹又热了起来。
绯璎瞧见麴文泰一副猪哥相,差点咬碎了银牙,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莫看他崇佛礼佛,平日里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实则极好女色,并还有收集美女的可恶嗜好。这般绝色的女子,他又怎会轻易放过?
而当下国王老迈孱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得甚么时候,他就会继位为王,现在正是她与世子表妹宇文氏争夺正妃之位的关键时候,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占得上风,突然杀出一匹黑马来……
随着午时响亮雄浑的三声金钟长鸣,万众瞩目的“梵音会”终于在大云寺的会场开幕了。
会场中央搭了一座两尺来高的大戏台,台子旁边有两个大帐篷,分别为参赛男女的后台,另外举办者还在台子附近靠着山体的地方铺就了毡毯地席,上面的落座者,皆是今日应邀而来的贵宾与选手举荐人,贺若怀廓、张护、李通、何潘义、麴文泰皆在此列,而在台下与之面对面的一侧位置上,则坐满了大云寺的一众僧人。
此时,数以万计的百姓早已把偌大的会场挤得水泄不通,手捉横刀的县尉领着差役们一阵吆喝,方才使得人群让出了一条小道,随后便有一位年约三旬的僧人从此处登上了戏台。
那僧人表情肃穆,宝相庄严,先是一通自我介绍与致辞,然后便开始讲起了故事:“说起梵音会,就不得不提一百年前北朝的一位皇子……”
在隋唐时期,佛教徒们为了能更好地传播教义,便用印度佛教徒的说唱形式,将经文和佛教相关的故事改成了浅显易懂的俗讲变文,以便绝大多数的底层百姓都能够听得明白。
平日里的俗讲活动,其实都是由寺院里地位不高的年轻僧人来担当主讲,只不过今日不同平日,“梵音会”这般重大的盛会,大云寺住持道弘当然要亲自出马了。
只见他夹说带唱,诗文、经文时不时穿插于故事之间,讲得既煽情,又生动有趣,让在场的诸多男女老少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就连呆在李曜身边的安红玉、鱼巧巧等人也是时而悲伤,时而发笑,看得李曜眼角直抽抽。
过得好一阵子,道弘终于讲完走下台去,随即便开始上演“梵音会”的第一场正戏“舞魁赛”。
随着音乐响起,人们的情绪迅速从刚才的忘我状态中醒过神来,紧接着又过了片刻,台下忽然响起了一个嘹亮的男子声音:“有请第一位登场者,龟兹的伏思葩,表演舞名为《雪舞莲华》……”
开场第一个舞蹈很快就结束了,贵宾席内十来个疑似评委的人相互交头接耳一番后,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木牌子,牌子上分别写着“上”、“中”、“下”三个汉字,这位龟兹舞姬竟得了个全的,评价落差这般之大,自然是夺魁无望,下台时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似乎一颗芳心当场碎了一地。
连着数轮过后,绯璎也上台表演了,她跳的舞曲名为《涅槃》,是一支从天竺流行到西域的佛教舞蹈,就见她头梳宝髻,手提花篮,臂挂彩带,穿着只比那莫高窟壁画上乐伎佛多了一圈遮胸面料的舞裙,她的人还未舞动,场下的观众就齐齐发出了抽气声,许多男人看了,都恨不得把双眼贴到她的身上去。
伴奏声起,绯璎莲步轻移,便在台上提着花篮翩翩起舞,一时间鲜花飘洒,彩带飞扬,绯璎神情媚而不妖,舞姿魅而不邪,仿佛极乐世界里的飞天乐伎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观众们的眼前,直教人顿觉色授神销。
待得绯璎一曲舞毕,贵宾席上的评委们齐刷刷地亮出了“上”字牌,四周的欢呼声、掌声更是如浪如潮。
接下来的登场者们,无论从哪种方面来看,都明显比绯璎逊色了不少,最后被她毫无悬念地夺取了本届“梵音会”的“舞魁”称号。
再度上台领取获胜奖赏时,绯璎的眸光不由扫向了倚靠于后台门柱的李曜,并朝对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这才从台上盈盈而下,径自坐到了麴文泰的身边。
第128章 岂不美哉?()
“锵~锵~锵~”
三声清脆的锣响,拉开了梵音会“乐魁”的争夺序幕。
首先出场的选手,是一位豆蔻少女,那肤白如玉,恬静柔和,乖顺讨喜的小模样,正是与李曜有过同行之缘的熟人,敦煌县令李通之女李音音。
音音小姑娘穿着一袭绿绫齐胸襦裙,挽了一条雪白披帛,头上梳着象征未出阁的垂鬟分肖髻,发间斜插了一把小玉梳,看着颇为俏美可爱,而在她的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两名同龄的小婢女,一个怀抱古琴,一个手拿琴案,待到两名婢女布置完毕,音音小姑娘缓缓而坐,轻轻抬起玉葱般的两只小手,开始抚琴弹奏,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闺秀的高雅风范。
只是她似乎有些怯场,神色略显紧张,嵇康的一曲《长清》,弹奏难度其实并不算高,可她刚起头就失了一次音准,随后更是连连出错,心急意乱之下,不由求助般地看向了自家的父亲,李通当然知晓此非女儿平时的正常水准,连忙以眼神鼓励女儿镇定下来,李音音的发挥这才有所好转,渐渐把一种清洁无尘之感,总算较好的演绎了出来。
有道是“古琴娱己易,娱人难”,场下除了极少数文人雅士,绝大多数的听众也只能听个热闹,什么地方走音,什么地方跑调,根本就搞不清楚。
而且,李音音之所以发挥不好,也是因为第一个登场者所承受的压力,往往要比后来者大得多,再加之年纪较小,李家又是沙州本地响当当的豪望,某些评审之人难免会有同情和巴结的想法。
于是乎,当音音小姑娘一曲奏完之后,大多数评审者都眼不眨心不跳地举起了“上”字牌,只有两位老兄可能属于特别讲原则的那种人,勇敢地举出了“下”字牌,结果立刻引来了台下听众们的一阵鄙夷和谩骂。
这般情景,让李曜不得不想起了某个岛国游戏里的经典台词:可爱即是正义!
随后,本来志在参与的李音音受宠若惊地下去了,第二个选手紧随其后开始上台表演,这意味着过不得多久,便要轮到李曜登场了。
由于梵音会的比赛出场次序是以抽签而定,因此李曜排在了第三号,按照她在后世总结的经验,在打分制的比赛中,出场顺序对选手的影响非常大,如果出场太靠前,常常会在竞争中处于劣势,因为评审之人往往不能很快衡量好打分标准,所以越往后面出场的人,获得高分的几率越大。
当然了,如果选手表现得特别令人印象深刻的话,就会直接变成后来者能否获得高分的参考标准。
“接下来的表演是笛曲《飞天》,吹奏者关中李月。”
随着一个洪亮的报幕声落下,李曜手持横笛,款步姗姗地走到了戏台中央,随即微微欠身,朝贵宾席的方向莞尔一笑,顿时引得许多人心猿意马,神魂颠倒。
唯有张护、李通二人的眼角不断抽搐着,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此时的李曜,仙髻云鬓,粉唇桃腮,蛾眉淡扫,双瞳清澈,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瞧来真真是楚楚动人。
这个样儿,哪还有半分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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