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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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雌-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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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李曜回到花园小院,先照例唤来住在一墙之隔的安红玉,然后把何家婢女全都打发了出去,便又领着安红玉、鱼巧巧、茴儿、萱儿四女开始热火朝天地捣鼓她在敦煌街市里买来的东西,一时间噼噼砰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李曜给每个人都安排了简单明确的分工,茴儿负责将药材和矿料捣碾成粉,萱儿负责筛药和滤药,安红玉负责切削和打磨铁线,而鱼巧巧身为道僮,自然担当本职工作,给李曜打起了下手。

    花草环绕间,一座小铜炉的丹灶被点燃了,李曜并非在炼甚么长生不老药,丹灶是敦煌本土的产物,小铜炉却是她在铜器铺买的正宗波斯货,做工很精细,尺寸正好与丹灶契合,可谓是中西合璧。

    炼丹炼药这种事情,李曜当然是轻车熟路,但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再加上所炼之物较为危险,李曜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花费近两日时辰做了些炼制程序相似的疗伤止血之药来练了练手。

    现如今才算正式开始炼制,不过安红玉、鱼巧巧等四女对此却是毫不知情,只道是李曜勤习炼丹术,她们甚至还有些感动,并且表现得格外积极。

    在她们看来,炼药便是道家的神仙术,岂能轻易为外人所见?而且李曜每次炼药都把那些胡婢赶出去,却把她们四人留下来,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自从前日下过一场暴雨之后,敦煌城里的天气就变得更热了。

    安红玉、鱼巧巧、萱儿、茴儿都只穿了小衣,唯有李曜换穿一身粗布衣裳,手上戴着一双白叠布套,并以纱巾遮住口鼻,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早在南北朝时代,炼丹家便发明了“干馏法”,就是采用名为“石榴罐”与“甘埚子”的两种器具从丹砂中提取水银,或者从胆矾中提炼出硫酸。

    而李曜现在所炼之物正是后者,待到“甘埚子”中生成名为“绿矾油”的稀硫酸冷却之后,李曜便强忍着酷热,专心致志地将其倒入一只只瓷瓶中。

    鱼巧巧瞧见李曜表现得异常小心,不免有些好奇,本想问几句,却刚欲张口,就立刻被李曜以眼神制止了,只能抓起一块手帕,不时为李曜拭去额角淌下的汗水。

    待到“绿矾油”全部装入瓷瓶,李曜便使唤鱼巧巧把昨日制好的盐溶液从房内取了两瓶出来,然后按照比例将其与“绿矾油”混合,并倒入“甘埚子”中加热,随着水分的蒸发,混合液很快变了一种黄绿液体,并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向四周散溢开来。

    受到警告的鱼巧巧自然不敢作声,但本来正埋头苦干的安红玉,乍然间嗅到这种生平未闻的气息,不由丢下了手上的活计,凑过来细瞧究竟。

    安红玉倒是个不怕事的,观察了半晌,也没看出个名堂,竟趁着李曜去熄灭丹灶的那一片刻时间,忍不住将食指伸进“甘埚子”蘸了一点,随即便放入口中尝了一下。

    李曜察觉到动静,扭头一看,顿时有了种想吐血的冲动……

第124章 好曲,好看!() 
“啊噗噗噗!”

    安红玉的俏脸登时扭曲起来,对着地上连吐了一通口水,差点连舌头都吐了出来。

    李曜一把抢过身旁鱼巧巧手中已被汗水润湿的手帕,抓起安红玉那只不晓得轻重的手,便是一顿猛擦,同时不好气地问道:“没咽下去吧?”

    虽然这生成的盐酸浓度较低,对食道和胃部造成不了伤害,但其中杂质的毒性却不可小觑。

    安红玉点了点头,大着舌头道:“么油……这么酸……这么辣……怎呲得下……”

    “呼,那就好。”

    李曜轻舒了一口气,随即见到安红玉的指甲只是表皮稍稍有点变灰,便放下对方的手,然后倒了杯青盐水,教安红玉漱了几遍口,又道:“红玉,张嘴。”

    安红玉顺从地伸长了粉红色的小舌头,李曜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并无大碍,不由哭笑不得地道:“红玉,我炼制的药水,不是全都能碰能吃的,你可莫要再乱尝呀!”

    安红玉的舌尖仍在发颤,猛点头道:“知道鸟……”

    发生了这样一段小插曲,不仅当事人安红玉变得老老实实,连鱼巧巧、茴儿、萱儿手上的动作都不觉小心了许多。

    不知不觉,日渐西沉,忙忙碌碌的一天总算结束了。

    李曜把安红玉等四女做出来的事物给一一检查了之后,就连带着器具俱都收拾了起来,随后她目光微微一闪,故作语重心长地道:“自明日起,我会闭关修炼,想来你们也累了,就趁此好生休息两日吧。”

    安红玉等四女连连称诺,旋即忽听守在门外的胡婢传话道:“五位娘子,阿郎说今晚设了乐筵,还请各位稍稍做些准备。”

    李曜带头应了一声,随后回房换了衣衫,又取了三支不同类型的“笛子”,便领着各自拿了件乐器的四女赶着何家日常的晚膳时间,一齐来到了主宅就餐。

    平日里何潘义的妻妾子女都是在各自的小院里就食,今日非年非节的,家中突然举办乐筵,大多数人都是喜出望外,何家主宅的宴厅很大,足以同时容纳数百人,何潘义年纪只三旬出头,却拥有十五房妻妾,二十八个子女,除了吃奶的娃儿以外,其他家庭成员俱都济济一堂,气氛可谓热闹非凡。

    此刻宴厅内,摆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粟特传统食物,铧锣、大馕、胡饼、搭纳等各色米面食品摆放成堆,烤羊、烤猪、烤驼峰、烤鱼、烤鸡、烤鸭等烧烤荤食盛满一个个大陶盘,俱都是事先烤熟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气,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孜然粉、辣椒等调味料,不然会更加美味。

    何潘义偕同主妻曹氏与自家两兄弟分坐左右下首席位,主动把李曜邀请到首席正位坐下,而安红玉、鱼巧巧、茴儿、萱儿四个娇俏的美人儿,则众星捧月般聚坐在李曜身边,直教观者无不生出“花团锦簇,秀色可餐”之感。

    当然了,莫看何潘义如此大张旗鼓,其实他办这场家宴不过是顺带,只是想郑重其事地欣赏一下大唐开国公主的吹奏表演而已。

    然而,等待却是漫长的,李曜面对众多陌生的面孔,为保持“尊贵”的形象,自觉选择了细嚼慢咽的进食方式,何潘义见她吃得斯文至极,似乎还打算把所有吃食都尝个遍,便让家中豢养的乐伎与胡姬们不间断地歌舞助兴,先打发打发一下时间。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李曜总算酒足饭饱,抹了抹嘴,又漱了漱口,这才对何潘义说道:“二郎,今日之事办得如何?”

    何潘义早已等得百无聊赖,忽听李曜开口问话,不由精神抖擞,志得意满地道:“不瞒道长,起初那些翟家人还不大待见我,以为我还如过去一般只是个商人,说甚么名额已满来搪塞我,可当我出示鱼符和锦轴之后,他们一见我的官阶比他们族长还高时,那待人态度竟比天气还变得快,自是办得妥妥当当。”

    虽说何潘义并非职事官,只是一个武散官,可他这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放在沙州也就只有州别驾窦伏明一人的官阶在他之上,比这本地二把手从七品下的录事参军张护都高了整整七级,说是敦煌城里的一等人物也不为过,翟家当然不敢轻慢他了。

    李曜呵呵一笑,道:“今日二郎抖了一把威风,难怪会这般开心设起了乐筵,你做得很好,贫道这就来助个兴,也好教你知晓自己没白忙活。”

    何潘义点了点头,起身示意众人安静,随即朗声道:“我来宣布一件事情,明真道长已报名参加了大云寺的‘梵音会’,她现在兴致正浓,决定为我等演奏些曲子,大家一起来欣赏一下吧!”

    众人一听女道士参加佛寺里举行的乐会,顿时来了兴趣,无不拍手叫好,一些孩童受到气氛的感染,更是兴奋得跳起来满屋子乱窜。

    李曜微笑着说道:“贫道在此献丑了,还请多多包涵。”

    随后,李曜拿起了一支横笛,如行云流水般吹响了一首改编自十数个世纪之后的国风乐曲,笛声时而悠扬婉转,时而豪放回旋,舒缓处似有清风徐徐吹来,激越处犹如登高以手抚天,宴厅内除了安红玉、鱼巧巧、茴儿、萱儿之外,其他人何曾听过这般吸纳了后世千年元素的华丽旋律,只觉此刻仿佛有一群身姿曼妙、衣带飘飘的美丽少女正在夜空当中围绕着一轮明月翩翩飞舞,一时间几乎满堂人都听得入神了。

    可李曜只吹到一半就忽然停了下来,硬生生把听众们从无限的遐想中拉回了现实世界,随即她未等掌声响起,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一支尺八,吹的是同样一首曲子,只是曲调不再华丽,而是变得犹如戈壁上飞沙走石的景象一般苍凉,一些人忍不住暗暗嘀咕,如果这位女道士用这般乐器和吹法去参加梵音会,恐怕那大云寺里的佛僧还会以为她是来搅场子的。

    李曜明显只是试吹,吹奏了一小段便放下了尺八,随后拿起了所谓的“竖笛”,并对身边安红玉等四女示意伴奏,这曲子便是何家人人都耳熟能详的《刹那》,李曜吹得还算中规中矩,反倒是担当琵琶手的安红玉炫起了技艺,拨、勾、弹、挑、扫,把那拨子玩得溜溜转。

    只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演奏者依旧是李曜本人,因为此刻她演奏时的状态远比乐曲本身更有欣赏价值,就见她的身姿随律而动,纤指轻拢慢捻之间,手中竖笛也随着她美丽的螓首晃动变得忽高忽低,直教人看得赏心悦目,与其他姿势几乎静止不动的四女相比,表演风格可谓独树一帜。

    曲毕,厅内顿时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声,李曜收起乐器,抿嘴一笑,问向何潘义:“二郎觉得如何?”

    何潘义怔了怔,蕴量了半晌,才道出四个字:“好曲,好看!”

第125章 骂战鏖战一时休() 
翌日清晨,李曜吃过早膳,随便准备了些酒水干粮,便让鱼巧巧、茴儿、萱儿三女连带负责服侍她的何家胡婢俱都搬到安红玉的住处,并郑重其事地叮嘱任何人都不得在今明两日过来打搅她,而她自己则把小院门闩一插,拿出了安红玉、鱼巧巧、茴儿、萱儿四女帮助下收获的全部劳动成果,即几支铁针,几瓶酸液,以及一包药粉,便开始了所谓的“闭关修炼”。

    与此同时,瓜州玉门关城楼上,居高临下的合河戍主曹通正一手捉刀,一手捧着一牙甜瓜,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关城外一片安静的营帐。

    而在楼门上方,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鼻青脸肿,衣衫褴褛,浑身脏污,双臂被一圈圈麻绳结结实实地横绑在一根粗大的圆木上,整个人动也不动,若非中年汉子偶尔还能发出蚊蝇般微弱的呻吟,恐怕看到的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曹戍主,求你行行好,给口吃的……”

    中年汉子说完这话,脑袋不自觉地耷拉了下去,似乎已然到了生命力的极限。

    曹通张开他的缺牙巴狠狠地咬了一口瓜肉,随即吐在手心里,便往那中年汉子嘴里一塞,反复几次,直至喂完了一牙甜瓜,这才在墙垛上擦了擦手,淡淡地道:“拔略敦,你身为合河戍副,与我同袍一场,本无甚仇怨,然曹某这也是没有办法,只要你那妻弟贺楼南达退兵,自然会放你下来。”

    拔略敦微微叹了口气,只得无可奈何地看向了前方。

    过得许久,关城外的营地里,总算有了动静,一大队人马向玉门关的方向缓缓地行进了过来。

    见此情形,无需曹通发令,城头上的士卒们已自觉地拿起了弓弩,纷纷持弓取箭,认扣填弦,对准了关城下的来犯之敌。

    曹通也取来一张强弓,从胡禄箭囊里抽出一支鲜红色羽翼的铁箭,弯弓搭箭,向城外的人马奋力射去。

    羽箭划出了一道弧线,斜斜地插进了地里,只余半支箭杆在外面,看着怵目惊心,随即城外的人马便停止了前进,似乎不敢逾越红箭一步。

    曹通箭术一流,号称“百步穿杨”,只要对方胆敢迈过那支红箭,他自信必能箭无虚发。

    长兵林立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缺了半只耳朵的昂藏大汉,对着曹通高声骂道:“曹六,你这无赖痴汉,做得甚么缩头忘八,还不快快放了我家姐夫,不然我贺楼南达定会拔了你的龟壳,晒成忘八干。”

    昂藏大汉身边的士卒们立刻附和着笑了起来,只是他们各个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笑声更是有气无力。

    自数日前那起瓜州城流血事件发生之后,瓜州总管贺若怀廓便命令校尉贺楼南达率两营士卒,准备趁着合河戍主曹通在常乐养伤之机,与合河戍的戍副鲜卑人拔列敦里应外合夺取合河戍下辖的玉门关,谁知曹通竟未等他们抵达,便突然回到了合河戍,并把合河戍里所有的鲜卑人全都抓了起来,而后贺楼南达姗姗来迟,当场便遭到了曹通的迎头痛击,就连贺楼南达自己都被曹通一箭射穿耳朵,让他至今依旧心有余悸。

    更何况,贺楼南达只领了一千多人马,相比曹通麾下数百名戍卒,兵力优势并不大,除非他脑子不正常,才会强攻玉门关。

    而且他派人向贺若总管请求增兵,结果却只得了一通臭骂,再加上他的姐夫也在曹通的手上,简直让他进退两难。

    于是乎,近来几日,玉门关天天都要上演这种千篇一律的骂战,从日起骂到日落,直教士卒们都感到乏味无聊至极。

    曹通放声一笑,忽然伸出大手,一把拽住拔列敦的头发,迫使他面向自家妻弟,随后曹通很可恶地指了指天上一团火辣辣的烈日,怪笑着说道:“贺楼南达,你这只撮鸟,难道只会这般啾啾唧唧叫唤不成?赶紧把你那两只照子放亮些,好好看清楚,若你再不滴溜溜的滚蛋,只怕过不得今日,你家姐夫就要变成人干了。”

    贺楼南达神色一紧,不由怒吼道:“贼子敢尔!”

    曹通心中冷笑,去年平定贺拔行烕的时候,他和合河戍里的中原子弟都沾染过鲜卑人的血,如果他没有冲冠一怒,以累死一匹快马为代价,抢在拔列敦采取行动之前,及时控制住了玉门关的话,恐怕现在他的地盘和部下全都没了。

    一想到这些,曹通脸色登时变得阴沉了几分,呛啷一声拔出佩刀,用刀尖在拔略敦的肩头狠狠一划,冷冷地道:“贺楼小儿,有件事须教你晓得,曹某从不打诳语,我会每隔一刻,在拔略敦身上割一刀,直至你们拔营消失为止!”

    贺楼南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努力遏制住心中的那团怒火,戟指城头上的曹通,恨恨地道:“算你狠!”

    说罢,他便下达收兵命令,带领麾下一班人马急匆匆地返回了营地,不消一刻工夫,便拔营而走,暂时退出了曹通的视线范围。

    就在曹通逼退贺楼南达的时候,赵孝伦正在常乐县同贺若怀廓进行着激烈的攻防战。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没有多余的过场,每天都是直接开打,从清晨一直战到夜幕降临,才会鸣金收兵,结束一天的鏖战。

    两人虽然打得无比热闹,却为了避免胜负未分之前,朝廷介入他们之间的争斗,心照不宣地默契配合起来,共同封锁了双方交战的消息。

    只不过,贺若怀廓当下受到瓜州本地所有中原人的抵制,只能依靠鲜卑氏族,兵源着实有限,战了数日,便自感进攻非常乏力。

    于是,贺若怀廓留下心腹统领大半人马,对常乐采取围而不攻之法,而他自己则带领鲜卑校尉普乃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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