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名字叫刘新,穿越之后则变成了一个名为哀章的人。
虽然刘新没有在文中说明他来自后世哪个时代,但生于西汉末年的哀章,却是名留史册。
原来的哀章是一名京师的太学生,几乎每次“岁试”都能在太学中名列前茅,可以说品学兼优,步入仕途指日可待。
而刘新穿越前则是一名理工大学的学生,对汉代儒学的典籍全都一窍不通。
于是,他发挥自己在后世所学的专业和爱好,凭着一双巧手,用粗陋的工具和原始的材料,制作出一些看起来既新奇又有用的东西。
然而,刘新这些自诩可以让社会生产力大幅进步的小发明,俱都被他人看作奇技淫巧,嗤之以鼻,以致于哀章被父母斥为不务正业。
刘新也曾尝试着专心攻读经史子集,可身为一个古文基础奇差的理科生,面对一年一度且日渐临近的“岁试”,显然临时抱佛脚已是来不及了。
岁试不过关,就会沦为太学的淘汰者。
身为一个穿越者,刘新当然不希望哀章成为一名淘汰者。
他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渴望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所以,他决定另辟蹊径,铤而走险。
时逢汉平帝在位,大汉皇权旁落,由宰衡王莽把持朝政。
刘新隐约记得,在他原来的时空里,王莽在后来建立了新朝,但却很不得人心,没几年就被一个叫做刘秀的汉室宗亲推翻了。
原因很简单,王莽托古改制,开了历史的倒车。
本来刘新与王莽的政治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可他经过一番调查和研究,还是找到了一条他自认为可以让后世的先进制度和王莽的古制相互结合,并能加快华夏文明历史发展进程的路子。
但,当时的王莽是何许人也,岂是哀章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学生能够接近的。
本来哀章是没有资格的,但当时盛行谶纬之说,让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于是乎,刘新也就是年轻的太学生哀章,在终南楼观拜入玄门,假以修习“黄白丹术”之名,炼制出名为“药金”实为黄铜的产物,并以此制作出两只带有密码锁的铜匮。
然后,刘新在一只铜匮上面刻写“赤帝行玺某传予皇帝金策书”,另一只则刻上“天帝行玺金匮图”,利用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在金策书中喻意汉高祖刘邦将大汉江山托付给王莽,太后王政君应该尊奉天命将帝位传予王莽。顺便还写上王莽登基后,应该授予哀章的官职。
如此一来,两只制作工艺远超那个时代的铜匮,彻底打乱了王莽原来循序渐进的称帝计划。
没过多久,相传在终南山修道获得符瑞的太学生哀章,就在众多献符命者当中脱颖而出,受到了王莽的亲自接见,并得到了发表自己的政治主张的机会。
王莽与刘新相见恨晚,两人当场一拍即合。
王莽比原来的历史提前十年建朝称帝,并宣布推行新政,而年轻的哀章也从一名普通的太学生一跃成为上公,位列新朝四辅。
看到这里,如果完全不了解新朝历史的人,可能会以为刘新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进而光耀史册。
其实不然。
刘新和王莽骨子里都是理想主义者,王莽试图仿照西周古制开始推行新政,刘新就费尽心思地将后世的制度改头换面添与其内。
王莽为了打击豪强,抑制兼并,想要恢复井田制,刘新就建议实行土地国有化,严禁私人买卖土地,将全国田地改为“王田”。
王莽依据孔子的儒学经典,希望实现“福均庶民”,刘新就发扬后世的人文主义精神,建议改奴婢为“私属”,并禁止人口买卖。
王莽想要振兴国家经济,刘新就建议盐、铁、酒业一律实行国营。
王莽受到货币王权论思想的影响,决心把天下货币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刘新就建议开办国有银行,首创主、辅币相结合的“宝货制”,开启人类先河,助推货币改革。
王莽要提升社会生产力,刘新就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理论为基础,建议制定具体措施来鼓励子民搞发明创造,又想到“科技要发展,计量需先行”,还建议新朝加大力度改进度量衡。
王莽意图将匈奴驱赶出北方草原,以绝外患,刘新就建议先实施“降王为候”来贬低周边藩属的地位和影响力,顺便将他讨厌的高句丽也归入了外交打击的对象……
王莽与刘新两人一搭一档,恨不得把天下的问题统统都解决掉,给子孙万代缔造一个万世太平。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与李曜所知道的历史相差无几了。
在王莽和刘新的共同折腾之下,一系列不顾客观事实,违背社会发展规律,复古体制与超前思想糅合而成的奇葩政策纷纷出台,搞得经济崩溃,民生凋敝,天下板荡,义军四起,以致于刘新自己都觉得远比他在后世所知的相关历史更加糟糕。
历史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王莽的结局依旧是身死国灭,遗笑千年,连类似始皇帝“功在千秋,患在当代”的历史评价都没捞到,而刘新也险些死于乱军当中。
幸免于难的刘新,只觉自己做了一场黄粱梦,遂隐居于终南山,再也不过问世事风云,最后以自己所余半生总结个人得失,终于悟出“天道玄机”,进而写下了这三卷帛书,并将绘有帛书隐藏点的地图,放于李曜所得的密码铜匣之中,为后来的穿越者乃至后世的华夏子孙留下自己曾经来到这个时空的明证。
第51章 参悟玄机定大计()
身为一个穿越者,理工科学生刘新为了在古代出人头地,又是搞发明,又是搞迷信,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可以说,他已然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而他后来作为新朝重臣,向君主王莽提出的诸多建议,也并非一无是处。
恰恰相反,有些还是后世公认的先进制度和优良政策。
那么,为什么他最终会得到这样一个不堪回首的结局呢?
首先,根据刘新在《时空守则》中的说法,他认为穿越者来到的时空,其实已经不是原来所在的世界。
他在穿越而来的头一年,便了解到这个时空与自己原来所在世界的历史完全一致,并且是以完全相同的模式在发展,以致于他曾一度认为自己只是回到了过去,改变的只有时间,空间则是完全重合,并没有发生改变。
不过,他后来通过自己的半生经历,证明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
尽管历史的结局没有发生变化,但历史因他的影响,在一段时间内改变了原有的进程,却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如此,原来的历史又是如何产生的呢?
刘新认为,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穿越前后是处在不同的世界,并且是两个不在相同时间段,也不在相同时间线上的世界。
这意味着,因为他的一次穿越,原来的世界产生出了一个平行世界,而他本身还参与了这个平行世界历史的创造过程。
其次,平行世界的历史可以被穿越者改变,但同时全新的历史亦会不断改变穿越者的命运。
因为穿越者了解历史的发展进程,却不能预知自己的未来,很难断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最终会对历史造成何种影响。
按刘新的话说,那就是天机难测。
穿越者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可以把历史上某个自己认为不利的麻烦解决掉,但也有可能会制造出另外一个麻烦,而穿越者却无法预知其详。
这样的麻烦一旦积少成多,就会由量变转化为质变,从而导致历史的走向完全超出穿越者的预知范围。
所以,穿越者若不想遭受历史的反噬,就必须遵循一个守则:不能过多干预历史的发展进程。
至于何为“过多”的界限,刘新用《生存方略》做了全面而详细的说明,并在《经验备忘录》中,以他亲自参与的事件作为实例,不厌其烦地讲述相应的心得体会。
李曜觉得其实可以用一句适用于任何人的谚语来形容这个守则——有多大脚穿多大鞋。
也就是说,穿越者绝对不能去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亦或者承担超出自身所能承受的重任。
对于这一点,刚穿越而来的李曜远比相应时期的刘新,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
毕竟,哀章的身份和影响力,完全不能与平阳昭公主相提并论。
哀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太学生,刘新完全可以选择随波逐流,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可他却一头扎进了危险万状的历史洪流当中,最终能够保住性命已属万幸。
而平阳昭公主在李唐皇室中的地位,生前辉煌的事迹,乃至她的死,都给李曜造成了难以承受的无形压力。
所以,李曜才会从一开始就想方设法避免自己卷入未来残酷血腥的历史事件。
翻阅完“天道玄机”的全部内容,李曜结合自身情况,做出了一个决定:如果说自己的前身平阳昭公主,是一只可以扇动历史风云的苍鹰,那当前的自己,不过是一只包裹在茧中的蝴蝶幼虫,在能够蜕变成蝴蝶之前,只需藏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若是自己遇到意外变故或者特殊情况,实在藏无可藏,避无可避,那就迎难而上,拼死一搏,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亦不枉来这大唐走一遭!
李曜大计已定,心中顿时斗志昂扬。
然而,正当她热切盼望早些抵达长安的时候,牛车却突然停下了。
随后,便听到车把式语气卑恭的声音:“道长,这路边有个酒家,咱们可否进去歇息片刻啊。”
李曜一听这沙哑的声音,便知对方早被太阳晒得口干舌燥,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只得按捺住急切的心情,下了牛车。
李曜见到路边仅有一处简陋的酒肆,挂着一面布满尘土的“酒”字旗,附近的一排木桩上拴了一大群骆驼,臭烘烘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李曜皱眉问道:“咱们走到哪里了?”
车把式低眉顺眼地答道:“这儿是鄠县境地,距离长安还有五十里,但请道长放心,耽搁不了太久,天黑之前定然能到的。”
李曜点了点头,待得车把式收拾好牛车,便跟着对方一起走进酒肆中,发现里面坐了不少衣着五颜六色,发饰稀奇古怪的胡人,有男有女,个个看起来都是风尘仆仆,显然俱都是长途跋涉而来。
酒肆外面虽脏,里面倒也收拾得干净,店主一见李曜进来,两个眼珠子仿佛化作两枚开元通宝,顿时就亮了起来,直接无视那些胡人的招呼,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热情地问道:“本店有白饮,玄饮,黄饮,五香饮,沉香饮,檀香饮,泽兰香饮,耳松香饮,敢问这位女道长要喝哪种酪啊?”
李曜自然知晓唐朝的酪是一种什么样的饮料,本来她打算喝杯酒水来润润嗓子,此刻一听店主说起,心里也起了品尝一下的念头,便随意点了一个听着顺耳的:“五香饮,再加一碗酒水。”
店主两只铜钱眼顿时笑成了两条缝,安排李曜和车把式坐好位置,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盏饮料和一碗酒水上来,车把式显然是渴坏了,端起酒就开始豪饮,李曜则是摆出正经模样儿,小口小口地啜饮,这所谓五香饮酸酸甜甜的,还有股扑鼻的异香,味道确实不差。
李曜正喝着,便听得一个头戴毡帽的胡人操着一口跟袁二一家同样的口音对同桌的人说道:“米七郎,你听说了吗?平阳公主已经薨了。”
李曜不由暗自好笑,这个胡人到底有多久没到长安了,平阳公主都下葬两个多月了,这会儿才煞有介事地拿出来说,也未免太晚了吧。
未等那米七郎回话,附近一个魁梧胡人竟猛地站起身来,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那戴毡帽的胡人的衣襟,激动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李曜见他眼睛似乎都有些红了,心中暗暗一惊:难不成此人与平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那戴毡帽的胡人呼吸困难,艰难地说道:“你莫要激动……某亦是才晓得……何潘义……快放手……你快要勒杀人了……”
何潘义?
李曜一听这名字,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另一个相似的名字。
这……还真是巧得很啊!
第52章 人生如戏 全靠演技()
叫做米七郎的中年胡人见此情形,不由有些担心会出事,急忙温言劝道:“谁敢拿当朝公主来乱说事,何二郎快些放了他吧。”
一听这话,何潘义冷静下来,总算及时松了手,随后颓然地坐回了原位,双手抱着头,整个人成了一副不愿接受事实的悲痛模样。
那戴毡帽胡人趁机躲得远远的,喘了好几口气,一张憋得发紫的脸,这才淡下了颜色。
待得戴毡帽胡人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米七郎便向他问道:“安十六,我记得咱们离开长安那时,何萨宝不是说平阳公主伤得不算太重,将养数月就好了嘛,怎地会薨了呢?”
安十六心有余悸地瞧了眼何潘义,方才对米七郎说道:“具体不大清楚,某亦只是无意间在路上听到几个骑马的贵人谈论此事,某观他们的言谈表现,怕是做不得假,所以某才敢跟你讲出来。”
话音一落,酒肆内所有的胡人全部安静了下来,显然都相信了安十六的话。
一个满脸花白胡须的年长胡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平阳公主虽非本教的教徒,但于本教有大恩德,或许平阳公主就是善女神在大唐的化身,她没有逝去,只是回到了智慧之主的身边,我们应该在光明之火的照耀下,为她祷告。”
“曹翁说的对,我们该马上出去为平阳公主祷告!”
何潘义一脸肃穆地站起了来,将一大把铜钱往桌上一拍,第一个迈步走出了酒肆,紧接着其他胡人全都一窝蜂地跟了出去,片刻间酒肆内的客人就少去了一大半,随后便从门外传来了某种不明语言的嗡嗡祷告声。
见到了这一幕,李曜的心思不由活络了起来。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么个路边酒肆,她都能巧遇一群跟平阳公主有点关联的人。
按照胡人们话里的意思,他们应该都是长期居于大唐境内的祆教徒。
而他们对平阳公主如此崇敬,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平阳公主曾经对维护祆教徒在大唐的宗教信仰权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该好好利用一番呢?
可她又该如何利用呢?难不成她需要在某些特殊之人面前扮演平阳公主?
好吧,她自己就是平阳公主。
可是问题又来了,她在这个地方坐了这么久,这群胡人当中不可能无人注意她吧,为何没有一个人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呢?
难道他们当中没有人见过平阳公主?亦或者是因为她看起来太嫩?
若是她装得老气一些,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哎……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看来她只能拼了!
敢于拼搏,才配有未来……
心念至此,李曜一颗冒险之魂熊熊燃烧,一见车把式喝完了酒水,便一口干了盏里的酪浆,喊道:“店家,结账!”
酒肆主人闻言,欢快地小跑过来,笑眯眯地伸手一摊:“酒水一文,五香饮二十文,承惠二十一文。”
李曜登时了然,难怪这个店主对她如此热情,原来把她当大款了,这酸奶不像酸奶,果汁不像果汁的玩意儿,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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