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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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雌-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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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曜唇角微微抽了一下,欠身应道:“明真……谨遵父亲安排。”

    李渊呵呵笑了笑,向内侍颔首示意,那宦官立马从袖中拿出一份卷轴,拉长了嗓子朗读道:“天辅国师护国明昭公主明真,慧能定谋帷幄,明可察秋毫之末,宜令听讼,在兹恤隐,自今以后,诉人惟尚书省有不服者,于显德殿上启,令明真决断。今若有固执所见,谓理不尽,然后闻奏,钦此!”

    朝臣们听罢面面相觑,神气古怪,竟无一人愿意发表看法。

    这一道敕令,只要不是聋子,在场的人都听得出这是皇帝又向护国公主放权了,而且他们也全都看得出这位老皇帝已经失去了一国之君应有的精气神和使命感。

    不过朝臣们却不得不服太穆皇后生养孩子的本领,儿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现在就剩一个嫡女都可以把皇帝、太子所有的活儿全干了,而且还干得很不错。

    所以他们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良久之后,御案下方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宁静:“明真有奏!”

    “请讲。”

    李曜手持笏板,侧身道:“明真曾闻谚云‘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自汉时起,河套即为水草丰美、耕桑之沃土,然武德初,朝廷以‘此地绝远,先属突厥,交相往来,吏不能禁’为由,废置当地州县,绝其烽燧城郭,强迁百姓寄居于灵州,致使灵、夏以北门户大开,北狄长驱直入,几番威胁关中,而今突厥势力渐衰,碛北人心浮动,已再无南下之力,是以明真建议,在河套复置丰州及其下辖九原、丰安、永丰三县,徙百姓回返故土,恢复当地屯垦畜牧之业,此外还应在丰州以东,诺真水以南,紫河以西,榆林以北,此方圆千里之地设置州县,移军民戍边屯田,以固我大唐新土!”

    李渊捋须沉吟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当年突厥强盛,汝兄建成兵屯北疆,颇多艰险,故朕才同意废置此州,能收复这偌大一片土地,说起来都是明真的功劳啊。”

    他说着,又看向群臣,朗声问道:“众卿对此怎么看?”

    朝堂之下,登时响起一片整齐的回应声:“臣等附议!”

    李渊和颜悦色地对李曜说道:“好!那朕就准奏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突厥残威犹在,此二边州毗邻碛北,须得派遣两位智勇兼备的英才担任都督才能保得这一方平安,却不知明真心目中可有合适人选?”

    李曜颔首道:“回禀父亲,二人皆已在殿外等候。”

第337章 大唐之志() 
“宣,右卫将军韦云起、右屯卫将军史大奈进殿!”

    随着宦官的一声声唱名,两名武官并肩从殿门口向御案走来。

    左边一人虽然苍老,身材也略显干瘦,但行姿挺拔,面相英武,目光锐利,举手投足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出身京兆韦氏的一代名将韦云起。

    而另一人年约四旬上下,生得膀大腰圆,浓眉阔口,目若铜铃,一把卷曲的虬髯几乎盖住了他的半张脸,走起路来沉重有力,在地板上制造出声声闷响,令人有如见熊罴之感,显见就是为大唐屡立功勋的突厥族将领史大奈。

    待韦云起、史大奈拜揖礼毕,李渊向二人微笑着说道:“两位将军在北方早已久负盛名,皆是通晓突厥内部事务之人,方才国师奏请复置河套及榆平之地的州县,朕已同意,却不知二卿可有相应的安定边疆之策?”

    话音刚落,韦云起便慷慨激昂地开口答道:“臣闻突厥颉利败遁碛北之后,不知稳定人心,竟还纵容汉家逆臣赵德言等人乱政,以致回纥、延陀等部先后举义反抗突厥,兵法有云‘欲取之于势,则须识之于势,以利已之力困敌人之力’,故此臣以为,朝廷应尽快遣使招揽举义诸部首领,对其予以大力支持,而河套和榆平若经营得法,必然物殷俗阜,诸如兵甲粮草等军资,只需就地取材,即可供应举义诸部所需,如此不出数年,扫清北患之大事可成矣!”

    李渊抚掌赞道:“昔闻韦卿曾孤身赴北借兵破胡,朕对此甚感惊奇,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当初,雄心勃勃的隋炀帝杨广刚登大宝,正乘龙舟游玩江都,乍闻契丹南下进犯天朝,不由龙颜大怒,遂派遣平日充当突厥语翻译的通事谒者韦云起前去讨伐。

    韦云起单枪匹马来到突厥,凭着隋炀帝的诏书和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向启民可汗借到了骑兵两万,可这些突厥人军纪散漫且毫无斗志,于是韦云起将全军分成四路,每路再分为五营,每营相距一里,规定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无公事不得驰马,三令五申,击鼓而发,违令则斩首示众,自此突厥将卒见到他都是膝行莫敢仰视,唯他马首是瞻。

    而后,韦云起率军进入契丹领地,为了打契丹人一个出其不意,派突厥人谎称到辽东柳城与高句丽人交易,契丹人不疑有他,对突厥骑兵未加防备,韦云起趁机发起攻击,一战平定契丹,俘斩四万余众。

    尽管大隋王朝像昙花一般,国祚仅维系了三十八年就结束了,但名将辈出,猛将如云,而在这些璀璨的将星之中,韦云起虽不及杨素、史万岁、韩擒虎等不败之将那般震古烁今,可他创下的这般传奇功绩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韦云起行揖道:“陛下谬赞,前朝功名皆已是过眼云烟,臣惟愿立功当下,为大唐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卿忠心可嘉,朕甚是欣慰。”

    李渊微笑着朝韦云起点了点头,又目光炯炯地看向史大奈,亲切地问道:“史卿是否还有高见?”

    史大奈原姓阿史那,出身突厥王族,早年随父迁居中原,后来襄助李渊起事,成为开创大唐的元从功臣之一,这才被李渊赐姓为“史”,因为他性格惇固,遵礼仪,守信义,对大唐忠心耿耿,是以李渊一向对他颇有好感。

    史大奈突然单膝跪地,两手“啪”地一声,向李渊抱拳道:“大唐之志所指,即为臣长刀所向!”

    他这话虽短,但却铿锵有力,尽显大丈夫豪迈本色。

    李渊听罢,果然精神一振,激动地从龙榻上长身而起,走到史大奈面前,亲手扶他起来,看着史大奈和韦云起两人说道:“二卿所言,深合朕心!丰州、榆平非二卿无可任者。”

    于是,李渊当场任命韦云起为丰州都督,另新置胜州,下辖榆林、河滨两县,由史大奈担任胜州都督,并诏令此二将全权负责选址营建大唐东起岱海,西抵狼山的漫长边境线上的烽燧戍堡,以便作为未来唐军北伐突厥的前哨据点。

    待得韦云起和史大奈二人壮怀激烈地退了下去,刚奉诏回朝担任兵部尚书的李靖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李渊抬手示意李靖说话:“药师请讲。”

    李靖手持笏板道:“如今突厥势弱,当初朝廷为防范突厥寇京而设置的关中十二军已不合时宜,是以臣建议罢除参旗等军,将其士卒重新编入统军府。”

    李渊用手指节轻轻敲了敲龙榻,李曜闻声扭过头来,就见老爹对她投来了问询的目光,那意思再直白不过:“明真,你怎么看?”

    李曜略一思索,便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关中十二军是唐朝设立的常备军,过去诸军面对突厥的频频入侵,长年以作战为主,几乎不事生产。

    因此,对于现在财力和物力都不富足的唐朝来说,兵员高达二十余万的关中十二军,可谓是一项极沉重的负担。

    而采用府兵制构建的统军府,则是兵农合一的典型军事组织,按照“财均者取强,力均者取富,材力又均,先取多丁”的原则征兵,每战过后,兵将自散,各回各家,端的是省钱省事儿……

    李渊环看大殿,问道:“众卿可有不同看法?”

    众朝臣皆躬身答道:“臣等无异议,全凭陛下定夺。”

    李渊拍板道:“准奏,此事就这么定了。”

    随后,他对侍立在龙榻旁的内侍监点头示意了一下,内侍监心领神会,赶紧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宣突厥郁射设进殿!”

    众所周知,因为义成公主认为郁射设丑弱,才改立了阿史那咄苾为突厥可汗,所以郁射设一走进殿中,朝臣们便纷纷为之侧目。

    郁射设年约二十五六,身材不甚高大,长着一张国字脸,胡须稀疏,瞳色如碧,鼻如鹰钩,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面相看着颇为狰狞丑陋,也难怪不为义成公主所喜。

    “阿史那摸末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阿史那摸末用唐朝的礼仪,向李渊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内侍监适时地从一名小宦官高举的托盘中,取出一卷圣旨,展开念道:“处罗可汗长子阿史那摸末,本应承突厥大统,然为咄苾篡夺汗位,摸末审达机变,远慕天朝,阖民献诚,因其所统,宜加荣秩,即封怀义郡王,赐姓史,加授上柱国,右屯卫将军,食邑五千户。”

    阿史那摸末伏地连连顿首大拜:“阿史那摸末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啊!”

第338章 弹劾() 
“平身!快给怀义王赐座!”

    宦官闻令搬来一张预先准备好的锦杌,史摸末起身看去,见到这件熟悉的游牧坐具居然浑体镶金嵌银,不禁两眼一亮,竟一把抱起此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翻来覆去地赏玩起来,同时还高兴地向唐皇李渊表示:“摸末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交杌,定会好生珍惜,以谢陛下厚爱!”

    “哈哈哈哈!”

    史摸末这般言语和行为,顿时激起文武百官一阵哄堂大笑,尤以几个性格豪爽的武将笑得最为响亮,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欢乐起来。

    李渊也没料到这位突厥王子竟会错了他的意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只见他艰难地展开一个和蔼的笑容,将错就错地道:“这不过是一件寻常什物罢了,卿但用无妨,若是坐坏了,朕再给卿一张便是。”

    史摸末瞧见众朝臣笑得开心极了,哪还不明白自己刚才已是出了洋相,此时一听皇帝为他打圆场,忙借坡下驴,在地上摆好锦杌,千恩万谢地坐了下去。

    随后,李渊与史摸末交谈了几句,便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问道:“朕有些疲乏,谁还有本,速速奏来,若无事便退朝了。”

    “臣有奏!”

    殿内文臣之列的末端走出一名须发雪白的老者,正是“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著作郎虞世南,只见他盯着写满了蝇头小楷的象牙笏,抑扬顿挫地念道:“启奏陛下,臣从洛阳返京期间,一路上经常能见到披麻戴孝、抬棺出殡的队伍,触目之凄凉,直教臣不觉泪下沾衣,驻马踌躇不能前行,世南身为大唐臣子,眼见百姓疾苦,岂能熟视无睹,遂先后于新安、渑池、硖石、桃林四县探访数十户人家,得知他们皆为战殁将士家眷,于是臣再寻逝者的同袍一问,才知多数河洛子弟其实都是殁于灵州回乐城东,而非盐州龙游原,然朝廷宣报黎庶,却从未提及此役,且阵亡者家属抚恤财货,朝廷似乎亦未曾下发……”

    李渊认出他是前秦王府僚属,心中先存了几分芥蒂,再听他话中暗藏机锋,语速又说得颇慢,不耐地打了个哈欠,截口道:“公请长话短说。”

    虞世南目光扫了眼御案后面冒出的发簪,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臣所奏,只为弹劾明昭公主明真枉顾国法,瞒报战事内情,愿陛下察明真相,做到奖罚并重,并按时如数发放抚恤,以慰战殁将士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口,朝堂上立刻一片哗然。

    李曜心中一紧,正思索如何为自己辩驳,却忽听身后李渊声音微愠地唤道:“裴尚书!”

    民部尚书裴矩应声出列道:“老臣在。”

    李渊抬手指了虞世南一下,吩咐道:“劳烦裴尚书来告诉虞公,此番出战突厥的将卒数目及详细情况。”

    “喏。”

    裴矩默想片刻,叉手答道:“武德九年七月,陛下敕令洛州大都督府,发洛、郑、熊、榖、嵩、管、陕、汝、鲁等九州,兵丁共八万余众从征突厥,其中两万役夫担运粮草辎重,余者六万府兵由故谯国公窦琮统领,本月初国师班师回朝之后,经民部统算,河洛九州府兵战殁、病故、失踪者共计二万九千五百二十七人,伤残者有六千五百余人,如今名籍皆已记录到案,包括其余散归原籍者的名册,随时可取来供陛下及诸公观览。”

    “这倒不必看了,裴公且退下吧。”

    李渊摆了摆手,沉着脸说道:“突厥长年犯境,使华夏生灵久遭涂炭,为保天下太平,国师临危受命,挥师转战千里,逐颉利如丧家犬,假使国师不是女子之身,试问当今天下,有几人可与之相提并论?”

    虞世南辩解道:“陛下所言,臣并非不认同,但功过事非,应另当别论,臣闻关中诸军多达三十余万,战殁者仅有三万,而河洛兵不过八万,伤亡竟已近半,甚至连谯国公都不幸罹难,怕是……有意为之也未尝可知。”

    李渊勃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起身戟指虞世南,呵斥道:“裴监念你年岁已高,不适合长期留任地方,为此几番上表,朕这才召你回朝,希望你能担起编修国史之任,结果你却迟迟没有到京,反而越俎代庖,自行做起了御史,仅凭一些道听途说,就敢妄下论断,攻讦破虏功臣,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把这皓首腐儒给朕叉出去吹冷风,好教他清醒清醒!”

    “且慢!”

    殿门卫士走进来拖拽虞世南,李曜赶紧出声制止,然后转过身来,向李渊温言道:“父亲息怒,‘江都之变’时,宇文化及欲杀虞世基,虞公匍匐请求替兄赴死,足见其绝非品德不善之人,而且此战谯国公壮烈捐躯,河洛子弟死伤甚重,儿确实负有一定责任。”

    李渊余怒未消地道:“若无牺牲,如何换来大捷?况且,那些百姓又怎会知道朝廷为了支撑这场战事,已将诸州府库消耗一空,无法在短期内筹出抚恤财货,而朕之所以如此气愤,只因他有意将此事也算在你的头上!”

    李曜挪到龙榻边,用手拉了拉李渊的袖子,低声劝道:“虞公身体老弱,可受不住殿外的刺骨寒气呀,若他因此患病,恐怕会有损父亲的清誉。”

    李渊不好气地挥退殿门卫士,待虞世南返回了班列,李曜忽然长身而起,兀自走到御案前,隆而重之地叩首奏请道:“现在正值隆冬时节,想必孤寡生存多艰,故此明真想亲赴河洛布施百姓,以便消解民怨,还请父亲予以恩准。”

    李渊犹豫地问道:“这等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不行么?”

    李渊现在已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一场手足相残的人伦惨剧,使他越来越感到孤寂,也越来越离不开他这个嫡女儿了。

    李曜见皇帝老爹面有难色,隐隐猜到了对方的心思,遂郑重地保证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请父亲放心,儿一定会赶在元日之前回来陪伴父亲。”

    “好吧,朕准了。”

    李渊应允一声后,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那你可要好生注意安全,多带些人也无妨。”

    李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心领神会地浅浅一笑,点头道:“谢父亲关心,儿自是晓得。”

第339章 巡抚() 
辰时刚过,大唐武德九年的最后一个大朝会便早早结束了。

    在散会前,皇帝同意了天辅国师李明真的上奏请求,任命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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