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东市上最大的绸缎庄,五颜六色鲜艳绮丽的绸缎晃花了侍女们的眼,此时不管秦妈妈在旁,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品评观赏,抚摸着柔滑的缎子爱不释手,女子天性啊,遇到与穿着打扮相关的就挪不开脚了。
明珠让秦妈妈掏银子,尽着侍女们喜欢,各色时兴好料子买上十几匹回去,谁都能做上两套新衣裳,就当是额外发给芷蘅院内婢仆们的小福利,年纪大些的仆妇无所谓,那光灿灿流光溢彩的丝绸对她们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年轻的姑娘们却高兴坏了,一个个两眼放光,嘴上涂蜜,争着道谢:
“谢夫人赏赐夫人真是太好了”
路过积香坊,京城有名的点心铺之一,明珠让秋痕下车,专为秦妈妈等婆子各选了几款点心,婆子们每人捧着一盒子新鲜糕点,乐得合不拢嘴。
车马与人一行慢慢走着,便于车里的人观赏街景,到了一家绣庄,秦妈妈报说,这是京中大商号,大江南北繁华富庶的城市里都有他家分店呢,各式各样的绣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若是都看不入眼,只要你能说得出样式来,这店里的人就能给你做得出来
一句话这家店不但财资雄厚,人才绣艺都是拔尖的
明珠对秋痕说道:“下去看看吧,瞧瞧是个什么手艺,敢不敢跟我们秋痕比”
秋痕不好意思:“小姐拿我开心呢”
迈腿进入店堂,迎面遇见一个认得的人——黄诗真,她正展开一幅金丝绣品,灿烂金光打在脸上,愈发显出她的笑容真切而甜美。
她的身边站着封端,牵着两个小孩儿。
封端和黄诗真同时看见了明珠,都吃了一惊,急忙走来欲行大礼,那天安王告诉过封端:和玉煌在一起的明小姐即是玉佩上所镌的明珠,也是安王妃,他新婚的妻子
当天他回到家,见到六神无主的娇妻,也算是又一次劫后余生,夫妻相拥而泣,他把所遇所知一一告诉黄诗真,黄诗真又喜又惊又怕,喜的是她的家人还活着,骨肉团聚有望;惊的是封端竟是被安王府的人捉了去,还大胆当着安王的面,揭露林侧妃的卑劣恶毒行径,他就不怕安王护短,一怒之下杀了他?还好安王算得上一个有公正心的正派王爷,放了他回来,话里隐含惩处林静娴的意思,她也能安心了些。但听说一直以表弟身份住在家里的玉煌,喜欢并想带走的明小姐竟是安王殿下的新婚王妃董明珠,又吓出一身冷汗:这事多玄哪他们夫妻还想玉煌找到了明小姐这样绝美无双的女子,总该成家了吧,那么好的兄弟,形单影只的多可怜。以为明小姐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孩儿,纯真无邪,率性活泼,身边仅带着一个雪儿姑娘,谁能把她和本应前呼后拥,端庄持重的王妃挂上钩?
幸而安王妃没有跟玉煌跑掉,否则封家一门老少就活不成了,安王岂能饶得了帮助玉煌偷偷拐走他新婚王妃的人?
黄诗真现在仍是怕听见或遇见关于安王府的事情,虽然封端时时劝她放宽心,不必想那么多,她表面上装没事,心却是天天提着的。
俗话说越不想来的事情它越要来,这不,夫妻俩才刚来到东市上的绣庄巡看一下,还不坐下喝口茶呢,安王妃董明珠就进来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因由
第一百六十五章因由
雪儿走上前拦在他二人面前,含笑施礼打招呼:“封公子、封夫人安好多日不见,我家夫人惦记着二位呢”
封端和黄诗真这才看出明珠着装简约,所带从人不多,方省起她还是像上次那样,不想以王妃身份示人。
却也不敢怠慢,夫妻二人恭恭敬敬将明珠延请至帐房后边,却见雕花核桃木隔屏外现出一方小庭院,数间清爽雅致的房间排列整齐,绿树荫荫,几对敞口大缸水光鳞鳞,一尾鲜红的小鱼儿正好跃出水面,带出一串清亮的水珠子,明珠喜道:
“别有洞天啊,是个好地方”
黄诗真窘道:“您说笑了这原是谈生意待客的地方,店堂里人多眼杂,还是进里边来说话好些”
封端便拉了妻子,双双跪下:“在下夫妇原先不识安王妃尊容,多有冒犯,还望安王妃恕罪”
明珠扶住黄诗真,又示意封端起来:“不必如此若觉得我这人值得结交,以后还把我当朋友吧”
黄诗真怔怔地看着她:“这……可以吗?”
明珠说:“我是这么想的,你们若不愿……”
黄诗真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忙说道:“我们就是朋友真心相待的朋友”
封端笑着说:“还是到雅阁去坐吧,边喝茶边说。”
明珠一笑:“好啊,我就喜欢喝封夫人煮的茶”
封端带路,明珠和黄诗真便携了手,一同往一间四面合上雕花小格扇窗的亭台走去。
有秦妈妈这个最重规矩的老古板在旁,还有秋痕听琴守在亭外,雪儿不好跟着明珠进入亭内同桌喝茶,寻了个僻静地方,独自坐着。前堂掌柜的早派了两名生得十分秀气的小伙计端送新鲜果品和茶具、小炉炭等物进来,大概得了黄诗真的吩咐,小伙计随后给雪儿也送上一壶热茶和几小碟果品,并另室摆了茶果,请侍女婆子们去坐,秦妈妈嘴上谢过了,却站着一动不动,其他的仆妇侍女自然也随她默然站着,没人去找茶喝。
封端帮着整理摆放好茶具,看着小红泥炉炭火烧得旺旺的,便告退离去,两个女子喝茶说话,他一个男人家不大好陪坐在旁。
黄诗真一边煮茶,一边不时看看明珠,明珠笑道:“我知你有话想说,尽管说尽管问,我和你一见如故,并不把你当初识的人”
黄诗真有些不好意思:“我初见你也是喜欢得很,却不知你身份如此尊贵你既不嫌弃我是商人之妻,市井民妇,我便真想和你说些体己私心话。”
“好,我听着呢”明珠说着,伸手去拿刚斟满茶水的杯盏。
“等等”黄诗真阻止她:“小心啊,会烫着手,如今可没人在旁边用内功替你将茶弄凉”
明珠的脸微微一红:“你取笑我?”
黄诗真低着头弄茶碗:“原先不知你已嫁作安王妃,还真觉得玉煌找对人了,你们俩真的十分般配……幸而他走了,不然,不知会惹下多大一棕罪”
明珠微叹口气:“我和玉煌之间,其实很简单,可又说不清道不明,也不能怪相见太晚,因为即使是在安王之前认识他,我与他也不会有结果他不属于我,他属于另一群人。而我,做不到背井离乡,众叛亲离,我恋家,珍惜亲情,眼下是跑不出这一个地方”
黄诗真说:“我见过安王殿下,他为寻你的玉佩找过我,比之玉煌,人才品貌只有更好,你若能与他情投意合,也会很幸福。只是……你虽贵为王妃,王府主母,可有些事情还需小心应对。”
“你指的是什么?”
黄诗真将晾好的茶递给明珠,看着她喝下去,然后深吸了口气,把自己和林静娴的往事说给她听,让她注意防范,莫要一不小心被她害了去。
明珠听得眼睛都睁圆了,同情地看着黄诗真:“真难为你为她经历了那样一段苦难,实在是不值得”
黄诗真叹息:“她是不值得我为她牺牲,但在那样的情形下,左右都是个死,我选择保住她一家,其实是对自己有个交待,若是我也如她那样,喊叫起来,岂不等同她一般的无情无义,禽兽不如?”
明珠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所幸上天有眼,你终究比她幸福你放心,她害不到我,也害不了你,她被安王遣离了她表哥……你说文青是她的未婚夫么?难怪不离不弃的,安王不知对她有没有情,却是做了一件好事,表哥表妹又成一对儿了”
黄诗真摇头:“费尽心思攀附权势,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能抓住林静娴啊林静娴,她枉自聪明一场”
又为文青惋惜:“文青表哥其实是个好男子,我见过一回,文质彬彬,谦谦君子。可叹他这一辈子,只怕是要毁在林静娴手里了——那个,安王殿下虽然遣了她,或许不会允她另嫁罢?毕竟他们……他们做过夫妻”
明珠说道:“安王也算有点担当,他曾经很护着林静娴,不让她受伤害。若是真做了夫妻,即便要放开她,也只会另院养着,不会遣离——他和林静娴之间,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黄诗真楞住:“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林静娴至今仍为处子,安王是个傻瓜,好好为文青养着未婚妻呢”明珠开玩笑。
黄诗真如坠云山雾海:“又说她如何如何受宠,以至于敢在青州地方仗势欺人……不明白”
明珠从她手中接过小瓷壶斟茶:“不明白么?没有夫妻缘份,如此而已”
两人年龄相差两三岁,却果真如明珠说的初识如故人,彼此毫无生分之感,慢慢饮着茶,吃着果品,说了好多小话。
明珠见黄诗真脸色略显苍白,便问她身上是否有什么不好,打算喝了茶替她把把脉。
黄诗真轻叹口气说:“那日我夫君被安王府的人抓走,一夜未归,家人四处去寻都寻不见,我被吓坏了,正值月事来临,这一吓竟是拖延了好些日子不见好,经水也比往时多了几倍,好歹请得一位最能治女子病症的太医看过,吃了两副药,才好些,这还没将养过来呢”
明珠怔了一下:“怎么说?安王府的人为何抓走你家夫君?”
黄诗真瞪着眼看她:“你不知道?因为……因为玉煌的事其实我夫君——封郎他除了隐约知道玉煌身份尊贵之外,其他情况真的不很清楚,玉煌说在江湖上惹了事,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封郎便利用自身在商的影响力,帮着伪造一些假像,又因玉煌本人也是极为精明细致的人,除了住着我家的别院,城里城外还有另外的好几处豪宅,行迹十分诡秘,我们夫妻都经常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护卫不计其数,却极少显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王爷知道玉煌带了你与我夫妻二人饮茶谈笑,极为恼怒,以私藏逃犯之名,抓了封郎去关在王府一天一夜……王爷除了问他一些玉煌的事情,他们还谈及林静娴。对了,封郎说安王会惩处林静娴,原来就是如此,将她遣离王府了”
明珠抿着唇儿,好一会不说话,以封端的实力和玉煌的机敏,要隐藏踪迹躲开安王的爪牙是能做得到的,安王的人不是一直在搜寻他而不得吗?若没有人指点,他大概不会想到闲云野鹤般的剑客玉煌与忙忙碌碌貌似钻进钱眼里的商人封端混在一起
只需要轻轻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定是雪儿这个坏丫头,经不得安王一问,便把当天她和玉煌的行径全说了出去,还顺带着牵扯出人家封端夫妇,害封端被捉去关押起来审问。
还算他开明和善,放了封端回家,也了解他为什么突然之间遣离了林静娴和几名侍妾,毫无眷恋之意,原来是封端揭了林静娴的底,揪出她的狐狸尾巴给他看了。
事情也实在诡异奇巧,偏偏是封端救了并娶了黄诗真,又因为玉煌落在安王手里,也是林静娴命不好,心肠太坏鬼神都不相助吧,安王追查玉煌倒查出她做的坏事来,真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能把她拉下水。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着火
第一百六十六章着火
计划上街转一圈买几本书就回府,花不上一两个时辰的时间,谁知到最后回到王府时已是将近黄昏的天色。直接从前左侧门入府,阮妈妈在二门处迎接,满脸担忧,一俟王妃进入内院,阮妈妈捉了走在后边的秦妈妈板起脸埋怨,秦妈妈也很无奈,只好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听了内院总管好一顿训斥。
她能怎么办?王妃任性妄为,我行我素,谁管得了?做为身边随行妈妈,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紧紧跟住,王妃能让她跟着,已经很给面子了。
所幸的是平安归来,没出什么意外,她心里诵念佛号,由着耳边阮妈**唠叨声渐渐无力,终是放过她,却又跟着一同回芷蘅院,亲自服侍王妃用过晚膳,一边听王妃问些府里的事,问白天可有王爷的消息回来,阮妈妈清楚细致地作了回答,眼见着王妃吃过饭显得有些疲累的样子,便让侍女们赶紧备下热水,服侍王妃沐浴更衣,看着她舒舒服服歇靠在软榻上看书,小声叮嘱侍女们好生守候在旁,早些儿提醒王妃睡下,然后才悄然离去。
还像前世十五六岁那阵子,得了好看的新书就非得一口气读完,明珠把刚买来的七八本游记杂谈先粗略翻了个遍,然后挑了一本细细品读,看了不到一小半,就被听琴左一声劝右一声请地弄得心烦,只好放下书本,回床上睡觉。
初时睡不着,就想以前在宰相府家里,秋痕从来不打扰她看书,不管她看到什么时辰,半夜鸡叫也好,四五更天也好,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拿了针线活坐一边陪着,或者拿一枝狼毫练习写字,她说过小姐以前没有熬夜的习惯,但小姐忽然变得喜欢熬夜看书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小姐本就是个爱看书的人……明珠内心暗叹,她哪里知道小姐换了个灵魂,这个习惯做夜猫子的小姐是另外一个人了
安王所说的三天归期,又过了两天,才带着大队侍卫悄然回到王府,他先去了趟德辉院,长途跋涉,马不停蹄赶回家,虽然极度渴望见到明珠,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满身风尘的样子,在德辉院香汤沐浴,换了套玉色家常锦绣衣袍,刚要回芷蘅院,太子又匆匆来到,兄弟俩带着谋士们密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太子才离开,安王急忙回到芷蘅院时,已是亥时。
芷蘅院内静悄悄的,上房灯光通明,秦妈妈、秋痕、四大侍女和其余侍女们跪了一地,安王站在房间中央,脸色铁青,心冷如冰窖:他日夜兼程,心急火燎往回赶,马儿都差点累死了,就得到这样的待遇?
他的娇妻,他的好王妃早在中午时分就出了门,带着雪儿不知去向,深更半夜还不归家
“一干子蠢才为什么不报与管家,好教人去寻?”
安王心情恶劣到极点,如果面前跪着的这群人不属于芷蘅院,他一定每人赏她们一顿板子。
没有人敢抬头,也没有人应答,安王看了看秋痕,却转去问听琴:“可知道王妃去了哪里?”
听琴垂泪道:“午时王妃带了雪姑娘出去,吩咐奴婢们不许声张,若是敢惊动府里的人,以后便不能待在芷蘅院”
安王气极:“所以你们就一个个都不出声了?若是王妃出了什么事,难道你们还能好好待在这吗?”
秋痕安静地跪着,不敢作声,小姐说过让她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王爷看样子也不能很快回来,她带雪儿去外边转一圈,给前两天见着的封夫人送一盒药丸,顺便到城里各个堂口药店逛一逛,寻一味药引子。她说了最迟在天黑前赶回来,专门交待别告诉芷蘅院之外的人,谁也没想到直到此时她还不回来,几个人正商量着报不报上去的时候,王爷就进来了,吓得大家魂都丢了一半。
安王想着此时生气也没用,唤过福至,准备离开,去布置人手外出寻找王妃。
刚走到门边,一位身着粉紫色罩纱窄袖百蝶穿花绣襦,系玉青色八幅罗裙,斜挎淡紫色绣花布包,身材窈窕修长的少女一步跳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不是明珠还是谁?
未及出声,早被安王紧紧捉住:“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来?”
“王爷”明珠手臂被他捏得生痛:“先放开我,很痛的”
安王松开她,仍圈在手里不让她离开,明明很生气很恼火,一见到本人,真切地抓在手里,不好的情绪立时消散大半,心里溢满相见的喜悦和多日思念积累下来的浓浓爱意。
很快,他又感觉极度不安,鼻子凑到明珠脸上闻一闻,刚刚放松的脸又绷了起来:
“你,你喝酒了?你怎么敢在外边喝酒?和谁?”
喝醉了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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