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明珠的车厢被惊马带着,一路狂奔,一路冲撞,那人在车厢里不被撞死估计也会晕得不成形,庆王几位侍卫拼命在后追赶,却也一时追不着,只见凌空一道白影闪过,街边茶楼跃出一个人来,轻捷准确地落在明珠马车上,伸手缠住了马绳,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疯狂的马匹逐渐平复下来,车速看似不减,却已尽在那人掌握之中。
周遭围观着的一街子惊惧的人们方松下一口气,纷纷以赞赏的目光看向那制服了疯马的白衣人,白衣人娴熟自如地驾着马车,顺着惯性,逐渐减速,终于在街道拐角处停了下来。
明珠拍着胸口爬出车厢,她刚才在车内死死抱住与车身钉成一体的座椅,方不至于跌撞伤,最惊惧无助的时刻她隔着透明的车帘子看到白衣人从天上飞临,几疑是天使来了,要将她带走,及至看到白衣人奋力牵制疯马,逐渐让马车平稳下来,内心是万分的钦佩,此刻她带着无限感激看向那白衣人,这一看之下,她险些惊呆,感觉心跳竟比刚才看见庆王时还要激烈!
一袭白衣,飘逸出尘,身形挺拔峻伟,如玉树临风,墨黑的头发由玉冠束起,刀削般完美的脸部轮廓,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似颦非颦,眸若晨星,隐含冷意,高高的鼻梁,薄唇紧抿,好一个俊美如仙家,威仪赛天神的人物,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冷艳型美男!
自小儿就患有少许花痴症的明珠瞬间被迷得七晕八素,楞了十来秒钟,才想起要行个礼,恍忽还记得自己是男儿装呢,赶紧举手作揖: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男子早在马车停住之时就跳了下去,站在地上,也不还礼,星眸对着明珠轻扫一下,似有若无地微微颔首,天生的冷傲,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迷人。明珠可怜的小心脏就那么急促地狂跳着,脸上是火辣辣的一片烫热,她拼命咬牙:淡定啊淡定!再惊艳也别这么丢人好不好?
看见有人骑马跑来,白衣男子也不说话,轻拂衣袖,背负着双手走向一边的小巷,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天哪!飞侠?超人?可惜了一个花美男,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明珠正暗自惆怅加伤感,董玉清赶上来一把握了她的手,小脸儿毫无血色:
“无事罢?”
见他这样,明珠很感动,这可是真正的痛惜,毕竟骨血相连,人家董玉清一片赤子之心,自己怎会毫无感应?
当下安抚着拍拍他的肩:“玉哥儿不必担心,姑姑无事!”
董玉清长出一口气:“好险哪!如此看来,姑姑竟是不宜出门的!你看上次出城进香,跌落水中,此次只在城内走走,都有性命之忧。侄儿拼了这次回家被罚,也要禀报祖母:日后再不许姑姑出门!”
明珠不悦:“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更没机会出来游玩了?这外面的世界却是姑姑我最爱游逛的,总关在府里做井底之蛙,闷死我了!”
董玉清想了想,笑道:“一定要出游,必得十二分的小心护着,并要看了黄历才准出行!”
明珠咯咯娇笑:“这个使得!你也不要告知祖母今日之事,只跟她说姑姑出门要看黄历便行!”
董玉清看着欢笑的明珠,有点不明白:姑姑怎么能如此淡然,刚刚差点连命都丢了,她脸上竟毫无惊惧之色,难道是上次落水,把胆子练大了?
不过董玉清却很高兴,他喜欢以前那个娴静淑雅的小姑姑,更喜欢现在这个活泼、俏皮、爱笑又很能自作主张的小姑姑。
收拾好马车继续往前走,拐进另一条街道,车夫忽然停了下来,董玉清掀了车帘子出去:
“何事!”
“哥儿,有人当街倒下了,许多人看热闹,挡了去路!”
明珠也爬出来:“怎么就倒下了呢?可是中暑了?”
董玉清说:“姑姑不要下来,侄儿看一看,让家丁将人拖去一边,好教人散了!”
一直跟在车后的庆王那几个侍卫很强势,上去一顿鞭子猛抽,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就跑得差不多,明珠看清了,原来路上躺着个中年男人,已是奄奄一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伏在他身上,哭得凄惨。
明珠平生最看不得这样的惨状,又见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侍卫要上去拖走那男人,忙对董玉清说:
“玉哥儿,且教他们慢点儿,那人可禁不得这样抛来抛去的!”
董玉清便扬声道:“几位,可悠着点儿,病人禁不起!”
明珠同情边上哭得凄惨的女孩,她不但衣裳烂缕,头发蓬乱,脚上还没有鞋子!毒日当头,她本身受苦也就算了,还要亲眼看着父亲病倒街头,怎不痛煞为人子女者的心!
明珠见把那病人移走了,也不急着赶路,自个儿轻灵地跳下马车,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子安慰她:
“小妹妹,别哭了,我替你交医费,找个郎中治好你爹爹,好让他带了你回家!”
说着全身一摸索,却是一分钱没有,不禁大为难堪。
旁边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明珠面上一红:
“那个,玉哥儿,你带钱了吗?”
董玉清走来将一袋银子放到她手上:“这里有一百两纹银,足够这小女孩治好她父亲,也应够她父女俩生活一段日子!”
明珠将银子交到女孩手上:“拿着,治好你爹爹!”
女孩手捧沉甸甸的银子,抬起脸来看着明珠,一双细长的眼睛闪闪发亮,透着机灵,却是个秀气可人的孩子。
她跪着朝明珠磕头,明珠赶紧扶起她:“快快请起!”
董玉清吩咐身边的家丁几句话,那家丁带了人上去抬起昏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准备去找个旅馆安置下来,一边扬声说道:
“听好了:我家公子在此行善,勿使人欺负这位小姑娘。各位作个见证,我家公子既救助了她,便是护着的,谁若对小姑娘和病人有欺诈的,绝不轻饶!”
旁人听着这话倒是相信的,看这些个家丁前呼后拥的,还有带刀侍卫跟着,非富既贵的人家,谁敢惹啊?
董玉清这样做也是为着小姑娘着想,怕她得了银钱,转身又被人抢了去。明珠懂得他的心思,越发地喜爱这位聪慧的侄儿。
正欲上了马车离去,不提防斜刺里伸出一只指甲尖尖、筋骨错综的老手,一把将明珠拖倒在地。
像是平地里突然冒出来似的,一位白发苍苍,衣裳零乱的丑陋老太婆,紧紧抓住明珠,将她衣袖往上一捋,露出细嫩如鲜藕般的臂膊,老太婆像恶狼扑食一般,张开大嘴就是一口下去,明珠又惊又痛,禁不住大叫一声。
董玉清变了脸,抢上前去拉明珠,家丁们也赶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拳就打,明珠忙拦住:
“住手!她年岁大了,可不禁打!”
她看向老太婆:“老人家,我自会有银钱与你买吃的,你为何咬我,且放了我去吧!”
老太婆松了口,缺牙的嘴咂巴几下,竟是意犹未尽,笑咪咪地说道:“小公子聪明伶俐,又如此纯良,老太婆我喜欢得紧,老太婆不要银钱,舍我一口肉吃最好!”
庆王侍卫抽刀在手,上前喝到:“好个不知好歹的老乞婆,还不放手?敢得罪公子,拉去砍了!”
老太婆被吓着似的,手一松,明珠在董玉清的搀扶下赶紧逃开,一边制止庆王侍卫:
“算了!别难为她,想是饿坏了的,给她些银钱,我们走罢!”
董玉清有些恼恨,堂堂宰相家娇贵的小姐,岂能让人这么随便欺咬的?就是一般的相府家人在外都不可能忍受得这样的冒犯,他在想着该怎么处置这老太婆。
“玉哥儿!”明珠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劝阻之色,她是觉得实在没必要跟一个老人计较,再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得赶紧回家去。
董玉清只好取出一锭银子,丢到老太婆脚下:
“你今儿遇见贵人了,下次再如此无礼,教我看见,必不饶你!”
那老太婆不捡银子,却抿着嘴儿笑嘻嘻地看定了明珠,明珠被她看得发毛,拉了董玉清走开,却听见老太婆在身后说道:
“公子且去,他日必有再见之时!”
明珠心道你这老太婆别得寸进尺,再见又怎样?还想再咬我一口?看你年老无依的,不想责怪你,只是有点怕,这年代没有狂犬疫苗,你那牙齿有没有病菌什么的,可别害我啊!
董玉清扶了明珠上马车,那几个送病人去旅店的家丁也回来了,车夫扬鞭一甩,一行人速速离开。
围看热闹的人们很快散尽,连那刚刚还趴坐在地上的老太婆也没了踪影。
正文 第十二章 谋婚
太子府,布置得简洁却不失奢华的二厅画堂前,太子端坐上位,右手扶在檀木雕花方桌上,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他左前方躬身站着一名穿藏青色织锦常服的年轻男子,那是太子府密探总头目魏灵,此时正禀报完事情,太子点点头,魏灵即退了下去。
庆王与三位少年郎当街笑谈的事情就这么被太子知晓了,太子府密探的信息一道接着一道,最后汇聚成确切的消息:那三位少年郎,其中两位是董相爷家的人,两位董府人中,有一个是相府小姐董明珠!
太子平静俊雅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董明珠竟然女扮男装,出府和庆王私会?看来他们已是暗通款曲,庆王求婚应在这一段时日,若不早些下手,到时木已成舟,可就悔之晚矣!
“来人!将前些日得的千年老参包好,备下车辇!”
太子一声令下,身边侍卫忙而不乱,各自走开去做准备。
府史苏立德此时走了进来:“太子殿下:安王殿下到了!”
“哦!他来了么?”太子长眉一挑,急急迎出:“安王!安王在哪里!”
“太子殿下!”
廊沿下,一株繁茂的石榴绿肥红瘦,安王一身白衣,站在树旁,挺拔健朗,深深一礼之后,俊美的双眸看定了太子,仍是那般淡然、沉静,即使是险些生死两隔,手足重逢,也不显露内心一丝儿波澜!
太子走上前去,一拳击在安王肩上,频频点头:
“好!果然是好男儿!这会就又生龙活虎的了,只是怎的清瘦了许多?安王府的人怎么侍候的,教我抓着那些个侍卫来,一个个扒了他们的皮!”
安王微微一笑:“不关他们的事,我自己感觉好得很,没白糟蹋太子殿下给的那些贵重药材!”
太子哼了一声:“糟蹋?再珍贵的东西,你我兄弟用了,那是他们的荣耀!你伤得那么重,为兄就是穷尽所有,也要寻到最好的药材给你!如今身上的伤可是好利索了?不可瞒我,我近日又寻到很多好东西,尽给你拿去补身子!”
安王忙摆手:“不用!我早已全好了,闭关修习了半个月,武功内力增进不少!”
太子笑了:“来得正是时候,这就随为兄进宫参谒太后去!”
安王点头:“自然是要去拜见皇祖母!”
太子执了安王的手,一同登上车辇,朝皇宫内苑慈宁宫而去。
路上,太子含笑问道:“王弟此次奉旨返京,可知是何事?”
安王摇头:“不知!”
太子看着他:“是为兄一手所为:求了老太后,以想念安王为由,让父皇下一道旨意召你回京,其实让你回来娶亲!”
安王微微吃了一惊:“娶亲?”
“没错!王弟过些日子就年满二十二岁,早该大婚了!”
安王静静地看着太子:“皇室长幼有序,庆王未婚,臣弟怎好先娶?”
太子冷笑一声:“庆王如今倒是想快快迎娶王妃,只怕他难遂此意!为兄已盘算好,再动用了平时不舍得动的老太后,你此次回京,就是要娶庆王相好的那位新娘!”
安王一怔:“娶庆王相好的新娘?怎么说?”
太子说:“王弟不认得她,此女子生来貌美,且有些才学技艺,乃是本朝梁柱董宰相的爱女董明珠。两年前与庆王相识,二人颇有情意。想来庆王近日已萌生求婚之心,刘皇后必定也有此意,她早就勾搭上董宰相,两家若是联姻,日后董宰相自是全力扶助庆王,极大不利于我兄弟。王弟若娶了董明珠,董宰相自有所顾忌,纵然他原先是站在刘皇后那边,与王弟结了姻亲之后,他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地与我兄弟作对!”
安王有些怀疑:“那董宰相是何等精明狡猾,肯为一女受我等牵制?恐他不愿与我联姻是一件,那董小姐与庆王两年情意,怎肯背弃,再嫁与我?而我若娶了她,日后……”
“王弟放心!”太子笑道:“为兄知你心中另有其人,又嫌弃这董小姐与庆王暗通款曲,这不是权宜之策嘛?为兄早已娶了太子妃,侧妃也有了几位,想那董小姐自是不甘心做侧妃。王弟正好未娶正妃,就让她暂且做你安王妃,来日我兄弟事成时,你若要立心爱的女子为正妃,一句话即可废了那董氏。眼下要以大局为重,王弟可还有疑虑?”
安王淡淡笑道:“一切听从太子殿下安排!”
太子点了点头:“两年前皇祖母寿辰你与我在一起,未见着董小姐,等会见了皇祖母,你只说是也见过的,十分心爱之,非她不娶,为兄自有办法教皇祖母替你娶到董小姐。那董小姐毕竟是喜欢庆王在先,与你成亲之后想必会有不合,且管住她不令之随意打探了你的私密去,王弟可省得这些?”
安王点头:“太子殿下放心,臣弟晓得!”
正文 第十三章 赐婚(一)
养心殿内,皇上正在御案后边写大字儿自娱,刘皇后脸带惊怒之色,在一群彩女宫娥的簇拥下,也不管内侍通报与否,一头撞了进来,朝着皇上扑通跪下,脸上冒泉眼似地淌下泪来。
“皇上啊,您得给臣妾做主,您救救庆王啊!”
皇上吃了一惊,抬头见刘皇后花容惨淡,哭得凄凉,虽年届四十,早已不是一枝梨花春带雨般的娇嫩,却自有她一番捺人风韵,皇上迷了她二十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下丢了狼毫,绕过御案来扶起刘皇后,言语半带玩笑:“这又是怎么啦?谁吃了豹子胆,敢惹皇后不痛快?”
“皇上!”刘皇后一时倒不好继续泼混下去了:“皇上可知太后懿旨赐婚一事?”
“皇后原来为这一桩来的?”皇上晒笑:“不是朕说你,你若有意成全哪一个皇室子弟,亦可一道懿旨赐了婚去,你为三宫之首,有这个权利,老太后是你的婆母,更加不用说,怎么今儿倒管起她来了?小心老太后知道又恼了,少不得拿你去问!”
刘皇后苦着个脸:“皇上真不知太后给安王找的是哪家的女孩儿?”
“我倒不曾问得,太后也不说。”
皇上想着,这太后不知卖的什么药葫芦,前些时忽然在他面前哭泣,慌得皇上哄了半天,太后说是连日来梦见安王,因着安王小时跟了太后一些时日,老人家想念是正常的,皇上便准了她,下一道旨意召安王回京陪伴太后。
两日前安王回到帝京,太后又找了皇上去,这一次哭得更加伤感,指着消瘦不少的安王说:
“这孩子竟是病了一个多月来着,怪道哀家心里总惦念着!而今病还在身上,未及全好,如此可怎生是好?哀家可不能亏了这孩子,日后见了他母亲仁孝皇后也说不过话去,得给他说一门亲事冲冲喜,这就讨要皇上的恩准!”
皇上自然是不敢违逆母后意愿:“全凭太后操劳!安王也到了大婚年龄,只是庆王在先,还未大婚,是否等庆王先娶……”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多年未动懿旨,今日想给爱孙娶个王妃冲个喜,看来竟是动不了了,还得先缓一缓,停一停……”
皇上忙陪笑:“太后说哪里话?安王大婚,有了王妃,也了了儿子一桩心愿,要怎样,自然全在太后高兴,儿子再无一句半句的话!”
太后这才高兴了,没想到事隔两天,皇后就来给他闹,看来是因为太后赐婚,安王即将迎娶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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