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一时不大懂他的意思,沉吟着说道:“无关情爱?所以不动她们?那就是说,我几次三番承蒙你暴力相向,就是关乎情爱了?放你母亲的……”
她及时住嘴,在安王以泰山压顶之势欺过来之际,全身往前一扑,滚到了铺着厚绒毯子的车板上,回身一脚踏在跟上来的安王膝上,另一只脚蓄劲待发:
“再敢动,这一次绝不客气,真让你做太监”
安王脸色发白:“你太放肆了你竟敢……”
“我没有又没骂出口”
暗自庆幸自己慢了半拍,要真骂出那一句确实难堪,更不知安王会给她论个什么样的罪名,不说仁孝皇后贵为国母,她的贤德确实很出名,众口铄金,明珠还是比较敬重她的。
有点懊悔放任自己说粗话,这一句放你母亲的狗屁,她那天在街上骂了一次之后,觉得很畅快,总想再骂一次,结果今天差点就来了。
发誓从今后再也不骂粗话了,哪天骂顺了口,真有可能变成粗俗可鄙的悍妇,千万不要
安王那贤德美丽、至尊至敬的皇后母亲,死后竟然被儿媳暴粗这让他大受打击,既伤心又难过,退回座位,默默无语地坐着,再不看明珠一眼,把脸侧往窗外去了。
明珠暗地里对仁孝皇后说声对不起,脸上却渐渐露出笑颜:好某人消沉下去,她心情活跃的时间到了
可惜好景不长,安王府也到了车辇驶进王府侧门的瞬间,仿佛金丝鸟飞入银丝笼,明珠笑容顿失,也变得消沉郁闷起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夜行人
第一百二十章夜行人
安王受了明珠那一气,心冷了大半,下了车辇招呼也不打,直奔德辉院而去,竟然对贞敏贞玉也不闻不问,明珠稍稍楞了一下,马上承担起嫂嫂的责任,笑盈盈地跟她们解释说代哥哥在宫里待了一天,有许多政务上的事情耽搁了,需要立即去处理好,完了才能够轻轻松松地陪她们玩。
将两位公主安置在芷蘅院西院住着,记得刚来时就省到这西院原是为侧室准备的,想不到今日真的要派上用场。明珠暗暗冷笑:安王府中只有芷蘅院是这样的布局,一户大门进来,两套院落并排,中间以月洞门相连,同等格式,连两边上房的家俱都是一模一样安王说初建王府时,皇上到此一游,心血来潮亲自指点设计了芷蘅院的格局,且不管他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总之老太后在将明珠赐婚之时是动了这门心思的:一俟新婚期过去,便又将贞敏赐嫁安王,两名王妃同等级别,比肩而居,从此争风吃醋,同抢一个郎,各生各的儿,怎一个混乱了得
幸亏嫁进来时挨安王和林侧妃合伙暗算,及早对美男绝了念想,不然的话——啧孽缘啊孽缘,纵使寻得慧剑斩断情丝,彼时也伤得差不多了
晚饭时安王也没回来,明珠看贞敏脸上有期待之色,便让秦妈妈使人去德辉院请,不多时就回来报说:王爷公务未忙完,晚饭就在德辉院吃,今夜不回芷蘅院了。
贞敏有些吃惊地看着明珠,明珠笑笑:“这样的事是常有的,王爷一直都很忙,加之芳华院林侧妃那边出了点麻烦,他也该去那边歇几天,陪陪那位”
这叫未雨绸缪,先打个预防针,帮着贞敏摸清安王府的真实情况。
“林侧妃,她怎样了?”
贞敏垂眸问,看来她早知道有这号人物,都不简单啊
“哦,前几天因着王爷欲再纳一名侧妃,林侧妃为王爷着想,要去找王爷商量些纳娶事宜,结果走得急了些,不小心跌断了腿骨。你们是知道的,王爷这么些年来只得这位侧妃在身边,恩爱非常,伤了林侧妃,痛在他心里,索性也不纳新侧妃了,这几日便守着林侧妃,期盼着她早早好起来”
贞敏脸上阴晴不定:“嫂嫂正在新婚期,怎容得他这样?那林侧妃过份了,为着一点伤痛,缠住代哥哥不放”
“唉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毕竟三年夫妻情分,王爷心里有她,宠着呢”
贞敏冷哼了一声:“嫂嫂糊涂了?王爷与正妃才是夫妻侧妃永远为妾,上不得台面的”
她心里暗想:老太后说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到安王府住几日看看再说,若是仍肯嫁过去,便把事情办了,她没有后悔可言,她就要代哥哥,与明珠同为王妃。她不是明珠,才不惧怕什么多年侧妃情深得宠,只要她来了,这样的情形再也不会再有代哥哥只能在两位王妃之间走动,其余的侧妃侍妾,等着吧,她来安排她们的去处
明珠看重夫妻年份,感情深浅,是不是以后要凭这个来论定王爷与王妃之间的亲密程度?不行回宫之后就求太后赐婚,趁早嫁进安王府,守着代哥哥,到时自己与明珠的婚期也不过相差两个月的时间,夫妻三人间若起了什么争执,她也不能拿这个来论说
明珠由着贞敏在那里偷偷打算盘,她自和贞玉低声说笑,对着满桌菜肴,东拣西挑,吃了个痛快舒服。白天在皇宫里惨遭饿肚子,令她记忆深刻,谁说皇宫繁华绮丽,她举双手赞成,要说皇宫食物丰盛,美味无敌,也还同意,但要说能让人大快朵颐,肠胃满足,她坚决反对,就那繁杂多余的规矩,一顿饭吃下来,食物没吃多少,却一定是饱了的。今天在慈宁宫她只吃了贞玉给的那只小鸡腿,小半碗汤,大约鸡蛋大小一团米饭,两小节青菜,一块什锦豆腐,三根细得像头发丝似的参笋,就饱了——不得不饱,受不了那气氛。
还是芷蘅院好啊,事实上王府规矩和皇宫里也差不了多少,秦妈妈和她说过不少,但她不理会,安王估计也不计较那么多,初始就没把她当王妃看待,懒得考较她的规矩学得怎样,到后来不知抽什么疯,想要和她“好好做夫妻”时,却也习惯了她的简单随和,许是觉得很好很舒适吧,根本无意纠正过来。
贞敏就奇怪安王府没有尝菜的人,照宫里的规矩,每位主子身后都站着两个侍女或太监,想吃什么,由侍女先尝,再到主子吃,另一位则专看主子眼神,主子看往哪个碟子,便要立即将那碟里的菜夹过来。明珠在慈宁宫受到这种待遇,感觉又奇特又好笑,面前碟子里的菜堆了许多,她就不吃,只吃自己挑来的,安王从对面看过来,眼里含着笑意,她趁人不备,把他瞪回去:看什么?没见过人吃饭啊
安王知道她是故意的,早见她眼波流转,看这边看那边,那宫女替她夹菜忙的,手都发抖了。
这就是他的王妃,被宠坏了的相府小姐,捉弄人不分对象,兴之所至,管你是谁
明珠陪着贞敏贞玉在芷蘅院用过晚饭,在偏厅里坐着闲聊了一会,秦妈妈引了两位绣娘来,听琴禀过明珠,让绣娘们进到厅里,送上十几个绣样,说是今冬要兴起的绣品样式,其中一款,精致秀雅的压绣边儿上滚上一圈雪白绒毛,看上去又暖和又显得俏丽可爱,明珠允了这款,指明要做一套大红色夹层絮薄丝棉的冬装,留着下雪天玩雪时穿。贞玉听说要玩雪,又怕又羡慕,明珠笑着对她说道:
“你要好好吃药,今年冬天下第一场雪时,我保证你能在雪地里奔跑笑闹,抓雪球玩”
贞玉大喜,贞敏略显羞涩,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也要玩到时邀了贞玉来,大家一起堆雪人玩”
明珠看着她,说:“那不如你们俩也挑个绣样,让绣房都给做一套雪地里玩的厚冬衣,岂不方便?”
贞敏听了,也不推辞,拿过侍女递上的绣品样式,细细挑选,贞玉无奈地看着她,又看看明珠,不赞成地摇头,明珠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一拍她的手。
好不容易两位公主显出点倦意来,明珠便让侍女们引了她们回西院沐浴歇息。
目送她们进入月洞门,立即折返身来,吩咐秋痕雪儿带了陪嫁丫环上来服侍,将院里的侍女换下去睡,琴棋书画四侍跟了她一天,也让去歇了,明日好早起值班。叫秦妈妈安排仆妇们熄了几只大盏的灯笼,前后院各留一小盏照明灯笼即可,芷蘅院光影一时暗了下来,整座院子似要沉入梦境般迷蒙清冷。
此时才到人定时分,未到夜半,秦妈妈带了几个仆妇往前院去巡看值更事况,明珠看了看廊下,是自己的两个陪嫁婢女值更,便让秋痕关了房门,雪儿拿出两套夜行服来,却是宝蓝色带有云形暗纹的丝锦制成,立领箭袖居然还缀有蕾丝花边,不由瞪了雪儿一眼:
“就你臭美,夜行服也要这么花哨”
说着抖开自己那套,现出满意的神情:“还行吧,反正黑咕隆冬,别人看不见,自己知道好看”
雪儿不满地嘀咕:“夸人家一句又怎么啦?我可累了几天才做出来”
秋痕在一边担忧地说道:“小姐,这样行不行?万一王爷回来……”
“放心他这几天内都不会轻易来——至少今夜绝对不来你好好守在房里等着就行,我们最迟夜半过一刻就回来了的”
“小姐可要小心,别跑太远了,外边不太平,又是夜里……不然让我也跟着去吧?”秋痕仍是不安,皱着一对秀气的柳眉。
明珠和雪儿很快换好夜行服,头上珠宝钗钿尽行摘除掉,用一条宝蓝色丝巾包系住发髻,她拍了拍秋痕的脸:
“好姑娘别担心,小姐我会很快回来,一根头发都不会给你弄丢”
雪儿拉了她一把:“走了,别磨蹭,时间不等人”
两人拉开房门朝外瞄了一眼,迅即闪出,门外站着两个陪嫁婢女蕊儿芳儿,只看见上房雕花门扇一开,两个苗条挺秀的蓝色身影逸出,三纵两跳扑向廊外花树丛间,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迹,正自惊得目瞪口呆,秋痕走了出来,说:“好生守着门,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别说,小姐今夜尽数换下王府的人,只留咱们几个陪嫁丫头,你们该心中有数”
蕊儿芳儿低首垂眸,只应了一个字:“是”
明珠和雪儿在芷蘅院里玩猫扑只是为了试一试身手,刚穿越过来那阵,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身子有些生硬不适应,幸得原主先前是练舞蹈的,柔韧性好,后来又常在宰相府里玩传绣等各种各样的运动项目,倒也渐渐得心应手、身子活络起来,两人有时遣走秋痕,在闺房里大打出手,练习搏击,手头拳脚上那点功夫都还在,曾经学过的野战行军侦探射击等多种技能,却没机会施展开。
不做什么掩饰,直接由院门出来,明珠想如果安王胆敢派人监视芷蘅院,她今晚的目的之一就是消灭掉这个暗哨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办,只是很想溜出来活动活动,以前在宰相府她和雪儿偶尔干一下这样的事。月夜爬上房顶四处瞧风景,偷出相府,小心冀冀地离开府第几百米远,很快又回头,那时还人生地不熟的,一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二是深更半夜街上鬼影子不见一个,没什么看头,不如回相府,坐在明亮的灯光下,爱干啥干啥。
在王府里也是闲得发慌,不玩一下新鲜花样太无聊。她早想有所安排,却不料自从和安王在前堂大闹那一场之后,安王就搬进了芷蘅院,王爷所到之处,侍卫暗哨,四处盯着,再不得自由,她闷了许久。好歹今日从宫中带来了贞敏,他要避贞敏,必定不常来,正好给她一个自由的机会,这可是她争取来的滴哦,值得珍惜
本来今天在宫里老太后跟她提及要将贞敏许给安王,来与她做个伴的时候,她很想遂了太后的意答应下来,无奈被安王捏过的双肩隐隐作疼,好像一直在提醒她不要轻易就答应,趁着老太后对她的按摩手法很享受很喜欢的时候,她笑着对太后说:“安王与贞敏自小在一起长大,情份是有的,可毕竟中间分开那么长时间,两个人的心思不可能没有变化。贞敏应还是原来的贞敏,安王却不一定还是原来的安王,他大婚前就纳了侧妃,对侧妃恩爱情重,又有四名美妾,珍宠异常,而今我进了王府,也还不敢说得了他的欢心,怕只怕贞敏来了之后受委屈。不如这样:先让贞敏随我回安王府,住几天,看看环境,访一访侧妃和侍妾们,试一试亲近安王的感觉,若她觉得可以,那么日后她就算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怨不得皇祖母若是觉着不能接受安王府的现状,那便可以绝了念想,另择佳婿。这就当是皇祖母赐婚前,给贞敏一个选择的机会,这个机会可关乎她一辈子的幸福,能否抓住幸福,就看她自己了”
老太后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明珠收了手势,不再按摩,想扶了她靠躺在枕上,她却开口说话了:“好孩子,你说得很有道理。就这样吧,你带了贞敏回安王府,让贞玉陪着一块去,成不成,先看她怎么说,再看代儿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也别勉强隐忍,说与我听。你还要知道一件事:皇家的男人,没有谁只娶一个妻室,他们要开枝散叶,繁衍子孙后代,延续皇家血脉,只凭你一个女人,那是做不来的”
自然是做不来,明珠当时想,也没想过要去完成这件光荣而艰巨的使命
她暂时阻了一阻贞敏被赐婚做安王妃的进程,有点猫戏老鼠的恶作剧心理,也多少顾忌安王的心思,看得出来他确实不喜欢贞敏,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样一桩害了不止两个人的婚姻,还是不要轻易去撮合,由着他们自由发展,爱怎样怎样,她只管做到这一步,顺便可以抓住安王的软肋,搏得几天自在,何乐而不为。
今晚第一夜,多好啊她可以带了雪儿,四处去游逛。她想去一趟东关候府,探访郑佩云和许盈盈,看一看郑世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议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议事
德辉院墨香楼密阁,太子和安王、钟太师等一干人正在秘会。
匆匆回德辉院,并不全因生气,而是早得到消息,要赶回来与太子面晤。
兵部右侍郎程进礼来说,兵部近日在彻查几宗近年的兵饷贪墨案,尚书李源亲自督办,由左侍郎丛岳着手打理,细枝末节慢慢查下来,有一桩竟然影射到安王掌控下的精骑外营,这支八万人骑兵外营两年前由安王一手建制,当时西北边疆兵力薄弱,尤其缺少精壮强悍的骑兵,边关小城时常被骑术精湛的外族游击部落袭扰,镇守边关的步兵不敌,骑兵数量少又技不如人,追击不上。皇上思及安王所辖青州地域毗邻西北边,物博地广,且西部有开阔草原,水草丰美,牛羊成群马匹肥壮,男女皆善骑术,便责成安王为朝廷筹建一支新的骑兵队伍,一年为期,务必交付边关使用。
安王封地上蓄养有私兵,手下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接了圣旨二话不说,着手组建骑兵营,一年不到,一支经得打磨、强劲精悍的精骑外营脱颖而出,安王将精骑外营交付朝廷之时,举荐了两名将才统领这支精兵,那两人都是贵勋之后,皇上欣然批允,分别赐封为四品镇远、定远骠骑将军,着令即日领了外营,奔赴西北边关镇守,将民心安定下来。
骑兵营已经脱离了安王的手,兵部这时候查起这个来,是个什么意思?
太子看着安王:“朝廷历来重视兵饷取用发放,特别是在非常之时,莫非你当时不察,让手下的人起了贪念?”
安王微微一笑:“青州地广物博,钱粮丰盈,取用不尽,几万人马我组建得起来,也还能养得起我当时接下建营圣旨,同时拒谢了朝廷发放的钱饷,又怎会再回头去贪?我向来行令甚严,手下的人也断不会做出此等自毁前程的事”
程侍郎说道:“不错,之前兵部审核下发的兵饷用度报表中,确实记录有那笔专用款项未启动,但表帐在那里,查了实物,却偏偏寻不见那一笔钱饷”
太子皱眉道:“那它到哪里去了?”
安王冷笑:“它自然跑不出兵部放心吧,李尚书最终会找到那笔钱。父皇只不过会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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