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抢上几步蹲在明珠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急声问:“明珠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明珠猝不及防,被他捧着脸,眼睛对着眼睛,那么近的距离,她无比清晰地看见对方眼睛里突现的焦灼之色,略怔了一下,伸手推开他,安王本没蹲稳,明珠又是下了力的,一下被推坐了下去,好在后面跟着荆风,扶住了。
明珠站起身来:“乱讲什么?谁肚子疼了?”
荆风轻轻一撑,安王也极快站起,不解地问道:“那你蹲着干什么?”
太子和太子妃面前,明珠不想再失了礼仪,假笑道:“有些累了!”
这时听琴和赏画等人领着喜乐和龙意从那边走来,龙意揉着眼睛,显然是玩累了想睡觉,喜乐精神却很好,脸上毫无倦容,她走来伸手就想拉明珠袖子,想了想又缩了回去,退后一步,规规矩矩地给各位大人行了个礼,这才跳到明珠面前,笑吟吟地说道:“明珠婶婶,我明日还能来么?”
明珠未及答话,太子妃伸手点了一下喜乐的额头:“小祖宗,谁许你这样没规矩?还不快给婶婶赔不是!”
明珠忙说:“是我准了他们这样叫的,没有旁人在时可以!”
安王绷起脸,对喜乐说道:“长辈名讳,小孩儿岂能随意乱叫?以后可不准了!”
喜乐很尊敬安王,低眉垂眸应了一声:“喜乐知道了!”
太子抱起摇摇欲坠的龙意,含笑道:“我们该告辞了,你二人回内院去吧,不必送。传令,让侍卫们准备好,回府!”
几名贴身侍卫领了七八名侍女过来,一名侍女从太子怀中接过睡着的龙意,太子腾出手来,便牵了喜乐,一家人在侍从们的簇拥下离去,喜乐从人影缝隙中回头看了明珠一眼,明珠冲她笑笑,便又不见了她。
最后一拔客人终于走掉,明珠舒了口气,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她可不愿意!
安王在身边说:“既是累了,回去歇着吧!”
明珠想起什么:“我听秦妈妈说林侧妃跌伤了,你该去瞧瞧!”
安王淡然道:“自然会去,先把你送回芷蘅院!”
明珠没来由地烦躁:“难道王爷不送,我就回不了芷蘅院吗?侍女们妈妈们在旁陪着呢,我总不至于在园子里走错了路!”
安王看着她:“侍女和妈妈怎能代替得我?我和你一同出来,自然要一同归去!”
明珠无语,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一同归去!只怕此刻有人望眼欲穿,彼人不来,天地可鉴,这却怨不得谁!”
一路走着,明珠并不和安王搭话,安王像有心事般,也不找话来说,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并排而行。前后各有四名侍女秉了灯笼照路,明珠无需费神看脚下,便不时地左右看看,一边和相随的秦妈妈说些院里的事情,未了又问听琴龙仅怎样了,听琴回说小皇子玩得高兴,这一天也太累,喜乐郡主和龙意小王子走后,他洗漱过便指挥着侍女将铺盖弄好,自己爬上软榻躺进被窝里,不一会便睡着了。
明珠微笑着说道:“这样很好,长大了性格不至于太内向,也不会过于依赖别人!”
安王从旁搭腔:“不过小孩儿一时之举,凭此就能断定他以后的性格?”
“岂不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个小孩儿的习惯决定他的性格,性格决定他的命运!”明珠看看他:“我能猜到王爷少小时的性格,王爷信不信?”
“说说看。”
“像龙仅这么大的时候,王爷比他软弱,整天还闹着要母亲安抚!”
安王脸一热:“我七岁便能自立,仅儿也应如此!”
“别忘了你从小有太子相扶持,他可谁都没有!”
明珠说完这句话,迈步走进芷蘅院,安王在门口站了一站,大概腹诽了好一阵子,却没有离开,也跟着迈步入内。
龙仅已睡下,明珠怕吵着他,没进上房,让秦妈妈通知秋痕雪儿和陪嫁的婢女都到小偏厅来,其余人等只在院内侍候着就行。小偏厅灯火瞬间明亮如昼,暖榻热茶,转眼就准备好,明珠走进去的时候,旧日的婢女们分列两排左右侍立,个个脸上带着笑,感觉像身在宰相府里的光景。
秋痕和雪儿并排站在最前边,迎候明珠。
明珠脸上带着平常那种娇柔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走过雪儿面前,忽然回身,挥手干净利落给了她两个耳光!
一切来得太突然,雪儿没提防,婢女们更是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刚走到厅门口的安王,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急跳了一下,脸上微烫,仿佛那两掌也打在了他的脸上。更让他震动的却是明珠此刻的神情——并非打了人出了气后的舒畅快意,而是一种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悲愤!
在秋痕和众婢女惊愕的注视下,雪儿手捂着脸颊,负痛且心虚地看着明珠,明珠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对她说道:
“第一次,当它浮云掠过!第二次,你猜怎么着?还是浮云!是不是很没创意?夏雪云!我告诉你,那男人不是我想要的,你这个背叛,其实伤害不到我!但我恨你,你再一次亵渎了我的友情!在我心里,友情和爱情一样重要,一样纯洁!我无时不在护着你,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担心你的安危,你倒好,抢我的丈夫!如果那人是我心爱的怎么办?我们两个争个你死我活?还是你巴望我与你和平相处,共侍一夫?太疯狂了!你太贱了!总是一叶障目,看不到更广阔的天空,心高气傲又如何?摆脱不了自卑自贱,你就永远跳不出可悲的结局!将己及人,我其实不想你白活这一场,看来我错了,你天生是这命!做妾就不必了,我成全你,安王还可以再有一位侧妃,就是你了!我从今将你放下,将你彻底干净地清出我的所有疆域,我的思想意识不存留你的印迹,你也不准有我!到我消失那一天,你我的世界,都清静了,但愿永无再见的时候!”
雪儿脸色发白,眼泪流了下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明珠!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救我的家人,我不要离开你!”
明珠冷冷说道:“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了!”
“明珠!”雪儿拖住明珠的裙裾,哭泣着。
“住口!王妃闺名,怎能任由你喊来叫去的?”一旁秋痕喝斥道。
先前她没跟着去园子里,不知道雪儿和安王的事情,听了明珠的话,隐约能猜到些什么,她气坏了:二爷千叮万嘱,要她看着雪儿,她只防着房里,却没料到青天白日在园子里雪儿也能做得出事来!
秋痕回身指点两个婢女:“薇儿蕊儿,抓住这贱人,芳儿力气大,掌嘴!打死了算数!”
雪儿自知理亏,没敢挣扎,三两个婢女按住她,掐的掐,打的打,明珠听得不耐烦了,她虽然恨雪儿犯贱,却不愿意看她受辱。
转身来刚要开口阻止,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安王。
安王此刻心情复杂凝重,脸色暗沉如水,他对上了明珠的目光,便不再作停顿,快步踏进偏厅,几个婢女乍然看见他来,吃了一惊,放了雪儿,各自归回队列。
安王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自顾走到软榻上坐下,秋痕使了个眼色,一名站得稍近些的婢女上前给他递茶。
安王只盯着明珠看,对递至面前的茶碗视而不见,递茶的婢女萌儿半跪在地上,又怕又窘,脸色红得像块大红布。
见此情景,明珠上前接了萌儿的茶,让她退下,自己坐上软榻,揭了碗盖刚要喝时,安王却伸手过来抢了去,自己也不喝,放在桌上,沉声说道:
“我真是小看了你,胸中有乾坤,却是半点不忙乱,还有闲情喝茶!”
“王爷不过是要纳一个侧妃,我有什么好忙乱的?”明珠喝不上茶,只好把碗盖放到桌上。
安王哼了一声:“我说过要纳侧妃了吗?”
明珠认真地看着他:“说与不说,事实摆在那里,王爷当着众人的面与雪儿在园中亲热,难道您还想始乱终弃?雪儿非一般婢女,她出身高贵,原也是官宦家贵女,做你侧妃,绰绰有余!”
安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把杯子摔下去,眼里是一片冰冷,脸上却强笑道:
“这么说,本王还非得纳了她不可?”
“那是自然!纠正一点:是娶,不是纳!她是我的人,她不做贵妾,只做侧妃,与林侧妃同等待遇!”
安王深呼吸:“你说错了,除了王妃是娶来的,不论侧妃或妾室,都不能越矩用“娶”字,她们甚至不能用花桥,也不能从大门进入……”
明珠说:“无所谓,我不介意!雪儿也无需坐花轿,她就在王府里,办个象征性的喜宴,红盖头一蒙,送入洞房,万事大吉!”
安王脸色铁青:“然后你就可以消失,可以不再管那个你不想要的男人,丢下一切,远走高飞!”
明珠沉默了一下:“王爷说什么?我不怎么懂,难道我助您娶了侧妃之后,您便要将我另置别院,不再相见了么?”
秋痕等人闻言,变了脸,齐齐看向安王,眼神焦灼。
安王气苦,胸口沉闷异常,左胸处隐隐作疼。
稍稍平息了一下,他冷眼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雪儿,转对明珠,唇边绽开一个迷人的微笑:“为何不问问雪儿,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做你安王府的侧妃?”
明珠轻扬浓密微卷的眼睫:“她怎会不愿意?女子一生清誉,就此被你毁了,她还能嫁给谁?”
安王咬牙说道:“雪儿站立不稳,不小心跌倒,我在旁扶了她一把,怎就成了毁她清誉了?”
“是吗?那王爷为何不顺便扶一扶林侧妃?林侧妃跌得多惨哪,王爷看都不看,想来新人总比旧人靓丽可爱些罢!”
安王脸色终于变得惨白,声音低沉:“明珠,你过份了!”
“不过份!只要求您娶一个雪儿而已,没让您娶十个。您知道我总共有十一个陪嫁婢女,个个娇美如花,您想再要,我却不给了!”
明珠起身离去,看也不看他,自顾作安排:“择日不如撞日,本王妃作主了:明天安王府办喜宴,迎新侧妃,!”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伤
“慢着!”
安王急步上前,拦在明珠面前:“这么着急做什么?总得问过雪儿姑娘,有什么要求吧!”
明珠停了一停,转头看向雪儿:“起来吧!有什么要求,想要什么,尽管提!”
安王与明珠并排而站,也看着雪儿淡淡说道:“雪儿姑娘,你的家事本王派人查过,当年你父其实是被人陷害,相关人证物证搜寻得不少,此案卷宗已移交有司核实,不日便能还你家清白,你父母兄弟姐妹下落都打听到了,骨肉团聚就有眼前——本王不需要卖身契也能还你自由身,但你若是要做侧妃,只怕……”
他故意扫了明珠一眼,立即招来明珠的注视:“怕什么?”
安王看着她浅浅一笑,俯身到她耳边轻声说道:“雪儿原是你哥哥董明政房里人,怎好将她给你夫君做侧妃?”
明珠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睁大眼睛瞪他:“你胡说什么!”
安王收敛了笑容,故作严肃:“这样的事怎能胡说?”
明珠完全忘了秋痕说过的:雪儿原在董明政房里侍候读书,与董明政牵扯不清,二奶奶恨得将她打出来,还因此差点被闵夫人卖掉。她与夏雪云同时穿过来,每日形影不离,只见过一次董明律要搂抱雪儿,当时被她及时出现惊散了,却没想过雪儿或许已不是少女清白之身!
安王以那种调侃的语气跟她说起,分明是在取笑她不懂事,哪有将亲哥哥房里人转送到丈夫身边的?明珠一时间又羞又气又窘,编贝玉齿险些将粉唇咬破,安王看她脸儿瞬间变得通红,像熟透的果儿般可爱诱人,正觉十分有趣,见她狠劲儿咬自己,又十分心疼,伸手想抚慰她,谁料明珠恼羞成怒,想也不想,握手成拳挥打过去:
“我董府自来是有规矩的人家,你敢在外边胡言乱语,坏我家清名!”
安王不躲不闪,手腕一翻捉住她的小拳头,一阻一牵,跟着将整个人揽进怀里,明珠温软的身体紧贴在他胸口,仿佛把一颗空荡荡的心都填满了,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深吸口气,淡淡清香令他迷醉,更紧地搂住了明珠。
秋痕原先看到自家小姐竟敢打王爷,吓得不轻,惊慌之下喊出一声:
“小姐不可!”
当看到王爷把小姐搂进怀里,不恼怒反而像是中了迷魂香似的心醉神迷,才放下心来,示意身后目瞪口呆的陪嫁丫环们自觉低了头,非礼勿视!
雪儿此时最难堪,她已听出安王的意思,他不想要她!为还她恩情他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不但如此,他还查了她的底细,先前的雪儿确实陪侍过董明政,与董明政有过肌肤之亲……她晋身安王侧妃这条路,彻底被断掉了!
雪儿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她何苦去招惹明珠恼恨?
明珠奋力想挣脱安王怀抱,安王身材高大,力气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倍,他不放,她哪里轻易脱得去?一气之下使出女子防身术最精绝一招——提起膝盖狠狠一顶,直接招呼他命根子去了!
安王正迷乱着,万没料到明珠会有这一着,疼得他都要窒息了,夹紧了双腿,却仍是不放手,吸着冷气咬牙:“你、你怎能如此?我可是你夫……”
明珠趁他痛得稍有松懈,连续几个动作迫他放手退开,安王疼得要命,当着脾女们的面,又不好意思按住命根子,冷汗都冒出来了,弯着腰,闭着眼,样子古怪至极。
秋痕慌了神:“小姐!你做了什么?”
又去扶安王:“王爷怎么啦?您哪里不好了?”
雪儿看得真切,自然知道他哪里不好,忙抬了只绣墩儿给他扶着,扯了扯明珠:
“别玩了!会出人命的,快叫人来看看吧!”
“别碰我!你和他一样恶心!”明珠说:“你们都出去!顺便把门口那个福至叫进来就行!”
秋痕不肯走,明珠瞪她一眼,无奈她只好带了雪儿和丫环们退出偏厅。
明珠学着安王刚才的样子,俯身到他耳边,冷笑着说道:“再提醒你一句:别跟我提夫君二字!我说过了,我已还够你的情,再敢招惹我,绝对不与你客气!雪儿你不想要也就算了,敢私自打探我董府的隐秘,还乱吃我豆腐,这样只是小小惩戒!我没用多大力气,否则你以后就只能当太监了,哈哈哈!”
想想他要是真变无能了,每天守着一群美妾娇姬愁眉苦脸的样子,明珠无比爽快,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福至匆匆跑进来,看见安王紧握双拳,满头是汗伏在绣墩上,吓了一跳:
“王爷,你怎么啦?”
明珠说:“王爷忽然肚子疼,一时半会动不了,你让侍卫们过来把他抬回德辉院吧!”
福至看着明珠有些发楞:王爷肚子疼,王妃笑什么?她不是应该在旁服侍着吗?为什么却要把他颠来倒去的抬回德辉院,岂不是更加重他的痛苦?
明珠才不理会福至怎么想,一抬下巴走人,临出偏厅又回头看一眼安王,那张痛苦扭曲的脸让她内心感受到一种貌似变态者施虐后的痛快。
她可不是变态狂,说过了,只是小小惩戒!
不怕安王会没命,教他撕肝裂肺痛上一阵子,再给他一颗药丸吃,保证能消除所有不适,且不留后遗症,不影响以后生儿子,这就算对得住他了!
反正他也有谋害过自己性命,彼此间不谈良心,从此后把敌对关系确定下来,省得成天混淆不清,装得好辛苦。
明珠自顾回房洗澡,这回她没空泡太久,让听琴观棋尽快替她冲洗了头发,关门出去,自己脱了里衣,浸入热水里手脚麻利地洗干净,出来揩掉身上水珠,换上贴身柔软的睡衣,坐在榻上启开了通灵宝箱。收获算不错,第三层炼丹炉出现了两粒外来的丹丸,一粒治疗调理腹腔经脉的修复丸,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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