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先是不敢相信地瞪看着赵明珠,接着一步跳过来,抓住她又哭又笑:
“真的是您啊小姐!终于找到您了!我就知道小姐不会有事,吉人自有天相,小姐终亏是脱险了!”
赵明珠知道自己穿到了人家小姐的身子里了,可到底是哪一家哪一姓,目前还弄不清楚,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是谁?我又是谁?”
女孩儿张口结舌,小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您是宰相府的董明珠小姐啊!我是秋痕,自五岁起就随侍在小姐身边,小姐怎么连秋痕都不认得了?”
她伸手在明珠额头上、身上一阵乱摸:“莫不是跌在水里摔坏了哪里?我可怜的小姐啊!”
女孩抱住了明珠,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这时十几个人骑着马从另一头路上奔来,为首一位面如冠玉、身穿绛红色锦袍、同色丝带绾着发束的青年跳下马,一把扯过明珠,抱在怀里:
“明珠!好妹妹!你无恙吧?”
赵明珠一阵尴尬,猜不出这人身份,不好马上挣出他怀抱,只红了脸说道:
“我没事,只是在水里沉浮半天,又撞到了头,晕着呢!”
青年也像秋痕那样伸了手在明珠肩上背上摸了几把,惊起她一身的鸡皮,青年却一迭连声地自顾庆幸:
“太好了!哥哥这就送你家去,立即召郎中给瞧瞧。还好妹妹自小儿识水性,保得性命在,且全身周全,不然爹娘面前,明律哥哥可吃罪不起啊!”
原来是亲哥哥啊,还好不是乱吃我豆腐的登徒子!
赵明珠内心嘀咕,当下就点了点头,秋痕过来扶她,和明律一起将明珠送上马车,明律看样子二十五岁左右,个头比明珠高许多,双手握住明珠纤腰,轻轻一送将她托上马车,秋痕挑了车帘等着,明珠在进入车厢之前,回头再看了看眼前这位儒雅温润的明律哥哥,禁不住喜形于色:这一穿越还真值,上辈子渴望有个哥哥的梦想,这辈子竟然给实现了!
那明律忽见妹妹明珠用了一种陌生且颇为暧昧的眼光打量他,不免一楞,想着妹妹莫不是真的在水中被撞坏了头脑,只怕日后会落下个什么病苗儿来,赶紧地跃上马背,催促一众家丁簇拥了马车,急急要回到家去,好找郎中给妹妹细细检查一番。
今儿一大早奉了母命,护送妹妹出城,来到离城七十里外的南屏寺进香还愿,回程路上妹妹要求下车赏玩山景,明律念及妹妹平日里关在深宅大院内也闷得慌,便准了她,让她领着雪儿和秋痕两个丫头在山路边摘些野花玩,自己则带了家丁们坐在不远处山林里歇着。谁料雪儿引了明珠追一对凤尾蝶,越去越远,到最后竟下到河边丛林间。时值五月天,雷雨刚过,那山间积水四处奔涌,汇聚入河道,水位漫涨,势如脱缰野马,汹涌湍急,两个女孩不知危险,追逐彩蝶,在山花盛开得别样烂漫的泥土岸边奔跑,明律看着有点不对劲,正要着人去接引她们回来,就见一处土岸崩塌,明珠和雪儿转眼间就没了踪影……明律吓得魂不附体,想到妹妹略懂水性,或许不会丢了性命,急慌慌地一路追寻,一路呼喊,好歹给找了她回来,暗地里松口气,若是丢失了妹妹,这辈子他也活不踏实了。
马车辚辚向前奔跑着,车厢里,明珠趴倒在绣枕上,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内心大乱:夏雪云怎么办?她还在河边等着自己呢!同时穿越到这个世界,自己先找到了依靠,要不要管她?还是记仇不理她?眼看天色渐晚,如果这山里有虎狼怎么办?没人赶去接应的话,她和那个被自己救上岸的男人岂不是惨了?
赵明珠终究是忍不住,夏雪云虽然可恶,可非常时期若是置之不理,也实在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算啦,先统统救回去再说吧!
“秋痕!”赵明珠叫了一声,“告诉明律哥哥:刚刚遇到我那河岸边,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受伤昏过去了,女孩儿守护着他,快教带了人去接应他们吧。我太累,一时竟记不起这事儿了!”
秋痕赶紧答应了,立时就掀了帘子,冲外面的人交待了几句,外边骑马的人诺诺连声,转去找明律汇报去了。
赵明珠这才松懈下来,暗叹口气:平生光明磊落惯了,想做点亏心事都难!
真的是累得身子骨都快散架了,她正要好好闭眼睡一下,忽见秋痕俯到她身前,眨巴着一双细长的秀目看着她说道:
“小姐,可是雪儿?方才我不敢问,三爷也没有问,是怕小姐难过。水势湍急,小姐自个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怎敢巴望着您将雪儿一并带回来?”
赵明珠楞了楞:“雪儿?”
秋痕点点头:“雪儿啊,原是……原是二爷房里的小丫头,年未及竿已生得极美,二爷想纳做小妾,二奶奶不允,太太看着他二人斗气,一恼就要卖了雪儿去,小姐看着雪儿可怜,跟太太要了来放在房里做二等丫头。小姐此次去上香,是雪儿自己要求跟了来,不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赵明珠明白了,敢情自己先前推断得不错,夏雪云还真是自己的随侍丫头?
她脸上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看得秋痕一阵发懵:“小姐怎么啦?”
“没什么!就觉得这头越发晕得厉害了,许多事都想不起来……”
秋痕担忧地看着她:“小姐好歹撑着点,回到家,找了郎中好好看看!”
“嗯!”赵明珠装模作样地扶了额头,垂下眼帘说:“可不想让爹娘为我担心,有什么记不周全的地方,秋痕要提点我些儿!”
“秋痕省得,小姐放心吧!”
秋痕说着一探身子,伸手捞起明珠裙边一串宫绦,脸上就变了颜色,明珠奇怪地问道:
“怎么啦?”
秋痕抬眼看了看明珠,撑开手来,莹白细嫩的掌间躺着一只银光闪闪的精致小鱼儿,赵明珠看着好生喜欢:“原来我身上还有这等可爱物件啊!”
秋痕苦笑:“小姐,这可是稀罕物件儿!这银鱼儿本是一双,用薄韧精细的纯白银箔片片串成,拴了宫绦流穗,系在裙上,行走间银鱼儿随步履欢跃扑腾,犹如活了一般的灵捷。原是夫人年轻时候佩系过的,夫人最是心爱的一件物品。前几天刚给了小姐您,以作贺您十五岁及竿之礼。小姐佩着还不足三五日呢,今日落了水,回来就剩这一只银鱼儿了!夫人只要小姐平安,必不忍责斥,只是失了这稀罕的心爱之物,怕是要好一阵不乐意了。”
赵明珠拿了那只两指宽左右大小的银鱼儿,放在掌上赏玩,确实是工艺精细绝伦,凭着人体的脉息微动,这银鱼儿就像要活过来似的,口唇轻轻翕合,浑身轻颤,仿佛真鱼一般有灵性。
“秋痕,我再爱这鱼儿,它也失了去,若是夫人问起时,可照真话说了,若是不问,也不必去回她。只当是我收起来,不舍得戴它了!”
“我知道了!”秋痕应了声,用丝帕儿包了小银鱼儿,小心收起。
这时车厢外传来明律的声音:“妹妹!雪儿被他们寻回来了,且停了车子,让她也进车内歇歇去,显见是累坏了!”
马车停下,秋痕忙掀了布帘,夏雪云被人推托着爬上马车,又被秋痕一把搀进车厢里。
等夏雪云喘了口气,赵明珠问她:“那男人呢?”
夏雪云却瞪她一眼:“你不是跑了吗?管我们做什么?真多事!”
赵明珠听着她口气似乎自己还救错她了,气得睁大了一双清澈水灵的凤眼:
“别不知好歹!不管你,你今晚上就得在山里喂狼!”
夏雪云冷笑:“我才不会那么倒霉,你要是不来找我,自是有人带了我走!”
赵明珠问:“是那个男人吗?他醒了?”
夏雪云瞅瞅她,顿了顿才答:“有人将他带走了。明珠,你记住了:这回可是你把我找回来的,我没死赖着要跟你在一起!”
赵明珠正不知怎么应答,一边的秋痕却恼了:
“放肆!小姐好心救你,你不感恩,还敢这般跟小姐说话?真该掌嘴!”
夏雪云斜睨着秋痕:“你这丫头片子,又是谁?”
秋痕气结:“雪儿,你……”
她忽然不说了,想到小姐都给撞坏了脑子,这雪儿指不定也是一样的,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赵明珠咯咯娇笑:“夏雪云哪,你原来叫雪儿!这是秋痕,她可是你的上司。我呢,叫董明珠,不好意思,是你的上上司!你不能不服啊,这辈子我还是比你出色,一开始就混得比你强!”
夏雪云瞪了明珠一眼,内心悻悻:她要是跟了那帮男人走,境遇或许会更好些吧?看他们的马车多么华丽,那个昏迷的男人,似乎是一个重要人物,他们那样小心冀冀地护着他。
她当时守着那男人,正无聊地扒拉开他脸上的头发,仔细端详他的长相。河岸上忽地出现了七八个精壮的男子,一模一样的玄色短打紧身衣,头上包着同色头巾,腰佩长短不等的刀剑,他们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脸上都露出喜色,也不作声,抬了就走,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侧头打量夏雪云,嗡声嗡气地问道:
“姑娘是谁?可是你救了他?”
夏雪云点点头,反问:“你们是谁?他又是谁?”
那人一拱手:“姑娘之恩!他日必当重酬!”
夏雪云见他要走,赶紧拉住他衣角,请求道:“带我走吧,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人略略怔了一下,做个手势召来一个男人,让他背着夏雪云离开河岸。没承想上到路面,准备送上马车的时候,跑来三四匹快马,其中一人指着夏雪云喝道:
“呔!这是我家小姐的丫环,你们要带她何往?”
八字胡男听了,便教放下夏雪云,抱一抱拳说:“既是你家丫环,可请带回,得罪了!”
说完马鞭一挥,就像一阵风似地,一群人立时消失不见,不仅夏雪云呆住,连赶来找她的家丁们也呆若木鸡,没见过行动这么神速的人。
正文 第三章 太子党
夏雪云猜得一点不错,那个被明珠救起,昏迷不醒的男人确实身份特殊,他是当今太子的同胞弟弟安王。
而那几个匆匆寻来,又疾速离开的男子,都是太子的近身侍卫,一等一的宫廷高手。
当今太子龙傲,二十七岁,和二十二岁的安王系早已逝世的仁孝皇后所生。
仁孝皇后贤淑敏慧,教子有方,太子和安王自小养在一处,兄弟情谊深厚,彼此倚重,仁孝皇后临终之前将兄弟俩的手交叠放在一起,用尽最后的力量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才闭目咽气。太子和安王从小得母后时时训戒,自然懂得母后用意。失去母后的护佑,兄弟俩同心同德,小心冀冀地在纷争不休的宫廷中生活,直至安王长到一定年龄,被放到宫外另辟王府独居。
之后皇上册封受宠的刘贵妃为皇后,刘贵妃登上后位,第一件事就是找来董宰相,让他奏请皇上,将她自己亲生的二皇子庆王龙俊,和三皇子安王龙代各自打发回封地生活。当时董宰相不解:皇子们一成年就被遣离帝京,去封地独立生活,那些个都是不得宠或讨不到皇帝欢心的皇子。庆王和安王是个例外,庆王母妃受宠,而安王是仁孝皇后所生,皇上自然另眼相看,留他们居住帝京伴驾,无可厚非,这可是所有皇子都渴求的殊荣,为何刘皇后却主动要求让自己的儿子离京,去那山高皇帝远的封地过冷冷清清的生活?
董宰相一时想不通原由,刘皇后笑着对他说:
“宰相难道不知?皇子一俟成年,即需离开帝京,归去封地生活,此为祖上定制的惯例。庆王和安王,自小儿深得皇上宠爱,圣眷隆重,此二位皇子不在出京之列,因而从未受过一些困苦,娇生惯养,体质赢弱。但贵为龙子,哀家觉着他们应该有强壮的体魄和宽阔的胸怀,不能光顾着贪恋繁荣帝京,安享富贵。应趁着年轻,放他们到封地去锻炼,察知国情,将来也好扶佐皇上治理国家。哀家早有将庆王遣去封地的想法,一为遵循祖制,二为强健娇儿。哀家既为国母,便应一视同仁,不能只为自己亲生的庆王考虑,也得顾着安王。但哀家的一片苦心,只怕得不到皇上和大臣们,尤其是太子的体谅,若是宰相上疏,却是最好不过,来日皇子们成才,也是仰仗了宰相的提携!”
刘皇后这样说了,董宰相哪里好再问什么,更不能回绝,位齐三公之列,权重如宰相,虽然并不惧怕皇后威仪,可毕竟人家新后上位,皇帝枕边人,总得给她一个二个面子,于是董宰相便上了个奏册,完全照搬了刘皇后的恳切言辞,只署了自己的名讳上去,皇上看了看,也不多说什么,便是一个“准”字。
于是庆王和安王便收拾了行装,克日离京,奔赴封地去了。
那庆王去了就去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自个母后安排的嘛。
安王这边,太子却是咬碎了钢牙,他当然知道刘皇后的用心,为防刘皇后这一手,太子早就和朝中拥护自己的大臣,还有几位皇叔国公商议好对策,若刘皇后给皇上吹枕头风,要将安王下放封地,大臣们和王公贵胄自然会站出来说话,以期留下安王。再也没料到刘皇后会联结董宰相,而且还走了一步险棋,竟然舍了自己的亲生子庆王,也要将安王逐出帝京!
太子经此一役,气得要吐血。弟弟被放去封地,自己就等于失了左臂右膀,又时时得防着刘皇后再出阴招。刘皇后既已走出这一步,摆明了就是要为庆王争他这个太子之位!
庆王龙俊,皇子中排行第二,小太子三岁。
庆王风流倜傥,长相俊美,自小聪明,熟读经史,研修武功,他与太子、安王,是所有皇子中最得皇上宠爱的,刘皇后登临后位,庆王甚至比太子还受皇上的器重,这就难免太子会生出岌岌可危的想法。
三皇子安王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不就是回封地吗?这可是个好机会,他不会浪费的。
安王龙代,丰神俊貌,英伟挺拔,给人的印象是寡言少情,深沉冷酷,他为人低调,不好露面,人前表现出来的永远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冷面少年模样,没人知道他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安王七八岁时曾随宫里的御前侍卫习武健身,十四五岁上有一次出府游逛,遇到一个老道士,那老道士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之后他就热衷于游山玩水,常常独自离开帝京,五湖四海到处去游荡,王府家奴在他的逼迫下不得不为他隐瞒行踪,有时半年十个月不回王府,为此不知被皇上和太子训斥了多少回,安王也不辩解,多年来行为看似放浪无拘,但皇室子弟应修习的文韬武略,他未落下一件,武功和剑术更是精湛了得,身上综合了各宗各派的武艺,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他在积累,汇聚能量,以期有朝一日助兄长一臂之力。
庆、安二位王爷下放封地不到二年,一日刘皇后病重,思念庆王,在皇上面前哭泣,皇上垂怜,一道圣旨召回庆王,庆王自此长住帝京,不再回封地。而安王仍旧留在自己的封地,一住四年。
这年五月,值仁孝皇后辞世十周年大祭,刘皇后提醒皇上:安王治理封地事务繁忙,且路远难行,恐赶不及回京。太子应亲往景山陵园祭母,因年纪尚小住在帝京的仁王龙僖、灵王龙佳,可会同庆王龙俊一起陪护太子前往。
皇上感念刘皇后贤德,降下一道谕旨,钦命太子前去景山祭母,庆王、仁王、灵王同往。
正当连天几场大雨过后,太子一行车马行进在泥土松软的山路上。山路崎岖,路面泥水胶结,极度难行,正走得沉闷,忽然在一个地形险恶、临近悬崖的山坳口,毫无预警地遇到了大批刺客,太子车辇首当其冲,侍卫们拼死保护,仍然难以抵挡几十名死士的冲击。而庆王领着仁王和灵王尚在半山腰下,山路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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