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听皇后的劝,随她回正殿歇息。
正好,来个一石二鸟,除之而后快
只是一早上她的右眼皮不停地跳,她心里一念叨:左跳财,右跳灾
禁不住就有些不安:是不是准备得不够充分,恐有遗漏之处,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了
她看见郑玉儿递眼神给管酒水的御厨管事曾用,曾用转身出殿,谁都没看见。
之后的事她只知程序,却不能掌控得到了,那一曲该死的太湖舞太过美艳纷繁,上酒的宫女有点混乱,她看见郑玉儿绷紧了脸,看见给太子斟酒的宫女故意弄翻酒,纤巧的手指拈起酒杯,翠袖遮掩下,半根指甲浸入酒中——那红艳艳的指甲涂的可不是蒄丹……
为什么用到第二个方案第二个人?那第一个人呢?
她很想问一问,但那是不可能的,她与皇上形影不离,她所能做的是体贴入微地照顾皇上,看好时机带他去梅园歇息,早上容美人对皇上说过:为他煲一款滋补醒酒的好汤,到时亲自送到梅园来
皇上微醉,拉着她在御花园漫步,怡园喂鱼,景园赏花,见花木繁盛,一派盎然生机,大冬天里仿如春季来临,不禁十分欢喜,指着几株不认得的花儿问内侍花名,内侍也不懂,就近抓了个花匠过来,那花匠是个专业又敬业的年轻太监,口齿伶俐,大概还读过几年书,言语文雅,指点着周围各种花卉一番介绍,皇上听得十分舒服,在花丛中流连忘返,久久不走,刘皇后心里着急,又不能催,恐他生疑,只能温言软语地哄着他说:皇上困了吧,烫要凉了……皇上会意,笑着与她携手登上龙辇,原指望快快到达梅园,谁知半路上又见歌舞,活泼优美的弦乐,和着欢快动听的羯鼓,十来个面罩粉红轻纱,身着异域艳丽服饰的美人儿妙舞翩跹,周围的命妇贵女们看得十分高兴,皇上也被吸引住了,停下来观赏,众人发现了圣驾,纷纷来跪迎,歌舞的美人们也不跳了,惶然跟着跪下行礼,皇上至尊至贵,却也是要点小面子的,命妇贵女,美女佳人当前,他也想表现得圣明而有修养,一展个人魅力风范,遂含笑说:平身一边下了龙辇,温文尔雅地与胆子大些的命妇们说了几句客气话,皇后只有仪态万方地跟在他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频频与命妇贵女们点头致意。
等回到梅园,早过了预定的时间,看着眼前几个半死不活的宫人,刘皇后心情跌落谷底,忽然想起容美人来:
“容美人呢?她不是说要过来的吗?”
张小五略微抬了一下头,回答:“启禀皇后娘娘:容美人刚才来过,因在梅林中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说是脚扭着了,郑妈妈怕出什么事,教用软轿抬回去了,已着人去请太医诊治”
刘皇后楞怔了一下,皇上却已骂出口:“蠢东西容美人是有身子的人,怎不好生服侍着?散个步也让跌倒,这园子难道不能让她歇着吗?又抬往哪里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朕要你们的命”
说着气呼呼地转身走出梅林,让摆驾昭华宫,要去看容美人。
却听得传报:太子殿下求见
皇上停下脚步,想起他召太子来是为了问一件政务上的事情,便对刘皇后说道:
“皇后先回宫看看容美人吧,务必小心照顾好朕与太子商讨一件事,完了就过去”
刘皇后眼见太子面带微笑,神清气爽地走进来,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心里的不安和烦躁云雾般弥漫扩散,撑得胸口涨鼓鼓的发痛。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顶顶有名的夺情摄心散,浸入酒中催开药性,再以茶水引发,发作起来神智不清,六亲不认,不顾死活地**,发泄情欲,直至筋疲力尽,昏然睡去,没有解药,三两天内是清醒不了的,何以太子一点事没有?他明明喝下了那杯酒啊
刘皇后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发了话,她又不能再待在梅园,十分不甘心地带了随从离去,此时才发觉,贴身宫女郑玉儿、真儿久已不在身边。
昭华宫内,服了解药清醒过来的庆王大发脾气,茶盏碟子摔得满地都是,郑玉儿、真儿和几位嬷嬷内侍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蠢奴才你们眼里可还有本王?让本王丢脸,险些毁了声誉,本王要杀了你们”
刘皇后一步跨进来,脸色暗沉:“要杀谁?连哀家也一起杀了吧”
庆王停了手,一只越州老窑精描茶盅被搁回桌上,免遭粉身碎骨之灾。
刘皇后瞪他一眼,快步走到软榻上坐下,双脚一抻,郑玉儿立即上前,抱住她的脚,把一双缀珠嵌玉精致的绣花鞋脱了,真儿拿了小矮绣杌来,把皇后的凤脚架在上面,然后一个一边,细细地按摩起来,陪着皇上在御花园走了大半天,一双凤脚可累惨了。
刘皇后此时也顾不得形象,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热茶,喘一口气,看着脚边两名跟了自己多年的贴身宫女,低眉顺眼细心地轻揉她的痛脚,说不出的舒服享受,先头恨不能抬脚将她们踏飞,现在一口气顺回来,心里没那么窝火了。
“没眼力的蠢材,都选的什么人做事,弄成这样的结果,真气死哀家了”
刘皇后是在回宫半路上听到庆王和庆王妃误喝了夺情摄心散,密切监控场面的郑玉儿是知道的,她原想送了皇后出紫云殿,然后回来收拾残局,悄悄将解药给二人吃了,谁知她和手下在紫云殿外等来等去,竟等不到庆王妃出来,原来太子妃带着几位王妃却不走正殿门和偏门,而是往右边的小垂花门出去,她没料到尊贵的王妃们心血来潮会走那条窄小子仄的通道,一时急得不行,只好又着人去唤来真儿,让她无论如何务必要接回庆王妃,不要让她碰茶水,一遇到她就给她吃解药。
然后她就带了人守住庆王,庆王出来了,却又和太子走在一起,走到九曲桥边两人分开,庆王显露醉意,走路不稳,带着随从尽找僻静的地方走,郑玉儿远远跟着,来到湖边假山石林,四面一看不见有陌生可疑的人了,正要赶上去给他吃解药,却见庆王遣开侍从,一捺外袍,直往石林中的茅厕走去,郑玉儿脸上一红,只好停下脚步,躲在一块大石头后边,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探头出来瞧,却什么人也看不见,不但庆王不见,连侍从都不见了。
她慌了神,立即让人四处去找庆王殿下,以及他手下的人,不论是谁,都让火速去找到庆王,将之带回昭华宫。
还是庆王的侍卫找到了他,空寂无人的湖边,暖阁里庆王将贞敏折腾得死去活来,陆云飞等侍卫也是吓得不轻,暖阁里平时不住人,没有棉被等物,陆云飞只好扯下帷幕,将二人包了,捆在一起,几个人遮遮掩掩地扛回昭华宫。
刘皇后几乎吐血,从来没感觉这么憋闷和窝囊。
庆王冷冷地瞥一眼刘皇后,负手转身,不愿与她对视。
刘皇后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为娘的会害自己的儿子?是一时失手……”
“哼我说过很多次,没有把握的事情最好不要去做每一次都失手,每一次都不知会于我,这算什么回事?”
刘皇后叹一口气:“有些事情哀家想做便做了,没必要事事让你知道,总之你记住:所有种种,只为你而谋”
庆王转过身来,双眉紧皱:“母后啊,我求您了谋事须得有远虑近忧,方方面面想周全了才动,你这样,未必能帮得了儿子,反而添乱今日此事,未见一点功效……若不是侍卫们早一步寻到我,这满园乱走的命妇贵女,或是哪一个皇室宗亲,见了我那样子,我还能活吗?如今贞敏怎么办?老太后那里,怎么解释?儿子声誉算是毁了”
刘皇后抿着唇,双手拢在袖里,也兀自后怕不已,好在天气冷,那湖边风寒,没人愿去。可是贞敏那丫头去那里做什么?还在那里煮茶给庆王喝,该死的
“唉也怪哀家太急切了,近期看你事事不顺,正当用人之际,最忠心最得力的程敏当街被杀,几名善谋的府史相继失了踪迹,哀家觉得这些事必定与太子有关,总恨不得一口吃掉他”
庆王淡淡地说道:“查过了,程敏是安王的人做掉的也不是只有他们几个,能辅佐儿子的能人很多,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点了点头:“安王不是善茬,你要多加小心……贞敏那边,只好收了她,好歹也有个太后撑着腰,就让她和莫愁并立为王妃吧,这样她有了面子,必不会将事情捅出去,保住你的名声周全。”
庆王眼里一片清冷,心里说不出的厌烦:“由母后安排,我只不要听到于我不利的闲言碎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死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死心
昭华宫北侧一间上房,容美人斜倚在锦绣香软的卧榻上,愁眉苦脸,不知怎么办好,皇后回宫她已经知道了,等来等去不见她过来,难道要自己走去向她请安,还是请罪?
可她是个不小心摔倒的“孕妇”啊,太医刚才来看过,说是:无须吃药,只要静躺将养着,过几日便好。
她老实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纷乱得很,太子侍卫江登离开梅园后,张小五和那几个宫人一边围拢来服侍她擦洗更衣、清理现场,一边小声商议,觉得太子还是很有势力的,这样都害不了他,下次就更难。虽然大家心照不宣都是皇后的人,却没人敢出头做主意,对皇后最忠心的邓富贵就那样死了,得罪太子和得罪皇后,看来结果都是一个样,而江登却又把话放在前头,说是可保他们无事,如果制造一个假象,一口咬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不是可以蒙混过皇后这边?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容美人,容美人一咬牙:就这么办,太子从没来过梅园
江登既然能说出那样的话,说明对她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她家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太子已离开,刚才还与她抵死纠缠不分彼此,现在却连他的气味都闻不到,无凭无据对皇上控诉他非礼自己,皇上能相信她吗?她只是个得宠一时的小小美人,怎能与尊贵的太子相提并论?只怕皇上未开口,她先就被朝官们上谏处死了。
富贵很诱人,所以她才愿意听命于皇后表姐,期盼能有个好前程,可是若挣得来好前程,没有家人共享富贵,这些她要来做什么?家人和心爱小儿郎的性命,她是无论如何要保下的
从容美人歇息的房间沿曲廊往东,又见一个精巧小院,正面主房大床上,半躺着双眼红肿似桃的贞敏,她已经哭不出声了,嗓音沙哑,一句话也不说,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还能默默流泪。
刘皇后在庆王离开后,终于发飚,一脚一个,把郑玉儿了真儿蹬开,恶狠狠地喝令嬷嬷们给她们各掌掴五十下,直把两个贴身宫女打得鼻青脸肿,生生变成猪头,这才歇下,指着她们咬牙切齿说道:
“就是看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这才轻饶了你们,再给我出这样的错,便是没有活路了下去好好擦药,今晚之前把那几个送酒斟酒的宫女处置了。梅园的人服侍不力,害容美人跌跤,一个不能留,事情做完再知会张公公,让他另换一拔人去守梅园……那样要紧的时候,邓富贵却去了哪里?立刻给我找来,严厉惩处”
宫女端来一碗燕窝粥,刘皇后看着却毫无食欲,眼神一转:“把这东西送到贞敏公主那里,劝她吃了,我随后就来”
重新换了一套衣裳,洗了把脸,把妆容弄得温婉些,这才带了宫女嬷嬷们朝东侧院来。
才进院子,便听见房内宫女们的劝告声:“公主息怒,公主请吃点粥罢,一会皇后来了,可不好半点精气神没有啊”
屋内哐当一声,想是燕窝粥打翻了,贞敏暗哑着声音哭喊:“让她来她养的好儿子……你们只把我送回慈宁宫去,太后娘娘如今可是要找我了”
刘皇后脸色一沉,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温柔慈爱荡然无存,身边马嬷嬷推开房门,她便一步跨了进去,冷冷地瞪看着贞敏。
这深宫有太多她讨厌的人,每日里想着法子除掉他们,却怎么也轮不到贞敏和贞玉这两个可恼的小娼妇,贞玉是她最想拔除的钉子,凭什么她当了皇后,还要让死对头仁孝的侄女儿在宫里舒舒服服享受荣华富贵?贞敏本来跟她没什么厉害关系,偏这死丫头不知好歹,眼高于顶,仗着有老太后做靠山,屡次拒绝她给说的亲事,让她嫁给刘家宗亲子侄,她硬是不肯,想不到今天粘上俊儿,还甩不去手了,真是气死人
贞敏正饮泣着,蓦然见刘皇后进来,被她一瞪之下,不免怯了场,毕竟是掌管后宫的正主,太后要牵制她,还得从皇上那儿绕过来呢。
刘皇后见贞敏别过头去,也强压火气,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走过去温和地问:
“好些了吗?怎的不吃东西?你如今可是需要大补才行”
贞敏不回头,也不说话,刘皇后遣走宫女和嬷嬷,坐到床沿上,耐心开导:
“这事哀家才知道,你庆王哥哥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刚才哀家也训了他,他说当时去到湖边,进了暖阁,恍惚以为回了自家王府房中,把你当成了王妃……”
贞敏双肩一松,还是没有回头。
刘皇后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哀家也不能拿他怎样,毕竟醉了不是?你自小在宫中生长,又不是不熟知他的为人,平日里哪有这般迷糊?他待你们,可从来是温柔爱护的。”
从小到大,庆王待她和贞玉确实没什么不好,但暖阁上那如狼似虎的样子也实在太可怕了,对她的伤害,岂是三言两语好话抹煞得过去的?
她现在连下床走路都不敢,下身疼痛,两条腿好像不属于自己,想到莫名其妙失了贞节,老太后还在慈宁宫等她回去,不禁又捂脸哭泣起来。
刘皇后撇了撇嘴,假意怜悯:“从小到大,你与贞玉就不同,你比她尊贵得多,宫中赏赐下去的各样珍玩,贡品,吃的穿的,贞玉可以没有,你却一定要有,哀家待你怎样,你是知道的。哀家向来喜欢你的灵敏秀美,也曾想过求太后把你给了庆王,又怕太后不舍,今天出了这个事,看是庆王无意中犯了错,却也是天意如此,要保住你的声誉,唯有一件:哀家去向太后求娶,你便应下,不会让你受委屈,与李氏平排为正妃,且你本身就是公主,金枝玉叶,原本比她尊贵,自此后庆王府便是你说了算”
贞敏捂住脸的手没有放开,指缝间却没有眼泪渗出,听见刘皇后继续说道:
“再无别的路可走,这也是哀家怜惜你,若事情出在贞玉身上,便不是这样了——今日太后寿辰,举国欢庆,皇宫御花园中热闹非凡,偏去那冷僻湖边做什么?那是王爷醉酒散步去酒气的地方,暖阁中还置了小卧榻,有火炉煮茶温酒,桌上有艳诗yin词……分明是蓄意想勾引酒醉不省人事的王爷”
贞敏唬得猛然把捂脸的双手拿开,睁大一双泪眼,语无伦次:“不是这样的”
刘皇后笑笑:“哀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好孩子,所以要求来给俊儿做王妃,你可愿意?”
贞敏又委曲又痛苦,无法可想,这条路不走,她就唯有死路一条
心心念念要做安王的王妃,没想到却做了庆王的女人,仍然是与人并排为正室,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从来心高气傲,只肯为安王忍让,凭什么庆王也要让她受这份气
嘴唇被她咬出两排深深的齿印,她心里恨意难消:都是董明珠害的如果不是她先给了她希望,又拒绝了她,她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她并不喜欢那片冷冷的湖水,每天早晨去一趟,只为抚慰胸中那颗深藏着相思情意的心,那是她的小秘密,甜蜜而惆怅。
在安王府住了些日子,她偶然早起,遇到安王晨间去湖边练剑,便跟了过去,安王说晨间湖边水气清冷,不利于女孩体质,让她回去,她不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