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严惩,必须得一板一眼,完全合乎皇家风范。因此,底下人瞧着咱是人上人,那是你每没见到咱受的那些苦啊。至于说怕她,从小就怕,已经成习惯了。没听她说么,是慈宁宫管事牌子的弟媳,仁圣老娘娘其实待咱也不错,不过她一生无出,尤其严厉,就为咱想见驸马都尉一面,没孝敬花姑姑银子,花姑姑到她跟前告状,说咱不守妇德,不知廉耻,咱就被罚了半年的饷”
公主与驸马的故事,杏儿身在京城。听过不少。不过以前她总觉得不以为然,感觉堂堂公主,不可能见自己的夫君还得给别人送礼。现在听彩玉亲口说出,不禁吐了吐舌头:“还真有这回事儿啊?不是您说,奴家还真不敢相信!”
二人说着话,花姑姑已经上到了二楼,陈默生恐等会儿她说出不好听的话时,朱翊钧听不清楚,急忙扯他袖子一下说道:“咱每靠近些。你低着头,别让花姑姑认出来就行。”
朱翊钧正中下怀,点了点头:“放心吧。陈公公!”一推陈默:“走吧,现在你是宫里头的老爷,咱每都是跟班儿,你得走到前头!”
陈默一笑。当先从桂树后边闪出。迈步上前,待靠的近了,恰如烟回头,问道:“咋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如烟见到他顿时大喜,匆忙跪倒行礼,起身后笑道:“老爷不是去大屿山当印公了么?九姑娘还提起您来着呢,什么时候回京的?”瞥他身后一眼,只认得赵振宇。另外那名胖乎乎的小伙子却不认识,还以为是锦衣卫赵振宇的同伴。一并福身见礼。
应久珍听到动静也回身行礼,陈默笑道:“临时回京有点事,跟九姑娘她每前后脚,如今事办完了,顺便过来看看她。”扫花姑姑的一众手下一眼:“这些人是?”
“九姑娘真是好福气。”如烟说道,一副与有荣焉的的样子,看花姑姑那些仰着下巴的手下们一眼,压低声音:“九姑娘带回来一个叫彩玉的,竟然是永宁公主,那些人都是公主府的人,过来寻公主,老爷稍等会儿,等他们走了再去上楼见九姑娘,好么?”
她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默明白她的心思,笑道:“不急,不急。”走到廊子下冲上边吆喝:“九姑娘,咱过来看你了,最近咱又写了首词儿,特来向你讨教,你先别休息,沏好了茶等着,一会儿咱就上去。”
说罢也不管旁人诧异的目光,回身冲赵振宇,其实是对朱翊钧说道:“这九姑娘平日里休息的早,万一等会儿公主一走,她便脱衣就寝,咱每就不好上去打扰了。”
朱翊钧果然不怀疑他在“通风报信”,心说他怕朕看不到李九妹失望,倒也细心,忍不住暗叹:“你小子还是不能完全知道朕的心思啊,李九妹再好,此刻朕哪里还有见她的心思?”止不住琢磨:“皇妹啊皇妹,好端端的,你咋就跑出来了呢?”闭口不语,凝神去听楼上说话。
这年代造楼可不像后世,钢筋水泥,铝合金玻璃窗一封,隔音的很,里边吵翻天外边也听不到。陈默扯着嗓子的声音楼上听的真真切切,三女同时一喜,已经进门的花姑姑只稍怔了一下,以为是谁家登徒子,并不在意,冲正中端坐的彩玉跪倒叩安,和蔼的笑道:“老婆子给殿下见礼了,几月不见,瞧殿下瘦的都是老婆子的罪过,殿下念咱伺候您这么多年份上,别跟老婆子一般见识,回府吧?”
陈默的声音就像一剂强心针,彩玉早就镇定下来,心说反正陈默也答应想办法替咱报仇,今日豁出去了,就跟老家伙撕破脸又怎地?想着一笑,说道:“花姑姑,按理说咱是公主,自然应该跟你回公主府,可那地方本公主实在是住够了,不想跟你回去。你看,反正额驸也殁了,礼仪房(注)也不怎么过府,能不能通融通融,本公主给你银子,还不成么?”
花姑姑愕然盯着彩玉,像不认识这位吃她的奶长大,受她教诲的金枝玉叶一般。
彩玉起身,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花姑姑,说道:“打小你就跟着咱,本公主的底细你自然是知道的,下嫁时赏的银子早就花的差不多,月饷更是由你掌着,这还是上次进宫,延祺宫淑嫔娘娘瞧着本公主凤钗上珠子掉了也没钱换,硬塞给咱这点体己。咱知道这事你担的关系不小,也不容易,全拿去使!”
花姑姑偷眼看一下,见是一张数额千两的银票。她富的流油,还真看不上这点银子,说道:“按理说上有所赐,下不能辞。不过这事儿太大,犯规矩,礼仪房知道不得塌了天?老婆子肩膀软,真担不起这么大责任。你好歹体恤咱,回去吧。有什么不对的,老婆子改还不行么?”
“改?”彩玉格格冷笑,说道:“说的轻巧,管家是你表弟,管库房的是你外甥,管门的是你姘头,府里上下,全都你一个人说了算”
“老婆子这不是替您操心么?”花姑姑不妨彩玉突然翻脸,打断她解释道。
彩玉久蓄的怒火登时熊熊燃起,啪的将银票摔在花姑姑脸上:“为咱操心?就连本公主的贴身丫头让你外甥糟蹋了都得忍气吞声,这就是你为咱操的心?回去?回去指不定哪天你那混账外甥敢把本公主也糟蹋了,你以为你跟你表弟跟你外甥的那点破事儿咱不知道?那哪儿是公主府,根本就是个王八窝,本公主敢回去么?”
花姑姑不妨被彩玉抖落出痛脚,登时再也忍耐不住,面红耳赤站起了身,格格一笑,说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出去了一遭,脾气倒是见长。老婆子一味忍让,不过敬您是个公主,可别欺人太甚!”
注:礼仪房,司礼监下属机构,提督一名,或掌印太监,或秉笔太监兼任。掌管皇家一应选婚吉礼,并皇子皇女,剪发,命名,请发,留发,入囊,册立,册封,选妃,选驸马,等一应诸事,约等于满清时期的内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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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酝酿(二更)()
听楼上突然吵了起来,花姑姑带的那些人顿时待不住,一拥上了楼。朱翊钧还是头一回见识花姑姑的另外一面,担心彩玉安危,拔足也跟了上去。陈默与赵振宇见状,急忙跟上去护驾。
见这情状,如烟跟应久珍也不能坐视不理,便也带人上楼,一时间,原本还算宽敞的二楼走廊顿时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赵振宇生恐朱翊钧出事儿,叉开双臂,紧紧将其挡在身后护定,暗暗埋怨陈默,扫眼却见前楼后门涌进十多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为首正是那霍东,提着的心登时放了下来。
陈默也发现了霍东,暗赞这小子来的合适,探出廊子,伸手示意让他在下边等,这才回身悄声对朱翊钧说道:“你别露面,咱进去看看,不能公主吃了亏。”说罢也不等朱翊钧点头,用力往前挤了过去:“让让,让让,让咱进去”
“凑什么热闹?没看咱每办正事么?滚远点!”为首汉子就是彩玉所说花姑姑的外甥,精瘦精瘦的,三角眼一翻,用力将挤到门口的陈默推后了两步。
陈默怀着心思,巴不得花姑姑一方越嚣张跋扈越好,并不生气,激那人说道:“你不就是公主府的一个下人么,咱家还是宫里的公公呢,怎么着,还想打人么?”
“公公?”汉子略怔,噗的一笑,不屑的说道:“打人又怎么了?瞧你打扮的倒也人模狗样,不知在哪个衙门当差啊?你也来了会子。没听过咱姨母的大名,总听过慈宁宫老祖宗的名号吧,那是咱姨丈的亲大哥。打你个小宦官算得什么?赶紧滚,惹急了大爷,着人将你送到东厂!”
“混账,愈发不像话了,让他进来,他是本公主的朋友!”陈默刚琢磨出对方就是适才所说的那个花姑姑的外甥,没等说话。里边先传来彩玉的声音。
汉子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让到一旁,瞪陈默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进去少管闲事,不然公主也护不了你!”
“不劳你费心!”陈默一笑,回头隔着人缝冲赵振宇跟朱翊钧使个眼色,昂然进屋。冲彩玉一挤眼:“好哇彩玉。你骗的咱好苦,原来你是永宁公主”
“当时不是事出无奈么?”看陈默在这儿装腔作势,彩玉暗暗好笑,打断他说道,斜花姑姑一眼,又道:“别的话回头再说,你当初不是曾答应本宫有了麻烦找你嘛,先帮着本宫把这麻烦打发了吧!”
同时暗暗寻思:“就算皇兄护着你。不过人家有慈宁宫做主,也不过是个七上八下。未必便会怕你吧?万一事儿闹大了,再害你吃挂落”原本下定的决心竟然隐隐动摇了起来,做着打算:“先看看情况,实在不成,也只能回去,总不能让他为难便是!”
对于陈默跟花姑姑之间的碰撞,李九妹跟杏儿包括也挤到门口的如烟都不怎么看好,担忧的望着他,都想看看他怎么对付气焰嚣张的公主奶娘。
花姑姑格格一笑,将视线从陈默身上挪到彩玉身上,再从彩玉身上挪回陈默,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婆子还以为公主怎么了,原来是找到撑腰子的了咱想想啊,这位公公便是新任昭陵陵监的掌印陈公公吧?”
“是又如何?”陈默微微一笑,反问花姑姑:“你是听马荣发提到过咱家吧?看来是承认派人追杀公主,险些让公主与咱家丧命荒山野岭喽?”
“胡说八道!”花姑姑眼底掠过一丝慌乱,虽然她当初确实跟马荣发说过,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杀了彩玉,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那是私底下的事情,如今众目睽睽,这么大的罪名她可不敢承认,气急败坏说道:
“谁说咱要杀害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失踪,咱身为她的乳母,公主府的管事,总得想办法找回吧?”
说着一声冷笑:“倒是你,好好的做你陵监掌印便是,非要横插一杠子,阻止公主回府,到底居的是什么心思?”
陈默暗暗冷笑,心说只要你承认公主失踪就够了,朱翊钧便在外边听着,光一个知情不报就够你受的。
不过他并不满足于此,想起彩玉适才说的话,顺着说道:“别问咱家什么心思,先别说当时咱家并不知道公主身份,便是知道了,咱家照样得帮她,不为别的,就为如今那公主府早已不是大明公主的府邸,而是你男盗女娼以奴欺主的王八窝!”
花姑姑被气傻了,浑如做梦一般,周身筛糠似的哆嗦,瞥眼见旁边茶几上放着茶杯,抄起来便砸向陈默。陈默歪头躲过,气的她戳指大骂:“你家才是王八窝,一看你就是个小杂种!老娘没了夫君,愿意跟谁睡就跟谁睡,跟你有何相干?你倒想睡,下边得有那家伙才行,就你那去了势的秃样,只好回去磨你老母!”
“好,好!骂的好,平日里瞧着也还贤淑,却是老子看走了眼!”外边朱翊钧气的脏话都冒了出来,小声嘀咕着,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右手捏着赵振宇胳膊,胖乎乎的手上,青筋都漏了出来。
花姑姑这话骂的确实恶毒,骂完还不解气,却想起陈默身份,微微收敛,喘口气说道:“你是陵监掌印,钦命的差事,老婆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今日这事儿权当没发生,赶紧离远点,别妨碍咱接公主回府!”说着一顿,扫彩玉一眼,又道:“没听说过哪朝的公主到处乱蹿的,前番你不知道,也就算了,再敢阻挠,擂台打到司礼监咱也不怕你!”
瞅她有些外强中干的意思,陈默可不能顺了她的意,眼珠一转,稍稍退后,做出一副被对方用话拿住的样子,却偷偷递给彩玉一个眼神。
见他退后,彩玉初还以为他退缩了,失望之际,便要准备妥协,乍然瞧他挤眼,顿时一怔:“什么意思?还撑着?”眼见花姑姑已经走到面前伸出胳膊要拽,顾不得多想,一把推开:“他是他本宫是本宫,别以为说动了他咱就跟你走,告诉你,大不了鱼死网破,想让本宫跟你回那王八窝,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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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怒杀(首更)()
“话不能说的那么难听!”花姑姑还是有些顾忌陈默的,见他退后,还以为他被自己吓住,这才有恃无恐起来,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今日说破了,老婆子也不怕别人知道,咱就是跟表弟有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倒也想,谁叫您是公主呢?皇家的脸面要紧啊!”说着语气柔和了下来,“怪不得你不想回府,驸马都尉过世快一年了,咱敬你爱你,比亲闺女都亲,如今想来,这事儿上倒是疏忽了。跟咱回去吧,真有那想法儿,老婆子怎么也得想个法子”
“住口!”彩玉实在听不下去了,也不管陈默有何计划,怒声质问:“咱倒不知道你待咱比亲闺女都亲,咱只知道,咱想见自己的男人一面,就得先给你送银子,做贼似的领进来。不给银子,你这自身不正的淫妇就敢当面劝咱‘知道羞耻’!你也配提羞耻二字?”她愤怒的两眼喷火,用手指点花姑姑,咬牙说道:“现在倒好,纸里包不住火了,不提廉耻了,竟然要拉咱下水,真是,真是”
“真是无耻至极!”门外突然传来朱翊钧的声音,彩玉一怔,陈默却大步走到门口厉喝:“住口!没你说话的份儿,下楼待着去,赵振宇,你进来!”
外边朱翊钧被陈默骂的一怔,待硬被赵振宇架着下楼,看到廊子里藏着一队锦衣卫,这才明白他的苦心,心头一暖。将陈默骗他出宫,看这一场大戏的事也原谅了过去。他不傻,要是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真该一头撞死了。
“谁?是谁骂咱?”花姑姑气昏了头,虽觉朱翊钧声音熟悉,却没往他身上想,只怒视陈默问道,一副不给个交代就不善罢甘休的模样。
彩玉却听出了朱翊钧的声音,暗中寻思:“看来花姑姑能寻到这儿,该是陈默故意走漏的风声。他曾说要在皇兄跟母后面前好言相劝,又说想办法替咱收拾花姑姑,原来是早就想好了。真是聪明的紧。不过领着皇兄半夜出宫,胆子也够大的,传出去,先别说内廷外廷那些人。就是母后估计也饶不了他。为了咱。他担了这么大风险,适才咱还怪他退缩,真是”
暗暗自责不已,心里头却甜滋滋的,想道:“咱还真是没有看走眼,不过,适才咱说花姑姑无耻,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又算什么?”不由面红耳赤。低下脑袋,暗暗恼那已故的梁邦瑞:“都是你。死就死了,平日也梦不到一回,偏那夜非来搅咱。哼,说什么烈女不更二夫,咱偏不信邪,就主动了又能怎地?”
不过想虽如此想,毕竟以往的观念根深蒂固,想着她与陈默的身份,到底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禁有些不甘,又想朱翊钧就在楼下,芳心愈加慌乱。
只是陈默可猜不到短短时间彩玉便想了这么许多,冲花姑姑一笑,说道:“勿怪勿怪啊,一个随从罢了,别跟他较真!”说着笑意一收,语气一下变的森然,浓眉倒竖,提高了声音:“不过咱家那随从说的不错,你还真是无耻至极,可恶至极,这不平事,咱家还真得好好管上一管!”
花姑姑不怒反笑,说道:“管?凭什么管?就凭你陵监掌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