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也是不解,“谁说不是呢,明显是有人在帮钟芙顶罪。”
重宁略一思考,对夏氏道;“三姨娘,你先回苑休息,我现在就去趟知府那问个清楚。”
“呦,阿宁这想去接你姐姐出狱啊?我正打算亲自来给你说呢?”许氏春光满面的走进来,好不得意,身上穿了新衣裳,还扑了香粉,一副好事来临的样子。
夏氏闻着许氏身上扑了浓郁的香味,忍不住干呕了几下,掩着唇不甘的退在后面憋的脸色微红,重宁一蹙眉头,心头暗叫糟了。
许氏眸光一闪,微微眯着眸子瞧着夏氏,“妹妹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氏冷笑,“不过是最近变天,胃不太舒服。”
许氏笑了笑,“看来咱们钟家会好事连连了。等把芙儿接回来,我就请个大夫给妹妹瞧一瞧。万一不是个胃病,可得注意着身子!”
第85章()
日上竿头,元师父的医馆依旧任性的闭门不开,院子里,容缙用钟宁送来的桂花蜜给元老头煮了壶桂花酸梅汤,后者就悠哉地坐在树下躺椅上看天上云卷云舒,好不闲适。
只是近日元老头旁边有了伴儿,恢复少许的钟鸿飞叫梧桐推到院子里,搁着一块儿晒太阳,凡是女儿送来的,必然要和元师父争抢一番,二人都过了半百的年纪,却还像小孩似的,不过倒使得医馆里添了生气。
重宁到医馆的时候正巧看见元师父偷偷往她爹的杯盏里撒什么东西,蓦然听到动静,手快速地缩回了身后。钟鸿飞亦瞧见了她,登时兴奋地唤着宁,重宁。重宁走近,替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薄毯,让杏儿收走了桌上的杯盏,重新洗了过来。
元师父吹了吹胡子,看向别处,哼,他一点都不羡慕有个贴心的女儿!
这些日子钟鸿飞的气色好了许多,连带着之前不能说话,到现在也能几个字的往外蹦,只是还说不利索罢,却也比重宁预想的要好很多。若非钟芙要出来,她也不想这么快来打扰爹的静养,但钟芙一回来……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四喜楼,重宁不想还了去,故此才想到接钟鸿飞回家。
反倒是钟鸿飞一听要回家,很是高兴,重宁让杏儿收拾了东西,便带着钟鸿飞同元师父告别,自然也少不了允诺的美食报酬。
马车行在路上,车厢里,重宁倚着软垫有些走神,秦越和那掌柜分明是死于灭口,官府草草了案,说不定暗里勾结,但有萧长珩施压着,谅那知府大人也不敢胡来……脑海中蓦然闪过贺颢之临行前的话,京中的大人物……所以许氏这些日子反常的闭门不出,实则早就算到了这结果?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那人就再无翻身之地,为何……重生后隐忍惯了的重宁倏地攥紧了手心,指尖深陷,难掩怨念。
“别……怕,爹……爹在。”一只干枯的手覆在了重宁的手背上,钟鸿飞颇为费劲地说道,手紧紧握着重宁的,似乎是给她倚靠。
重宁回神,对上钟鸿飞凛然的神色下隐藏的担忧与愧疚,轻轻点了头。车轱辘转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钟府的大门近在眼前。重宁被杏儿扶着下马车的刹那,依稀听到车厢里钟鸿飞的低语,又似错觉,那个向来高傲,杀伐决断的生意人怎么会道歉呢?
门口,风伯的人早早侍立着,见着马车,连忙上前扶了钟鸿飞下来,后者扫过重宁并无异色的脸,微一叹息,随后整了整衣衫,拉着重宁的手,步子缓慢而郑重地走向大门。
一路上,有小厮瞧见老爷从外头进门,下意识地往正茗居的方向看了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重宁自然也不会解释,正茗居的那人早在她去医馆前就着手安排离开。
丫鬟小厮们怔愣过后,当即反应过来,瞧老爷这模样,是病好了啊,纷纷往各自的院子跑去报信去了。
芙蓉苑里,刚从官府被接回家的钟芙让人往桶里面撒满了花瓣,又嫌不够的取了艾叶草,香胰子,统统搬到了寝居里,随后遣散了侍候的丫鬟们,只留下翠云,令其关上了门,才慢慢脱了衣衫。
正往回走的翠云不经意瞥见,脚步一顿,险些叫出声来。这……原本以为是小姐在牢房里待得久染得那股子臭味,却没想到是……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帮我擦。”钟芙一刻不停地入了桶子里,看翠云还站着,不满地出声道。
翠云瞧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着一个一个可怕的溃烂伤口,似乎是被抓破的,一挨近就能闻着那腐烂臭,很是刺鼻。翠云抓着巾子的手有些哆嗦,擦得不得力,钟芙察觉,回了头,恶狠狠道,“今儿你看到的若是透露出去半分,我一定让人把你的嘴撕烂了,去和季然作伴。”
“奴婢不敢。”翠云被吓得一哆嗦,当即摇头,手上也不敢停。
钟芙略为满意,只一想到自己这一趟遭的罪有那小贱种的手笔在,就又恨的牙痒痒。眼下钟宁被洗干净了冤屈,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不过是一死人,可那重宁还在眼前蹦跶的,想除了自己吞钟家,也真是敢想……
一拳砸在桶壁上,惊得翠云手里的巾子都掉了,只是掉在了桶里,原先闭着眼睛擦的,这会儿又瞧见那几乎没一块儿好的皮肤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隐隐作呕。
钟芙瞧见她那反应,也知道自己这身子如今是个什么可怖模样,连自己都不肯瞧上一眼,只冷着声儿道,“大夫说只是疹子,换了地儿好好养着,不日就能好,若这事有一星半点的传出去,小心你的贱命。”
“是,奴婢晓得。”
沐浴完毕,钟芙扑了层层香粉掩饰身上的恶臭,穿上衣衫后,又让翠云取了香囊缀在腰间,正好有小厮在外头通禀,说老爷病好,钟芙神色一变,快步往外头走去。
冷清许久的正厅里,又一次聚满了人,这回是钟鸿飞坐在了主位上,婆子奉茶,钟鸿飞手不哆嗦地捧着,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似乎在耐心等着最后那对母女,人就齐了。
重宁站在钟鸿飞的左下方,看着门口,不多时就瞧见了许氏的身影,临到门口似乎有些踌躇,等身后的人到,才一道走了进来。
钟芙跟在许氏身后,与重宁的视线堪堪相对,一时间火光电闪,二人眼中皆迸出强烈情绪。
“爹,这大清早的您怎么从外头来的,现在天二凉,万一受了冻怎么办?”钟芙仗着自己做事不留把柄,谅他二人拿不出什么证据,便厚着脸皮以不变应万变。
许氏想要开口,叫钟鸿飞视线一扫,被那眼里的寒意震住,一时僵在了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或是说钟鸿飞的突然病好,最手足无措的便是她了。钟芙挨着她,扶着她顺势坐在了右下方的位子上,暗里捏了一把她的手心,示意她别自乱了阵脚。
重宁冷眼瞧着,沉声道,“咱们这些人里头,最盼不得爹好的人,怕是你罢?”
“你胡说什么!”
“当初是爹病了,才将四喜楼和府里的生意托付给钟宁,后来又落了你手里,那是在爹病的时候,如今病愈,爹又正值壮年,这个家自然还是爹当着,只怕你尝了权势味道,不肯还了罢?”
钟芙冷笑,“啧啧,妹妹扮的一副纯良样,将钟府上上下下耍了个遍,又让我去牢房走了一遭,要不是我真没做过,指不定这钟府的家产就落入你手里了,我不知道你同爹说了什么,也许是病久病糊涂了,受了你摆布,万一我交了权,转一背又落到你手里,你说我可不得防着些么。”
“钟家容不得一个名声有污的人作当家人,如今宛城谁不晓得钟家二小姐,勾引姐夫,给自己的亲姐姐设局,毁人名誉,端的蛇蝎心肠。”
一旁的夏氏一手搭在腹上,看向自钟鸿飞出现就有些兢兢业业的许氏,勾了勾唇角,一改往日温吞,犀利出声道,“那是因为她随了她娘,当年白氏待你如亲姐妹,还不是背着白氏爬了老爷的床,说不准白氏难产也与她脱不了关系,毕竟这人连一个一岁不到的婴孩都下得去手,丧尽天良。”
钟老爷先让夏氏说得羞愧,紧张地看了一眼重宁,发现她神色阴冷,只看着许氏,心里万般复杂,但听到最后,陡然变了神色,“你说……孩子……”
夏氏起身,一步步逼近许氏,看着后者满口谎言的解释着当年的事情,一手抄过桌上滚烫的茶杯,狠狠泼了过去,只听得许氏躲闪不及的尖叫声,脸上显出一丝快意。
“我那孩子随我,身子弱,可见谁都爱笑的,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你说认识算命的给批个八字,要走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回头就给孩子的汤水里下毒,孩子才那么小啊,疼都说不出来,硬生生憋着青紫的没了,我以为是我自己没照顾好,可后来碰着那算命的才知道不是,我那孩子和钟芙八字相冲,我可以带着孩子走,我不想争不想抢,就想带着孩子过安稳日子,为什么不让我带着孩子走,要害死我儿啊!”
夏氏说到最后声嘶力竭,积攒多年的怨恨爆发,竟是连身旁的丫鬟都拦不住,只看着她扑向许氏,恨不能将人生生扒了皮。钟芙离得近,出手要帮,重宁早在察觉之时就护在了夏氏身旁,冷眼扫过要上前帮忙的丫鬟小厮,后者便不敢再上前,只看着主子厮打在一块儿。
钟芙要伸向夏氏的手被重宁紧紧钳制着,方才挣扎,还叫重宁狠狠抓了几道,从牢房出来身子弱,在重宁的手里呈了弱势。
眼见许氏和自己都落了下风,又看了一眼主位上钟鸿飞视而不见,和周围人或默然或漠然的样子,钟芙陡然冷笑了起来,随后放声大笑,拼尽全力甩开了重宁,后退几步被翠云扶着才堪堪稳住。
“啧,看来今儿是打算对付我们母女,赶我们走,还是送我们去官府?”钟芙脸上阴翳一片,缓缓扫视过在场之人,一顿,最终落在了重宁身上,勾起一抹冷笑,“只可惜,不能如你们愿了。”
“翠云,把契纸拿过来。”
话落,翠云离开片刻取回了一只木匣子,里头密密陈列着许多纸契,钟鸿飞瞥到一部分登时激动地站了起来,由小厮扶着靠近。
“这……”钟鸿飞看着那些自己眼熟的契约,最底下的名字却易了主,双眼满是不置信。
钟芙得意,“没错,如今大半个钟家的产业都是我的,就连这座宅子也是我的。”说罢看向重宁,阴沉一笑,“所以,今儿要走的,是你,不是我。”
说罢,一个示意,手下便抓着重宁推攘着往外走去。重宁只来得及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这个家我说了算,若有异心的现在趁早走,至于爹和夏姨娘……来人啊,带他们回自己的屋子好好伺候着。”
第86章()
“许氏,我的孩儿不能白死,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我诅咒你生前千刀万剐,一身脓包,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断手断脚……”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褚玉苑里传出来,向来说话声调都不会大的夏氏喘息着扒拉着门,房门从外面用厚厚的大锁牢住,夏氏用劲的拍着,像是疯狂了一般。
许氏还没从今个的惊讶中缓过神来,脸上的惨白可见余色,这会儿的从门缝里看见夏氏一双发红的怨毒眸子,听着句句发狠的诅咒,心中猛然一颤,竟让她说的又心慌了起来,许氏叹息一声,强压下那抹不安,“你个骚狐狸精,还有脸说别人。竟然背着老爷跟野男人私通,还怀了野种,谁的?”
“啊呸,你真在乎老爷啊?老爷身上的毒是谁下的,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么?你一次次的想毒死老爷,最毒妇人心,天下没有比你更毒的女人了。你现在恐怕在老爷眼里就是一条恶心的寄生虫,寄生在钟家,喝钟家血,吃钟家肉的,早晚这些都是要吐出来的。”
许氏脸上闪过一抹心虚,眼角眉梢染上担忧,她是想着夺了家产,坐上主母的位置,可从来没有想过害老爷的,那些致命的毒药都是芙儿弄的,正如夏氏说的,这些老爷只怕都误会了,都成了她的主意,许氏一想觉得自个也是冤枉,却一时无言以对。
夏氏哈哈一笑,许氏气的身子发颤,说着就命人打开铁锁,她不进去扇那贱人几耳剐子,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平静的,许氏站在外面听着开锁的声儿,抿唇咬牙,憋足了劲儿道。
“娘,不至于跟这疯女人怄气。”去送大夫的钟芙这时候折回来,赶紧的又重新命人将锁锁了起来,并将许氏拉到无人的一边。
许氏一蹙眉头,觉得芙儿有些奇怪,不解之后显然有些不满钟芙的阻止,“为何娘就呕不得这气了,现在整个钟家都是咱们的了,还怕她作甚?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夏氏那贱人也软禁起来,就该把她肚子的野种打掉,揪出奸夫,然后再赶出钟家。”
钟芙脸上凝着精明的算计,语调慢悠悠的,“刚才大夫说了,夏氏身子太弱,这要是磕磕碰碰的滑了胎,可就是一失两命的事。”
许氏还在气头上,痛快的笑了出来,“噗,那正好,死的干干净净的。”
钟芙突然瞪过去一眼,“娘你怎的越来越糊涂了?”
许氏被女儿一说登时有些怒了,取了帕子抹泪,“芙儿当了家,连做娘的都要受气不成?”她一边哭诉一边暗暗斜着眸子观察钟芙的神色。
钟芙觉得自个的事越来越头疼了,眼前的娘亲就是个鼠目寸光,只知道内宅斗的女人,也不想想长远的利益。
而她却是个生意人,出外在乎名声,入内还要嫁人,这几日霉运连连,入狱不说,本不想这样夺了钟家的,在她设想中应是一步步吃死了钟家后,再不知不觉毒死钟鸿飞,对外道是爹爹因着钟宁的下毒,久病不愈,终是驾鹤西去了,最后再尽一番孝道,粉饰太平,岂不妙哉。
可重宁的出现,却让这个计划变的摇摇欲坠,甚至让她差点摔死,现在是夺了钟家的权,却坏了名声,重宁净身离开钟府,钟芙心中冷笑,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虽然刚才已经告诫过下人敢乱嚼舌根的就乱棍打死,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密墙,她这回入狱就是最好的说明,幸而使了不少银子进献给丞相大人,才被放了出来,一想到苦苦套来的白家家产全给了上头,就觉得可惜,咬牙一声呵斥,“娘,在我面前您能不装可怜了么?还嫌我身上背的命案不算多么?总之府里最近不能再出任何的人命了,我需要挽回名声,都安静着点,也免得贺家拿这件事做文章,又来退婚。”
“我现在就要去一趟贺家,娘你安生着一些。”说完钟芙揉了揉眉心,身上又开始隐隐作痒,心烦意乱的离开了。
许氏抹开帕子,哭声戛然收起,看向钟芙的背影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
重宁被逼出钟府,萧长珩第一时间得了消息,亲自安排坛九去接,顺道的连桃儿,杏儿也一并带出了府,安排在宛城的一处客栈,原本该回杨蓉那所宅子住,萧长珩和重宁都觉得不妥,“还是住在客栈吧。钟芙怎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只怕住在娘那里惹了麻烦,再者她受不了惊吓,不能让她知道我现在的境遇。”
萧长珩抿唇点头,“这里也不太安全,我让人在你屋里设下一些机关,你且也小心着些,别触动了去。”
“知道的,长珩,早些歇息吧。”
萧长珩淡淡嗯了一声,出了房门,临关门前,他温柔的宽慰了一句,“阿宁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重宁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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