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宁凝眉深思,“若说大生意,我怎么不知白家和许氏有来往。”
“若都让别人知道了,这银子也就不好挣了。”
“你给我讲清楚一些。”
贺颢之凤眸一沉,如何也是不肯多说了,重宁微微咬唇,怎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却也担心消息是真,心底便盘算着明日去白三舅那探一探情况。
贺颢之叹了口气,和重宁以往见过的他极为不同,眼角眉梢染着担忧的神色,蔓延至整个美若莲花的脸庞,再不似那个不正经的公子哥儿,郑重道,“阿宁,若是真要查下去,定要在萧长珩的庇护下。”
重宁眨了眨眼睛,似乎她要查的是个危险人物似得?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以茶代酒道,“祝你明日一路顺风。”
第80章()
十里长亭,柳树依依,早就颓败的只剩下一缕缕枯枝了,贺云戟回京不敢声张,只是默默派遣了禁卫军去前面开路,顺便保护魏项彦先行,与自己分开行程,一个改走水路,一个走官道,而他自己身边只留下了一些精锐的侍卫,生怕被魏家那三个兄弟缠住,贺云戟早早就放出了话,自己不与魏先生同行。
重宁没有来为他送行,贺颢之有些失落,在与家族叔伯客套的寒暄后,原本笑意的眸子一转身就收敛住了,瞧瞧这群人,送别就送别,还带着礼品来,甚至还有送儿子的,喜滋滋的拜托带他去京城给随意打骂,见见世面,是个人都能看出是何心思?
贺颢之厌烦的抽了抽嘴角,依旧漫不经心的笑着,只道这回是去另一个地游玩一番,带着他人不甚方便,那叔伯只好讪讪一笑,将儿子重新拉回身边,嘴巴撅的老高,心中咒骂,啊,呸,不就是个吃女人软饭的小白脸,还怕你带去京城把我家儿子带坏呢。
贺颢之从那叔伯的眸中看出冷意,估计是骂的兴意正浓,不愿理会,贺家家族正在一次次的皇族争斗和朝代更替中走向没落,望了一眼这些应是亲人的人,在他失去爹娘后应该照顾他的人,却没有一个站出来愿意伸手,想来若是那时有人能收留他,也不至于去了京城,成了……这样。
他与这群人早已没了关系……
瞧着他们在族长的带领下一个个虚假逶迤的笑着巴结,贺颢之心中呵呵一声,撑开纸扇,悠悠然的扇了起来,登上马车,挥手辞别,也算是告别宛城了,这个带给不快乐童年的城市,唯一值得留念的许是那个人了,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子。
只可惜……正如他所说他向来没有萧长珩的运气好,相似的经历,却是不同的人生,想到那张总是带着笑容的清丽脸庞,黑白分明的眸光时而怒瞪,时而笑意盈盈,与他对视时总是带着警惕的神色,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画面便挥之不去萦绕在心头,他的心尖微微泛起一丝心痛,苦涩的一笑蔓延至嘴角,回了京城一切又会回到从前。
“主人,有人拦下马车?”
贺颢之紧闭的凤眸突然睁开,似乎已经想到了来人是谁,吩咐道,“路边停靠。”掀开车帘,果然是他。
萧长珩与贺云戟来到河边,河水一望无际,天水一线,秋风正大,两人衣角随风不住的翻飞,交叠在一块,似是摩拳擦掌。
“没想到你竟然来为我送行。”贺云戟笑着先张了嘴。
“如果撇开那人关系,我们还是兄弟,你若愿意离开,一切还不晚。”
贺颢之耸耸肩膀,无谓的笑了,“原来你是来策反我的。估计是不行了。现在横在中间的不仅多了那些,还又多了一个女人。”
萧长珩好看的眉梢挑起,目光沉沉,话语凌然起来,“重宁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生唯一爱的女子。”
萧长珩失意时曾借酒消愁,提到过今生最爱钟宁,这番又变了,对重宁的爱又有几分真情?
一想到这里,贺颢之转为有些怒火,“若是你把重宁当做某人的影子,我绝不轻饶。”
“没有什么影子。”他立刻笃定的回答。
贺颢之自嘲的一笑,“你运气真好,只不过比我早来宛城些时日,若是我早些碰到,许就不是你的了。”
萧长珩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深意弧度,“我与重宁认识的时间比你想的要长,你永远也不可能追上,也许上一世我和阿宁便许定终生。”
不知道为何,贺颢之突然想到那日重宁讲的故事,两人因为前世没有缘分,来世佛主将女人换了一个丑陋婢女的皮相,送到男人的身边……连着萧长珩的话细细的品味了起来,却又找不到重合点。
“若是以后你让阿宁受了委屈,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萧长珩点头,淡淡道了一句,“保重。”
初秋微寒,弯月如勾。
重宁披了一件薄衫坐在窗前的几案前,窗外月光明媚,屋内烛火明明灭灭的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正如同她此刻的眸子也是晦暗不明,额上眉头紧蹙,神色严肃,桌上铺了信纸,提笔斟酌,满满的黑字足足写了数十页之多。
装入信笺之中,又唤了杏儿,重宁郑重的交代了几句,不得一刻耽误的让她送到专门负责发信的驿站,送往京都白家,这是重宁思虑后写给白舅舅的信,只求还来的及阻止。
今日她一早就去了白家在宛城的府邸,却只见了秦桑,秦桑一阵疑惑,看着钟府三小姐无缘无故的拜访,一时不知是何原因,不肯多话的,只好生招待。
原本是娘家的三舅舅,现在却是陌生人,重宁感触颇多,遂开门见山,询问起白家与许氏的生意往来?
秦桑大惊,这事夫君说因为上头大主顾的意思,不愿多做声张,夫君与许氏合作时也曾担忧,但念及许氏与自家阿姐的情深关系,将钟宁养大,只这样令人敬佩的心善,又怎可抹去交情,虽然犹豫中,却也派了秦桑去了几次钟府借着与海氏叙旧的缘由打探,可惜并未打探出什么事情来,许氏一再登门,白三少觉得那笔生意却也是有利可图,还是大利,便真的应下了,于半月前回了京城。
在重宁各种套话下,终是从秦桑嘴里问出一些,只可惜秦桑作为内人,知情的也不算多,重宁想到贺颢之的话,不由心中一惊,吞并白家家产的事,许氏这种恶毒的人一定能做出来,这事必然有蹊跷。她回钟府时已天色微暗,一回来就让杏儿磨墨,提笔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许氏如何害死娘亲白氏,如何加害自己,如何加害爹爹钟鸿飞,她要将信送给白舅舅,无论他信不信,总会产生怀疑的,也许能让他多了警惕。
翌日,重宁心情不算太好,钟芙带着小厮登上马车不知道要去哪里,重宁与钟芙对面碰上,钟芙堆着假意笑了笑,“妹妹最近总是去账房,可是又开始想学算盘了?”
重宁总感觉钟芙的身边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戾气,未察觉是阡陌扮作小厮无法掩盖的杀气。
“妹妹一直想为姐姐分忧的,一些东西总的尽快学会。”
“妹妹好生学着,如是学着便觉得没意思了,就来找姐姐说。”
重宁蹙着眉头点头,眸中染着疑惑,和重宁的心情相比,钟芙似乎有什么高兴事,她太了解钟芙了,都触及她账务的地盘,还能表现的无事一般,很是蹊跷。
钟芙一到外面,秋高气爽,更加好心情的就对马夫道:“去白家。”
重宁则上了二楼自己处理事情的房间,秦越似是早就在等着钟芙出门,一溜烟的跑到重宁这里仔仔细细的关住房门,临关门前又探着脑袋往外瞧了一瞧,才殷勤的跑到钟宁跟前,“小的这几日只等二小姐出门,才能与三小姐见面。”
“发生了什么事?”重宁故意甩给秦越脸色,喜怒明显,“收了我的钱,这么久都不见你有什么动作,反而叫那人得意的,你究竟能不能成事?”
“小姐别急,我今个就是来给小姐送些东西,保证二小姐栽个大跟头。”
“哦?”
说着秦越就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了一些纸契来,递到了重宁跟前。
重宁问:“这是什么?”
“是钟芙给对手酒楼下毒的证据,成安药铺的掌柜,酒楼的伙计等都在事发之前收到一笔钱,我买通了钱庄的伙计,誊录了一份,你看,这账可都是从钟芙自己的账面上走的,分明是收买用。”
重宁故作大吃一惊,“可之前不是说……是大姐下的毒么?”
秦越声音放低,“原本我也是不知道,后来因着一些缘由知道真相,前世大小姐待我不薄,我就开始收集证据,如今拿出来也算是告慰大小姐的在天之灵。”秦越拿袖子作势摸了把泪,主仆情深的模样。
重宁抬眸的一瞬间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眸底暗涌着冬季潮水般冰寒的冷意,当初若没有你推波助澜,我又怎么会惨死?
秦越似乎想到什么,收了情绪,压着桌上的证据不肯往前递送,道:“小姐,我今个拿出证据可是赌了身家性命,还望小姐给小的保密才是。”
“那是肯定,我一定为秦大厨保密才是。”重宁瞧着一眼证据,伸手将她压着的东西拽住一角,秦越眯着眸子思量一下,还是松开了,重宁微微一笑,开始瞧那证据。
秦越看着拿着证据正在沉思的重宁,露出狡黠的诡异笑容,他只要静静的坐收渔翁之利,无论事是重宁败,还是钟芙败,他都能全身而退。
第81章()
得了证据,重宁与萧长珩商量着给钟芙来个措手不及,到时顺势全部得了钟芙的权,让她无从准备,风伯透漏过怀疑许氏和钟芙已经在转移家产,苦于没有证据,而重宁拿到吴善明的账本也是不甚细全,账本显示两年中有几笔大的资金不知道为何流向京都,之后便莫名其妙的蒸发了。
加之白舅舅的事,贺颢之的提醒,让重宁意识到这不仅是自己与钟芙母女的个人恩怨,也是整个钟家利益的事情,她突然有了大胆的猜测,她们母女现在做的正是在掏空钟家,这比她像中的还要震撼,哪里会有人这般丧尽天良,将一个家族推向灭亡。
于是便在次日将证据交给了官府,并称是秦越提供的,知府和钟芙有些交情,略显为难之际,萧长珩以侯爷身份施了压力,知府一声下令,派了人去钟家。
官府来钟府拿人的时候颇早,可那大阵仗的仍是惹得不少人围在钟府外头看,不晓得这钟府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钟芙被侍候的翠云急急忙忙给唤醒,正要发怒,就听着一声粗鲁的破门声,几名衙役打扮的男子闯了进来,惹得钟芙忙裹紧了被子,一声惊叫后怒道,“出去!”
衙役脸上尴尬,领头的给身旁几名使了眼色,随后几人将钟芙的屋子团团围了起来,余下两名守在了门口。
屋子里的钟芙瞪着门口,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惊魂未定。翠云替她拿了衣裳站在床畔侍候着,低声道,“好像是说找到了什么证据要抓小姐去衙门问罪,这可怎么办啊?”
钟芙一滞,视线转向翠云,“什么……证据?”
“我听得不清楚,当时急着来找小姐,只依稀听到钟宁,云悦酒楼什么的……”
钟芙拧眉,霎时联想到酒楼下毒一事,只是涉事之人早就让自己打发离开,有谁会……秦越,联想翠云说的越发肯定!脑海中蓦然浮起秦越奸险面孔,登时咬紧了牙,“让人去四喜楼瞧瞧秦越在哪,找到人立马来见我。”
翠云脸上浮起一丝为难,看了一眼门外,钟芙亦是随之看去,沉下了眸子,听着外头传来男子不温不热的声音,催促着她快些,只得起了身子洗漱见人。
不一会儿,钟芙着一身明艳的衣裳,打开了门,周身气场颇大,让人一时不敢靠近。钟芙的视线与那领头之人对上,薄唇轻启道,“大人这番大动静的,可是明确那事儿是小女做的,若不是,小女的清白何人担了?”
领头的人听着她软言责难,只一皱眉,作了请的手势,“还请二小姐随我们去一趟衙门。”
钟芙勾唇一笑,对于他这般态度算作满意,往前走了去,余光里瞥见丫鬟翠云往另一方向匆匆而去,态度愈发沉稳。
行到钟府门口,钟芙瞧着难得聚齐的家人,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许氏身上,“娘,我没做过,官府定能证明我清白的。”这话是说给许氏听的,还是外人,又或者二者皆有,即便是阶下囚,仍保持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生怜。
只一声嗤笑突兀打断,却是从身旁传来,一同站在门口的重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出声道,“若不是姐姐做的,那为何秦越要一口咬定是姐姐你呢,按理说他是你的大厨,好端端的怎会诬赖你,还是为保命……这个还真要交由官府来论断了。”
众人听着这话皆是一惊,小丫头何时有这种凌厉气势了,心思微转,不由看向重宁旁边的夏氏,风伯和夏氏站在两侧面色无波,并无感到惊讶,而重宁打算就此和钟芙撕破脸皮,没有必要再处处收敛下去了,让别人误会了去也罢。
钟芙对上重宁冷如实质的视线,陡地一颤,却是很快拿帕子遮了,似是委屈道,“宁儿怎么会这么想,接回来后我待你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说要来四喜楼学做生意,我也没二话的,私以为利益迷人眼这不会发生在你我二人身上,可现在……”
重宁笑而不语,只淡淡看着,端着钟芙从未见过的冷凝神色,道,“颠倒黑白是你的拿手本事,就不知在公堂上,还能不能随你自如。”钟芙,作恶太多终会有报应的。
许是重宁此刻脸上的神色太过渗人,钟芙有一瞬被骇住,心中害怕忘了作反应,待她反应过来时,重宁已经转身扶着夏氏离开,钟芙凝着那道背影,细细咀嚼起她的话来,秦越的名字更是嚼烂在舌根。
哼,想投靠重宁,扳倒自己,哪有这么容易!眸光再一转,以前真是小看这个妹妹了。
只这闲淡风度到了宛城官衙,就被那叠证据打散了,审判问罪,收押入牢,钟芙仍有些反应不及,百密一疏,却叫秦越钻了漏子,情形一下子对自己不利起来。钟芙被关在阴暗的牢房里,靠着里面那堵墙面,没有窗子,更显潮湿,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吓得钟芙只敢盘着腿缩在床上。
夜里,月明星疏,兰苑里,重宁开着窗子闻着从外头飘进来的桂花香,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没过一会儿,树影摇晃,一抹身影翩然跃过枝桠,稳稳踩在了窗棱上,背靠着一侧,嘴角噙着抹淡笑,“阿宁可是在等我?”
“嗯。”重宁不扭捏的应了,眉眼弯弯,显得很是高兴。
萧长珩走进了屋子,先开口说起了正事,“方才秦越终于受不住,跑官府寻求庇佑去了,眼下他要想保住自己那条命,也只能乖乖同官府合作,听玖说,那人吓得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代了,官府已经着手调查,我也派了人手暗中保护他,钟芙这回……插翅难逃。”
重宁点头,提及那人仍是有些抗拒,偏那人还想坐收渔翁之利,她怎会让他如意,现在正是收拾秦越的好机会,要说秦越败在哪里,只能说他自个儿自作聪明,咎由自取,以为谁都是蠢的,才会那么轻易上钩,反被利用。前帐未清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夜风拂过,重宁紧了外袍,似乎有些冷。
“若非留他还有用,我真想一刀结果了他。”萧长珩脱下外面罩着的衣衫,顺势将人搂在了怀里,低语道,“秦越现在身中数刀,倒没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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