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孟。”白秋若茫然说道。
杨孟走进来,自顾自坐了下来,“秋若,‘血在烧’一杯。”
“嗯?”白秋若傻了眼。
“糖要双份的。”杨孟补充道。
“真的是杨孟吗?”张震涛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
“不错。”杨孟看着张震涛,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张震涛立刻抓住杨孟的手,“杨孟,你是我的偶像,快点给我签个名吧!”
杨孟一脸的难色。
“不行吗?”张震涛黯然失神。
杨孟解释道:“我今天没带纸。”
“没关系,我今天刚换了一条名牌内裤,还是four的,你看要不签在这个上面?”张震涛知道杨孟不是不愿意,立刻又来了精神。
只是,签名签在内裤上?
“你怎么不去死?”
杨孟一脚踹在了张震涛蹲下来的屁股上。
杨孟是大作家,名动八表,今天坐在了阿里斯基咖啡厅里,明天就不知道是否有疯狂的人来砸白秋若的场子。
只因为杨孟虽然出名,拥有的仰慕者不少,可是仇家更多如牛毛。当年写小说的时候得罪的人着实不少。
现在杨孟就在这里坐着,我想这应该问一些什么。
“姑父,你今天怎么来了?”白秋若抢先问道。
杨孟看到梁雨丰端上咖啡,接了过来,“今天没什么事情,听说你开了一家咖啡厅,你也知道,我喜欢喝咖啡,想着过来看看,一直没过来。今天有了空闲,就来看看。”
似乎是长辈关心小孩子一样,虽然杨孟的年纪也不算太长,可是恍然之间,高山仰止的感觉出现在我的心里。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大家在讨论我的肚子吧?我就在这里,你们不妨看看。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下来?”杨孟问道。他刚才一直在听的样子。
“流氓姑父!”白秋若啐道。
杨孟很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林玲琪问道:“你这个年纪,没有凸起肚子的也不少,你怎么不学一学他们?最不济也要掩饰一下。”
杨孟回答:“诚然如你所言,我这个年纪的人,有肚子的不少,没有的也不少。没有的自然可以嘲笑别人。我也想嘲笑别人,可是自己既然已经凸起了肚子,就不要害怕别人嘲笑,挺着肚子出去,也未尝不可嘲笑没有的人,说他们福分浅薄,连一点肚子上的脂肪都攒不下来。”
林玲琪又说道:“可是别的名人,一般都给人一种无所不能天下无敌的感觉,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缺点?而且年纪稍长,居然连中年男人的标志都出来了。”
杨孟笑问:“你不喜欢中年男人吗?”
林玲琪回答得爽快:“当然不喜欢,我更加喜欢朝气的力量。”
“曾经的年少轻狂换作今天的大腹便便,当年闪亮的眼睛中有寒星的光芒,今天的眼角浮现出了鱼尾的沧桑。这都是时光的法则,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挡命运的到来。我们都是人,又怎么能让青春永远留在永恒的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凸起肚子的三十六岁,也只在青山一晃之间。少年有一腔热血,中年有一个肚子,这样才是人生。”
杨孟的话,总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触,似乎是受过了一些风雨,才能焕发出雨后彩虹的魅力。
“姑父,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又沧桑了?”白秋若叹道。
杨孟叹了一口气,“都是你姑姑家教有方,最近看我的肚子凸起来,连糖都不让我吃了。”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怕老婆?”张震涛铿然说道,浑然忘记自己也是在林玲琪的淫威之下。
杨孟又叹了一口气,“无敌未必真英雄,惧妻如何不丈夫?我的朋友胡适之也怕老婆,可是《胡适文存》,我也一直很仰慕的。”
张震涛翻了翻眼,什么也没说,可以必定心有戚戚焉。以后他可以明目张胆妻管严了。
我突然感觉到,这个杨孟在和我们谈话的时候,不像是那个编纂了《杨孟语录》的世外高人,反而是一个可以倾吐的朋友。
杨孟把杯子推了过来,“身边没有伟人。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听说要我当证婚人,是真的吗?”杨孟问道。
张震涛看了林玲琪一眼,他不说话,等着林玲琪发言。
“是啊,有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来当我们的证婚人,我想在以后的岁月里,一定是一个难忘的回忆。”
林玲琪本来也不曾愿意让一个凸起肚子的中年男人,可是既然是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凸起肚子也应该是一种乐趣。
“那真是我的荣幸。可是,能不能再来一杯咖啡?”杨孟最后一句是对着白秋若说的。
白秋若耸耸肩,“不要对姑姑说在我这里喝过咖啡,我不在,只有雨丰在。”
“老样子,合作愉快。”杨孟说道。“天晚了,我先回去了,要是雪衣看不见我,又要跪一夜主板了。”
于是我头一次见到了将跪主板作为一个玩笑的丈夫。
第二天的早上,我和张震涛林玲琪走进公司。这时保安看我的眼神已经有了差异。毕竟我是在土堆里挖出了一个黄飞鸿,这样的奇遇他不是没有,而是把金子当作了石头,一脚踢开。
我笑着跟保安打招呼,在二十七楼和林玲琪再见,然后一直去企划部。
印景达看到我进来,“觉晓,和黄飞鸿的合作计划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只是递了上去。宝芝林那边还没有回应,听说宝芝林的经理梁宽接手。”什么人做什么事,我的责任到此为止。
“研发部的张震涛结婚了,怎么连白老大都惊动了?莫非他也有不得了的后台?”夜依看看桌上的请柬,将电脑打开。
王小石说道:“似乎是一个不得了的家伙。不过也太没眼力了,竟然做那种花花公子的后台。结婚都要搞个大排场。”
吴情说道:“这有什么办法?张震涛据说斩女无数,现在出家当了别人的老公,未尝不是你我的福音。少了一个人跟咱们单身汉抢女人,总是一件好事。”吴情看着自己的手,青筋毕露,又宽大了不少。
“要我说,那个张震涛,一看就是眼带桃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后台,也一定不是好东西。”
夜依做了一个总结性的讲话,然后对着我说道:“觉晓,你说是不是?”
我无奈说道:“没错。只是他的后台也不想有那么一个不长进的兄弟。”
他们茫然不解,不清楚我的意思。
我咳了一声,“那个后台,不巧是区区在下。”
吴情说道:“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夜依说道:“我去找经理有点事,我也先走了。”
印景达看了看左右,人都跑了,“我……今天早上忘记去厕所了,我先去一下。”
这个理由真不是什么好理由,尤其是我抓出了一个包子的时候。
晚上的时候梁雨丰问道:“阿涛结婚,我们应该送多少钱?”
我一把抓起小影,丢刀墙上,“娘西皮!包个红包就好了,他怎么会拆呢?看着一块钱的纸币包个十张八张。”
“这样好吗?”梁雨丰担心我礼数不周。
“无所谓。要是我先结婚,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包一毛钱的纸币。”
梁雨丰捡起小影,抚平了背上乱了的皮毛,默默去烧晚饭了。
“阿涛的婚礼,我还真的是很期待啊。”对着天空,我长叹一声。不知道我跟白秋若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这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因为我实在搞不懂这个问题存不存在。
阴历的四月二十四,传说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在这一天里,隋炀帝降世,在这红尘中嬉笑之后,退隐江湖,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李世民收拾。
而在这一天,张震涛结婚。两者没有任何联系。
“觉晓,怎么七夜楼的墙上都是杨孟的墨宝?”林玲琪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这么难看的东西作为我们结婚的背景,这婚我还是不要结得好。”林玲琪耍起了脾气。
“阿琪,这也不是我们愿意的。何况七夜楼只是吃饭的地方。你们的婚礼,是在峋山隐修会大教堂举行。那里据说是摆放着圣杯,你是不是满意了?”我只能温言安慰林玲琪,虽然我看杨孟的字也不顺眼。
“我不管,就是不要杨孟的字!”
可是这是饭店的东西,拆下来之后用什么填上去?我知道白老大和萧语菲其实不学无术,对于什么字画古玩,一向都是被杨孟骗。
这就是在阴历四月二十一的白天,我和林玲琪去看菜谱的时候的一段插曲。张震涛则去峋山隐修会的教堂沐浴持斋,静坐忏悔前世的种种。
我在心里祷告:仁慈的主啊,感谢您让张震涛娶了林玲琪,从此暴龙的威胁离我远去。
合 七十四 郇山婚礼
婚礼,是爱情的坟墓。
所以,杨孟和白雪衣不领结婚证吗?
维系着爱情的,到底是婚姻还是证件?这样的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即使爱情早已消失,可是因为证件还在,于是相约不分离。而有情人难成眷属,也只是横在世俗之中的一张薄薄的纸在阻隔。
结婚,就是爱情吗?
这种问题是哲学上的,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是走在通往牛津大教堂的路上,参加张震涛和林玲琪的婚礼。除此以外,别无阴谋阳谋。
美满的婚姻,仅仅是童话存在于书中。现实中的婚姻,总是有很多麻烦事发生。听说昨天晚上林玲琪想吃酸的东西。无奈牛津大教堂周围没有什么酸葡萄之类的东西。然后,据说人肉是酸的。
然后张震涛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胳膊一直在痛。
我只能说他不小心。当时省下那一块钱做什么?
路途不远,只在城外一点点路。可是两个身着盛装的白痴坐在公交车上,只给其他的乘客看笑话。
于是我恨为什么当初不答应白老大的好意,一起坐他的车去可能会更好。
但是,我不希望在同僚面前太过拉风,坐着老板的车是否暗示自己与老板有非比寻常的交情呢?
这个问题,不是哲学的问题。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终于看到了牛津大教堂的尖顶,
我不累,可是看着教堂的尖顶,恍然如梦。候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觉晓仍单身。
尖顶的下面,是郇山隐修会的标识——玫瑰。除了代表爱情的玫瑰,还能代表什么呢?
郇山隐修会是女圣主义的代表。林玲琪将婚礼举行地确定在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想到这里,我的嘴上一定浮现出了笑纹,我感觉得到。
“觉晓,你在笑什么?”梁雨丰问我。
我笑了笑,“没什么,想到了玫瑰的涵义。”
“爱情,还有什么吗?”梁雨丰不读书,少读史,当然不知道郇山隐修会那一段光辉的历史。
“还有女圣主义。”我解释道。
梁雨丰听错了,“女生注意?注意什么?男人吗?”
我点了点头,“不错,女生确实应该注意一下男人,不要让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孤老终身。不过,我说的不是让女生注意什么,而是一种主义,与男权社会同在,却比男权社会的存在更加久远的,女圣主义,可以简单理解为女权主义,只是女圣主义将女性作为神来崇拜,当然与传统的男性崇拜有所区别。我说的也仅此而已。”
梁雨丰笑着点点头,这只是传说。真正的郇山隐修会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组织。除了女圣主义以外,还负有保护耶稣血脉的责任。
只是,这更加是传说。
现实中的郇山隐修会,虽然是一个天主教会组织,可是只相当于什么蕾丝边姊妹会和断臂兄弟会之类的福利性机构而已。听说白雪衣是蕾丝边姊妹会的成员。
看着玫瑰印记越来越近,距离牛津大教堂也近了。
“觉晓,为什么教堂的顶楼是玫瑰印记,门口却是蔷薇标志?”
梁雨丰看到了了教堂门口的蔷薇标志,于是问我原因。她一向把我当作万知万能的杨孟,殊不知杨孟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如何能不跪键盘。
跪键盘,或许是结婚的副产品,一定不是结婚的理由。
梁雨丰问的这个问题,不是很难,恰巧我知道原因。我大学的时候选修宗教流派,算不上专家,一点点尝试还是有的。
“郇山隐修会在历史上不同于其他的基督教派别,就是因为他拥有自己的护卫队,就是二百年前名噪一时,现在还有无数传说留下的十字军起义中最具有传奇性的蔷薇十字军团。郇山隐修会在中国有这么大的势力,北方所有信教的子民,都以郇山隐修会为正宗,都源自二百年前的蔷薇十字军团。”
梁雨丰只是当作笑话来听,我也说得语焉不详,二百年前的事情,史书上略有记载,可是据说真实情况并不是那样。而十字军建立了太平天国之后的所作所为,更加让这个隐秘的团体的事迹扑朔迷离起来。
“原来是太平天国的信仰,我好崇拜哦!”梁雨丰的胸前划着十字,对着门前的蔷薇祈祷。
“喂,玫瑰才是郇山隐修会的象征。”
“可是我还是喜欢蔷薇多一点。”
教堂正门大开,我却没看到一众同僚,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在这里。我走了进去,只看见了白家人和新郎新娘,还有一个神父在聊天。
哦,还有负责司仪的小翠和林雅音。小翠的黑色网眼丝袜更加诱惑了,修长的双腿并没有因为萧语菲一刀对穿留下疤痕,脸上的笑意还是那么浓重。相比之下,林雅音的修女装就很有浮在贞节表面下的挑逗意味,虽然冷冷的看着世间,可是让人有了更加想要征服的兴趣。我差点忘记林雅音是男人的事实。
只是,梁雨丰发现我看林雅音的时候,挺了挺胸,我就立刻发现了两个人之间的差别——绝对不在同一个等级上,至少相差了两个罩杯,即使在有填充材料作弊的时候。
于是我对着梁雨丰笑了笑。
“贤侄啊,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呢?我们等了你好久啊,好在没有迟到。”
最先跟我打招呼的,一定是白老大,这已经成为了一个定式。
“伯父啊,怎么只有我们?”
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没看见公司的人。
“教堂婚礼时不需要太多的人,是一个只有亲朋挚友才能参加的庄重仪式。至于你所问的那班人,现在应该在七夜楼喝默默茶。”
白老大解释了我的问题,又说道:“一会儿礼毕,咱们一起去七夜楼。”
于是,我这一趟路算是白跑了。让白秋若来接也好,让白老大来接也好,反正我的同事们是看不到的。而到了七夜楼,他们想不看见都不行。
“牛津大教堂的婚礼,还算有面子吗?”白秋若笑着问我。
我耸耸肩,没说什么。牛津大教堂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结婚的地方,郇山隐修会的神父可不是当月下的月老,他们一向只为了虔诚的信徒祷告和放下屠刀的罪人忏悔。
神父看我进来,慢慢踱了过来。“这就是方先生吧?久仰大名,幸会幸会。”说完了一抱拳,竟然还是江湖礼节。
看着神父的脸上一抹神秘的笑意,我竟然有人生一梦的感觉。又粗又黑的眉毛配上坚毅的脸,一管下塌的鼻子都挺直起来。身上的肌肉撑起了空荡的长袍。他是第一个穿神父衣服都穿得像紧身衣一样的家伙。
“我姓方。”不认识神父,我也只好用自己的姓当作回答。
神父知道我不认识他,先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牛津教堂的列昂纳多&;#8226;达&;#8226;芬奇,也是郇山隐修会的大师。别人叫我列昂纳多,但是我更加喜欢熟悉的人叫我阿达,方先生叫我阿达就可以了。”
“那么阿达神父就不要叫方先生了,叫我觉晓就可以了。”直觉告诉我,这个神父跟白家的交情,应该不浅。我也不便叫“阿达”,后面加了“神父”两个字。
“呵呵……”
阿达神父笑了一下,又和白老大说话了。
“我最近信手涂鸦,画了一幅画。不知道教皇大人最近身体可好?改日登门拜访,请教皇大人鉴赏一下。不过呢,阿昌兄弟先来看一下吧,如果好,我再送呈教皇大人。”
教皇是谁?难道是梵蒂冈的教皇?山水迢迢,怎么会呢?
我疑问的目光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