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无话可说了。
白老大和手下我们这一帮人在上午的阳光下行走在马路上。现在的街上,白领已经躲进了写字楼,自由职业者还没有起床,摆摊的大爷大娘也不会穿西装。想来想去,我们这一帮西装革履的家伙比较像是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团伙。
嗯,老唐的黑西装很有气势,乔伊斯的西装也很像打手,尤其走那几步路,虎步龙资,尤其是乔伊斯的手,放在腰间。没有手枪,砍刀起码还是有一把的。
哦,那个家伙是谁?怎么有一副黑墨镜?明摆着要收保护费,没看见刚才卖水果的老大爷见着你就跑了?这连城公司,什么素质?
在我边上的白老大一杵我,说道:“是不是很有意思?老唐身边的年轻人,很有前途,可以给他一把砍刀。嗯,小柳今天的鞋跟太高了,走起来还真有意思!”
我看着他,想道:看不出来,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清闲,这散步,是故意的吧?
白老大笑道:“这帮家伙,坐惯了轿车,今天让他们出来遛一遛,还真是赶鸭子上架,很有意思。这个构思怎么样,贤侄?”
果然是想看这帮家伙笑话的,白家人的疯狂还真是名不虚传。
我说道:“我老子和白老大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贤侄贤侄的叫,我会很难办的。”
白老大说道:“你还怕是靠关系走在我身边说话的?”
我说道:“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可是老大你叫我贤侄,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白老大又是一拍我的肩膀,说道:“贤侄啊,放心,我没有什么企图,不过你这个小子很合我的脾胃。你没看唐振峰那老家伙生怕多走一歩道,旁边的家伙生怕多喘了一口气吗?这两个家伙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一看,虽然都是趾高气昂,不过好像走路的样子,还真拘谨。
“是很有意思啊,伯父。”我说道。
然后我们两个人偷偷一笑。近白家者,与之俱疯。杨孟也是如此吧,何况方觉晓哉?
珍珠饭店,除了走过路过以外,我从来没有专程进去。套用一句英文句法,作为本市最大的饭店,它够班让我不敢进。我不进就是了,今天跟着白老大进出,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珍珠饭店就是珍珠饭店,里面的设置富丽堂皇,大厅的沙发都是高档货,我都想搬回家去了。白老大对我说:“怎么样?”
我问道:“什么?”
白老大说道:“那个吧台小姐,不错,身材九分,长相九点五。”
我说道:“马上就和伯伦希而洽谈,你还在看美女,不大合适吧?”
白老大一撇嘴,说道:“洽谈成不成功,是你们这班拿钱的废柴考虑的问题,身为老大,唯一的作用就是签字。”
我说道:“伯父,这样不大好吧?”
白老大说道:“那个小女孩不错啊。”
我说道:“伯父,我看人家不过十一二岁,你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白老大说道:“科学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我看小孩子很聪明的样子。贤侄啊,你不是想歪了吧?”
我说道:“明明是你误导我。”
柳经理走了过来,说道:“白总,伯伦希而的人来了。”
白老大精神一振,说道:“好,我们去开会。”
我知趣地退到一边。
进了珍珠饭店预定的会议室,我看到一个面貌粗糙的中年人迎来过来,伸开双手,和白老大一个男人之间的热血拥抱,嘴上说道:“白兄,好久不见。”
我问柳经理:“那是谁?”
柳经理说道:“伯伦希而的总裁杨伯劳。”
我点一下头:“哦,果然够强势。”
宾主各自坐下,我也安排在了后面的位置。我虽然在路上和白老大言谈甚欢,不过小人物就是小人物,怎么样也不会大过天的。
白老大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道:“杨兄,咱们的洽谈就这样开始吧。”
杨伯劳也站了起来,说道:“那就开始吧。先介绍一下吧,咱们两个都认识了,剩下的我可不认识。哈哈。”
白老大说道:“好,那我先介绍……”
介绍到我这里的时候,白老大说道:“这就是方觉晓,很消极怠工的家伙,今天来纯属误会。”
杨伯劳却装腔作势说道:“今天能来到这里的,一定是贵公司的人才,幸会。在下姓杨,白兄的介绍这么奇特,我有一样礼物送给你。”
我心头一热,难道是支票?
杨伯劳从西装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说道:“贤侄啊,送给你,打开来看看,说不定有惊喜。”
我的双手颤抖地接过了这个小盒子,古朴的装饰,沉重的感觉,价值不菲啊,要不回去卖到当铺里?
心情激荡,我打开了小盒子,哦?怎么是这样?
三尺红头绳?搞什么飞机?
杨伯劳说道:“贤侄啊,这是我们杨家见到投契的人时要送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起来我就感觉奇怪,带上了这三尺红头绳,想不到,还真送人了。贤侄啊,以后多多关照。”
我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伯伦希而的总裁杨伯劳让我关照?太阳从南边出现?
白老大笑道:“看不出来,这方觉晓还是个人才。现在这生意不好做,人心都散了啊。”
白老大扫视过去,唐振峰和柳经理都低下了头。杨伯劳一笑,说道:“还是我们这边好,看,我们这边的都是老部下。”
杨伯劳拍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说道:“这是我们总经理,穆仁智。”
又指着一个胖头大耳的家伙说道:“这是我们今天商讨的代表,黄世仁。”
“这位是我们公司企划部的聂阳。”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看到他我就老了。
“这位是我们保安科的林熙敏。”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站起来,鞠了一躬。
杨伯劳一笑,说道:“我担心今天有高手,要知道,‘鬼道随风’可不是白叫的。”
这几个人,我好像都听说过。
介绍完毕,开始。
乔伊斯先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实力以及洽谈的诚意,开口就是:“我们公司历史悠久,从民国元年到现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我们的实力……”
乔伊斯虽然不是第一次代表公司做技术上的洽谈,可是伯伦希而的名声在,紧张一下总是人之常情。我对于这些讲演一般的废话没什么兴趣。我看杨伯劳先生似乎也没什么兴趣,脑袋一歪就要睡着。
但是,白老大已经把脑袋歪下,睡着了。
座下诸公,事实上都是喝的酒比看的书多,要让他们听专业性比较强的东西,与杀了他们无异。
柳经理也趴下了。哦,唐经理似乎在很认真地听,不对,怎么有声音?噢,打鼾了,真是专业人士,睡觉都能坐着睡。
而那一边,杨伯劳先生已经开始趴下了。穆仁智在点头,不是赞同乔伊斯的意见,是在撑着不睡,何必那么辛苦?你没看黄世仁都流口水了吗?
乔伊斯依然慷慨陈词,投影仪的折射下越发飞扬。反观会议桌上的,都在打着迷糊,昨天没睡觉吗?还是做了小孩子不该知道事情?
我摆弄着杨伯劳给我的三尺红头绳,实在没意思。
白老大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双眼带着一缕迷茫说道:“会还没散吗?我饿了。”
杨伯劳似乎在同一时间惊醒,也茫然说道:“散了?咱们去吃饭吧。”
乔伊斯一脸茫然站在那里,想也知道是很受挫折。
柳经理似乎还算清醒,一拉白老大的衣服,说道:“老大,小乔还没说完呢。”
白老大明显还没睡醒,说话不经过大脑,说道:“我都睡醒一觉,他怎么还没说完?”
乔伊斯的脸都黑了。
杨伯劳看来醒得比较快,在一边说道:“哎呀,没关系,继续继续,我们接着听,其实我还不算饿。”
白老大说道:“那小乔继续。”
乔伊斯的脸黑一阵白一阵,如果刚刚意气风发,现在就是结结巴巴。这个打击比较大。
过了十分钟,乔伊斯的话完毕,其实还有十多张,不知道他怎么压缩的。
然后伯伦希而的聂阳代表公司作出介绍,只有一句话:“伯伦希而的状况,如果本公司人员不了解,可以去死了。然而连城公司,我想对我们公司也有一定了解。那么我们跳过这一节,直接进入正式洽谈。”
鸦雀无声,想不到这聂阳如此逆天,我不禁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然后是所谓的洽谈,实际上是连城公司与伯伦希而合作开发生产流水线。这个专业性的东西,我忘记了。所以在整个会议中,我做的最多事情,就是在傻笑。
“觉晓,你看这样怎么样?”乔伊斯在问我。
“哈哈哈。”我回答。
“觉晓,咱们去吃饭了。”柳经理告诉我。
“哈哈哈。”我回答,“快点去吧,我饿死了。”
虽然结果以一瓶香槟和两支签字笔结束战斗,不过今天聂阳真的很厉害,乔伊斯那么高傲的人居然也能说道:“聂阳,比较厉害。”当然不是当面说,可是这也很难得。
杯盏交错,一顿饭就此结束,合同签下。
回家的时候,伯伦希而公司要给我们每人一个纪念品。
杨伯劳问道:“觉晓要什么当纪念品?咱们投契不容易,一定要给你一个有纪念价值的东西。”
我想了一下,说道:“压力锅好不好?我家的压力锅坏了。”
杨伯劳一愣,说道:“好在你没有要我家的喜儿。”
喜儿是谁?不过我没问。然后我得到了一个压力锅——伯伦希而系列夜明珠的,很好看。
承 三十七 那一夜
夜明珠压力锅,好像是新产品。据说经久耐用、永不变形,实在是家庭主妇的首选。我有点后悔了。因为伯伦希而的主打产品是女神菜刀,我想如果要一把菜刀,似乎价钱上合算些。
可是红头绳和压力锅都已经拿在手上,再去换也不大合适。虽说杨伯劳与我一见如故,我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做人,还是要小心点,据说杨伯劳有个女儿叫喜儿,如果高攀是不是能少奋斗二十年?这个才应该考虑。
今天手上有个压力锅,就不去阿里斯基了,虽然免费的咖啡好喝。
手上压力锅,兜里红头绳,这一天,真是光怪陆离。林熙敏好漂亮,想不到居然还是林家飞刀传人。不过,为什么想起林熙敏?好像和我有距离的。
回到家里,梁雨丰照例不在。打开电视看电影,总是很没意思,我就想起了白秋若,虽然胸大无脑,毕竟还算是个说话的人。梁雨丰即使温婉,也是能喘气的。但是我抱着小影看电视,真不知道算是什么。
当我把小影翻来覆去,掀过十二个跟头之后,天气已经晚了。梁雨丰还是没有回来。我突然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人,习惯了同居大概就不愿意单身了,所以才有许多家庭破裂的夫妇,宁死也不要离婚吧。
为什么梁雨丰不在的时候我就会想这些?我真的老了?还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感觉?
我把小影狠狠的摔到墙上,长出了一口气。小影居然只是“喵呜”一声,然后就回到我身边,看来她也习惯了。
门开了,梁雨丰进来,我的思维也回到现实。
“觉晓,今天怎么没去阿里斯基,我等你等了好长时间。”梁雨丰边换鞋边说道。
我随口回答:“今天去开会,回来晚了,就没去。”
梁雨丰说道:“哦,我带了咖啡回来,你要不喝一点?”
我换个姿势坐着,说道:“秋若那边不止能白吃,还能打包,真是个好地方。”
梁雨丰脸上一红,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嘛。”
我说道:“可是打包的咖啡你都能像出来,看来吃霸王餐有经验。”
梁雨丰将保温瓶放到茶几上,翻出我的杯子,轻轻地倒好。满室咖啡香。
我泯了一口,说道:“看来最近养成不好的习惯,没有咖啡喝很不习惯了。”
梁雨丰说道:“没关系,你以后如果不去阿里斯基,我带回来好了。”
我喝了一口,虽然在保温瓶中走失了香气,但是家的温馨正可弥补这一不足。一时间,我没说话。
梁雨丰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说道:“哎呀呀,雨丰,就知道问吃饭,发现你真的很女人。”
“我本来就是女人啊。”梁雨丰说出了这句话,似乎是一声叹息,也好像是一点感悟。
我对这一点,倒也不想和她争论,她的外形,毕竟是女人。何况涉及到了性别认同,我不是心理学家。佛洛伊德似乎也没说过梁雨丰这种人怎么办。我是佛洛伊德派的,向来只用下半身思考。梁雨丰,还真不是我的专长。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了上半句,自己吃下去下半句。
“算了,觉晓。我知道你是不懂得的。”梁雨丰给我解了围,顺便用尾指与无名指一捋头发,长长的发丝垂落。
我顺势一转话题,说道:“雨丰啊,咱们家的压力锅坏了吧。”
梁雨丰很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一笑,说道:“老子神机妙算,什么不知道?”
梁雨丰说道:“我明天就去买,对不起。这几天我要上班,没有时间。”
“哎呀,你的女人性子又上来了。谁说让你去买了?”我反驳她的话。
“那你是……”梁雨丰的脑袋向来不转,看来还是不明白,可是毕竟有坚持的地方,“我本来就是女人。”
“我是说我已经弄了一个压力锅回来,你自己好好把它给收拾一下吧。”我还是自己解开了谜底。看来对梁雨丰,是不应该打哑谜的。
“是吗?在哪里?”梁雨丰问道。
“厨房,门后。”我说的很简洁,顺便换了一个台,安抚小影一下。
“咦,伯伦希而,夜明珠。”梁雨丰出来说道,“觉晓,这个是新产品啊,好贵的。”
“没关系。”我故意说的轻描淡写,“这是别人送的。现在送给你好了。”
“啊?送给我?”梁雨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激动。
我不给她,难道自己留着长锈?梁雨丰的脑袋越来越转不过来了。
“对,送给你。”说是送,只是好听一点。
“真的?”梁雨丰从厨房出来,双手背在后面,神情有点激动。这有什么好激动。
“真的。”我回答,顺便喝了一口咖啡。
“太好了。”梁雨丰冲了过来,一把捧住我的脸。
一个温润的嘴唇贴上来,我含在嘴中的一口咖啡没有一丝悬念地流了出去。两个个体之间紧密相连,液体在布朗运动的作用下,自我的嘴到梁雨丰的嘴里。一霎那,我只感觉到了海天一线,云淡风轻。一个温润的嘴唇,还有在我嘴中冲荡的舌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心中一片大泼墨山水,脑袋里面却是留白。白得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有想到会有此类事情发生,也没有任何应对措施,只能张大眼睛,发呆。
一秒钟,就是一万年,我不知道经历了几万年。一个失惊,仿佛一个失足,惊艳的失足。
在我的留白画出色彩以前,我什么也不知道。当我回过神来,我只能傻傻地问:“今天,是怎么了?”
梁雨丰一笑,很妩媚的感觉,说道:“谢谢你送我东西。”
我说道:“你是故意的。”我感觉一滴咖啡自嘴中滑下,落到了地上。
梁雨丰说道:“情不自禁,嘿嘿。”嘴角上扬,绝对娇媚。
我转过头去,什么也没说。
“觉晓,你别生气啊。”梁雨丰以为我生气了,实际上我很难堪而已,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我没说什么。
“觉晓,你要不亲我一下好了。你别生气嘛。”梁雨丰求我。
“做饭去!”我一声大吼,将梁雨丰镇住,抱起小影回到卧室。
“觉晓……”只留下梁雨丰傻傻地不明所以。
打开电脑,用摁地干倒手将七夜摁下无数次,才算回过神来。今天,吃亏了。
另一边梁雨丰在问我:“觉晓,今天晚上吃茶焖肉怎么样?”
我回答:“随便你,有七夜茶吗?”
梁雨丰回答:“还有。”
我说道:“群草我来切,寒湘素少放点,七夜茶多放些。”
梁雨丰回答:“好的。”
然后我抄起菜刀,寻来一颗群草。将它放到案板上,我深吸一口气,一连十二刀,分成了整整齐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