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揣摩对手的心理姿态,再微弱的心理变化也逃不出他敏锐的思感器官。而现在,一种强压在心底的朦胧恐惧感正像电波似的冲击着小蛇精的神经,这股恐惧的来源,便是杨婵。
奇怪,三圣母怎么会害怕成这样。小蛇精寻思着,脑中飞转。
袁阔臣搓了搓手心,嘿嘿低道:“杨婵,你倒是给个明白话。今晚你是绝计要答复个主意出来,否则我可不保证你的小情人老相好还有命走出我的苍龙殿。”恶蛟胸有成足,他早已将杨婵性情拿捏稳当,深信在一再威逼利诱之下杨婵定会因为担忧刘彦昌的安全而妥协。三圣母天性善良,这是她最大的软肋。
更何况,此次要救的,还是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三生情郎。
大殿内突然安静下来,谁也不说话。只有小蛇精还在左顾右盼,像是在找寻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脸上欣喜心中乱跳。
杨婵正好发话了:“你就不怕我用宝莲灯强行抢人?”
袁阔臣瞄了一眼女子袖中鼓鼓囊起的神灯,心有余悸,却是缓声道:“哼,为了一介凡人诛杀拥有神籍的我,这事要是传到天庭恐怕你也是不好交待吧?”果然已经算计好了一切,深知杨婵不敢轻举妄动,袁阔臣竟是如此目中无人。
“就算你要杀了我主人,”这时,小蛇精突然怪笑起来,冲道:“那也得有真凭实力才行。”袁阔臣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却是见对面的杨婵猛地一震。
恶蛟迷惑:“怎么回事?”
小蛇精大胆的踏前一步,指着杨婵背影道:“圣母娘娘为何不将脸转过给我看看。这般傲慢视而不见恐怕有失身份吧。”
袁阔臣也是急急道:“杨婵,好歹我也是天派神蛟,你总不至于连面都不让我见吧。”
杨婵竟是扭捏不安起来,语气冰凉:“你不配。”
这句话当真惹恼了袁阔臣,想那恶蛟虽然本事不大却也心高气傲,容不得小女子这般羞辱,情急之下伸手探去,眼看就要抓住杨婵手腕却听三圣母一声怒斥,旋身急退。这一转身,袁阔臣终于是望见了“庐山真面目”,却兀自一声“你姥姥的”没了脾气。原来杨婵转身之后才发现她脸上竟还蒙着一层玲珑丝纱,素白肌肤隐隐约约望也不见。一双小眼睛惊光四跳,羞怒难堪。
袁阔臣心中明白了大概,一股无名火腾起心头,脸上狰狞:“你不是杨婵?你是那个灵芝丫鬟?”却见对方双目躲闪,惊慌不定。半天下来,不想自己却是被一个丫鬟给捉弄成这样,一时间袁阔臣只觉脸面尽失悲怒狂吼:“我日你姥姥。”
正要动手却见灵芝大叫后撤,手中宝莲灯忽地高举到空中:“你别过来。”但见琉璃神灯表面粗糙,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小蛇精站在一旁早就看出破绽,一挥手将宝莲灯打落在地,噼里啪啦,竟是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没用的碎石。
“好家伙,连宝莲灯都是假的。”袁阔臣脸色变换,真是动了肝火,猛一闷声,喝道:“小丫头,你袁大爷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戏弄过。”说话间化拳为掌,衣幔飞舞,青气澎湃。
灵芝自知大事不妙,情急之下大呼一声:“破邪——”
袁阔臣急急提气后退,环顾四周,深怕那只大老虎从黑处杀将出来,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上回见识过了破邪天生神兽的威力,眼下自然是不能忽视。却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哪里有老虎的踪影,刚呼上当便听见灵芝一声痛叫,被小蛇精击中了胸脯,摔倒在地。
小蛇精得意报笑:“你心里那点思量还能逃出我的眼睛?哪里来的什么破邪,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瞎编乱造而已。”伸手抓去,一把撕下了那层青玉面纱,灵芝怅然惶恐的脸孔出现在丝帽绸衣之下。
原先只想用假宝莲灯糊弄袁阔臣,替三姐姐救出刘彦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圣母宫。一来替杨婵做件好事;二来也是不想在中秋之夜打扰到三姐姐的思家恋母之情。一切都已经计划得当,天衣无缝就等恶蛟上钩却不想百密一疏竟是忽略了小蛇精的存在,到头来反倒成了自投罗网,九死一生。
杨婵是假的,宝莲灯是假的,破邪也是假的。灵芝但见盛怒的袁阔臣步步逼近,动了以死一拼的念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绝然,小丫头娇叱一声从地上弹起,袖中精光,一把匕首横空出世。匕首带着柔柔绵力,直奔袁阔臣心脏而去。看似弱不禁风,可这奋力一击却也不容忽视。
袁阔臣知道眼前这丫头片子也是经年修行,道行不浅,稍稍提神。眼见匕首刺向自己却是不耐烦的一掌挥去,连人带刀一并轰开了三丈开外。灵芝跌落在地,嘴角腥红,大气喘喘之下诧异惊怒。这恶蛟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正面冲突根本就无任何胜算。正惊慌见又见袁阔臣慢慢提气右掌,掌心挥斥青烟,袅袅生鸣。
相思斩——
灵芝后怕,缓缓向着大殿外退去,脑中飞转,沉道:“袁阔臣,我三姐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不说还好,一提起杨婵袁阔臣更是心血狂涌,掌间发白,像是灼烧一般钢铁白壁。相思斩,情随思动,动情越深威力越大。
凝神敛气,迅速滑行到灵芝身后,袁阔臣一掌劈在了丫鬟的肩头,震得后者心脉发麻,全身酸软瘫倒在地。咕哝一声,吐出一个血泡,双目凄迷,再不动弹。强大的气浪化成片片刀芒,自后向前将灵芝身上的衣裳撕成裂帛断锦,雪白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当下。
袁阔臣刚要动气下得杀招,却是被灵芝白皙肌肤吸引过去,顿滞了手上动作。脑中浑噩,欲念顿起。灵芝虽是转世仙灵,以人间年龄推算不过二八芳华,杏眼含羞,娇滴可爱,一番不谙世事的纯洁天真平添一份乖巧韵味。
恶蛟露齿扬眉,望着昏迷休克的灵芝突然轻声嘟囔:“杨婵,怪就怪你管教无方。品尝不到你的味道那我便只好拿这丫头开胃。”说着大手一提,将娇弱的灵芝扛在肩头,大踏步向内堂走去。好似想起什么,又回头冲着发愣的小蛇精喊道:“去,告诉杨婵,我在殿内等她。来迟一步,可就再也见不到她那巧舌如簧的小丫鬟了。哈哈哈哈。”一声浪笑,小蛇精唯唯诺诺,望着主人的身影没入阴暗之中,缓缓舒气。
思定前后,小蛇精这才摇头轻笑,步出苍龙殿,向着华山之巅漫步而去。
顺道,欣赏中秋月色也是不错的选择。他要给足主人时间。
一声坏笑。
袁阔臣将灵芝放在卧榻之上,对于眼前年仅十六便出落窈窕难藏绝世风范的丫头片子,恶蛟但觉越发难耐。要说在面对杨婵之时,自己还心存怜惜爱意,但在灵芝面前,这点仅存的理智也被狂热的欲火烧成浓辣热烈,难以自持。
好家伙,以前怎就没有发现杨婵身边还有这等美人胚子。袁阔臣巨掌抓去,野蛮的撕扯掉了灵芝身上残留的遮羞绸衣,春玉柳香,花容惨淡叫人窒息。可怜灵芝竟是半死昏迷,全然不知。
在升做神籍之前,袁阔臣采花引蝶玩女无数。而在搬到华山神殿之后便刻意控制,五年之间再也未尝鲜味。如今美色当前更是不可自拔,五年的积郁叫他痛不欲生。当下再不迟疑,双掌死死扣住灵芝手腕,密雨啄食一般疯狂的亲吻起来。
好似被这般粗鲁的动做所惊醒,灵芝轻声嘤咛,开始有了反应。
视线如雾笼纱掩,迷蒙一片。依稀看见胸前一人呜呼起伏,突觉全身冰凉,四肢麻痹。灵芝的意识渐渐恢复,眼前景象开始明朗清晰起来。
人影错落,烛火朦胧,一声男子的喘气声传入耳孔,一个机灵。终于睁开了双眼。
却是和袁阔臣四目相对,一时娇羞愤慨,拼死挣扎。但觉手上压着千斤重鼎,周身酥麻,双颊通红。恶蛟见身下美人反抗欲火不降反升,钢螯一般的巨手扣住了灵芝下巴,一埋首封上了她的樱桃小嘴。灵芝使劲摇头,却是毫无作用,被男人死死抵住,任凭蛟龙湿嗒嗒的长舌伸进自己口内。
袁阔臣舌尖频点,霸道的蹂躏着灵芝香软的甜舌。好似苍鹰追击一般在狭小的嘴腔内来回游荡。终于将对方逼到了角落,恶蛟再往深一点,含住了灵芝的香舌。却是太过投入,手上放松被女子香贝咬中,痛的哇哇大叫。
见身上男人起身捂嘴,灵芝哭叫着扯过被褥就要逃窜下来。却不想先前的相思斩威力仍在,背上火辣疼痛。情急之下竟是失去重心跌落下来。
“日你姥姥。”袁阔臣大骂狂怒,一掌扇去,几乎就要将灵芝打死当下。
“敢咬我。”恶蛟气愤难忍,像是老鹰捉鸡一般将随手一挥将灵芝仍回了卧榻之上。双手一敞,身上锦衣尽数脱落,赤裸全身。
灵芝早已吓得没了主见,碧眼含珠,缩成一团不敢去看。正哭泣间却感手腕一疼,袁阔臣野兽一般嚎叫着冲了上来,将自己压在身下。她想奋力撑住恶蛟脑门,却丝毫没有力气,男人一用力,自己便门户大开,再也阻拦不住。
“不要……”灵芝几近哀求。
双眼发红的袁阔臣哪里听见,他满脑子浮云黑墨,欲火焚身。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下体传来。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叫声传出苍龙殿,传上华山,顺着风声刺破凄异月色,直直传到了圣母宫之中。破邪惶恐抬头,一声轻呜。杨婵从失神中转醒,但觉夜风冰凉刺骨,心有不测。
现在已是凌晨时分,天地俱暗。空中铜盘明月也缓缓漫步到了天际尽头,光色稀薄惨淡。低头却见破邪正焦躁的来回踱步,神色匆忙。
“怎么了?”杨婵但觉有一丝的不安。
破邪当然是不会说话的,但从神兽的眼神中杨婵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她猛然转色,环顾四周惊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那声音听着怎地如此熟悉。怎么好像是……是灵芝的声音?”
杨婵终于按耐不住,站起身来眺望天边。只见滚滚黑浪来袭,翻转轰鸣,天地压抑。她冲着宫殿内轻呼灵芝的名字,却是久久得不到回应。一连几声,只听回音来回撞击着圣母宫四壁内殿,在空荡荡的建筑内撒欢尖叫。
杨婵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五年来灵芝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半步。今夜突然失踪,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细细一想,三圣母突然醒悟过来,一个人的名字蹦进脑海:“彦昌……”
急转直下,杨婵拖着长长的仙丝彩带飞进了内殿之中。破风推开刘彦昌的房门,却见床上空空如也。一应被褥还是原番模样,丝毫未动。“怎么会?”三圣母木立门外,却见破邪一声不吭的走过来趴在身边,满目悲情。
杨婵质问的盯着白虎,还未做声便听殿外一声长鸣。一个尖细的声音远远传来:“三圣母在吗?在下苍龙殿小蛇精,奉主人之命特来拜见。”
好像有人将一根棒槌举到了自己头顶。
这个时候苍龙殿派人来做什么?莫非灵芝和刘彦昌的失踪和袁阔臣有关?倘若真是恶蛟所为,那他在华山脚下如此胆大妄为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杨婵正寻思着,却又听殿外小蛇精提高了音量:“三圣母,我知道你能听见。我也只说一遍,你可听好了。”迟钝半响,好像是在运气憋声:“你家相好和丫鬟正在我苍龙殿做客,还望三圣母也赏脸前去一聚。”
棒槌轰然砸下,杨婵感觉一阵晕眩。
殿外没了声音,来人似乎已经自顾下山,留下了整座空寂的圣母宫。
杨婵闭目蹲下,看不见脸上神情。破邪识趣的依偎在主人身边,不时伸出舌头亲昵的舔着杨婵的手背。却在不经意间,发觉主人的手正在不住的颤抖着。
那一层稀薄的窗纸,终于还是被人捅破了。杨婵感觉有人通过这个窟窿,正在默默的窥视自己。然后,就被他发现,这样一个掩藏了五年的秘密。这个秘密之所以叫杨婵如此揪心,是因为它不能被提起。它的存在,不仅影响着自己的性命,甚至还可能株连到二哥以及杨家的颜面。
本来在五年前,她有亲手结束这个秘密的机会。只要她一狠心,那个刘姓书生必死无疑,那么便也不存在了这样冗繁的担忧。也不会在数年之后的今天,叫人窥去了这个足以致命的秘密。
而且,那个捅破窗纸的人,竟然是袁阔臣。
一切都变得乱糟糟起来,杨婵五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与迷茫。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她有权利也有能力去抉择自己的命运——宝莲灯闪烁着微弱的红芒,只要她愿意,五年前没有完成的事今天照样可以补上。华山方圆之内,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宝莲灯,袁阔臣也不行——要么下山亲手杀死刘彦昌救出灵芝,来个死无对证谅恶蛟再怎样胡搅蛮缠天庭也是无能为力;要么,救出刘彦昌和灵芝,然后再想办法面对即将来临的**。袁阔臣是天庭爪牙,杀不得,他势必求助于天庭,而天庭也将倾尽全力来对付自己。这便是当初玉帝将袁阔臣安排在自己身边所想要的成效。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回,却是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破邪望着埋头沉思的主人,晃了晃脑袋。好像也在为这件烦心事所苦恼,呼哧呼哧。它不会讲人话却能够看得懂人心所想,此时此刻神兽匍匐在地,磨牙吮爪,一副随时出击的样子。只要杨婵一声令下,自己便身先士卒,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以死相拼,在所不惜。
在杨婵身上,破邪感受到了不同常人的坚韧与执着。她善良却又柔弱,她高贵却又孤独,她冰清玉洁与世无争却又感恩苍生救民水火,她是慈悲的化身,她集天地仁义于一身,她就是完美无暇的代名词。自从五年前解封之后,破邪就再也没有被封印过,悠然自得,主人将它视作朋友一般对待却是叫自己下定决心,今生今世,生是杨婵虎,死为圣母魂。
夜风直贯进圣母宫,吹灭了灯盏上的残烛。四周一片漆黑,静得出奇。
好像是有人在哭泣,好像是有人在低吟。恍惚之间,却是听见了一曲冥冥箫音回荡耳畔,悠扬顿挫,如龙入海。碧波荡漾之下,星贝秀珠,浪花碎语。箫声飘向海面,卷起阵阵海潮,犹如清风拂面,温柔的拍击着悬崖海岸,溅起滴滴玉屑晶莹。听着听着心中就好似化开了蜜糖一般,禁锢了多年的心结就此打开,再也没有烦恼,再也没有忧伤。静静地,躺在海滩细沙之上,聆听着这曲来自大海深处的,淡淡的伤怀。伤怀之中还有一丝丝的,留恋。
突然之间,便想起了二哥曾经对自己说的“这个世界永远是不公平的,而我们要在这样的不公平中找寻属于自己的公平”。到底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杨婵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她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正在被某些事某些人撕扯的四分五裂,变得粉碎。她想过回自己想要的生活,仅此而已。
却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叛逆与反抗天生不是她的作风。天下太平,幸福安康才是她的追求。她不崇尚武力征服,却是在逼不得已的时候,学会了用双手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
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物。
海平面上波澜不惊,再次陷入沉寂幽暗,无数看不见的礁石沉浮在水面中,渴望着又一次触礁所带来的,魂飞魄散。
除了学会保护自己,还要学会,如何坚强。
终于想通了什么。
杨婵站起身来面色苍白,淡笑道:“我们走吧。”
破邪一跃而起,周身凛冽杀气。它缓缓低目,唇边一对剑齿刀光锃锃。静静的跟在主人身后,走出了圣母宫大殿,迎面扑来迷津寒气。晨露星芒,白虎咆哮。整座华山都在颤抖,远处山壑内,惊起一群夜鸟,漫天飞旋。
喀嚓一声,东边金光,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