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整个医馆就肯定是人人尽知。
“我觉得事态可能还会更紧急一些。”香茹思索着缓缓道来。
“为什么?”银花和丁香异口同声。
“别忘了,刚才玉桂才说肖姑姑已被诊断为积劳成疾,病根原本是潜伏的,直到最近肖姑姑染上风寒,这才引发了病根。我在想的是,按照宫里规矩,这算大病还是小病?”
“风寒是小病,但加上积劳成疾的话,可能……得算大病?”银花猜测着。
香茹目光炯炯的盯着银花和丁香,“大病的话,宫里规矩是怎样的?”
“提前离宫。”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所以……”
“香茹,你的意思是说,争夺女医馆总管姑姑之职的战争要正式打响了?”银花和丁香一副想看好戏的表情。
“嘘……”香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可没这么说,一切都是推测,还不知道肖姑姑这病是算大病还是算小病呢,等这个有了定论再说。反正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了。”
关于肖姑姑病情的猜测到此为止,在有新的消息传来之前,香茹不打算妄加推测。
洗罢了碗,香茹回屋绣花,肖姑姑不关她事,那是容姑姑要操心的问题,但她要是两天内没绣完袖子,就关她的事了,容姑姑的鞭子打在身上真的是很疼很疼啊,看今天李厨娘被打成那个惨样,就知道这个身体这几年是经过怎样的磨练才练出一副皮实的筋骨来的。
下午点心做好,香茹去厨房拿点心茶水,厨娘们个个提着颗心看着香茹拎着食盒出去。
在门口唤了容姑姑一声,香茹小心地推门进去,径直到桌边布餐,不敢抬头看别处一下。
坐在窗下梳妆台前的容姑姑放下手里的梳子过来吃点心,香茹一边伺候着,同时隐隐约约地好像闻到容姑姑身上有股清淡的草药味。
轻缓地连做几个深呼吸,的确是从容姑姑身上闻到草药味,香茹心里有数了,看来容姑姑已经知道肖姑姑生病的事,并且已经去看过了,才沾染一身药味回来。
姑姑们的院子都挨在一块,都是前后邻居,肖姑姑生病这么大的事,前后住的掌事姑姑们不可能不知晓。
香茹保持沉默,没有自作聪明的开口询问,肖姑姑的病情到底如何还没有定论,她什么都不知道。
容姑姑似乎在考虑肖姑姑的事,反正心不在焉,不知她在想什么,一盘子点心只吃了半块,茶喝了一杯,就让香茹撤了。
回到厨房后,香茹处理了吃剩的食物,摸了两块点心一路吃着赶回屋里绣花。
过了没多久,银花丁香做完活暂时回来休息,一人端把凳子坐在香茹身边,也做起针线活来,顺便跟香茹讲些刚才听来的关于李厨娘的新消息。
李厨娘上午被人送回去后因为同屋厨娘们都在厨房干活,院里屋里都找不到人照应她,她一人在床上躺到中午,直到厨娘们带了午饭回去看她,才发现她发起烧来,解了她衣服一瞧,身上伤处多数见血,肿起的僵痕青青紫紫泛着血丝。
厨娘们吓坏了,不得不去前面请了当值的医婆来看。医婆来处理了伤口,又开了张方子让人去药房抓药,结果惊动了在小屋里歇中觉的方姑姑,特意跑出来狠狠地奚落了她们一番。
银花和丁香互相补充着说到这里都顿住了,唉唉叹了声气,“真是丢脸啊。”
香茹绣完一根线,利落地把线头埋好,另取了一根同色的丝线,一边穿针一边道:“被方姑姑奚落就奚落了,让她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我以为,重点不在被奚落。”
“什么?”银花和丁香一下没明白香茹的意思,颇为茫然。
“药房方姑姑和容姑姑一向不和,容姑姑喜欢鞭打下人的事她早就知道,记得刚开始我也被多次打得要请医婆的地步,只是后来我被打皮实了就没再为这事请过医婆。现在李厨娘因为重伤发烧而去抓药,这就白白地给方姑姑送上了一个新鲜的小辫子。还有别忘了,李厨娘是被别的丫头从容姑姑院门口送回去的,到这会儿我看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事了。偏偏又赶上肖姑姑生病,几位大姑姑的竞争肯定明里暗里更加激烈,保不齐就有人拿这事暗里使绊子。容姑姑的劣势一再加重,没谁会愿意看一个性格暴虐的人坐上那个位子。”
“你的意思是说容姑姑没有胜算?”
“至少很低。你们说说,容姑姑的优势在哪里?几位大姑姑之中,最有优势的只有方姑姑,她掌管药房,粗通医药,肖姑姑现在正需要她的支持。其他大姑姑懂什么?我们容姑姑会什么?她厨艺如何?从我进宫时她就已经是大姑姑,就算她当初厨艺很好,可这几年久不下厨,现在谁还敢相信她的厨艺?她拿什么去拍肖姑姑的马屁扭转劣势?”
“香茹,你……你怎会说也这样一番话来?以前一天都难得听你说几句话,比银花都安静。”香茹这番话丁香银花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香茹心里一跳,糟糕,锋芒露出来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何香茹,文化低,见识少,哪这么好的思维和口才。
都是因为丁香和银花对这个身体来说不是外人才大意了。
香茹赶紧暗自检讨反省,下次要注意,不可再犯。
“我以前不说话不是木讷,而是没机会说话,说给谁听呢?谁会听我说呢?人微言轻呐。”香茹紧急甩出一张伤感牌博同情。
“香茹,我们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容姑姑说翻脸就翻脸,伺候她不容易。可你也别憋着,想说什么就说,别人不听你说,还有我和银花呢。有什么不爽地就直接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憋坏了身体不值。”丁香搭着香茹的肩膀轻声劝慰,银花在旁边一边抹眼睛一边点头。
“嗯,我知道了,经这一场病,我也想通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得对,咱们在这宫里还有好长的日子要活,一定要好好的。”
“香茹,你想开了是件好事,可是我突然想到,容姑姑要是在这场竞争中处处落方姑姑下风的话,那对你来说岂不更糟?你天天在她眼面前转,容姑姑肯定会把满腹怒气都发泄在你身上。”银花弱弱地道。
香茹愣了一下,摇摇头,“只能祈祷她能知道些分寸。”
“唉,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咱们是无缘在皇上跟前伺候,容姑姑这只母老虎倒时刻在我们身边。”丁香垂头叹气。
“唉……”香茹和银花齐齐跟着叹气。
重生 第6章
香茹绣花绣到晚饭时间,收拾了东西香茹赶到厨房将晚饭送去给容姑姑。
甫一进门香茹就敏感的发现室内气氛不妙,容姑姑烦躁的在屋里像驴子拉磨似的团团转,看到香茹进来,容姑姑的神色突然变得狰狞。
“没用的废物。”容姑姑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扔向香茹。
香茹缩身躲过杯子的袭击,哐当一声,杯子砸在她身后的墙上再落到地上摔成碎片。香茹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把食盒放在桌上。
“姑姑息怒,香茹愚笨又惹姑姑生气,请姑姑责罚。”不管什么事惹得容姑姑不高兴,反正自己也认了错再说,因为就算不是自己的错,姑姑说是,那就一定是。
狗腿子的顺从生存法则,不论何时何地,永远有效。
容姑姑看香茹那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就来气,可又不好发作,憋了半晌,最终坐下,叫香茹布餐。
本以为容姑姑要来场饭前运动而绷紧皮肉的香茹见形势好转,赶紧打开食盒把晚饭摆了一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容姑姑用餐,丝毫不敢有任何大意。
不过容姑姑的情绪到底不佳,影响了胃口,满桌的菜大概每样动了几筷子就说饱了,叫香茹收拾了下去。
临走前香茹大着胆子问容姑姑今晚要不要夜宵,容姑姑想了想,还是要了。
因为容姑姑没胃口吃饭,今天香茹回厨房回得比较早,厨房里还有人来来往往,在别的掌事姑姑手下做事的大小丫头们在厨房里进进出出,从她们的嘴里,香茹听到了一个消息——肖姑姑生病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女医馆,听说杜公公正在考虑怎么处置。
而这杜公公正是太医院总管太监,也是肖姑姑的顶头上司,因为女医馆是太医院的附属机构。
肖姑姑是提前离宫还是按期离宫,就全在这总管太监的一念之间了。
香茹端着自己的晚饭倚在门外墙边专心致志的吃饭,别人的八卦议论她左耳进右耳出。
平心而论,她是百分之二百的真心希望容姑姑能成为肖姑姑替身,哪怕日后跳槽无望她也认了,只要别再成天看着容姑姑拿着藤鞭子挥来挥去怎样都行。
可这事哪那么容易,容姑姑一点优势都没有,她要是上位成功,其他几位大姑姑哪个肯服气?还不得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出她洋相让她难堪。
当然,那些她上位后才可能发生的机会事件不是现在考虑的重点,不值得她来操心,还是想想今晚上给容姑姑煮什么粥比较现实。
香茹吃罢了晚饭,把厨具餐具归归拢,拿到院子井边清洗,时不时的还有大小丫头送来用过的餐具,慢慢的井边又堆了一堆的待洗物品。
香茹、银花和丁香三人洗了一会儿,厨房里的人渐渐少去,当厨房里的人走光再没人进来之后,香茹起身擦干手回到厨房开始准备夜宵。
取了枸杞子和粳米入砂锅熬粥,枸杞补肾养肝,容姑姑脸色不好说明肝血不足,正所谓肝肾同源、精血互生,补肝的同时亦要补肾,枸杞粥对她算是对症。对容姑姑来说她现在最好是能吃药,药物和食疗同时进行对她才最好。
砂锅上灶后,香茹请丁香银花帮忙照应一下,跟昨天一样,她飞快的跑回屋子拿来针线活到厨房里做,直到枸杞粥熬好了才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盛粥。
照旧是先盛出容姑姑那份坐在热水里保温,剩下的自己三人分了,然后香茹和丁香去伺候容姑姑夜宵睡觉,银花洗掉三人的餐具留下一盏油灯后带着香茹的针线篓子先回住处。
容姑姑对今天的枸杞粥没有发表意见,可仍旧没吃多少,剩了一多半就不要了,让两丫头伺候她洗漱休息。
一番忙碌后,容姑姑总算是进了被窝,蹙着眉头满怀心事的睡下了。
香茹是不会管容姑姑此刻心事有多重,她只知道如果明天不能绣完衣服的话,后天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跟今天李厨娘一样的一顿暴打。
因此,一见容姑姑睡安稳了,她立刻吹熄烛火,拉着丁香打着灯笼飞快地走了。
在厨房处理完最后的一点事务,两人回到住所抓紧时间洗漱睡觉,睡至半夜醒来提前起床,拿着针线篓子和烛台到外面灶台边窝着赶工,不知几时听到更鼓响,方知现在才寅时,也就是刚刚五更,离平时起床的卯时还有整一个时辰。
香茹抖开衣服仔细看了看赶工成果,非常满意,只要不出意外,今天是一定能完成的。
看看蜡烛已经所剩无几,香茹起身把针线篓子放在小板凳上,伸了个懒腰权当活动活动,拿起烛台回屋取了根新蜡烛回来,坐下再继续忘我地做事。
中途换上了新蜡烛,一直做到了卯时前,香茹终于收工,转而点起三个灶开始烧洗脸热水。她现在才想起来,要加班赶活的时候,以前的香茹就是宁可提前起床而不是推迟睡觉的,这样冷天时早上的热水通常都是她来烧,而晚上的热水则是别人烧,她回去用即可。
银花抖开香茹手上那件衣服,看到两个袖子已经完成了一个半,还差半只袖子就全部完工,不禁啧啧称赞,不停地夸香茹动作快,有这水平进针工局都绰绰有余了。
香茹只笑不语,把东西放进柜子里,换衣服洗脸梳妆,赶去厨房提了热水去伺候容姑姑起床。
香茹来到容姑姑屋里,把水盆放到容姑姑床前,束起床帐一看,今天的容姑姑神情跟昨天完全不一样,昨天是一副心绪不宁烦恼愁肠的样子,可这会儿,睡了一觉醒来,精神状态完全改变,好像想通了什么的表情,隐隐有一种好似应战的斗志一般。
看样子容姑姑已经决定好要跟那些掌事姑姑们打一场争夺总管姑姑职位的硬仗了。
香茹如此想到。
不动声色的扶起容姑姑,香茹照流程服侍容姑姑梳洗完毕,她再回厨房去拿早饭。
李厨娘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地,今天早饭的粥由别的厨娘来做,煮的绿豆粥和红薯粥,炸了油条和麻果,另还有两样馅的包子。
早饭做好后,众人真的是心惊肉跳地目送香茹提着食盒消失在墙边拐角处,向天上所有的过路神仙衷心祈祷就算容姑姑不爱吃也不要再像昨天那样用鞭子教育。
看到桌上的两样粥时,容姑姑没有什么反应,很给面子的各吃了一半,那些点心各吃了一块。整个过程虽没说好吃或难吃,但起码没有昨天清早那般的暴戾,平平安安的结束了这个早饭。
香茹收拾了桌子告退走人,走出院子后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她紧张的都快犯低血糖了。
厨房里的人见香茹好端端地提着食盒回来,知道最紧张的时刻过去了,不禁一阵欢呼,拍着胸口直念阿弥陀佛。
银花接过香茹手里的食盒拿出去处理,丁香给香茹送上她的早饭换下她手中的水壶,其他人在感谢神仙保佑之后各干各的差事去了。
当香茹三人在井边洗碗时,容姑姑过来巡视地盘,厨房众人立马个个如临大敌一般等待检阅,待到容姑姑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挑了一遍刺大剌剌走了,紧张的气氛才随之消失。
容姑姑出了厨房径直去了肖姑姑的院子,掌事姑姑们的院子互相挨着,串门很方便,但平时除了找肖姑姑,其余掌事姑姑们着实很少互相来往。
撩开大门上挂着的棉帘,容姑姑走进堂屋,正在外面倒茶的玉桂见着容姑姑进来立刻进内室通报,片刻工夫出来引容姑姑进去。
容姑姑一脚迈进肖姑姑的睡房,在门口就看到方姑姑的背影,她正坐在床边亲自给肖姑姑侍奉早饭,一勺一勺仔仔细细地喂着绿豆粥。
伺候娘老子都不见得有这么细心体贴。
容姑姑恶意的腹诽了一下,然后立刻满脸堆笑的走向床边,恭恭敬敬的向倚坐在床上的肖姑姑问安。
肖姑姑今年四十有八,年轻时饱满得如同蜜桃一般的脸盘现在则瘪得像风干的桃干,鬓角到额头的头发白了一圈,虽然只比容姑姑方姑姑她们年长几岁,却像是上了六十的老妇。
肖姑姑眼带笑意的受了容姑姑的礼,拍拍床沿,玉桂赶紧在床头摆上凳子,请容姑姑坐。
“肖姑,今天感觉怎么样?”容姑姑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表示自己的关心。
肖姑姑嘴里含着一口粥无法回话,就只是点点头,容姑姑这才稍稍转头,跟坐在床沿的方姑姑问好。
方姑姑比容姑姑稍长几个月,过了年就奔四十三去了,不知是不是身在药房有天然优势,她倒要比方姑姑显年轻不少,发丝黑亮气色红润,一双吊梢眼透着精明劲。
方姑姑给容姑姑回了礼,舀了勺粥喂给肖姑姑,语调和缓地代肖姑姑回话:“肖姑好多了,昨天还没力气坐起来呢,这会儿总算有点胃口喝些粥,吃了粥一会儿还要吃药。肖姑,再来一口?哎,慢点。”方姑姑又喂了一勺绿豆粥。
“想吃东西就好了,肯定没什么大问题,我让厨房这几天给肖姑开小灶,专煮些肖姑爱吃的菜补补身子,您这么多年太辛苦了,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容姑姑没有理会方姑姑那话里稍带的得意劲儿,只把注意力放在肖姑姑身上。
“是么,那可真好,肖姑有口福了,多久都没吃过容姑亲手烹饪的菜肴了,还记得容姑能做上大姑姑就是因为一手好厨艺呢。”方姑这话真不知是褒是贬,因谁都知道容姑姑很久都没摸过炒勺了。
容姑姑被方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