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为了何大妮出发的事,也忙着做准备,给何大妮预备了很多带在路上用的东西,还有回京城后送人特的特色土产,结果光是这些东西就装了两个箱子,在向家分行派人送来出发上路的确切消息后,这两个箱子就送到向家分行装车待走。
自然,何大妮也没忘了打发桂花去何家将何小杰接到杨宅,何小杰离家时与父母的一场生离死别又叫街坊邻居看了场好戏,都议论何家盘算精,以卖身为奴的名义叫分家的大女儿养异母弟弟,等他到期解约回来,正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成家立业正当时。
桂花把街坊们的议论学给何大妮听,何大妮毫不在意,吩咐管家这几天好好照顾何小杰。
到了临行前晚,老夫人把何大妮的嫁妆匣子交予她,里面是生母遗留的古董玉佩以及舅舅舅母所赠的翡翠镯子。
何大妮接过匣子,恭恭敬敬地给外祖父母与舅舅舅母分别磕头谢恩,一家子哭成一团,舍不得何大妮,千般叮嘱何大妮一定要多写信回来,何大妮哽咽地一一应下。
次日天微明,何大妮最后一次拜别杨家所有人,等到管家来报马车到了,何大妮三人在舅舅与表兄弟的护送下出街门,送上车,再目送马车消失在视线里。
周伯驾车,周婶与何大妮三人坐在车厢里,谢家给了一辆好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但宽敞的内部空间坐四人根本不拥挤,还有足够的空间放下手脚和随身包袱。
何大妮将桂花与何小杰介绍给周婶认识,随便说些闲话,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城门口,排队等出城。
何小杰透过车窗意外地看到了爹娘,但他无法下车,只能隔着车窗大声喊着爹娘,引得何大伟两口子过来与自己说话。
小儿子舍不得爹娘本是人之常情,可偏偏这是在城门口,这么一弄,搞得好像何小杰是被拐卖即将偷运出城似的,官兵立刻就过来盘问。
何大妮恼怒地下车跟官兵解释,再加上何大伟的连连致歉,一再表示他只是想来送送儿子没有别的意思,这才把事情平息下来,没有复杂化。但到底耽误了出城的时间,等马车赶到城外与向家分行的车队会合时,比原定时间晚了一刻多钟。
车队的队长得知原因后,没多说什么,转身招呼大家起程,争取把耽误的时间在路上补回来,不然这么冷的天,要是错过宿头被迫露宿的话可就麻烦了。
车队迅速出发,何大妮的马车夹在车队中间,奔向她期盼已久的新生活
入门 第159章
何大妮离宫返家时,坐的是官驿的马车,在官家驿站投宿,每日赶多少路有定数。这次回京,投宿地是乡野村店,每个投宿地间隔距离不等,只有常跑这条道上的旅人才知道每天出发后要走多少路才能遇到下一个投宿地。
向家分行的这支车队,赶车的伙计都是老把式,每日行程算得准准的,总是能在天擦黑的时候抵达投宿地。周伯周婶都跟何大妮说能跟着车队一道走实在太好了,不然要是他们单独上路,恐怕会因为不敢错过投宿点而放慢行程,他们当时去古桑县的时候就是这样走的,因此比何大妮晚了些日子才到达。
何大妮很感谢周伯周婶这一路的辛苦,车队一进京城的城门,何大妮就塞了一个银锞子到周婶手里,作为这么多天的辛苦费。
进了京城,何大妮就与车队分了手,何大妮也给了队长一个银锞子谢他们一路照应,然后双方道别,周伯驾车直回谢家。
马车一进京城,桂花与何小杰就被繁华街景吸引,趴在车窗上看得目不转睛,马车从侧门进了谢家,大家下车后,桂花与何小杰还没回过神来。
谢家总管娘子得了下人的报信,急忙赶来这个侧院迎接,“哎呀,何医婆,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一路可好?辛苦了辛苦了,来来来,快随我去见老夫人和太太,大家都等着你呢,已经派人去于家通知小姐了,等中午歇一歇,下午小姐回来你们师徒俩再好好叙旧。”
“肖婶子,过年好呀,有劳了。”站在熟悉的土地上,看着熟悉的面孔,何大妮身心愉悦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去,亲热地拉着总管娘子的手,随她去见老夫人与当家太太,桂花小杰及随身行李则由其他下人带下去安置。
在老夫人和太太面前,何大妮重新恢复香茹这个原宫名,毕竟京城人熟悉的是这个名字,何大妮作为本名还是留在身份文牒和官府户籍库档上的好。
老夫人与太太力邀香茹在谢家住下,住处早已安排妥当,容不得香茹拒绝,香茹推辞不过只好应下。陪着长辈们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家乡的风土人情,才与长辈告辞随下人下去休息。
谢家下人领着香茹来到师傅谢紫嫣以前住的二进小院里,谢家专门把正房给她住,给予她嫡小姐的待遇。
香茹谢了又谢,才踏进屋去,四下走动参观。
在香茹拜见谢家长辈的时候,桂花与小杰也都安顿好了,小杰住内院西厢佣人房,桂花则住正房主卧室旁的隔间,这隔间其实就是旁边的耳房,只是打通来作为贴身佣人的睡房,方便夜间伺候。
这个小院一直都是谢紫嫣住的,她从小就住在这里,入宫后一直空置,出宫回家住了没多久出嫁后又继续空置,直到后来定了香茹做谢家一春堂聘用的食医,这才把小院重新打扫修缮一番,等着新主人的入住。
今日香茹才进谢家的门,早就安排给香茹使唤的丫头立马就送了过来,也是照着嫡小姐的人事规格,八位三等丫头和四位二等丫头共同打理香茹的饮食起居洗漱打扫等事,她们住外院的几间屋子。
见到香茹回来,一直忐忑不安地桂花和小杰总算松了口气,管事送来的那几个粗使丫头给他们行礼时,他俩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明明桂花已经把基本的礼数都学到了,可一看到面前这十二个丫头,她立马就紧张得全部给忘了。
香茹拍拍桂花的手,安抚住她和小杰的紧张情绪,重新把那十二个丫头听到院里集合,叫桂花在旁边看着,学着怎么给底下人训话,履行起一个合格的一等丫头的职责。
这十二个丫头初见桂花时多少对她都有些轻视,毕竟桂花只是个刚刚离开家乡的姑娘,一身土气,尚未练就京域一等丫头应有的气质,只是好运跟了个好主子,被谢家丫头轻视在所难免。
可香茹一出马训话,这十二个丫头顿时就老实了,香茹说什么她们应什么,没人异议没人反对没人不服气,因为香茹在这些下人眼中早已跳脱出紫嫣小姐徒弟的身份,是只能仰望的人物,这与她们轻视桂花小杰并不矛盾。
香茹训完话,拍拍手打发她们下去做事,她则又唤了桂花小杰进屋,教导他们大户人家通行的一些规矩,她自己是计划日后搬出去单住的,但在这之前,只要一日还住在谢家,就必须要谨慎仔细。
这一番教导就到了中午,二等丫头把午餐送进屋来,香茹摒退左右,只让桂花小杰在旁边布菜伺候进餐。她当然不是故意摆嫡小姐架子,这一切都是训练而已,练熟了才能在必要时候随时演练起来。
桂花年纪大,懂得察言观色,经过了一开始的紧张不安,这时候也已经平静下来,认真地学习着一等丫头该做的功课,怎样拿筷子、怎样夹菜、怎样端碗等餐桌礼仪都有讲究。
小杰还小,虽然他知道自己是被卖给姐姐做奴仆了,知道自己日后要替姐姐干活,但其实他心理上还是没有真正准备好。况且这一路上大家都很辛苦,没人刻意教他规矩,结果在家养成的餐桌习惯下意识地就流露了出来,本来饭桌上美味菜肴就勾得他口水横流,给香茹盛碗汤,看到勺子上挂了一小片菜叶,小杰再忍不住把菜叶舔进嘴里。
香茹看到,马上翻脸,反手抄着筷子一下抽在小杰拿勺子的那只手上,勺子应声掉在桌上,小杰痛得立时就掉下了眼。
“不许哭!”香茹一声低喝,从来没见过如此严厉的姐姐,小杰立刻吓得收住眼泪。
“何小杰,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我的奴仆,就要守奴仆的规矩,没我的准许就敢当我的面舔我的汤勺,信不信我把你交给外面抽你十鞭子长长记性?”
“不要不要,姐姐,我不敢了,我知错了,下次再不这样了。不要打我。”小杰吓得求饶,还可怜巴巴地望着桂花,希望她也帮着求情。
桂花到底年岁长些,知道香茹是为弟弟好,趁现在在谢家把该学的规矩学起来,日后长大对他自己也有好处,所以她只是爱莫能助他摇摇头,把脸撇到一边。
“看桂花做什么?人家比你懂事,知道自己身份,恪守本分,哪像你这个没教养的样子,真不知道你在家时他们怎么教育你的。”
“对不起,我知错了,一定改,再不犯了。”何小杰耷拉着脑袋,想起在家的爹娘,眼泪再次滑落,滴到了地上。
“何小杰,你最好记住,你签的是活契,我虽不能把你转手他人,但在契约期内,我打得你,骂得你,可以让你去做最低贱的粗活。你要是还想跟在我身边做个受人尊敬的一等小厮,就最好尽快改掉那些坏毛病,不要惹我生气。”
“是,我知道了,我一定改。”何小杰擦掉眼泪,抬起头来,“那,我要跟桂花姐一样喊你姑娘么?”
“不必,你还可以叫我姐姐。”何小杰改不改口香茹并不在意,她分家单过异母弟弟卖身为奴的大八卦是根本瞒不住人的,还不如就这么大方地放着,任人议论去。
“是,姐姐。”
香茹瞄了一眼小杰的手,“还疼吗?”
小杰摇头,“不疼了。”
“记住这次教训,下次就不止是用筷子敲了。”
“是,我记住了。”
“去外面唤人进来收拾吧,我不吃了,你跟桂花下去吃饭吧。”
“是,姑娘(姐姐)。”桂花与小杰开门出去,唤了二等丫头进来收拾饭桌伺候洗手漱口,把这些杂事做完了,香茹自行回卧室休息,桂花与小杰随那四名二等丫头去茶水房吃饭,他俩的午饭一直在茶水房的茶炉子上温着。
香茹睡了会子午觉,才起来梳妆,就听有人进来禀报,谢家嫡小姐于家大少奶奶紫嫣小姐回来了。
香茹赶紧匆匆收拾好仪表,奔出屋子去迎接师傅。
香茹跑到院里,谢紫嫣也正好从院外进来,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丫和一众小丫头,人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包袱,正是当日在京城驿馆香茹交由谢紫嫣代为保管的私物,如今全部送还。
“香茹!”谢紫嫣伸出双手快步走上前去。
“师傅!”香茹飞奔过去,张开双臂给了谢紫嫣狠狠一个大熊抱,两人抱成一团原地转了好几圈,才笑嘻嘻地手牵手回屋里休息聊天。
两人在东屋卧室坐下,丫头送上茶水全部退下,只留香茹与紫嫣二人说话。
身边没人了,师徒两个说话也就没了顾忌,香茹把桂花小杰的来历告诉给了师傅,谢紫嫣也就明白了日后在他二人面前哪些话当讲不当讲。
跟着谢紫嫣就问到了香茹跟家里分家的细节,因为向家分行没有把详情告诉他们,谢紫嫣他们这些相关人士所知道的消息都来自于市井传闻,根本分辨不出传闻中的水分含量。
如当日在公堂上所讲的一样,古桑县是进京必经之路,这事又闹得全县皆知,当案子了结香茹在外祖家忙着过年时,京城就已经知道了这件大八卦。
对一般民众来说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某一部分群体的人来说,这就是何医婆要回京的信号。
“那些伤心事过去就不要想了,好不容易又回得京来,就好好做你的医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家可想你。他们又都是聪明人,一听说你出了这样的事,马上就开始打听,我们也就适时的放出消息,说一春堂及时给你发去聘书,并且你已经接受了,年后就回来。
消息出去后几天内就收到好多预约,等过完上元节,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何医婆就要正式出诊了。”谢紫嫣笑道,其实这事本就是为了让香茹能合情合理地长留京城的最后一个步骤。
“预约都排好了?我才回来呢,不要一下子就接什么伺候月子之类的病人啊,太久没做事了,给个重新适应的时间嘛。”香茹点点头,话题来到正事上。
“嗯~这可没办法,你伺候月子的本事在京城权贵那里可是出了名的,多少人排着队点名要你。”谢紫嫣摊手。
香茹小小地吐了一下舌头,“不会第一份工就是伺候月子吧?”
“哦,那不是,给了你一个月的适应期,这已经是总号的管事能给你争取到的最大时限了,小小的一春堂实在没法跟权贵人家讨价还价太多啊。”
“天呐,真要让我去做专职月嫂啊?”
“月嫂?专门伺候月子的?你又起新名词了?呵呵,倒也贴切。”
“月嫂我是不介意啦,可是一年最多伺候十二个产妇,最多赚千把两银子,有些不够呢。”一回京城香茹就掉钱眼里了。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嫌不够你也得先给我老实做半年食医,把关系重新打理打理,等你正式在京城站稳脚跟,日后你要做什么都随你,你要开买卖自己当老板娘赚嫁妆都是你的事,我们不过问,也过问不过来。”谢紫嫣伸出纤纤玉指轻点香茹额头,唤来外面贴身丫头端来一个匣子摆在两人中间的桌上。
谢紫嫣打开匣子,里面是满满一匣子的银锞子铜钱和银票,当时在驿站,香茹怎么把全副身家交给谢紫嫣的,谢紫嫣如今就怎么如数交还。
“这是你当初寄放在我这里的钱,现在原样还你,没看出来,你这几年攒了不少身家,开买卖的本钱勉强是够了,不过你要是想要个好地段的旺铺,你还得努力赚钱。”
香茹随手指起一个银锞子在手里抛着玩,“我知道京城地价贵,没说不干食医啊。我现在光棍一个,就指着有钱好傍身了。”
“哟哟哟哟,怎么突然说得这样可怜,凭你香茹这个名字,多少人愿意排着队娶你进门,就怕你看不上人家。”谢紫嫣手帕一扬,正色道,“不过说真的,你要自己赚嫁妆我们都明白,但是你年纪摆在这里,要是不抓紧定下一门亲事,再过两年,你就真的嫁不掉了。”
奇?一听这话题香茹就泄气,她对嫁人这事毫无兴趣,毕竟她是转世穿越者,物质上的事不提,光是精神层面上的巨大鸿沟不知道差了几个光年,转世以来她的本性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好不容易摆脱了与所谓生身家庭的关系,正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真实的人性。
书?香茹很清楚,一旦自己本性暴发,绝对和现在的自己完全两样,前世她是个强悍的职业女性,碰到男友劈腿分手这种鬼事她也不过是几分钟就冷静下来,所以人性在此,她不可能转世之后就变成了温顺的性子,那都是在宫廷环境下不得已而为之的自我保护,要是人人都以为那是她的本性,她绝对会让认识自己的人都大吃一惊。
网?香茹早就想得很清楚,在这个世界她找不到能与自己合拍的男人,与其害人害己,还不如自己悠哉地赚点小钱,养两只猫,看着这个世界的花红叶绿,慢慢老去。
她感谢谢紫嫣等人对自己的关心,但唯独在婚姻的问题上,她不会让步。
香茹知道这个问题跟师傅讲不通,就好像在她前世的那个世界,适婚年龄的女人要是不结婚就仿佛成了过街老鼠般的社会公害,弄得好象不主动自我毁灭就对不起这个世界似的。
“师傅,我现在不想想这种事,回家这些天让我身心俱疲,我累了,很累,不想再多想别的,只想赶紧赚钱,让自己过几年清静日子。我这趟回家,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所有事的起因都是因为一个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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