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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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闲人- 第4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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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露出喟然之色,李绩叹道:“你娘性子倔,这些年在外面受尽苦楚,死活不愿回来,老夫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让你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老夫实是心中有愧”

    李素无言垂头。

    李绩随即展颜一笑,道:“大好的日子,老夫不该坏了兴致,上一辈的恩怨已在上一辈了结,娃子你莫放心里。”

    李素也笑着应是。

    李绩微微侧身,身后的亲眷兄弟儿子们纷纷上前,李绩指着他们笑道:“来,见见自家长辈兄弟”

    扯过两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人,李绩道:“这两个是老夫的儿子,大的名叫李震,去年中秋你家包了曲江园,李震与你见过,如今在羽林禁卫应差,小的这个名叫李思文,也在羽林卫里厮混日子”

    李素凝目望去,见长子李震一派斯文稳重,神色颇为严肃,大户人家里典型的嫡长子做派,毕竟未来要继承家业和爵位的,家主对嫡长子的教育自然最用心思,教育久了,便成了这副少年老成的严肃模样,连笑起来都刻意收敛了几分。

    反观次子李思文,一副油头滑脑的模样,眼珠子转个不停,笑起来嘴张得老大,而且不停的左顾右盼,显然是个不太安分的角色。

    李素年岁稍小,于是朝二人行礼。对长子李震,李素保持尊敬便足够,可以肯定李震不是坏人,但绝不可能跟自己是同路人,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第一眼投了缘便成了朋友兄弟,第一眼感觉一般,往后一生里也只是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李震给李素的感觉便是如此。

    次子李思文却是熟人了,这家伙几年前便与李素相识,长安城里的这伙纨绔,程家的,段家的,房家的等等,大家有瑕之时常在一起厮混,青楼纵酒,城外打猎,日子过得充实且骄奢淫逸,这李思文便是常与李素等人一起混的纨绔之一。

    老熟人了,李素和李思文当着李绩的面还是规规矩矩见礼,然后互相挤了挤眼,眼神交会,坏意盎然。

    李绩早将二人神态看在眼中,不满地哼了哼,道:“看来你们早认识了,老夫这个儿子不争气,常年跟那些纨绔厮混一起,醉酒砸店,争风吃醋之事常有,李素,你们虽为表兄弟,但你莫被他带坏了”

    李思文噗嗤一笑:“爹,您说反了,其实一直是李素带坏孩儿”

    话没说完,李绩飞起一脚将李思文踹个趔趄,李素脱口赞道:“好脚法!正该如此。”

    李绩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指着李思文怒道:“你是个什么货色难道老夫不清楚?往后若被老夫知道你带着李素闯出什么祸来,老夫必将你,将你”

    李素见李绩放狠话都放得不利落,不由小心翼翼地提供参考:“舅父大人,程家打孩子是吊在树上用鞭子抽的”

    李思文脸黑了,目光幽怨地看着他。李震“噗”地一声刚想笑,随即迅速板起脸,一副威严稳重的模样,只是脸颊不停的抽抽。

    李绩气坏了,刚才气氛还挺严肃的,李素一开口,气氛全破坏了。

    指了指二人,李绩怒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李素,你闯祸的本事也不小,往后你若再闯出祸事,老夫便可名正言顺的抽你了,你小心着点!”

    李素急忙恭敬应是。

    看看,平白认个亲戚有什么好处?无端给自己增加了人身安全隐患

    李思文见李素恭敬却有苦难言的模样,不由偷偷发笑,结果又被李绩看见了,狠狠一脚踹去,怒道:“你笑什么?李素虽然闯祸,人家却有一身本事,一肚子学问,你有吗?”

    李素的脸颊也开始抽抽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回头实在应该去长安城那些纨绔家里拜访一下,得瑟一下。

    李绩训子之后,又有一人慢吞吞走过来。

    李绩指着他,道:“这位是你二舅,名叫李弼,过来见过。”

    李素急忙朝李弼见礼。

    李弼四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普通,看起来很老实憨厚,像个本分人,哪怕面对晚辈多少也有些拘谨,只是朝李素笑了笑。

    看了看李绩,又看了看李弼,不知怎的,李素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很古老的关中歌谣,“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认亲的过程很平淡,家里几个长辈和兄弟介绍认识一下便算走了过场了,没有抱头痛哭的煽情场面,空气里只洋溢着淡淡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平静且温馨,回味悠长。

    李素来李绩府上的次数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全面地认识和接触李绩的家人,感觉还不错,总体看来都比较温和亲切。

    每个家庭都有不一样的家风,李绩的家人一看就是那种温良谦逊,知书达理的门第,相比之下,程咬金家大抵应被归入“群魔乱舞”一类,就差在前堂高挂“聚义厅”仨字了,两家的风格迥然不同。

    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李素的适应能力很强,跟任何人都能搭上话,跟酸腐文人聊学问,跟当世名将聊刀兵,跟皇帝陛下聊安邦定国,跟程家老流氓这个没法聊,李素每次进程家门后都很自觉地摆出任凭宰割的态度。

    认亲的过程虽然平淡,但李素知道,自己的生活从此以后便不一样了。

    无论愿意或不愿意,他都与李绩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未来如果李绩脑子抽风想造反,成功了还好说,李素混个郡王不成问题,如果失败了被诛灭九族,李素很不幸名列“九族”之内,莫名其妙无辜躺枪的那种

    这种利益与人绑死的感觉并不太好,风险很大,要命的是,李素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他叫“李敬业”,是李绩的孙子,李震的儿子,很不幸,若干年后,他真的造反了

    要不是跟李震还不太熟,李素很想诚恳真挚地劝劝李震,劝他把孩子扔井里去

    以后混熟了再说。

    ********************************************************************************

    私事解决完了,李素还有一脑门的官司等着他。

    最重要的事情仍悬而未决,首先便是吐蕃使团,自从李素破坏大唐与吐蕃和亲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吐蕃大相禄东赞倍受打击,送了那么多值钱的东西给李素,原以为大家的关系突飞猛进,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没想到这个混账如此不讲究,不但没帮他出过丝毫力气,反而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

    禄东赞很伤心,这种感觉就像青楼名妓不但被人嫖了霸王鸡,还被倒过来打劫了,亏本亏得不行。作为吐蕃国立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禄东赞生平从未受过如此欺负,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以李素蹲大理寺监牢的那些天,禄东赞疯了似的在长安城内宣泄着愤怒情绪,不但连连上疏李世民,请求严惩破坏两国邦交的佞臣,而且还四处拜访朝堂重臣,长孙无忌,褚遂良,孔颖达等等都被他挨个儿拜访到了,拜访的主题很简单,首先痛骂李素,其次请求义伸援手,最后扮弱装委屈或许也是真委屈。

    不得不说,禄东赞这几棒子挥舞下去还是颇具成效的,不知不觉间,长安城的舆论竟被禄东赞造起来了,朝堂市井间原本反应颇为平静,因为那时李素已被李世民重重惩处了,不但蹲了监牢,还被罢官除爵流放千里,差不多也够了,只是后来李素被李世民放了出来,照样腆着嫩脸满长安穿街过市,朝堂市井间顿时议论纷纷,他们不明白为何李世民好端端的又把李素放了出来,犯下如此大罪,难道蹲十几天大狱后就没事了?

    因为不解,所以议论,数十位不知内情的监察御史们纷纷义愤填膺,腹中开始酝酿锦绣文章,准备上疏诘问。

    顶着无数不解和质疑的目光,李素拜访过李绩之后便施施然朝四方馆行去。

    四方馆正在修缮房屋,工部委派一百多名工匠已将房子的框架搭建起来了,一车车的砖石运往工地,一派热火朝天景象。

    李承乾谋反时,李素指使王直烧了四方馆,平定谋反后,四方馆一直未曾修缮,与吐蕃的和亲被破坏后,禄东赞满长安到处嚷嚷哭诉,李世民或许出于心虚的心理,马上下旨修建被烧毁的四方馆房屋。

    房屋还在修建,禄东赞目前还住在四方馆旁边的一处临时民居内。

    李素登门,身后跟着众多部曲,没办法,以前见禄东赞根本不必如此戒备,可谁叫李素干了对不起人家友好邻邦的事呢?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东郊演武(上)() 
干了亏心事就是这样,总觉得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出门不带几个手下都不敢迈步,担心被人拖到巷子里敲闷棍捅黑刀。

    所以说坏人其实也不好当,若没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内心和几个忠心耿耿愿意为你挡刀的手下,平日做人做事还是善良本分一点比较好,这一句属于心灵鸡汤,至于那些已经干过坏事的人,没关系,尽可放宽心,据科学分析,被雷劈中的人有万分之三的几率生还

    李素没有关二爷那种单刀赴会的勇气,在他认为,若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撑的话,单刀赴会这种行为几乎等于自杀,比自杀更不幸的是,死后都会被史官写进史书里,评价只有两个字,“蠢货”。

    所以李素很小心地带着几十个部曲,大摇大摆来到禄东赞暂居的民宅前。

    民宅里的百姓已被安置到别处,门口分列着两排吐蕃武士,都混到住民宅那么惨了,吐蕃大相的排场却一点也没少。

    见李素领着几十个人浩浩荡荡走来,门口的吐蕃武士们顿时露出极度警惕之色,警惕中还带了几丝悲愤。

    你这混账破坏了两国和亲,现在这架势难道还想揍我们一顿?太欺负人了!

    怀着憋屈悲愤的心理,吐蕃武士们的右手纷纷按住了腰侧的刀柄。

    李素急忙摆手笑道:“莫紧张,我们热爱和平。”

    吐蕃武士:“”

    “烦请通报大相一声,就说李素求见大相。”

    吐蕃武士:“:

    语言不通,或许连物种都不同,吐蕃武士们根本听不懂李素在说什么。

    李素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身后的方老五:“五叔,你说我该怎么跟这群猢狲沟通呢?“

    方老五笑道:“交给小人,包管侯爷满意。“

    李素点点头。

    方老五两步上前,朝着为首一名吐蕃武士的脸上猛地扇了一记耳光,大喝道:“去告诉你们大相,有贵客来了!“

    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记耳光将吐蕃武士扇懵了,呆怔过后立马勃然大怒,旁边的吐蕃武士们也反应过来了,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猢狲语,纷纷拔刀出鞘。

    李家部曲毫不畏惧,迎刀而上,双方剑拔弩张时,一名吐蕃武士身影一闪,转身急匆匆进了民宅。

    李素看着那个武士的背影,嘴角勾起满意的笑容。

    事实证明,简单粗暴的法子还是很有效的,一记耳光比千言万语都有用。

    双方没打起来,吐蕃武士未得命令,心有顾忌,而李家部曲早知道今日不是来打架的,自然也有所克制。双方隔着一丈多的距离用各自的语言互相隔阵叫骂了一番,吐蕃人骂的什么李素听不懂,但李家部曲嘴里飙出的一句句不堪入耳的粗话脏话,令李素都情不自禁皱眉。

    回去后要不要给这帮粗鲁的杀才加强一下素质教育?李素开始犹豫了,至少规定他们以后骂人把握尺度,可以提对方的母亲姐妹以及女性先人,也允许口头上与对方的女性直系亲属发生不正当关系,但必须严禁将发生关系的过程描述得太详细,各种变态的体位和方式更是只能点到即止,画面感太强了

    方老五的法子果然简单有效,没过多久,吐蕃大相禄东赞闻讯而出,看见门外的李素后,禄东赞气急败坏,怒不可遏。

    “好个奸贼!你还有胆来见我!“禄东赞指着李素大骂道。

    李素一脸久别重逢的欣喜表情,完全无视禄东赞的愤怒,迎上前亲切地大声道:“禄兄多日不见,得无恙乎?“

    禄东赞怒道:“李素,老夫自问与你结识以来待你不薄,你为何暗中使奸计,坏两国邦交?“

    李素眨眨眼:“禄兄何出此言?愚弟为何一句都听不懂?“

    禄东赞气道:“你还装!老夫且问你,吐蕃与你有何仇怨?为何破坏唐国与吐蕃和亲?“

    李素苦笑道:“事出有因,愚弟实有苦衷“

    禄东赞冷哼:“所以,你今日来与老夫解释苦衷的?“

    李素挠挠头,笑道:“原本是来解释的,不过愚弟还有更重要的事与禄兄说。“

    “何事?“

    李素笑容一敛,肃然道:“奉皇帝陛下旨意,大唐右武卫禁军于今日在长安城东郊演武,各国使节若有兴趣不妨同往观阅。不知禄兄有兴趣否?“

    禄东赞哼道:“唐军演武,怎比得上我吐蕃武士英武无敌?老夫不看也罢!“

    李素眨眼:“禄兄确定不去?“

    “不去!“禄东赞硬邦邦地道。

    “哈哈,好,愚弟告辞了,后会有期。“李素也不多话,随意地拱拱手,然后转身便走。

    刚走出没两步,禄东赞忽然高声道:“慢着!老夫改主意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悲伤的李素捂着耳朵一路跑远。

    禄东赞呆滞,愕然:““

    没多久,跑出老远的李素又慢吞吞地走了回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愚弟开个玩笑,禄兄莫怪,禄兄刚才说改主意了?“

    禄东赞一时无法适应李素的精神分裂症,目光呆滞地点点头。

    “禄兄真是矫情呵呵,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呢“李素嘿嘿直笑,笑容邪魅狂狷,非常的霸道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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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武卫东郊演武自然不是随性决定的,任何形式的演武都有它的目的性。

    李素在大理寺监牢里蹲了十来天后,给李世民上了一道奏疏,关于如何解决大唐与吐蕃和亲风波这个麻烦,奏疏内提出了一个大概的解决办法,李世民当即回旨,只说了四个字,“由尔定夺“。

    这道奏疏也是李素从牢里放出来的原因,若李素一直拿不出解决麻烦的办法,估摸现在还在大理寺里蹲着呢。

    今日的右武卫演武,也是李素奏疏内容的一部分,颇具深意。

    至于禄东赞,他其实对大唐的军队战力很感兴趣,自从来到长安后,吐蕃使团暗中派了多少探子细作出去打探大唐的政治和军事机密,已不可考,今日大唐皇帝主动邀请他观看唐军演武,禄东赞自然固所愿也,求之不得。

    长安城外东郊二十里有一片荒地,早在隋朝时,荒地附近尚有村庄,只是那片十来顷的土地属于下等田,收成不甚理想,农户们费尽心思也没能让这片田地的产量高一点,每年的收成堪堪只能让全家混个七成饱,若遇到小灾小害的就更惨了。

    久而久之,村庄里的农户觉得没有活路,于是一户两户的举家外迁,村庄里的人越来越少,而那片下等田在权贵们眼里连鸡肋都不如,没人对它有兴趣,大唐武德年间,这个村庄终于彻底销声匿迹,全村人陆陆续续都迁出去了,只剩下一片低矮破烂的残垣断壁,记录着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到了贞观年,李世民恰好要建演武校场,这片荒地离右武卫大营不远,地又是无主之物,于是这片荒地便成了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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