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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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闲人- 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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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矣!”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摇头道:“臣以为西域诸国恐怕没这么大胆子,或许有小股军队袭扰攻城,但应该不会大举进犯,如今我大唐兵锋正盛,西域诸国闻我威名,必不敢轻举妄动。”

    “不一样,西州不一样,这几年,怕是西域诸国特别是高昌和西突厥也渐渐寻摸出西州这座城的重要性了,否则不会时常扮作盗匪袭扰劫掠丝绸之路,朕敢断言,这座城西域诸国必取之,只要他们攻下西州,再遣使大张旗鼓入长安递国表,言称西州原属高昌,今日拿回正是合情合理,城已被占,大唐又师出无名,朕也拿他们没办法,所以,他们攻打西州可以说是毫无顾虑。”

    长孙无忌沉默,叹道:“倒是苦了李素那孩子”

    李世民苦笑:“朕当初调任他去西州为官,原只想磨磨他的性子,然后为朕在西州做diǎn名堂出来,兴兵也好,兴商也好,李素有大才,自当知朕的深意,程知节那老货冒着被朕责罪的风险,擅自出动庄丁驰援,显然西州情势已然不妙,李素此子看似油滑,实则心高气傲,从不肯低头,如今竟也向程知节求援,西州怕是摇摇欲坠矣,西州关乎大唐西面战略百年大局,如今薛延陀已灭国,朕终于腾出手了,辅机,传朕旨意”

    长孙无忌躬身听命。

    李世民直起身子,神情忽然变得威严无比,沉声道:“高昌国主麴氏文泰,自贞观九年以后,勾连突厥,常行劫掠欺凌之事,居域中而自大,渐失臣礼,其心可诛,令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薛万均,阿史那社尔为行军副总管,领军四万,征伐高昌。”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道:“陛下,为何不直接驰援西州?此番若向高昌国宣战,西域诸国还有大唐四面邻国的反应”

    李世民哈哈大笑,目光中露出天子霸气:“朕即天可汗,兴王师而伐不臣,天下谁敢指斥?高昌国。西突厥,大唐西面之患也,朕若不趁势而除之,待到何年何月?辅机莫忘了,平西域诸国事小,朕。要的是丝绸之路!这条路太重要了,朕必须将它牢牢的,完全掌握在手心里!谁都不许染指!”

    长孙无忌凛然躬身,随即又犹豫道:“陛下,如今我王师新败薛延陀,正是人困马乏之时,此去西州数千里之遥,臣恐将士力疲而生怨”

    李世民diǎn头:“辅机此言有理,不过战机稍纵即逝。平西域的时机百年难遇,说不得,也只好劳师以远了,传朕旨意,四万征西府兵每人赐银钱一贯,战功所赐相比常例再多三成,另,因战功而晋升者。皆加一级。”

    长孙无忌笑道:“如此,将士必用命以报天子皇恩。”

    “离长安日久。也不知承乾那孩子监国如何,这次西征朕和辅机便不亲往了,侯君集他们去吧”李世民一顿,忽然加重了语气:“叫侯君集记住,高昌国一定要给朕灭了!国主麴文泰给朕拿回长安,灭了高昌。也顺手敲打一下西突厥,让他们老实一diǎn,莫惹得朕火起。”

    “是。”

    李世民diǎndiǎn头,再次望向遥远的西方,天尽头几朵白云下。一缕黑色的焦烟升腾。

    那张年轻温文的脸庞从脑海里闪过,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喃喃道:“小子,但愿你能撑到朕的王师到来”

    *****************************************************************

    李素在支撑着西州的战局。

    蒋权的袭扰行动很有效果,一整晚袭扰了四次,李素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敌营一次比一次巨大的动静,心中清楚,敌人已快被蒋权逼疯了。

    每一次都是鸡飞狗跳,每一次都伴随着轰隆的爆炸声,然后,每一次尽遣大军追赶皆徒劳而返,蒋权和麾下兵马像只兔子似的跑得飞快,根本不与敌人接触。

    如此反复几次,是个正常人都会疯掉。

    后来两次,敌人大约已心生懈怠,每次追还是追,戒备还是戒备,可力度一次比一次小,最后索性派出两支人马专门等在营盘周围等着追蒋权,其余的人全部睡觉,而且睡得雷打不动。

    爆炸也好,袭扰也好,敌军主将好歹也读过几本中原的兵书,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分明是疲敌之策,对付疲敌之策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雷打不动的睡觉,什么都不理会。

    于是,从主将到军士,除了奉命等候追击蒋权的两支兵马外,其余的人全都心生惰性。

    人一旦生出心理上的惰性,证明离他倒霉的日子就不远了。

    就在敌军所有人以为蒋权只是虚张声势吓唬时,蒋权终于用实际行动给了他们意外中奖的惊喜。

    寅时三刻,快天亮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也是人最疲惫最松懈的时间,蒋权按李素的吩咐,在这个时间再次发起了袭扰。

    这次袭扰与前面几次不太一样。

    前面几次,蒋权选择从敌营东面迂回环绕而驰,虚晃一枪拨马便跑,顺手扔几个震天雷闹diǎn动静,而这一次,蒋权却忽然换了个方向,趁敌军两支兵马在东面严阵以待时,他却领着麾下兵马从南面突然发起冲锋。

    这一次是真正的冲锋,直到隆隆的马蹄声离南面大营越来越近,营盘内的巡兵察觉不对劲大声示警时,蒋权的铁蹄已离大营南面一里之近了,于是,敌营将士不得不再次起床尿尿,顺便披甲上阵,把这支杀千刀的兵马剁碎了喂狗。

    与此同时,东面严阵以待的两支兵马也紧急回援,分两面绕营,向蒋权包抄。

    蒋权领着一千兵马直冲营盘,一直冲到大营的栅栏之外,随着一声令下,无数diǎn燃的震天雷漫天飞舞,无情地朝敌军营帐倾泄而去。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袭扰了,而是要命。

    蒋权对进犯的敌军自然没什么客气的,震天雷diǎn燃了专朝营帐里扔,一边跑一边扔,跑一路扔一路,直炸得营盘内的将士哭爹喊娘,而后面的追兵气急败坏却又追不上。

    乱套了,营盘里炸了营,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炸营”。

    从主将到军士,全都气得暴跳如雷,蒋权的高堂祖辈女性先人不知被他们的嘴问候过多少次,一时间突厥脏话,高昌脏话,龟兹脏话,各国脏话同一时间粉墨登场,各领风/骚,特么的你这混蛋不讲究啊,不是说好的只是袭扰吗?不是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吗?你突然炸营算怎么回事?人与人最基本的诚信在哪里?

    一千人从敌营南面绕营而驰,从南面一直绕到西面,每名将士满载着震天雷,跑起来简直就是个移动的火药库,一千人同时扔一颗震天雷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更何况还是一路跑一路炸,敌军彻底被炸懵了,蒋权炸得过瘾,漆黑的夜色下也不知自己炸死了多少人,收获了多少战果,反正听着那些惨叫声,倒霉的人应该不少。

    从南面炸到西面,在追兵将其堵截合围之前,蒋权和麾下兵马轻松从洞开的城门跑了进去,今晚袭营任务圆满完成。

    而敌营数万将士

    很显然,他们又失眠了。

    主将阿木尔敦气得跳脚,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了,大半夜擂鼓聚将diǎn兵,黑乎乎的夜色下,数万将士于城前列阵。

    可是,攻城的号令却一直没有发出来。

    阿木尔敦虽然气得不行,可终究还是三军主将,最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夜晚攻城,而且并且偷袭,在守军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无异于找死。

    于是,漆黑的夜色里,守军将士一脸茫然懵懂,敌军在城外一脸悲愤难抑,敌我双方就这样眼瞪眼的僵持着,一直僵持到天边鱼肚白,攻城的号角终于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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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福兮祸伏() 
第三次攻城,敌军无论士气还是战力,较前两次明显低迷了许多。

    没睡醒啊,熬通宵啊。

    众所周知,无论工作,学习还是打仗,都必须保持充沛的体力和睡眠时间,睡眠不够会导致效率严重下降,而且还会使得脸上皮肤过早衰老,长出黑眼圈和眼袋。

    皮肤衰老就不说了,大家不在乎,可是当数万敌军将士整齐划一ding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一个个化着后现代派烟熏妆,活脱一群乡村杀马特非主流在围攻主流世界,强打起精神攻城时,画面效果是颇具喜感的。

    主将阿木尔敦立于中军阵前,冷眼看着麾下将士有气无力地奔跑,架云梯,抄刀攀墙而上,再被大唐守军用钩镰一ding,云梯和梯子上的人笔直地从半空划了个半圆,重重倒地,眼看着好不容易攀上城墙的将士刚露头,迎面便被无数钢刀长戟戳出无数个血洞,还有半空中时不时飞过几个几十个冒着白烟的黑色小陶罐,落到城墙下轰然炸响,无数攻城将士惨叫着倒地

    阿木尔敦眼皮抽了抽,这个该死的黑陶罐!

    攻城艰难,守军异常顽固,昨夜大3ding3diǎn3小3说,。♂。o营被闹得鸡飞狗跳,一切皆因这个该死的小罐子!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当初西域联军出征时,预估的攻城时间是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他们原打算三个时辰内拿下西州的,可是现在,他们打了三天,而西州仍然纹丝不动。

    西域诸国联军的君主使节们聚在一起。商议攻打西州时,所有人都是乐观的,这几年西域诸国对西州无比垂涎,其中尤以西突厥和高昌国为甚,高昌国是因为怨恨,因为西州原本是高昌的。大唐皇帝二话不说把它占了,顺手接管了西州的军政大权,高昌国稀里糊涂丢掉了一座城池,而且是一座战略位置非常重要的城池,高昌国君主怎能不恨?而西突厥对西州的垂涎,则是众所周知的原因了,因为在西域三十六个小国中,西突厥是最强大的,它强大到可以跟大唐分庭抗礼。西州这座城池的战略位置,对西突厥无比重要,它是未来与大唐争雄的一处关键所在。

    垂涎西州,自然首先要对它有充分的了解,这几年西域诸国的细作和探子络绎不绝进出西州,将西州城内任何一个细节都牢牢记下,然后传回国内,而西州那低矮脆弱的城墙。仅仅两个折冲府的守城兵力等等,也在探子的记载之内。

    一座如此破旧的城墙。它竟能抵挡数万大军围攻整整三日,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崩溃失陷的迹象,敌我双方反而陷入了艰难的僵持拉锯战,你来我往各有胜负。

    这是阿木尔敦绝对无法接受的事实!

    一泡尿都能冲垮的城墙,数万大军攻打三日都没能攻下来,反而闹得死伤惨重。传回到突厥可汗那里,只能证明阿木尔敦这位主将无能,哪怕攻下西州,回去后也是有过而无功,饶是阿木尔敦沉稳冷静。今日此刻也禁不住开始焦躁起来。

    攻城攻成这幅光景,回去会要命的啊。

    战鼓隆隆,震得地面的沙粒都随着节奏轻轻颤动,只可惜今日攻城的敌军士气太低,从天亮到上午,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城池仍然牢牢握在守军手里,丝毫没有失陷的迹象。

    阿木尔敦眼神阴沉,恨恨盯着城池,骑在马上狠狠一甩披风,怒道:“鸣金,收兵!”

    收兵是迫不得已,作为主将,再愤怒也必须适时清醒冷静下来,然后纵观全局,衡量得失利弊,战争的成败,数万将士的性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而他的性命,也在可汗的一念之间。

    撤军,回营,城头照例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欢呼声。

    一次又一次的守住城池,如今守军的士气已气贯长虹,军中再无当初那种低迷绝望的颓然之气,这一次敌人强攻无果,又一次如潮水般退去,所有人欢呼过后,感激钦佩的目光已不自觉地望向城头箭楼下默然伫立的那位少年郎,骑营自不必说,折冲府将士对他的最后一丝怨念,随着守城胜利的喜悦,也彻底消逝无踪了。

    相比城头一片欢呼和笑语,如同陷入欢乐海洋的喜悦气氛,李素的心头反而愈发沉重。

    他是守城的主将,同时也是最清醒最冷静的人。

    福兮祸所伏,暂时的成功并不代表什么,总的来说,敌我力量对比仍是非常悬殊的,如此劣势下还得意忘形,说明离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大家渐渐把他和震天雷神化了,他们觉得有了李素和震天雷,或者说,连李素都可以没有,只要有震天雷在,城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攻破。

    这种被极度神化夸大的想法,无疑是最危险的,可李素偏偏无法说服他们,就连蒋权和曹余如今看着筐里的震天雷,都忍不住露出喜爱和依赖之色,教李素如何劝服?

    接连三日攻城,而城池仍不克,敌军的主将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的耐性与容忍想必已到了极限,下一次攻城,必将是一场无比惨烈艰难的恶战,这场恶战里,震天雷还能帮助守军将士迎来下一次的胜利吗?眼前这一张张欢呼雀跃的年轻脸庞,不知将有多少人在下一场攻守战中含恨逝去。

    或许,也包括李素自己。

    “李别驾,今日干得爽利,末将请命,今晚再领一千将士袭扰敌营!”蒋权兴冲冲走到李素身前笑道。

    李素笑了笑:“蒋将军辛苦了,一夜未眠,领将士们快去歇息吧。”

    “末将不累,李别驾,今夜咱们再出城”

    李素忽然板起了脸,冷冷道:“今夜不准出城。”

    蒋权一呆:“为何?”

    李素叹了口气,道:“莫小瞧了天下英雄,昨夜我们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实有取巧之嫌,可一而不可再,敌军主将也不是无能之辈,今夜敌营必有防备,你若再袭扰,必会陷入重重包围,人家设好了套,就等着你往里面钻呢”

    蒋权不服气地道:“末将今夜换个方向,换个战法袭扰,敌军必不能防也,他们难道在敌营的四面八方布下埋伏不成?”

    李素摇头:“无论你换多少战法也没用,袭扰一策,只可偶尔为之,出其不意方可言胜,敌人都有了防备,如何出其不意?蒋将军,项田项将军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蒋权浑身一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李素的话确实有道理,敌军有了防备,袭扰已不可能奏效了,项田当初就是冒冒失失领了一千将士突袭,结果反中了敌人的埋伏,前车之鉴不可忘,蒋权也不敢拿着将士们的性命冒险了。

    李素叹道:“说句不中听的话,蒋将军,你领一千将士出城袭扰,中不中埋伏都好说,沙场战阵之上,牺牲性命在所难免,可蒋将军莫忘了,你们出城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震天雷,这东西是我大唐的绝密,若落在敌军手里,被他们研出端倪,陛下绝不会轻饶我们,哪怕最终守住了这座城,终究也是有死无生的下场,所以,我绝不能让你和将士们冒险,一是为了你们的性命,二是为了震天雷,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蒋权神情愈发颓然,无力地diǎndiǎn头,抱拳道:“是末将孟浪了,既如此,我们安分守城便是,有了震天雷,想必敌军也不会轻易破城,西州有我们,有震天雷,必然固若金汤,虽万夫而不可破也。”

    李素苦笑了一下,这话说得太满了,世上永无固若金汤的城池,有了犀利的武器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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