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笑道:“程伯伯‘精’明,只是烟囱此物制作简单,就是一个铁皮管子,明眼人一眼便知关窍,几乎人人都会做,做买卖的话怕是赚不了几个”
程咬金点了点头:“赚笔快钱也好,一杆子买卖,能卖多少算多少,老规矩,东西由程家的工匠做,咱们五五分。”
“是,一切由程伯伯做主。”
冬天种绿菜说起来玄妙无比,其实技术方面也就几个关键点,光照,恒温,还有人工授粉等等,人工授粉属于最机密的技术核心,李素自然不会‘乱’说,领着程咬金在棚里转了一圈,事无巨细分说解释明白,程咬金终于满意了。
“小娃子生了一颗七巧玲珑的心肝啊”程咬金‘摸’着李素的头顶叹道:“真不知你那些奇思怪想怎么琢磨出来的,时常便给世人‘弄’个新奇玩意,绿菜若真能在冬天种出来,功莫大焉,老夫这一辈跟着陛下南征北战,闯下如今这等家业,算是够本了,但是俺老程家下面几个小崽子都是鲁莽匹夫,有勇而无谋,将来老夫死了倒轻快。‘腿’一蹬眼一闭便万事皆休,但老夫却放不下那几个小崽子”
“小娃子你是个灵醒人,小小年纪也不知被谁调教成这小狐狸的‘奸’滑‘性’子,老夫只盼你多与我家那几个小崽子来往,老夫蹬‘腿’后,看在咱们如今的情分上。程家若有危难时伸手搭扶一把。”
李素急忙道:“程伯伯言重了,您如今正当壮年,踌躇满志之时,何以言死?小子与程家几位兄弟向来深厚如亲手足,此生定然守望相助,危难时绝不会袖手旁观。”
程咬金满意了,笑道:“有你一言,老夫放心了”
话锋一转,程咬金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前几日的冯家命案。你把太子殿下得罪得不轻吧?”
“程伯伯,此案小子完全是被牵连进来的”
程咬金摆摆手,笑道:“你莫与老夫解释,反正你个小‘混’帐嘴里没一句实在话,老夫懒得听,说来你也是为了家中的护卫,能为家仆出头的主家,这年头不多见了。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所以老夫提醒你。得罪太子殿下可不大妙,冯家命案的风头还没过,所以太子没有任何动作,待到风头过去,你小子的安逸日子可过不成了”
李素心中一惊:“程伯伯听说了什么?”
程咬金白眼一翻:“老夫能听说什么?只是不想见你小小年纪死得太早而已,老夫用兵甚鲁莽。任它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一通硬拳先砸敌将中军阵里,胜与负须臾可分,李绩那老匹夫用兵却不一样。他使的是‘阴’路子,先找敌人的弱点,哪处兵力薄弱,哪处守将无能,一次奇袭扑杀过去,弱点一冲破,剩下便是屠‘鸡’宰狗,不费吹灰之力了,所以老夫这些年看似比他打得猛,但若论战果和伤亡,李绩那老匹夫确实比老夫高那么一点点嗯,只有一点点。”
莫名其妙说起打仗,李素满头雾水,程咬金见他懵懂的模样,不得不把话说得更透一点。
“凡事多想想,若是有人要对付你,你的弱点在哪里,能否事先补救,若是浑不在意,被李绩那样的老匹夫一击而中,全盘皆输,哭都没命哭”
李素压下心头的不安,挠头笑道:“小子似乎没什么弱点啊。”
程咬金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好,多少年没见过这等作死的小‘混’帐了,你死之前先把种绿菜的秘方留下来给老夫,还有酿酒,还有香水,死便死了,秘方莫便宜了别人”
李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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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来得快也去得快,李素看着一帮杀才远去的背影,心中越来越沉重。
他看出来了,今日程咬金来太平村并非为了看什么冬天的绿菜,而是特意过来示警,长安城里一定有了什么风声,只不过因为太子是程咬金未来的国君,程咬金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然很不容易了。
弱点?
李素的弱点在哪里?
弱势的地方太多了,无权又无势,年纪小,人脉单薄,底蕴俱无,官职不大,爵位更小,但是所谓权势,所谓官爵,其实李素并不在意,所以这些东西只能算弱势,却根本不算是他的弱点。
除此之外,便是感情了,感情向来都是人类的弱点,亲情,友情,都能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说亲情,李素只有一个老爹,李承乾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派人来太平村杀他的爹,说友情,王桩王直也在太平村里,没招谁没惹谁活得太平安逸,李承乾拿这两人作文章恐怕又会陷入像冯家命案那样的泥沼里,他不会那么蠢的
剩下的,只有爱情了。
李素想到这里,心头猛地一震,接着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两眼迅速充血通红。
“不好!他要拿东阳下手!”李素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无比,回过身便朝家里跑去。
“来人,备马!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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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骤然生变()
灰蒙蒙的天空被一团阴云笼罩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天地仿佛忽然间风云变色。
李素在大道上打马狂奔,眼中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越来越清晰,这些日子萦绕心头的不踏实的感觉终于落在实处,原来它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确实存在的危机。
来不及通知东阳了,李素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长安城太极宫,在李世民没有做出决定前拦下他。
长长的马鞭毫不留情地鞭打着马臀,只听得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寒风像刀片般割得脸颊生疼,李素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程咬金示警过后,李素赫然惊觉。
他大抵明白太子接下来会怎么做了,而他猜到的做法,却尤令自己心尖滴血,此生的幸福,眼看要被人生生毁去。
前些日还在慨叹冯家的因果报应,殊不知因果报应无处不在,如同人生的轮回一般,每个人都无法逃避,曾经李素种下的因,今日到了收获果的时候。
身下马儿的嘴角已流出了白沫,从太平村到长安城,李素这次只花了大半个时辰,马儿已尽了它最大的努力。
长安那巍峨高耸的城墙远远在望,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那么的森然可怕
颠簸的马背上,李素远远看着城墙,眼睑里的景色不断晃动倒退,长安的城墙越来越近,李素苍白的脸上露出惨然的笑。
何赋言走在太极宫前广场的青石板上,他的脚步很沉稳,步履很从容,每一步的距离大小相同,恰好踩在每一块石板的中间。
从广场边缘的第一块石板算起。一直到承天宫门前的最后一块石板,一条直线总共九百九十块石板,何赋言走了九百九十步,一步都不差。
何赋言是殿中侍御史,大唐的御史分三类,台院。殿院,监院,三者并列,互为牵制,殿中侍御史的职责是“掌纠兴,举百官,知推弹举”,通俗点说,侍御史就是言官。可风闻奏事,什么都可以弹劾。
今日何赋言单独进太极宫,为的便是行弹举之权。
甘露殿。
李世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昨日他与高士廉闹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李承乾在父皇面前保媒不到三天,高士廉亲自求见,为他的儿子,也是高家的嫡长子高履行求亲,求亲的对象自然是李世民的第九女东阳公主。
高履行钟意东阳。并不完全因为她的相貌身段和温婉性情,高门大户的婚姻从来不会这么单纯。
因为高家需要与天家结这门亲事。这才是高家不顾辈分求亲的主要动机。
从武德五年高士廉归降高祖皇帝,他的外甥长孙俩兄妹一个成了李世民的肱股重臣,一个成了李世民一生挚爱的文德皇后,平心而论,天家这些年对高家算得上非常敬重了,这里面除了当初玄武门之变时高士廉站队正确。果断助李世民夺取芳林门,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高家是长孙家的娘舅,而且长孙俩兄妹自小被高士廉亲手带大,有了这层关系,李世民怎能不对高家礼遇有加?
然而。高家还是需要与天家结这门亲事。
当年的站队也好,与长孙家的血缘关系也好,终究是曾经的功绩和别人的面子,远不如实实在在的天家姻亲这种关系牢靠,只有娶了一位公主进门,高家才算是真正的安全稳妥,能够在风急雨骤的朝堂中立于不败之地,从而成为真正的世家门阀。
因为辈分的关系,高家曾经有心求娶却无法开口,高履行与李世民算是平辈,平辈相交却要求娶人家的女儿,这话委实张不开嘴。
然而直到前几天,太子李承乾主动保媒,一番话终于释出了高家上下心里的愿望。既然太子开了头,高家若不把握住这次机会,那就实在太蠢了。
所以昨日高士廉求见李世民,正式以高家家主的名义,向李世民求尚东阳公主。
最后的结果不大理想,李世民令高士廉失望了。
辈分问题终究是扎在李世民胸口的一根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更何况东阳生得绝色倾城,身段窈窕,世上什么样的少年俊才不能嫁,非要嫁给一个比东阳大一个辈分的男子?
李世民心里一百个不乐意,面对高士廉的求亲,李世民满脸强笑,哼哼哈哈几句后,终于委婉拒绝了,当然,为了安抚开国老臣之心,李世民把宫中的奇珍稀贵当成不要钱的破烂似的给他塞了一大堆,名曰赏赐。
高士廉求亲不成,悻悻离开太极宫,尽管李世民面子给得十足,尽量照顾到开国功臣的情绪和尊严,可是毕竟拒绝了高家的求亲,令高士廉心里很不舒服,离开时脸色有点难看。
平日对东阳有些绝情冷淡,这一次自然也不是李世民的良心发现,高家需要这门亲事,但李世民不需要,他太在意天下人对天家的议论了,当年玄武门之变被天下人骂了十几年,李世民扮了十几年的圣明君主才把骂声压了下去,天家绝不能再出现任何的行差踏错了。
结亲失败,高士廉觉得没面子,李世民觉得高家太过分,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所以李世民和高士廉都有点小小的不愉快。
脸色阴沉了一整天,甘露殿内外的宦官和宫女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幸好李世民当了十几年的圣明君主,没有迁怒于人的恶习,否则今日殿内殿外的宦官宫女们难免有几个成为李世民发泄的出气筒。
批阅完奏疏,小小的不愉快终于平复了一些,李世民揉了揉额头,正打算去后宫看看前些日子刚被选进宫的采选美女,从中挑一个容貌身段满意的女子今晚侍寝,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进殿,奏称殿中侍御史何赋言宫外求见。
李世民叹了口气,只好宣见。
别的朝臣能拦,但御史这类人不能拦,言官的嘴最讨厌,圣明如李世民者,也不能轻易得罪,否则难免又是一阵口诛笔伐。
何赋言进殿,君臣见礼之后,李世民堆起笑脸,打算按惯例先说几句寒暄客套,以终极大领导的姿态关怀一下朝臣的日常生活起居,谁知何赋言完全不领情,没等李世民开口,何赋言却直奔主题了。
“陛下,臣查明,泾阳县子李素与东阳公主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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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事实俱在()
一句话石破天惊!
李世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上去像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像,眼神分明陷入呆滞状态。。。 。,
良久,李世民回了神,语气无比‘阴’森:“何赋言,你刚才说什么?”
何赋言也不怕,垂着头重复了一遍:“陛下,泾阳县子李素与东阳公主有染!”
“有染”二字很刺耳,至少李世民听起来很刺耳,这句话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世民的脸上,李世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痛,多少年没尝过这种滋味了。
“你,给朕再说一遍!”
殿内电闪雷鸣,龙颜狂怒。
何赋言梗起脖子,不怕死地第三次重复:“泾阳县子与东阳公主有染!”
李世民暴怒,拍案而起:“大胆!尔敢污我天家声名!来人”
“陛下,臣有铁证,何言污之!”何赋言大声抗辩道。
“铁证?”李世民呆了一下,然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很危险的信号。
“臣有铁证!可证泾阳县子与东阳公主有染!”
“拿来!若有半字不实,朕必夷尔三族!”
何赋言进宫弹举显然早有准备,闻言不慌不忙地道:“臣昨日得东阳公主府‘侍’卫黄申密报,自贞观十年冬月,东阳被陛下赐公主封号和封地,入住太平村公主府后,东阳公主便认识了同在太平村的泾阳县子李素,二人从那时起便渐渐熟悉,常在泾河河滩边‘私’会,此事公主府的‘侍’卫们大多知晓,只因公主殿下以银钱买通,故而一直未曾走漏风声”
李世民面孔迅速涨得通红。怒火已至顶点,只不知这怒火是冲着何赋言还是东阳和李素二人。
何赋言继续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初结社率叔侄二人挟持公主殿下一事?那日公主殿下与李素二人同时被掳,后来说是结社率叔侄掳公主后路上巧遇李素,其实哪有如此恰巧之事?那日二人被掳,实则是二人当时同在河滩边‘私’会,故而被结社率撞见。李素为保公主‘性’命,所以豁命以赴,将结社率叔侄二人杀死。”
“因此一事,李素与东阳公主二人共过患难,两情愈发如胶似漆,河滩‘私’会愈发频繁,公主府‘侍’卫皆有所闻,今年夏天,我大唐征伐吐蕃。大唐兵发松州,李素随军而行,在他去松州的同时,李素之父李道正为他定下泾阳县许家的亲事,李素独钟东阳公主,故而不愿成亲,暗中破坏亲事,许家两次结亲。李家两次毁亲,此皆因东阳公主之故也。这件事太平村上下皆有所闻,陛下遣人一查便知”
李世民脸‘色’涨红,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手的拳头越攥越紧,‘阴’森地道:“还有吗?”
“还有,李素痛殴度支司郎中。东市废东宫属官,两次入大理寺牢狱,东阳公主皆托人奔走转圜,暗中周全,李素献策也好。酿酒也好,皆与东阳公主有关,或许陛下还记得李素曾作过‘‘花’开堪折直须折’的绝妙诗句,此诗虽名为惜时咏志之作,但是以李素和东阳公主之间的‘私’情来看,恐怕此诗不单单是惜时咏志,内中更有幽径雅意”
何赋言列举的事例很多,而且每一条似乎都有理有据,李世民听了半晌,终于察觉到一个很不妙的事实。
这些事例堆加起来,恐怕东阳和李素之间真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私’情。
李世民是皇帝,又是父亲,‘女’儿瞒着他做下这等事,简直大逆不道,而那个李素,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胸’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发,李世民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古井无‘波’,然而实在太愤怒了,脸上的表情再怎么强压,也呈现出微微扭曲的狰狞模样。
“你刚才说的公主府‘侍’卫黄申何在?”李世民缓缓问道。
何赋言有备而来,自是不惧,沉声回道:“黄申此时在太极宫‘门’外候旨。”
“宣他进殿!”李世民狠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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