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跟上次一样,我应该死了才对。”景讳难以置信地自语,他盘坐起来,下意识地拿起手中之物,那两块乳白色的玉石。两次相同的绝境,两次同样的异状,景讳每次存活下来,都能在身边找到这样一枚玉石,他只能下此判断,他的奇特遭遇恐怕跟这两块玉石脱不了干系。
他依稀还记得昏阙前,自己身上的致命伤口,扒开衣襟一看,胸膛处丝毫伤痕都没有,仿佛记忆里被洞穿的血洞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景讳小心翼翼的把玉石藏在身上,找出它们的秘密可不是一件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事情,距离上一次的时间有好几年了,景讳丝毫进展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树林远郊中浪费时间。回想起那个面具男子,深深扎根在心中的恐惧又跳动起来,连忙骨碌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尘,他向着百灵宗方向逃去。
哪怕在前不久经历大战,景讳此时却感到身体精力充沛,哪还有昏阙不醒的后遗症,腿脚矫健的大步流星前行。
当太阳升至高空,林荫中都有一丝闷热气息时,景讳早就远离那片紫叶密林。他正缓下速度,稍作放松,忽然头顶一道剑光一闪,一个男子站在一把长剑之上,悬空飞行在他头顶上方。
景讳有些意外,隐隐觉得那个男子有些眼熟。飞剑上的男子一低头,正好让景讳看清楚他的脸庞,俊逸非凡,自有一种咄咄逼人的英气,额头上印有一枚莲花灵纹。
“师叔!”景讳连连挥手,大声呼唤道。
此人正是景讳第一天入宗,质询他的那位师叔,不说别的,其英俊相貌和额头的莲花印记,都让人映像深刻,不记住不行。那位师叔按下剑光,落在景讳面前,一抖长袖,足下飞剑缩小而被袖口收入其中。
师叔皱了皱眉,显然还记得景讳,说:“难道你完成宗门任务了吗,怎么只有一个人?”
想起舍友数人,以及王伦维师兄的惨状,景讳登时感到喉咙一涩,有些哽咽道:“师叔,我队伍其他人都死了。”
师叔皱起眉头,却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这么说来,你们误入了那片怪异树林中了?真是奇怪,我百灵宗附近怎么忽然出现了这么一片不合常理的区域。”
“师叔也知道那片紫色树林吗?”景讳吃惊道,师叔这么一说,他顿时心乱如麻,宗门若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怎么还会把他们这些新人弟子引入那些危险区域。
“的确有人在那片紫色树林中,听见过凄厉的惨叫,上报给宗门,而我是过来视察一番的,至于那片树林,我从空中俯瞰过一番,除了树叶树皮染成紫色之外,似乎没什么异状。”师叔说:“当然,我自告奋勇还有一个原因,我的一个侄子第一次参加宗门任务失踪了,似乎跟那片紫色树林有关,不过我在树林上转了一遍,却没找到他的行踪。”
这么说来,宗门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景讳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应该替宗门担忧。此时此刻,脱离危险的他,蓦然想到一个身影,那个黑发齐肩的狡黠少女,他心里莫名涌上一丝担心,那个少女应该没有如此倒霉的踏入那片树林吧。
第十六章 先天灵体()
师叔忽然问:“景讳,我的侄子于彭泽,你认识他吗?有没有见到他进入那片树林。”
景讳一怔,那个手脚奇长,像猴子般敏捷好动的少年出现在他脑海中,师叔自然没有忽略景讳的表情变化,意料到了什么,心中微微一沉。
师叔双手背负在身后,有意无意的避开应该紧接着的提问,反而自顾自地说着别无相干的内容:“我的这位侄子,是我大哥最疼爱的一个孩子,我们于家虽说是修士家族,但族内还是有一部分凡人,而且对于以修为排列辈分比较淡泊,我大哥虽然不具备灵根,无法修炼,但是因为他一手将家族的产业规模扩展到如今的程度,所以家族内大多数人都钦佩他,叫他一声主管。”
“啊?”景讳蒙住了,不知师叔对他说这番话有什么含义。
“于彭泽,是我不能修炼的大哥的一份希望,他的几个孩子仅有于彭泽身具灵根,所以那孩子身上,寄托着我大哥修炼的梦想。”师叔回过头来,俯视着景讳,瞳孔深处不知闪烁着何种寒光:“既然你认识他,你给我讲讲你见到他的整个过程。”
景讳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位师叔在怀疑他是不是跟于彭泽的失踪大有关联,这样一想,景讳手足俱冷,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刚刚莫名其妙的脱离险境,上天就得让他重坠深谷!
景讳暗暗提醒自己不得慌乱,饶是如此,他心乱如麻,后背全然浸湿。“伸出手。”师叔下令道。
景讳奉命行事,师叔一把抓过他的手,在他手心上比划,最后竟画出一朵莲花图样,与师叔额头上的别无二致。师叔凝神一看,额头上的莲花印记微微一亮,同一时间景讳手心上的莲花图纹与之呼应般,泛起微微的灵光。
师叔放开景讳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景讳知道自己不能说谎,于是将昨天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全部讲述出来。就连他后来胸口被青光小刃洞穿,醒转过后伤口不见的怪事,都只能明明白白说出口。当景讳说到他奔逃到这里,恰好遇见师叔以后,师叔摆摆手,让他可以停口了。
“那块白色的玉石,让我来看看?”师叔把目光从景讳的手心上移开,奇怪地望着他,景讳值得庆幸的是,师叔的目光中似乎不含有贪婪心动之色,但景讳高兴不出来的是,师叔的脸色并没有多少缓和,该淡漠的脸庞依旧淡漠如冰,看不出师叔内心一丝想法。
景讳从口袋处拿出那块圆球玉石。师叔拿过它打量两眼,微微摇了摇头,带着怀疑的语气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普通灵石能够让人伤口痊愈,你这块灵石里面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不能再用,只能卖给回收废弃灵石的商家了。”
这只是普通的灵石!景讳震惊的愣在原地,一直以来,他将那两次怪异遭遇,归咎于这两块乳白色玉石,而如今被这位师叔一下子全然否定了。
他早就从宗内各种弟子口中,书籍上,听说过不知多少遍的灵石,不过灵石稀有珍贵,哪会有人随意展示。更何况景讳这两个半月来,都是找个无人角落潜心修炼法术,别说与人交往什么的,根本见不着灵石的模样。
师叔皱了皱眉头,虽说他有些怀疑,不过他在紫叶树林上空飞掠数圈时,倒真是见到过几具尸体惨死在树林中。其中一具女子尸体,师叔还曾经在宗内见过本人,印象颇为深刻,是练气境中期弟子中的佼佼者。
除了最后一段伤口痊愈以外,景讳所述说的其他部分,逻辑上没有生硬的漏洞,整个过程尚能自圆其说。而景讳所说的,于彭泽死在紫叶树林的区域之外,这可能是他从树林上空飞过时无意中忽略的原因。
思来想去,师叔内心里不禁暗暗摇头,不过一炷香的路程,他御剑飞过去查看一眼,不就能知道了。勒令景讳在原地休息,师叔一挥衣袖,一枚小剑放大变化为一把长剑,剑身上刻印着奇特的纹路。
师叔踏上飞剑,化作一道锋利逼人的遁光,消失在天际边。过不了多会,师叔御剑飞回,一个盘旋之下,落在景讳身前。“于彭泽的确死了,而且周围还有两具尸体,都是被法器所伤。”师叔声音低沉,这个侄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难免被这一分感情所触动:“我把侄儿的尸体收到储物戒中,接下来的事情,交由给大哥去办了。”
师叔看了眼失魂落魄般的景讳,前不久那份若有若无的怀疑消去了不少,迟疑了会,开口道:“没猜错的话,你身体上的异状,应该是‘先天灵体’所致。”
“灵体?”景讳呢喃,他从各类书上见过灵体的介绍,虽说修仙界中灵体不算极其罕见,但每一个身居灵体的人,都称得上天赋异禀之人。
凡人首先得具备灵根,才有修炼灵力,走上修仙道路的可能。虽然每个人修炼速度不一,修为及法术上的天赋霄壤之别,但却无法在测试灵根的时候,马上得出每个人的天赋。于是就有了练气境初中期的“天赋测试期”一说,基本上每个人固有的天赋,就能根据练气境初期及中期时的修炼速度与悟性而得出。
而灵体,则又是与灵根截然不同的,却殊途同归的一种说法。若灵根意味着修炼灵力的资质和根本,则灵体意味着修为到达一定程度以后,自身出现的独有神通。然而身具灵体的修士,与身具灵根的凡人一样,极为稀少,一百个修士当中,不知能否有一个人天生灵体。
景讳曾在一本生僻的修炼心得中,前人提到,凝液境以后的功法,相当一部分是为了修炼出“后天灵体”,以及利用“后天灵体”掌握各类神通。
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初入修仙之途,处处遇阻,只能自怨自艾,以为自己资质普通的景讳,第一次发觉一块偌大的狗屎,从天空掉下来,还正好砸中了自己的头顶!
景讳忙追问道:“师叔,您知道我身上这‘先天灵体’,是哪一类吗?”
师叔摇摇头,踩住飞剑,缓缓腾空。末了,他朝下说:“若你记起什么,到百灵山霄剑洞府找我,本人姓于名琅,你就说你叫景讳,洞府法阵自会开启,我先走了。”
于琅师叔脚踏飞剑,升到高空中,被云层挡住了身影。景讳愣愣的眺望着师叔的离去,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变化,不知是艳羡,还是坚定。
第十七章 纪弘和()
景讳花费数日,才从舍友死去的悲痛中慢慢回转过来,每日吃饭睡觉,丝毫修炼的心思都没有。每一天他就坐在床沿上,双手紧紧握着被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是第二次了,在一场惨剧中徒留他一人,面对着空荡四壁,以及那一张张冰冷染尘的床褥。
雪上加霜的是,百灵宗内流传着他的小队近乎全灭的消息,其他弟子自然不会有多少怜悯,基本上将此消息当作笑话去看。每当景讳捱不住肚子饿,找伙食师傅要口饭吃的时候,途经宗内的林间小径,总能听见类似如此的一些话语。
“那个就是第一次宗门任务,唯一幸存的大怂包?”
“我看最搞笑的,是那个带队弟子吧,已经在百灵宗呆了好几年的人了,竟然在宗门周围阴沟翻了船,真是搞笑!”
“这位也了不得,逃生能力比老弟子还强,据说回来那天毫发无损,估计一见不对,扭头就跑了!”
景讳只能面无表情的经过,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从一开始如芒在背,到如今麻木失觉。这一日,他的心情稍微振奋了些,绕着阁楼的小树林转了几圈。呼吸着新鲜空气,更有鸟语清鸣,景讳只觉得长长舒了口气。
在一棵树木之后,一个人影一晃而出,突然间挡住了景讳的去路,吓了他一跳。挡路的少年背一口古剑,眉目俊朗,口齿含笑说:“阁下就是景讳吧。”
看得出少年笑容的刻意,景讳还道此人比那些讥笑他的人更近一步,要在这树林后羞辱他。景讳自然脸色一板,低下头,移步要从少年的身侧穿过。
“且慢!”少年连忙抓住景讳的肩头,忽然五指察觉到热量暴涨,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倒退两步,后背贴上树干。
景讳的肩头一侧,燃起一团通红火焰,在火焰的包裹中,一面棱形小盾若隐若现。景讳扫了眼肩头一侧的“火鳞盾”,心里暗暗吃惊,他在鬼门关里走一遭后,虽说无心修炼,这火鳞盾法术仍被他不知不觉地修得了。
在一些典籍中,提到过一些旁门左道,可在斗法拼杀中提升修为。景讳一开始不信,想不到除了打坐吸纳天地灵气外,还能有这样的修炼方式,如今看来,倒还是他小看了修士们的才慧。天地广袤大道三千,他不过是区区一个练气境初期的修士,想不到的东西自然多如繁星。
景讳将“火鳞盾”散去,拍拍肩膀,冷声回应:“你要干什么?我身上可没有能让别人惦记的东西吧。”
“本人纪弘和。”这个少年恍若不闻景讳的糟糕语气,含笑道:“今日在此地截住阁下,自然是有一件事情需要询问一二。”
景讳隐隐觉得与紫叶树林有关,但他仍没给纪弘和好脸色看,低头道:“说吧。”
“带你队伍的是王伦维师兄,虽说他人我不认识,但我打听一番,知道王伦维师兄是正正当当的练气境中期修士,有过数次外出,与好友斩杀二级妖兽回宗的记录。”纪弘和的声音一下子压低起来,在这宁静的午后树林中,如同树荫下低不可闻的丝丝虫鸣。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其实一共有三批新弟子队伍,沦陷在了你当日所在的哪个方向。其中有一人,更是练气境中期弟子中,颇有名气的一位师姐。”
景讳心里一惊:“那是谁?”
“陈惜师姐,一手风鞭术闻名于宗内,即使是在练气境中期弟子中,她也是排的上号的好手。”纪弘和说:“不过我给你透露了这么多,你是否也该回馈一番呢?”
景讳心里思量一番,觉得自己所知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最多将自己伤口复原的异常掩盖住就行。他回道:“我们的目标是‘紫木妖’,一路从宗门过去,没什么异常发生,直到我们见到第一株紫木妖。”
纪弘和点点头,其实他也从这些队伍所去之处,猜到他们的目的。那片区域除了紫木妖,余下的资源可谓乏善可陈,除了紫木妖,他实在想不到那些人还有什么前往那里的理由。
景讳继续说:“我们向紫木妖施放法术,第一轮法术过去,没能把紫木妖解决掉,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他倒不会耍什么心机,说到众人逃离紫叶树林,他才把话语止住,注视着纪弘和,等待纪弘和的下一番话。
“至少你们走出了树林,不是么?”纪弘和说:“这么说来,你们是在树林之外出了意外,这就奇怪了,且不说树林外有什么,那片紫叶树林分明是一座威力不小的法阵,宗门怎么会如此大意,没能清除掉宗门外这些危险区域呢?”
纪弘和皱起了眉头,他所知不多,略一犹豫下,就将自己知道的余下信息透露出来:“而且宗门似乎在隐瞒什么,三批新弟子失踪,加上带队的老弟子,陷落在那里的一共有十多人,而且是在宗门外不远的地方出事,怎么说来,至少能让宗门内掀起不大不小的一阵风浪,可是那些师叔全都缄口沉默,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景讳闻此,心底有些发冷,十余条人命,在那些高深莫测的凝液境师叔眼底,却像是死了几只虫子一样。他要是再说下去,不知自己会不会对伤口复原之事说漏嘴,景讳决定止住谈话,趁纪弘和感慨之时,他低下头从纪弘和身侧经过。
“等等!景讳!”纪弘和连忙回头大声问:“那树林外也有危险,是吗?那是什么?你们明明走出那片紫色的树林了!”
景讳摆摆手,从林荫里穿行,背影消失在重重树干之后。纪弘和凝望其背影好一会儿,脸色阴晴不定了一阵,露出疑惑和思索的表情。
景讳并没有回到楼阁,转了个圈子,往山门半山腰走去。随着轻巧的水声渐行渐近,忽然一道阳光垂下,把林间溪流照得清亮。景讳用手捞水,抹了抹脸庞,清凉的溪水从脸颊滑落,使得他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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