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知己难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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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知己难为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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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外白茶花一朵赛一朵的开的正恣意美丽,顾惜朝轻轻折下一枝白茶花温柔而珍惜的为少女簪在鬓间,然后温情的用衣袖替春深拭擦着眼泪,道:“当他明白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低哑而饱含痛苦的声音,有着感同身受的悔恨!
不是曾经失去过,是不会有这么深重的悔恨的!少女被顾惜朝的沉痛悔恨所震动,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
“顾惜朝?!”戚少商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也打破了空气中浮动的低迷气氛。
顾惜朝回过头,见戚少商双眉紧锁,目光深沉的凝视着他的手。
顾惜朝顺着他的眼光看到自己尚自放在春深脸庞上的手,忽的醒悟过来,顿时像被蛇咬一般飞快的收了手,然后佯作淡定的对春深道:“你下去吧。”
仿佛一颗石子击破了宁静的水面,戚少商的出现打破了两人先前的平静,春深也意识了气氛有些古怪,不禁晕红了双颊,以蚊子般的声音跟两人告退以后匆忙而去。
直到春深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顾惜朝仍然觉得脑后那双眼睛盯着他的感觉,如芒棘在身。
顾惜朝无端的觉得一阵不自在,皱了眉,正要开口说话,戚少商一声叹息后
声音低沉的问道:“她……很像晚晴姑娘吧。”
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顾惜朝回头,眼前人这个人似乎带着很细微的酸楚与惆怅,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想必……是想到息红泪了吧,顾惜朝看着他如是猜想,口中淡淡的否定道:“很可惜不是。”
顾惜朝的回答令戚少商多少有些惊讶,但是内心深处却感到如释重负。 
顾惜朝疑惑的看着于戚少商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那是如释重负?
微一沉吟顾惜朝摇了摇头,……是惆怅吧,迟疑了一下于是开口问道:“为何……息红泪最后还是成了赫连夫人了?我以为……”顾惜朝微微蹙眉,回忆起当初,道:“那个时候我们说了很多话,说各自的心上人……”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心神有些恍惚,似是因为思及两人的相知莫逆而在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只是那笑容一闪而逝又立刻为黯然所侵蚀,他怔愣了一会才又低声道:“……后来晚晴死了,我以为你会比我幸福……”
幸福?戚少商苦笑摇头,眼睛幽深若古井的看着顾惜朝这个他恐怕此生都难解的死结,一动不动。
失神间,戚少商眼前突然银光闪动,多年来江湖喋血的历练已经让他身子先于念头一步向后翻腾,堪堪避过了顾惜朝无声无息刺来的那一刀。
一击不中,顾惜朝便止步不前,傲然而立。一股不逊的书生意气自内而外的张扬,先前的黯然神伤那里还见半分?有的只是算计人心的神采飞扬。
顾惜朝眉峰舒展,嘴角勾勒出一个好整以暇的笑容:“大当家的反应比之大顶峰上可快了不少啊。”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手上寒光闪烁的小刀,忆起当日那一刀,仍心有余悸,不禁苦笑道:“你就哪么想杀我?”
顾惜朝看着他,眼睛瞬间染上了一层铁色:“我既不想思忆成狂,那就得做些什么,而我目前唯一的事情,就是杀你!”顿了顿,又冷笑道:“大当家,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我来金细雨楼的目的吧?”
一股熟悉的郁闷感按捺不住的又在胸臆间泛滥,戚少商伸手扶上胸口,轻叹道:“我没忘。”但是……戚少商有些无奈的想:翻脸也不必如此之快吧?前一刻还在黯然神伤,后一刻便辣手无情。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的失落,似乎洞悉了戚少商的想法,一挑眉笑得挑衅,问得恶质:“很失落?”
“不算吧……”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眉间的煞意被掌间雪锋寒光一映,整个人竟似那雪里红梅,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不禁苦中作乐的想,凶神恶煞欲杀自己而后快的顾惜朝和为晚晴情伤的顾惜朝,他倒宁可面对前者——好歹前者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戚少商!
真的……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顾惜朝侧首看着戚少商,眉间眼底锁着疑惑:以前两人每次对决时,戚少商的眼光总充满了莫大的悲愤和痛心,有时甚至是带着为他死不悔改而生的绝望……可是这一次他杀他时,他却在他眼底找不到这些情绪……
明明……上一次他眼中都还有!不,就是从上一次开始异常的。戚少商震怒中陡然间便变换到现在这种状态——好像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要杀他了。
这样的心态变得太快,顾惜朝根本抓不住变化背后的缘由,即便是现在顾惜朝也无法明白——他想探究戚少商心态背后的缘由,可是却觉得眼前浓雾迷茫,教他看不清楚戚少商的真心。但是,他很明白的感觉到:戚少商的心思有一部分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这样的戚少商其实有些陌生,顾惜朝抿了抿嘴唇,眼神阴蜇的看着戚少商,心下突然升起一抹恼怒。
7
快意登临阁。
无情来的时候,戚少商正在煮茶,见他来便冲着他点点头,露出一深一浅的两个酒窝,笑道:“来了。”
无情点点头,然后看着戚少商低头继续挥扇煮茶。
红泥小炉,紫砂茶壶,火舌跳动之际,燃烧的松木被山风阵阵吹得满亭松香,无情不由得荡胸生起几分悠然来,但随即便生出一分沉重来:得金风细雨楼楼主亲自煮茶相待,所谋者恐非易事。
他一挥手,追随了他许久的三剑一刀童便知他心意,于是不再随伺自行离去。
无情默默的看着戚少商撮起足量的茶叶放到沸腾的水中,刹时便见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清香缭缭。
戚少商倾身提壶,将一漾碧波倒入无情面前的茶盏中。
无情端起茶盏,静静的看着水势未歇,翻腾不已的茶叶,握着杯盏的修长手指竟然比那邢窑白瓷还要白上两分,两相映衬煞是好看。
戚少商站在栏前,把盏临风,道:“此阁名唤快意登临,矗立汴京东北郊外隅夷山之颠,拔地刺空,骨骼雄浑,丰姿峻然。据闻登临斯楼也,远山近江、重户叠楼尽收眼中,把酒临栏,天风来袭,快意遂酣畅淋漓而生,未知成兄可有此感。”
“不曾。”无情淡淡道:“若快意如此便能横生,大宋也不至腐朽至此。”
戚少商颔首:“成兄所言甚是。”
顿了顿,戚少商道:“听说昔日方小侯爷一出江湖就杀性太强,虽然很快便赢得了‘神枪血剑小侯爷’的称谓,但也惹动了一些决不好惹的武林大帮大派大世家,比如:“老字号”温家的好手、“蜀中唐门”的高手要对付他。
为此,方夫人为保义子曾请动了诸葛先生及其得意门生作调解。
据闻,成兄与方小侯爷的交情便是由此而来。”
方小侯爷,方应看,因萌其父方巨侠之德甚得皇上宠信,加上内监头领常侍米苍穹支持,结交宦官,拉拢内戚,联络权贵已成一股强大的宦中势力。
小侯爷为了壮大皇亲国戚对他依仗之心,更对对他们欲求的事无不一一办到。而朝中正直敢谏的大臣、贤良,便因小侯爷、米公公为讨好蔡京、童贯、李彦、梁师成等人而为的之故忠谏未陈人希殁。
“我与世叔做调解是看在方夫人的面上,成某与方小侯爷并无交情可言。”无情冷冷的看着戚少商,目光尖锐的如同一口针:“戚兄有话直说便是。
戚少商点头,道:“戚某自然知道成兄。否则方巨侠返京的时候,成兄也就不会排手下剑童劝谏巨侠能尽速整肃门户了。”
无情不语,那日他派了小童去见方巨侠,只因为他认为一个国家,正直的人气节受到耻辱,进谏成了禁忌,若是放任,则必加速国家的覆亡,所以方小侯爷不能留。
只可惜……无情微微一摇头,薄唇轻启:“可惜未能成功,现今方巨侠也已役……”
方巨侠若还在,此人尚忌惮三分,如今方巨侠已役,皇上极崇信他,此后,想要压制此人的野心只怕更不易了,江山风雨从此更急啊……
“成兄,”戚少商看着无情缓缓道:“戚某出于私心准备要做一件事情,此事若成则对京中局势影响必大,故而在此想邀成兄一臂之力。”
无情身子一颤,手中茶水溢了出来,落在他白色的衣袍上,慢慢浸了开来。他看着衣服上微黄的茶渍,缓缓道:“你要杀方应看?”
“是。”戚少商颔首,没有一丝的犹豫。
随着戚少商一声话落,无情竟觉得衣服上的几点微黄刺眼以极。
戚少商要求的这一臂之力极有可能是利用方应看唯一的一个弱点,却也同时是他最不愿意利用的一个弱点,一时间竟觉到山风吹得他手足冰冷。
然后更想起方应看每每看向他的目光,无情脸上不自知的闪过一丝未名的情绪,然后他的心就似被炙铁刺了一下,脸色更见苍白,薄如剑身的唇抿的更紧了。
半晌,无情慢慢抬起头,问戚少商道:“你的私心是什么?”
戚少商缓缓道:“顾惜朝。”
他并不打算隐瞒什么,无情虽身怀痼疾,看似苍白羸弱,实则目光如矩,心如明镜,况且此次需要他的一臂之力,实也不必要再做无谓客套。
无情看着戚少商,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他曾于逆水寒一案中相助过戚少商并为他昭雪了冤情,后来又与戚少商共事过,如今神侯府又与金风细雨楼站在一条战线上,林林总总算起来两人关系匪浅,加之相互钦佩欣赏,私交也颇重,所以戚少商对顾惜朝如何,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绝没有想到有一天戚少商会跨出这最后一步。
戚少商道:“我杀一小侯爷,依然孽障未尽除,然则,恶瘤拔出一个是一个,百姓也将收益。”
“可是无论成与不成,金风细雨楼都将被拖入漩涡,成为众矢之的。届时你又要如果稳定朝中局势?”
戚少商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道:“最糟糕的结局不外是我背负了罪名学王小石逃亡去,那就让他回来做回他这个楼主。于我无所谓,于大局也无影响。”
无情紧紧抿了唇,压抑着心底的不满,看着戚少商冷笑道:“既然如此,有无我相助又有何差别。”
“有。”戚少商用着他当初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的心情回答道:“此前我曾自问江山与我,孰重孰轻?思量以后我发现两样于我一样重,所以我不能顾此失彼,也因此即便是此事不成我也一样都不能丢。但是,仅只是立足于不败之地还不够,我还想要赢得漂亮,所以我才来向你要一臂之力。”
他看着无情,缓缓道:“我非常希望能得你一臂之力,但是这事源于我的私心,我亦知此要求对你太苛刻,所以我不强迫你。无情,你可以选择的。”
江山与我,孰重孰轻?
无情抚胸,目光看向叠巘起伏的清嘉,神情冷凝,既清且悒,还如是远山顶上的孤雪,晶莹剔透中带着的是一目了然的冷漠疏离。
江山与我,孰重孰轻?
清冷的阳光照在无情苍白的脸色上,慢慢的折射出一种无情的光晕来。
江山秀丽,叠彩峰岭,泱泱九州,大好河山,怎容野心觊觎?
无情举起冷却的茶水,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直从舌尖浸透到了心底。
无情忽略掉心底的不适感,下了决心,淡淡的道:“我帮你。”


无情坐在轿子里面,透过轿帘缝隙看着倾泻人间的月色,听着从轿边掠过的风,隐在黑暗中俊秀的脸,看不出喜怒,但是抬轿子的三剑一刀童却知道公子的心情并不好……
不知道公子到底跟戚楼主谈了些什么,可是在戚楼主走后,公子就一直坐在快意豋临阁上,看日薄西山,看乌鹊南飞,一直到夜月皎皎,公子才一脸平静的说回府。   
觉察到无情心情不好,三剑一刀童也都没心情像平日里般的叽咕嬉戏,夜深人静里,除了脚步声规律的响着打破长街寂寂外,只有夜枭的声音间或响起。
气氛极是沉重,三剑一刀童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如果三爷在就好了,三爷一定能够劝的公子开心。
轿子忽的停了下来,三剑一刀童望着前方月光下澄明如谪仙一样的人物,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那个人看见他们也觉意外,微微一怔后在月光下舒展出一个清极艳极的笑容,负着手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并且以十分优雅的相邀道:“成兄,想请不如偶遇,不如咱们把酒临风,秉烛夜谈?”
三剑一刀童觉得轿子微微一震,然后公子的声音冷冷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无话可说。” 
“哦?!”方应看踏前一步,眼睛逼视着轿子,口中肆无忌惮的道:“如果……方某定要请上一请呢?”
随着方应看的话音,彼时,暗云飞度,月亮隐了一隐,人间便暗了一暗。
“成某虽不才,但拼着冒犯小侯爷也要逆上一逆。” 一只苍白的手,慢慢掀开了垂帘。
方应看心神闪了一闪,天光渐亮,残月孤星照着无情清冷的眉目,无血色的唇,看上去冷漠无情以极。
方应看陡的觉到一阵气闷,绕是他方应看在朝中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引得天下人都侧目相看,莫不相重,可是每每站在这人面前,却被轻若鸿毛,不值一顾。
偏此人还智高计绝,任他百般手段还奈何不得,依旧故我。
“劳顿一天,甚是疲劳,成某先行告退,小侯爷还请见谅。”无情冷冷的对方应看一点头,放下轿帘,命令三剑一刀童继续前行。
方应看看着无情的轿子渐行渐远,眼底燃烧着冷冽的火,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任由他远去。
无情能依然故我,也是有,不到最后他终不能够对他用强的怜惜存在。
最后方应看狠狠一哼,消了戾色,心情平复到月白风清,淡淡的道:“无情?终有一天我要在你眼中看见情意流转。”

而稍早的傍晚,顾惜朝于客栈中从一小厮手中接过喜帖一张。
打开帖子看清内容后顾惜朝不由挑了挑眉,讥诮的将帖子往桌子上随意一丢。
春深,郝连春深?
嘿,他还以为这一潭浑水本是金风细雨楼的,却原来是他顾惜朝的。
也罢,前仇旧恨今次就一并清算了结好了。
顾惜朝冷笑,他到要看看,这初戏,郝连春水和息红泪要怎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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