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知己难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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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知己难为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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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收了手,淡淡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戚大侠替天行道来了。”
戚少商回身看着顾惜朝,目光平静,也淡淡的道:“我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不过你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顾惜朝看着胆战心惊而不断后退的爪牙们,一挑眉,道:“不赶尽杀绝,难道我顾惜朝就任人宰割不成?”
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杀机流露,直刺得那些人如针芒在背,步步后退,暗自提防,然后突然就一窝蜂的抢了晕倒在一边的自家少爷仓皇逃离。
“这些人倒也乖巧,想必是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的,心知不敌便逃得比谁都快!”顾惜朝看着那些人离去,也不加阻拦,只是似笑非笑的折过头看着戚少商,脸上讽刺之色却愈浓:“好个仁义为怀的戚大侠!只怕转头你人一走,他们又回来强抢民女了。”
忽又想起一些事情,于是禁不住脸一沉,冷冷的、恨恨的、甚至是怨怼的道:“戚少商,你一直不死,总是挡着我!以前你说我助纣为虐挡着我,今天我行侠仗仪你还挡着我!你到底想怎样?”那眼中的恨意怨怼若是刀,只怕戚少商此刻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体无完肤。
“我到底想怎样?”戚少商苦笑,他怎能说他一见了此人便将惯于算计与计较的精明头脑忘怀而只能够依循自己冲动的情感做事情?摇摇头,他回身去看顾惜朝救的女子。正好那女子从惊惶甫定中抬起头来,容色娇嫩,含惊带怯,一双眼睛泪光闪闪,竟是带雨梨花惹人怜惜的一副好容貌,戚少商顿时一愣,随即心下恍然,何以顾惜朝会路见不平了。眼前这女子,容颜虽不甚相似,可是那温柔婉约,楚楚可怜的神情竟与当日的傅晚晴如出一辙。
戚少商看了顾惜朝一眼,迟疑了一下,而后问道:“你要如何安置她?”
顾惜朝负手而立,带着些意兴阑珊淡淡的道:“戚大侠,你既然放走了歹人留下后顾之忧,为何却问起顾惜朝该如何处置?若要任顾惜朝处置,刚才就该让我杀了他们罢!”
……他说话一如当初,即便是说着死亡和鲜血 也仍然带着一贯的轻描淡写,斯文写意。仿佛看不见,那些杀戮就不存在,抑或是看见了也视而不见,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冷冷的微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戚少商震怒了,对着顾惜朝怒目横视,道:“你还是一样轻贱人命。”
“是。”顾惜朝凛凛的回顾,眼睛正对上戚少商的眼睛,神情傲然:“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还会是。我,顾惜朝死不悔改。你,待怎样?!”
他斜睨着眼前这个人,双眼微微的眯着,渐渐的眼光不再清亮,取而代之的是恨意以及狠意……他前半生的所有追求与志向,几乎可以说是全葬于此人之手,甚至连晚晴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间,他看着他的眼光越发的阴霾尖锐了起来,实是已有杀他之心,却只恨杀他不能。拢在袖中的手指抖了几下,顾惜朝身型忽起,倏忽之间便消失在林间。
戚少商阻拦不及,身形一展便跟在其后追去,却又忽然停步从怀里摸出一块玉配掷到少女的怀中,然后片刻也不愿耽搁的又跟着顾惜朝的去向追去,口中只匆匆说道:“你拿这个去金风细雨楼找杨总管,他会给你安排着落的。”
其实顾惜朝会在此出现其目的不言自喻,而适才他离去的方向也让戚少商更加笃定顾惜朝是回惜晴居去。 
戚少商赶到惜晴居,却见顾惜朝低眉垂眼,没有激|情,没有怒火,只有如水般沉静的站在院落中他自己的坟墓前,急迫的心情不由凉了一凉,脚步随之一滞。
知道戚少商追来,顾惜朝并不回头只凝视着墓碑上的字,道“这是你替我立的衣冠冢?”
“是。”看到这三年来,他无数次独对残月伴荒冢时不问苍生问的那只鬼神跨越了生死好端端的站在他眼前,戚少商其实很想上去握着这个人惨白的指节消瘦的手,然而他却只是站立在原地顺着顾惜朝的眼光静静的看着当日他亲手刻上去的名字,缓缓道:“当日铁手带走你的尸……你,后来又问不到他将你葬……带至何处,我只好在这里葬下你的神哭小斧……”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然后就明白了何以当日不论自己如何追问也总是打探不出铁手将顾惜朝掩埋在何处!却原来他还没有死……没有死,而且现在正山雨欲来的站在他面前!戚少商不由得伸手抚上自己因后怕而砰砰直跳而心脏,侥幸万分——幸好当日让铁手带走了顾惜朝,要不然自己真会把顾惜朝和傅晚晴葬在一处!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眼中嘲讽一分更甚一分,忽然就冷笑道:“戚少商你现在一定会觉得老天不开眼吧!”
“不,我没想要你死!你欠了我那么多,就算你死了也不够还!”戚少商猛得一抬头,一双眼睛灼灼逼人的看着顾惜朝低吼道:“我只是要祭奠你!”
“戚少商,我不欠你!”顾惜朝遽然回头,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揪住戚少商的衣襟,厉声道:“当日你我第一次见面便是敌我对立,无论我对你做出什么都不为过。况且你待我以知音情,我却也是还之以知音意,没比你少半分。戚少商,你我无论谁杀了谁都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戚少商伸手抚上突然之间就疼痛的厉害的胸口,猛烈的喘息了几口气。
一切都没有变,这个人还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分的清清楚楚,敌人是敌人,知己是知己。
“可是咱们真的是知音吗?当日你答应过我要将我跟晚晴葬在一起,你却没有做到!”顾惜朝看向戚少商的眼光充满了怨怒。
戚少商神色黯然,却并不逃避的抬头定定的看着顾惜朝道:“是,我答应了你但是却并没有做到。但是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让铁手带走你。”
江湖重千斤,一个大侠担八百斤。他行事虽然不拘小节,但是决不违背道义。而道义令他可以成全铁手,却无法成全自己。
“你答应了我将我跟晚晴葬在一起却没有做到,又何必立什么衣冠冢来祭奠我!我顾惜朝没有你这样的知音!也不稀罕你戚少商的假情假意!”说到激动处,顾惜朝忽然一剑削向衣冠冢,只听的蓬的一声,泥土飞崩,在地下埋葬了三年了的神哭小斧显露了出来。
神哭小斧在四合的暮色中寒光兀自幽幽的流动着,带着森森的鬼气,似乎在昭示着天下将又添纷乱。
顾惜朝俯下身捡起神哭小斧,正要起身时,看见泥土下隐约露出一截乌黑的剑鞘,他略一迟疑,到底还是伸手拨了拨掩盖在上面的泥土拿起了剑。
顾惜朝站直了身子回头看向戚少商,在初生的月光下,一寸一寸的拔出了剑,他凝视着寒光闪烁的剑,手指轻弹剑锋,伴随着清越的剑鸣声缓缓道:“逆水寒!”
戚少商拿来给他陪葬的竟然是逆水寒。
那柄截金断玉,锋锐无比的,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绝世好剑!
那柄一路上饮了无数人鲜血的,正是使得他们不得不屏弃知音谊而为敌的逆水寒!
昔日,高山流水遇知音,后子期死,伯牙碎琴而终身不鼓。
三年前,戚少商葬神哭小斧以逆水寒相陪,可是谁来陪晚晴?
缓缓松了手,逆水寒落在地上,嗤的一声插在了土中,顾惜朝失魂落魄的站在一边,道:“戚少商,晚晴死了,我生不如死!当日你真该葬了我!”
3
生不如死!戚少商苦笑,活着的人的确是比死去的人来得更痛苦。
戚少商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当日我探过你的脉息,你不是诈死。铁手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
“乍死?晚晴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顾惜朝要哭不哭的道:“我是真的想陪了晚晴去,可在怎知道在生死关头竟然是九幽魔功救了我,自动为我闭气龟息!而铁手内力深厚竟然又把我救了起来!”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
那种爱未尽情未冷而散于一瞬间、咫尺内生死相隔万重山时心如缟灰的感觉他知道。
那种任你千回百恋,魂牵梦萦,蓦然醒觉却只看到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后由衷升起来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的感觉,他也知道。
只是,顾惜朝可以对他说,他却不能够对他说。
两人各自神伤黯然,半晌无语,惟有月隐月明,树摇参差。
又过了一会,顾惜朝轻声道:“三年,戚少商你知道么,这三年来,我生不如死,却连舍弃自己性命的理由都没有!……晚晴,晚晴用她自己的性命来换我活。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思忆成狂,也好过这时刻神思清明……”初时顾惜朝还能自持,说到后来话音带颤,最后一丝话语竟是带着哽咽飘散在风中。
顾惜朝抬眼,怔怔的凝视着夜空中那凄凄半清的月,仿佛想要看回过去,怎奈往日如梦一消不复返却反而使得他连往后都迷失了一般,身影越发透显出一种生亦无涯,而哀寂亦无涯的茫茫来……
戚少商看着负手望天的顾惜朝,月光下露出的那一截颈项带着一抹倔强和一种说不出的孩童般的脆弱,心窝里也跟着觉得一阵酸——那些无数个不能恨晚晴,不能怨晚晴,只能够日夜怨恨自己的时候,他是怎样走过来的啊?!
他想他若是晚晴怎么舍得这样对待他?——灭了他在暗夜行路时唯一能够替他消退无边阴暗的那一盏心灯,熄了他在这炎凉世态中唯一能够替他驱散孤苦寂冷的那一点温暖!
心里泛起的阵阵心痛,于是戚少商伸手想要握住顾惜朝单薄的肩膀给他点温暖给他点依靠,顾惜朝却忽一扬眉。
这一扬眉仿若潜龙出渊天,神飞而风越。
戚少商于是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伸出去的的手惊扰了他,定一定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握住自己的剑,指节发白。
然后就见顾惜朝缓缓睁开了眼睛。
彼时天空中暗云飞度,月华不再,戚少商却觉得自己在顾惜朝眼中看见了月色。那眼神清澄如月再无半点黯然,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神采于黑夜中绽放,皎皎而焕然。
为顾惜朝的焕彩戚少商突然感到心惊——这人在伤怀时固然引人心忧,可是于飞扬间算计无数时实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霸气狠绝。
顾惜朝的苦头他已吃过太多,不由得心下暗自提防。
顾惜朝斯斯文文、温文尔雅的看着戚少商,真让戚少商有一种恍非人世的感觉,他道:“戚少商,你可知道我曾踏遍三山五岳遍寻佛法,只要有人能够化我不甘,我顾惜朝此生便潜心问道参禅!可是一年之内数位高僧渡我不成而纷纷面避参禅,我便知道佛无可依,于是我这次回便决意烧了惜晴小筑,绝了晚晴对我的所有羁绊,然后为所欲为!就算血流成河,天下缟素,也绝不回头!”
他侃侃说来,声音清如鹤唳,不带一丝杀戾,戚少商一颗心却越听越冷,到最后竟只觉得这个人当初就那么死了倒好,也好过两人再次为敌。
“可是啊……”顾惜朝拖长了声音叹息:“今天遇到了你戚大侠,我又想起你好象还欠我一场千里追杀,然后又想如果不先杀了你,只怕这江湖也由不得我翻、云、覆、雨!”
戚少商觉得心以灰,意以冷,一种想了此残生的感觉令得他不怒而笑:“看来咱们除了你死我活外别无他路!”
顾惜朝静静的专注的看着他,眼底眉梢具是黯然:“戚少商,我从来不想杀你,可是你总挡着我,我不得不杀!”
谁想与谁为敌?
戚少商情倦,道:“你当我又想与你为敌?”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得不挡,不得不杀!
顾惜朝斜首瞥了戚少商一眼,讥诮道:“难为知己难为敌,戚少商,那你还想当什么?”
他说难为知己难为敌。
他问他还想当什么?
他还想当什么?两个字在戚少商的心底狷狂起伏,却终究什么都不能够说,他突然就觉得好笑起来于是肩膀颤动继而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
“有这么好笑吗?”顾惜朝蹙眉看着戚少商,有点疑惑。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于是戚少商就止了笑,缓缓直起身子,注视着顾惜朝,眼睛亮而意定,心平而气和的道:“顾惜朝,你敢不敢跟我一赌?”
顾惜朝一怔,看着戚少商,眼带狐疑面带讶然,不确定而又略带试探的重复道:“打赌?”
“对,打赌,你可敢?”戚少商淡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顾惜朝见戚少商语带轻视,又是十拿九稳的模样心下顿时有些不快,道:“时至今时之今日,我顾惜朝还有什么输不得?如何赌,赌什么!”
戚少商见他上勾笑得更是愉快,道:“你不是要杀我么,我便赌你,就算是你时刻跟在我身边也杀不了我!”
顾惜朝冷笑,一双眼睛冷若寒冰:“戚少商,你也太托大了吧?就算如今我武功大损,要杀你却也易如反掌!”
戚少商看着他笑得更是欢畅,道:“杀不杀得掉,那得杀了再说。”
顾惜朝看着笑得欢畅的戚少商心下一阵恼怒,道:“戚少商,你要活得不耐烦了我就成全你!”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道:“不过我还有条件!”
顾惜朝睨了他一眼,按捺下怒气,冷冷哼道:“说!”
戚少商道:“你要杀的对象是我所以我没死以前,你不能够枉杀无辜,就算要杀也得看你本事如何能否杀得了我再说!”
顾惜朝脸一沉,咬牙切齿的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意!”
“不!”戚少商凝视着顾惜朝,低低的道:“我只是不想与你为敌,所以即便是死在你手上,也要挡在你面前!”
顾惜朝眉尖微蹙,眼带探询,觉得眼前的戚少商似乎有什么地方与以前不一样,却又没什么不一样。
戚少商见他疑惑却只微微一笑,又道:“顾惜朝,你敢不敢赌?”
“有什么不敢赌?”顾惜朝回神,不掩眉间一抹蕴怒,冷静且傲的道:“打架我不行,计谋你不行。戚少商你输定了!”
中天如水的月光照着他淡褐色的脖颈,有些妩媚,有些沉静,甚至有些孩气,但隐隐然,又有一种纵横睥睨、激扬勇决、虽千军万马当前、却凛然不可轻犯的豪气。
戚少商看着这个他在人间的七情六欲,纵情任性,笑了。
笑得飞扬洒脱,不再黯然,不再寂寞。
既然两人生来便有一场相遇。
既然两人相遇了便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战。
那他为什么不选择会让他感到愉快的方式而战?
所以此刻,明月在天,清风在怀,知音在侧的戚少商从未有此刻过的纵情而生色,衣白而胜雪。
……
顾惜朝看着突然就生出了七种诗意,八种仙气来的戚少商一字一句的说道:“顾惜朝,我不会输,就算跟你纠缠一辈子,我也绝不会输!”
有什么地方真的不一样了。
顾惜朝因着自己突然升起花非花,雾非雾的感觉而神情恍惚起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生不如死!戚少商苦笑,活着的人的确是比死去的人来得更痛苦。
戚少商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当日我探过你的脉息,你不是诈死。铁手是怎么把你救回来的?”
“乍死?晚晴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顾惜朝要哭不哭的道:“我是真的想陪了晚晴去,可在怎知道在生死关头竟然是九幽魔功救了我,自动为我闭气龟息!而铁手内力深厚竟然又把我救了起来!”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
那种爱未尽情未冷而散于一瞬间、咫尺内生死相隔万重山时心如缟灰的感觉他知道。
那种任你千回百恋,魂牵梦萦,蓦然醒觉却只看到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后由衷升起来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的感觉,他也知道。
只是,顾惜朝可以对他说,他却不能够对他说。
两人各自神伤黯然,半晌无语,惟有月隐月明,树摇参差。
又过了一会,顾惜朝轻声道:“三年,戚少商你知道么,这三年来,我生不如死,却连舍弃自己性命的理由都没有!……晚晴,晚晴用她自己的性命来换我活。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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