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你所动。她曾对我说过。你看起来随和,但眉稍眼角自有一种淡淡的高傲,天下间好象没有什么事值得你去动容,值得你去追寻,人世间的一切权利争执情爱纠葛皆似于你无关。偏偏你自己却又不自觉。而这种不自觉的目下无尘,蕴于随和温柔中的清贵高华对人具有无比的吸引力,才令得当世正邪两道顶尖的女子师仙子与绾妖女都对你动心,就是那身兼正邪两家之长的当世奇女石才女亦为你倾心,子陵啊子陵,还不知有多少女子被你这般对尘世一切都不经意的心给害苦了。”
徐子陵万万料不到在说这样沉重的话题时他竟有兴致打趣自己,忍不住笑骂:“你怎么也变得和寇仲一样,嘴里蹦不出好话了?”
跋锋寒大笑:“难得竟能引你生气,可见你从来不是什么超尘脱俗的世外之人,那些多情女儿都被你的外表骗了。”
二人说说笑笑,但笑容却难掩心中的沉重。
一旦少帅军与李唐开战,徐子陵是非走不可的,深知这一切却已不得不发动的寇仲身在议事厅到底会怎么策划对付李世民的大计?他是否还能安下心来,歇尽心智来应付生平最可怕的敌人。
议事厅中,随着虚行之报告李唐详情的声音,众将的心理越来越沉重,议事厅内的气氛也是越来越低沉了。
李世民确是不世的兵法大家,洛阳数城的兵力调派,将领调遣,已见其大家风范。整个唐军控制范围内的城池彼此呼应,相互连接,牵一发而动全身,少帅军稍有动作,都会遇到最强大最可怕的迎头痛击。
在场众将都是精于兵法之人,可是穷尽胸中所知所能,尚且想不到可以奏效的攻击方法,稍一不慎,少帅军即受唐兵重创。
寇仲环顾众将,悠然笑道:“李唐大军确实精良,李家众将无不是身经百战的强将,再加上李世民的居中指挥。李阀大军之强,确实胜过我们少帅军。可是,唐军有一个最重大的弱点,只这一点,就可以令我军占尽上风,让李世民万劫不复了。”
这淡淡一句话,立将众将被来被李世民连绵不绝精妙的兵员调派用兵手法而压制的情绪调动起来,眼中的沮丧一闪而过,都露出兴奋的光芒来。只等主帅一针见血,道出李唐的死|穴来。
寇仲却是悠然一笑,话题调转:“各位,当日宋阀主与宁道奇交战后受内伤回转山城休养,从此再不理战场杀戮,大家是否都大受打击,认为我军失去了这等绝世兵法大家和绝顶宗师的帮助,对我少帅军是不可弥补的损失呢?”
众将大奇,又知主帅从不出虚言,这样说法必有深意,全都屏息待他说下去。
“不但少帅军内部如此看法,就是李唐方面何尝不自以为得计,认为这是对我少帅军最大的打击,使我失去了最强的助力。却不知,宋阀主的退去,实际对我少帅军有利无害。宋阀主是一阀之主,本身又是绝代大宗师,盖世的兵法家。如此风范,如此人物。我得到他的支撑大家当然高兴,但另一方面,大家当时心中仍然忐忑,心内竟隐隐惧怕阀主,可是?”
虚行之听得此言,心中一动,隐隐把握到寇仲之意,忙接过话头:“宋阀主声威太高,实力太强,天下无不敬仰,总让人担心他不肯居于少帅之下,一旦他与少帅有所冲突,一旦他有争夺天下的意图,对少帅军非福反祸了。”
寇仲一笑点头:“正是,虽然我那岳父大人,一再宣称宋家军即少帅军,我的命令是绝对的唯一的至高的命令,但在宋家军心中,难免心还是向着他的。而且有他在,大家心里都不安定,宋家军与少帅军长时间相处,共同作战,也未必没有磨擦。同时,我也不敢擅专,总会事事向他争取意见,本身有时反而难以发挥。宋阀主何等人物,一眼就看穿问题所在,他也喜欢我天马行空不拘成法的用兵方略,不愿拘束了我。所以借与宁道奇一战,名正言顺都回宋家山城去,把整个宋家军交我掌控,所有大权集于我一人之手,使军令统一,上下一心,将帅一体。我少帅军隐忧尽去。可笑,李唐和静斋还自以为得计,认为已去我一大臂膀。”
此时宣永也明白了过来,兴奋地说:“我少帅军将帅一心,军令统一,而李唐大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军有二帅,将令难行,再精良的部队也会束手束脚。”
寇仲大笑点头:“不错。李世民虽有绝世之才,可惜他偏偏不是太子,偏偏不得父亲宠爱。李渊父子一向深忌于他。只要一有机会就想夺他的兵权,把他投闲置散,他的兄弟更一心想要害死他。而我们的强大压力却使得他们不得不起用李世民,由此可知我们其实是李世民的救命恩人,可恨他偏要恩将仇报,处处于我们为难。”
最后一句话把众将逗得大笑,本来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寇仲悠悠然说:“李渊被逼用李世民,又怕他拥兵自立另有二心,所以派了李元吉为监军。李元吉身有密旨,拥有极大的权利可以处处干涉李世民的行事。李元吉此人,除了勇武之外,并无所长,更加不懂谋略,鼠目寸光,又一向与李世民不和,一心想置李世民于死地。更不愿李世民立下大功,为人又好勇斗狠,容易冲动,想把所有的功劳都挣到身上。只要稍施手段,就可以让急于抢功的他落入我的谋算之中。有这么多缺点,偏有那么大的权利,李家大军有这么一个人监军,想不败也难啊。”
众将听得亦觉愉快,心情轻松了许多,都一起跟着笑了起来。
寇仲豪声笑道:“各位都是深知兵法,熟知古今战役的人,且问历史上,那些名将偏偏碰上了没有本事又爱逞能专权专门与他们做对的监军时会有多惨,多少百战名将不是败在强敌手上,而是败给了自己的监军的。李世民虽有十分的本事,遇着了这个李元吉,最多也只能发挥出五成来。如果我连只能发挥五成本事的李世民都斗不过,那就该去找块豆腐一头碰死了。”
众人哈哈大笑,虽然寇仲还没说出到底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敌人,但感觉上,胜利似已握在了手中,每个人都信心大振,恨不得立时开战,与敌厮杀。
自虚行之详细报告李唐动静给众将造成压力以来,寇仲以他过人的统帅魅力牢牢控制着众将的情绪,把他们的心境完全扭转了过来。
白文原忍不住立起,目中闪动激奋的光芒,大声说:“少帅,要怎么打,你下令吧。”
寇仲悠然取了案上的茶,抿了一口,方淡淡问:“打,谁说了要打?”
众将无不愕然望向他。
寇仲唇边渐渐浮起蕴藏无比自信和骄傲的笑容:“孙子说的好,用兵之法,全卒为上;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善之善者,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十三章
岭南宋家山城
自天刀宋缺回山,将所有宋家军力都交于寇仲后,宋家的荣辱已和少帅军的成败紧密地连系在了一起。而寇仲也没有令宋家上下失望过,两年来的种种战绩,每每令得宋家上下,欢欣一片。
眼看唐军与少帅军以洛阳为目标的天下争夺战即将展开,宋家上下无不兴奋莫名,紧张得关注着少帅军的任何动静。
宋家唯一一个无法拥有喜悦兴奋心情的便是宋家的三小姐,少帅寇仲的未婚妻宋玉致。
以宋缺和寇仲的约定,他日寇仲若得天下,宋玉致当立为皇后,可是面对少帅军的节节胜利,宋玉致却无半点欢欣之感。只觉惆怅更深。独坐在花园中茫然望身旁繁花无尽,却感染不到半点快乐欣喜。
少帅军若得天下,寇仲大志得伸,宋家也将成为天下第一名门,她亦可以为天下母仪,可是人生又有何快乐可言呢。她终得一生一世面对那样一个夫婿,永远不知他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情,永远不知到,自己之所以成为他的妻子,是否完全是因为自己背后家族的势力。
纵然少帅军能得天下,但与唐军的缠战必将拖慢天下一统的速度,纷乱的战事中不知有多少无辜丧命,天下百姓何辜,要成为这干英雄豪杰展现才能的牺牲品。
这位爱好和平的门阀贵女,丝毫不因自己一方取得优势而快乐,只觉心中郁结,难以舒怀。
温柔的语声从身后传来:“玉致,为何一直以来,你都如此郁郁不欢呢?”
宋玉致娇躯一震,转过身来,面对她那英雄盖世俊美绝伦的父亲。
武功兵法都称雄当世的天刀宋缺也只有面对自己的儿女时才会稍露人世柔情:“玉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多是因为寇仲之故。但寇仲确是当世英雄,对你亦并非无情,你待他也与旁人不同,爹当日应允联姻,本以为此事无论是对宋家还是对你都是极大的好事,为何你却忧怀至此,当日我将你许与李密之子,尚不见你如此耿耿于怀。”
宋玉致默然不言,象她这样的门阀贵女,生来就无法逃脱政治联姻的目的。当日她被许与李密之子,也并没有太大的抗拒,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命运,这是她对家族的责任。可是,她却不能忍受嫁给寇仲。因为她不爱李天凡,所以对于即定的命运并不抗拒。可是苍天弄人,她偏偏真正得爱上那个胡作非为最爱做怪,说出来的话永远不知是真是假的寇仲。因为爱他,所以不能怀着漠然的心嫁给他,不甘怀着漠然的心嫁给他。一开始就知道寇仲对她的种种追求,为的不过都是功利的目的,不过是贪图宋家的实力,偏偏无法抗拒他的力量,为此心中的无数苦痛,已令得她倍受折磨。虽然后来寇仲一再表示对她的真情,她又如何敢真正相信,也许,这一生一世,她都无法知道,那个满嘴胡言乱语,永远都能信口开河的男子对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可是,她这等女儿心肠又如何对父亲说呢,说了父亲又如何明白。那是父亲,可那更是天下无双的天刀,宋阀的主人。在他的心中,有宋家的利益,有武道的极致,女儿的这等心思,何尝会放在他的心间。
宋缺天上寒星般闪亮的眸子掠过几缕奇异的光芒,忽道:“你知道吗?徐子陵回来了。”
宋玉致啊了一声,举目去望父亲。
宋缺目注远方磨刀堂,想起当日初见寇仲试刀的情景:“见了寇仲我才知道什么是武学的天纵之才,可他却坦言平生最怕的人是徐子陵。我一直没有见过徐子陵,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玉致,你可了解他?”
宋玉致低声说:“他是个至诚君子,而且为人潇洒,天下间似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放在心中的,对于人间也似并无所求,是那种即使在杀伐争斗时也令人感到他象是个遗世隐士的人。”对于徐子陵墓她是有好感的,几乎每一个认识寇徐二人的人,都会更信任徐子陵一点,被他天性中那种正直诚恳宽容的气质所打动。即使是被寇仲吸引的宋玉致也不例外,此时想到当年自己被寇仲那个坏东西欺负得惨了,找了徐子陵去请他帮自己说话时的情景,心中也不知是悲是痛。
宋缺微笑着又问:“你是寇仲的未婚妻子,而徐子陵是他的好兄弟,在他的心中,不知你们谁更重要,谁对他的影响力又更大一点?”
宋玉致凄然一笑摇头:“这哪里比得了。寇仲待我未必有真情,纵然有情,也是七分功利,三分真情,我不过是他大业的附属品罢了。他待徐子陵实是一片至诚,当年,他欺负我,还是徐子陵看不过去,开了口,他才收敛了三分。”说到欺负二字时,惹起女儿嗔心,不免又气又恼。
宋缺轻轻叹息一声:“玉致,你去找寇仲吧,有什么心事,与他说开,也免得郁结心中,一生不快。你若真的不喜成为他的妻子,就自己作主退婚吧。”
宋玉致大惊,望向父亲。
宋缺目光依然温柔:“如果寇仲不放心,你就告诉他,无论如何,我宋家仍然全力支持他,让他不要担心。你不是介意他是为了宋家的力量才向你求亲的吗?这样应可释怀。”
宋玉致震惊失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宋缺深深疑视美丽的女儿:“玉致啊,天下哪里有不深爱自己儿女的父亲。为父虽然痴迷武功,终不至于任凭心爱的女儿一生伤苦。我当日将你许与寇仲,虽说是看定他有得天下之才,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确是英雄人物,配得起我的女儿。虽说他对你只有三分真心,但在门阀世家,权利场中,要找一分真心之人已是太难了。何况他至少会守基本的信诺和道义,必不会薄待我的女儿。我自以为是为你定了美姻缘,谁知数年来,你却日渐憔悴,即然如此,还不如断了这门亲事。更何况,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与寇仲合作联姻,固然是为了宋家上下利益,可确也是想为天下寻一真正明主,让百姓可以从此安居乐业。李家父子当年关中初起兵时竟向突厥称臣,引狼入室,这种卖国小人我实在信不过。只有寇仲从不对异族假以辞色,一心保卫所有的汉人百姓。所以我才决意全力助他。纵然你不是他的妻子,我也会帮助他,开创一个真正的盛世,为天下百姓谋福。至于什么名望势力,我宋家原本也不必沾任何人的光,我亦不稀罕当什么皇亲。”
宋玉致大为动容,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亲对天下苍生有如此仁爱之心,对自己这个女儿,有如此怜爱之意,以往总以父亲严厉而惧怯,原来竟是自己错了。
一时之间,亲情涌动,敬意忽生,美眸之中落下泪来。
宋缺却是目注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致悠然神往,良久方才以一种异常温柔却奇特的语气悠悠说:“徐子陵啊徐子陵,你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切勿令我失望。”
宋玉致百思不解,茫然不明其意。
万里之外的长安城中,李世绩好不容易应付完宫中李渊和李建成父子的种种盘问,疲倦得回到府中,只有力气对着沈落雁勉强一笑,就直接到睡房,连身上的衣物也不及脱下,倒在床上,倦极闭目。枉他自负才华盖世,长于兵法,一心想投明主,有所作为,可叹这世上许多事都不是凭才华凭苦干可以成功的。他在洛阳的李世民身边被圣旨急召回京中询问军情,李氏父子问了又问,巨细无遗,尚且对秦王的许多苦心布置不以为意,再三挑错。他真恨不得发作起来,叫这两父子自己到阵前去和寇仲较量。最可恨的是,问过之后,又不放他回洛阳,只将他滞留长安,时不时召入宫中,拿前线军情来难为他一番。
沈落雁进来坐在床头,温柔地替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今天又是老一套的法子来刁难你吗?”
李世绩长叹一声:“还有什么新意?不过是来来回回的责骂为难,总之秦王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他们看得上眼的。一边要处处指责,一边又派了一齐王去处处干涉,令得秦王掣肘,他们再在这里每天问来问去,指东指西。”
沈落雁淡淡一笑:“你没碰上什么新东西,我今天却从秀宁公主那儿听到了一个新消息。你知道吗?宋玉致已离开宋家山城,前往彭梁了。不过,如今宋阀高手大多都在前方督军,她身旁只带了几个普通随从。虽然一路上大部份是少帅国的领地和宋家的势力范围,但她似乎也没有惊扰地方的意思,不肯要大队人马保护随行。”
李世绩亦是才智过人之辈 ,神色一动:“你是说……”
“听说皇上和太子已然招了李家许多本族高手和独孤阀的高手密商,好象杨彦虚也有份参于会议。”
宋玉致是宋缺的女儿,寇仲的未婚妻,身份何等尊贵。如果能乘她离开山城时将她掳来,则凭添了对付少帅军最大的筹码,纵不能捉到她,若能格杀她,也可以使宋家和寇仲的联姻结盟关系不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