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属下都对他心怀怨念。”
跋锋寒淡淡说:“世人多爱以已度人,只因子陵的心性理念与他们不同,所以才被他们误会轻视。可是子陵从来就无心成为大英雄大豪杰更不在乎别人是否敬重他。世人的误会他又何尝会放在心上。只要你心中明白他也就够了。只是可笑世人无知,不解你们的英雄情肠,男儿义气,枉自愤愤不平了一番。”说到后来,语音越发讥诮。
寇仲早觉跋锋寒意有所指,听到这里,虎目中忽暴现神光,注定了跋锋寒,正要开口询问。
耳边忽传来任媚媚娇声呼唤:“少帅,少帅,你是主帅,怎可逃席,你跑了,却叫大家如何尽欢。”原来是任媚媚一边叫,一边找过来了,见到跋锋寒,微微一呆,忙笑说:“跋爷怎么也来了,那正好,人越多,越热闹。”
跋锋寒淡淡说:“我不喜欢热闹,只爱清净,去了反让你们扫兴,你们还是尽情乐你们的去吧。”
少帅军上下都知这位主帅的至交性子孤僻,所以也不奇怪,反正跋锋寒是少帅府的常客,向来来去自如,出入不禁,也没人对他客套,任媚媚笑着点点头,就拉寇仲走。
寇仲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再问,只得先按下心中疑惑先跟任媚媚走。
跋锋寒看着寇仲的背影忽如闲话家常般淡淡说:“如果子陵回来了,可少帅军却有人对他不敬,你会怎么样?”
寇仲连头也不回,也用同样淡淡得象是拉家常般的口气回答:“少帅军中若有人胆敢对他不敬,我就不当这个少帅了。”
任媚媚原本笑得欢快,忽闻此语,竟是全身一震,连笑容都僵了。寇仲说话的语气如此平淡,可是少帅军上下人等无不深知他,即有此语,就必然做到。在他心中,徐子陵竟已如此重要,便是这苦心经营的少帅军,便是好不容易才打出来的半壁山河,便是极有可能取得的千古大业,为了那个人,也可以这样轻轻淡淡,随意轻抛吗?
跋锋寒却没有半点震动,仿佛寇仲的回答是最最平常且理所当然的一般,只是唇边带着淡淡的冷笑,冷眼看寇仲与任媚媚离开,良久,方才悠悠然说:“虚先生,请出来吧。”
“本人徐子陵。”
这五个字,简直比真言法印更具震撼力,这一回,不但是大部份人手上的箭滑落了,有的人,连手中的弩已脱手落地,都还没有感觉到呢。
徐子陵,名动天下的传奇人物。与少帅寇仲并称双龙的绝世高手,少帅最最亲密的好兄弟好朋友,而他们这些少帅军竟然在狙杀徐子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责问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的主将。
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怀疑徐子陵的话,如此风采,如此气度,他不是徐子陵又是何人,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也让人无法有任何怀疑。
徐子陵淡淡一笑,心知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这些士兵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围杀的人是谁,同时也清楚地看到那员主将惨青的脸。
这里有这么多人,徐子陵一眼看破此计虚实,料定并非寇仲下的杀令,当众表明身份,此事就再也瞒不住了。不用一日工夫,少帅必能收到飞鸽所传递的迅息,到时,还有什么能抵抗天神般主帅的震怒。便是此刻,如何对这些震惊的手下交待,他也全然无措,在徐子陵无形的精神压力下,他甚至无法开口否定徐子陵的身份,指证他是唐军奸细。
徐子陵对着所有官兵一笑说:“我自关外远游回来,听说少帅军与李阀大战在际,也不知少帅军上下官兵的素质到底如何,不知能否应付百战百胜的李家大军。正巧你们将军认出了我,一意要好好招待我,我把心中顾虑对他一说,他干脆就组织了这么一次狙杀行动,让我亲身试试你们的反应。只不过如此小城,你们的行动就已如此迅速且有效率,少帅军上下如果都是象你们一样的精兵,何惧李阀大军。纵然李家大军兵临城下,这里有你们,也足以抗拒一段时期了。”他目光又凝注那将领,神色柔和,深深地道“所以,将军可以放心了。”
那将领全身一震,几乎想要跪拜在他面前,痛哭失声,刚才那淡淡一凝眸,却让他感受到那眸中所有的明了,谅解和宽慰,这个如神灵一般奇异的人物,那双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原来真的已明了所有的一切,并且如此轻易就原谅了他,不但为他找了一个这样好,这样合适,可以逃避杀身大难的理由,还用那样温和的眸光来安他心怀。
众兵士却不知这传奇人物与他们的主将在一交眸间所传递的讯息,只是得到如此人物的夸赞,无不欣喜,众人欢呼连连,忙着收起弓弩,要给徐子陵行礼。
徐子陵只是淡淡微笑,足下如行云流水般自众人间穿过,就此离开了。
兵士们原本颇想拉住他,留住他,拦住他,好好得招待一番,礼敬一番,可是明明在密密的队伍中,徐子陵的行走速度也不见得有多快,偏偏没有半个人可以碰得到他一片衣襟,只能眼睁睁望着这个风仪如神的男子飘然而去。
那将领呆呆望向徐子陵远去的身影,不自觉将他与自己有幸一见的少帅相比较。只觉少帅威猛如天神,让人一见之下就生敬畏之意,甘心永世追随。而这个人却如谪尘的神子,令人不敢有半点冒渎。
如此人物,怪不得能得少帅义气相交。
如此人物,果然不负与少帅的双龙之名。
只是,自己以往对他的看法,想法,难道竟然都错了。这一次,原本是身负重任,几经思索,才下定决心,宁负骂名,宁被杀身,也要拼一死以刺杀此人,以保全整个少帅军,保全他最敬重的少帅的大业。
可是这个人,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吗?
难道向来算无遗策,计不虚发的虚军师这次竟然错了吗?
他心中一片茫然,但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心里最敬重的人又多了一个。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对那个他本来要不惜一切杀死,最后却用那样温和的目光望向他的人有任何不敬之意了。
默默得,他屈膝跪下,对着远去的徐子陵深深施下礼去,一如当日惊见寇仲,那种从内心深处萌生的敬意。
所有的兵士也默默无言,随着他们的将领一同向那远去的人施以大礼。
第七章
一身儒衫的虚行之自阴暗中走出来,对着背向自己的跋锋寒长揖施礼却默然无言。
跋锋寒恍若未觉,只是负手望月,良久才道:“虚先生为何不说话?”
虚行之淡淡道:“事已至此,还有何言可说,行之人头在此,只等跋爷掌上寒锋一试。”
跋锋寒猛然回身,虎目中射出冷厉寒芒:“好一位无惧生死的虚先生,你倒是肯定本人不会放过你。”
面对这当世数一数二,又向来心狠手辣的突厥高手,这个只会一点儿三脚猫功夫的虚行之竟然全无惧怯之容:“天下人谁不知跋爷言出必行,更何况跋爷适才所言,凡不利于少帅和徐公子者,必难逃你剑下亡魂之语分明是说予行之听的,行之纵然愚味,也知难逃一死。”
跋锋寒冷笑说:“我今日本来在山间行走,发现天上信鸽飞动,一时心动,将之射落,竟发现,那是一份向你这位少帅军第一军师报告所有暗杀少帅最好的兄弟计划的密信,所以我立刻放下一切事务,百里疾驰而来。以我一向的性子,凡有对子陵不利者我都会立即诛杀,你可知我为何没立刻杀你,却在这里和寇仲说上一大堆话吗?”
“行之确实不知跋爷为何会一违向来行事之风?”
“原因有二,其一,我是为了寇仲。你是他最信任最爱重的手下,他对你在许多方面的推重甚至超过了他自己,如果知道你竟然狠心要杀害子陵陷他于不义两难,你可知他会有多么伤心痛苦。而我无论如何也不愿令他如此失望伤痛。更何况,你是少帅军的智囊,我若杀你,再追究出你暗害子陵之事,少帅军必生动荡,军心散乱之下,如何面对李阀大军,如何对抗李世民。到时,寇仲的毕生追求,少帅军所有人的奋斗拼杀全化为泡影。虚行之啊虚行之,枉寇仲如此知你重你,少帅军上下敬你服你,你却做出如此对不起寇仲和少帅军的事来。”
虚行之正色道:“行之已知难逃跋爷诛戮之剑,亦无苟全之心,当日,我即已狠下心行此不义之事,就已想好了如何面对失败,纵然成功,他日少帅天下大定之时,我也愿以性命来回报徐公子。只是行之自问一心行事,为的都是少帅与少帅军的前程,并无半点私心私意。”
跋锋寒冷笑说:“还能有什么好原因,不过是认定徐子陵对不起你们少帅,这两年来常怀不平之心,如今他重入中原,你就自以为主持公道,要将他害死。”
虚行之苦笑道:“不止是行之,少帅军上下将领,大部份人都曾多见两年来少帅黯然神伤之情,无不怀忿忿之意,对徐公子多怀不满。但今日跋爷故意引导少帅谈及往事,论起徐公子对少帅的情义道理,行之才知往日所思所想居然都错了。徐公子确实不曾有负过少帅,而少帅军中上下将领也没有一个能比徐公子为少帅做得更多。只是我下决心暗算徐公子却并非因着这个原因,实在是为了保全整个少帅军,和少帅的霸业。”
跋锋寒微微动容:“难道徐子陵会毁了少帅军,毁了寇仲的霸业不成?”
“正是!”虚行之不理跋锋寒言中的讥诮正色说“徐公子一入中原,我们就已知道,本来十分欢喜,想要告诉少帅,可是我们同时得到信息,慈航静斋的师妃暄曾秘会徐公子,据说这次徐公子自关外回中土,就是师妃暄一力劝回的。师妃暄为什么要劝徐公子回来呢。同时,我们潜在李阀的许多探子也多探听得李阀中重要人物曾坦言少帅军可不战而胜。后来我们歇尽全力,才利用李世民等重将身边的耳目探听到一点点消息。这还是李世民的心腹李世绩一次醉酒后失言说及慈航静斋已有把握可以利用徐子陵牵制少帅,并令得少帅放弃争霸。种种消息放在一起一起分析,我们都可以猜出必是师妃暄又用什么大义公理说动徐公子回来,游说少帅放弃所有的大志,向李阀称臣。事实上以往徐公子也屡有劝阻少帅之事,现在再做这样的事,自然也并不奇怪。只是,这两年少帅对他的思念追忆之情日增,再没有比我们这些陪伴少帅左右的人更了解少帅对他的怀念了,没有人敢说,如果少帅再次见到徐公子后还能狠下心肠拒绝他。如果少帅真的一时心软,答应了下来,则不但少帅的不世雄心,惊世基业化为飞灰,便是无数与李阀交战而死的将士们,所有人的怒力奋斗,所有人的深仇大恨都化为流水落花。行之也曾再三思忖却没有别的半点法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狠下心肠,行此不义之事。行之自知有负于少帅,但耿耿此心,天日可鉴。”
跋锋寒听虚行之缓缓道来,暗暗心惊,良久方才大叹:“果然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好一个李世民,这一招杀人不见血,连向以智计著称的虚军师也中计,如若成功,哪怕少帅军不败。”
虚行之微微一怔:“跋爷……”
跋锋寒长叹:“虚先生虽才智过人,但这些年来,苦心经营少帅军,得失之念过重,时时处处,只防人对少帅军不利,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了。你太不了解子陵了,你也太不了解寇仲。别说子陵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刻来打击寇仲,利用感情迫他投降,就算子陵真的这样做了,你杀子陵也只能加速少帅军的溃散。你可知在寇仲心中子陵的地位到底有多高。子陵若死,无论你们把消息封锁得多严,李世民也自有办法让寇仲知道真相。到时,他最好的朋友,因为他的野心而被他一手提拔最为信任的手下所杀死这个可怕的消息将会完完全全击倒他。你要他杀了你为子陵报仇还是放过你永负子陵,或是自杀以谢子陵呢?就算他不死,也将再不能统领少帅军去作战。因为他会认为是他自己害死了子陵,是他自己追求霸业追求权利害死了救过他无数次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好兄弟。到那时,自责会将他完全毁掉,所有的雄心壮志都会因伤痛而黯淡。寇仲纵然活着也从此是行尸走肉了。纵然子陵不死,这件事一闹出来,追究下去,少帅军中有几个将领可以摆脱干系,又叫寇仲以后如何和你们连心合一地与李阀做战呢。此计一行,无论子陵生死,少帅军军心必然大乱,将帅离心,人人思危,李世民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大破少帅军。”
虚行之可以不惧跋锋寒天下无双的宝剑,听了此言,却不由脸色灰白冷汗如雨,惨声道:“行之知罪了。可叹行之自负聪明,竟中了李世民如此绝计,自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只是千罪万罪,自由行之一人担当,所有事情,皆行之一人所为,求跋爷念在与少帅的情义相助,不要令此事牵连旁人,毁了少帅军。”
跋锋寒微微冷笑:“虚先生可是自负聪明而视跋某愚昧可欺?先生虽在少帅军中地位崇高,但此事,岂能由你一手遮天。那些武将调动,人员安排,更非你一人可以瞒住的。更何况没有负责情报的任媚媚配合,子陵重回中原的消息又如何一直瞒住寇仲。寇仲虽是不世之才,却向来重情,从来不会怀疑真正信重的爱将好友,才会被你们欺瞒。此事干系如此之大,更非你一人可以下决断的。我猜,宣永这等有才智见识又与子陵相知较深之人或者不知道,当年双龙帮出身的那几个与子陵感情较深的人也许不知道,白文原这个曾受过子陵救命之恩的人也许不知道,否则他们必会阻止。但近年来来新提拔的那些将领个个年青气盛,一心大展鸿图,绝不容人毁了他们的事业,还有麻常一心报杨公大仇,王玄恕也是深敬寇仲,生怕他被子陵毁了,更有毁家大仇要报。还有当日洛阳一战逃出来的那些原王世充手下的大将,谁不想报洛阳之仇,这些人更是害怕向李阀投降称臣,恐怕都会参予此事的策划,甚至鼓动支持你的决定,才会使你终下决心,施计想暗算子陵对不对?”
虚行之脸色灰败,几乎站立不住,以往他只当跋锋寒是个不世剑手,想不到竟有如此才智,一番分析实与事实相差不远,他又是心中只有子陵与寇仲全不理会旁人的人物,一旦狠下心肠要为徐子陵报仇,又有何人可以拦他。更何况此事,只怕再也瞒不下去,如果连跋锋寒也能猜到寇仲岂有猜不到的,到那时,少帅军中上下将领,有几个能脱干系。他的一时失策,难道竟已注定要毁了整个少帅军,毁了他所一心辅佐的不世英雄。
跋锋寒看他神情,知把他吓得够了,心中略出了一点气,方才淡淡说:“虚先生也不必如此绝望,事情并非全无转机。”
虚行之目光一亮:“跋爷武功才智皆是天下少有,又是少帅心中最亲密信重的朋友……”
跋锋寒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你不必说了,有人能救整个少帅军,能救寇仲,可那人却不是我。”
“谁?”虚行之完全失去了往日里一代智士的从容悠闲,问话急不可待。
反倒是向来刀锋般冷酷的跋锋寒眸中却有了淡淡笑意,悠然说:“徐子陵!”
第八章
“我一生冷酷,平生只最在意寇仲和子陵两个好兄弟。我说过,如果有任何人伤到他们性命,不论是什么人,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我都不会放过。而你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一来是我顾念寇仲的感受,二来也是我深知,你根本就杀不了徐子陵,那就更用不着我来多事替他报仇了。”跋锋寒淡淡说“我当时发现你们设下的毒计后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