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从韩国回来以后,我就没见过哪个男孩儿的屁股有那么漂亮。”
“想干就干!狙击手们!”
“照张相给他老婆送去吧。可怜的女人。”
柯汉叫道:“我就是你们拥有的最漂亮的姑娘!我见过你们带来的妓女,你们这些叫人恶心的浑蛋!”
“七旅二营侦察排的狙击手!”塞克大喊道。
我们继续尖叫,快乐、疯狂地玩耍着,身上还穿着防护服和防毒面罩,看上去就像一只只野性的、饥饿的、瞪大眼睛的野兽,聚集在垂死的猎物周围,叫声传到了千里之外。
记者们停止了记录。塞克跑过来,对我们吼道:“给我停下!停下,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我退后,让其他人上。对眼前的场面我感到既恐惧又欣喜。我的欣喜与眼前的性感场面无关,而是战友们都具有的一种感受――纯粹的澎湃激情、暴力倾向和无比的愤怒,还有我们心中那份彻底的疑惑、纯粹的希望和共同感受的恐惧。我们并不是在操着柯汉:我们在操那位陪同记者的上校,操那可恶的、毫无价值的防护服,操那该死的防毒面罩和坏了的水壶,操着总统布什和国防部长迪克?切尼以及那些将军,操萨达姆?侯赛因,操那军用PRC77型无线电设备和那该死的连挖个深一点的坑都不行的笨重工具;我们正操着这个世界上的电视台,美国有线新闻网(CNN);操着那些沙子和我们的寂寞无聊;操那些可能会背叛自己的妻子和女友;操那些没有写信来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操难吃的饭菜和国内那些该死的反战分子;操那些穿着旱冰鞋蹿来蹿去的小流氓;操专搞工人工会的积极分子;操老师、祖母、社会主义者、斯大林主义者;操那些糊里糊涂抓住理想主义不放的嬉皮士;操我们的疑惑、恐惧与无聊;操我们自己,不该签约当兵,不该听信征兵员的鼓噪唇舌、花言巧语,不该跟他们称兄道弟,不该被他们引诱进这个寂寞无聊和令人恐惧的生活;我们在操着那些我们一直想操但又没得手的老家的女孩;我们愤怒、恐惧,装出一副训练有素的杀手模样,假装自己充满暴力,残忍冷酷。我们轮流上,每个人都轮了好几次,柯汉照单全收,好一个坚强的得克萨斯人。此时,我们心中明白,我们是战友,是兄弟,只有绞架、毒气还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离。
最后我们停止了这场闹剧,扯下防毒面罩,将它们抛入空中,像橄榄球运动员拼尽全力赢得比赛胜利时抛出自己的头盔那样。我们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呼吸着,自由地呼吸着,将带有木炭保护层的防护服扔进了便坑里。我们站在便坑周围,全身赤裸,或只穿着件汗衫光着腚,看上去像是燃烧着的献祭品,似乎历史的战火、烟雾和灰烬全都沾到了我们的身上。
上校和司机慌忙跳上陆虎越野车,《波士顿环球报》的女记者紧随其后,扬长而去。只有《纽约时报》的男记者还要在这儿多待几天。
柯汉在那堆防护服上浇上汽油,然后划燃一根火柴,说道:“愿上帝拯救我们,这些防护服可救不了咱们。”说完,便将火柴棍儿扔下去,那堆防护服顷刻便被包围在火海之中,烧得一片乌黑,升腾的烟雾将蓝蓝的天空熏成了灰色。
我们在多用途军车前面站成一排,维格拿着水管朝他们身上冲水,徒劳地想营造出洗澡的效果。说句老实话,只有真正震撼心灵的沐浴才能洗净我们身上的污秽、龌龊的东西。我将水抹在脸上,水顺着手臂流下,和防护服木炭保护层混合在一起。这时我发现皮肤上有一块奇怪的疤,像是文身留下的。这让我想起了在日本度过的童年。记忆变得既模糊又清晰。我的太阳穴在不停地跳动,耳边响起一阵阵刺耳的、带有节奏的尖叫声。是身体高温造成的吗?还是由于带了一个小时的防毒面罩造成呼吸困难?还是长期待在沙漠里导致的疲惫?我不知道。但我必须得坐下来。于是我便坐下来,像观察地图那样凝视着我的手臂。
小时候住在日本武藏野(Tachikawa,Japan)的美国空军基地。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去,跑到城里,想找到那家我和妹妹都很喜欢的糖果店。记得当时我很紧张,因为每次和妈妈一起逛街,都会有日本女人不时地拦住我们,想看看我的蓝眼睛。她们抿嘴笑着,摸我的肚子,抚弄我的头发,搞得我不知所措,常常吓得尿裤子。可我还是一个人跑上了街,因为妹妹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她个惊喜,送她一长串口哨糖,那可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我从没一个人出来过,没多久就迷了路。我记得糖果店在一条巷子里,就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找,可所有的店面都只像是面馆、茶馆、清酒吧、鱼店和电器商店,就连经过的糖果店也不是我要找的那家糖果店。最后,我在一个文身店铺门口停住了脚步。
两个手艺人正忙着给两位顾客文身。顾客中,一位是男的,另一位是女的。手艺人只顾着抽烟、聊天和埋头工作,根本没注意到我走进店铺。但是那两个客人看见了我,那女人还冲着我微笑。他们光着上身,身上涂满了墨水,画着龙、鱼和古代幕府武士邪恶的脸。文身的图案做的很别致,我被吸引住了,连那女人胸部的奶子都没去注意。两个客人的肚脐上都被文上了蘑菇云。过了一会儿,随着两位手艺人不停地工作,男的胸口上出现了那个女人脸的图案,而女的胸口上出现了那个男人脸的图案。男人长的真丑,丑得让人恶心,女人倒挺漂亮。那时我并不能明白这两个人的文身是有一种天长地久的含义,当时只觉得那男的真走运,能文上这么漂亮女人的脸。
手艺人依然没注意到我,我便接着看下去,至少看了有一个小时,直到他们完成两个人脸的图案,开始文顾客的前臂。他们在前臂上文鱼鳞的图案,用来文身的电子针像只在空中疯狂飞舞的苍蝇,不停地嗡嗡叫着。男人和女人互相凝视着对方,那女的还偶尔冲我笑笑。手艺人一边工作,一边抽烟,一边小声地聊天,只注意着眼前的活计。女人的文身先完成,此时给她文身的手艺人发现了我,他发出嘘声,用烟头向我扔来,没扔中。我捡起烟头,又向他扔了回去,然后转身便跑,只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我吓坏了,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回了家。
几小时后,我在防红外帐篷下的帆布床上醒过来,在这之前我和排里的其他几个战友一样,全都昏迷过去了。在未来的五天内,痢疾都伴随着我们。事情是这样的,昨天福勒开车去了后方,在那里的食堂里偷了一大桶食物。本来我们都以为是熟食――用肉汁、番茄和干酪烹制的卤汁宽面条、煮豆子、米饭、炖牛肉,或是任何一样在那个简陋的厨房里煮出来的东西。但令我们失望的事,里面只是些连调味品都没放的生菜沙拉。不过我们实在是饿极了,把它们统统吃了下去,便落得现在这种下场。我们吃的莴笋是约旦人用人粪浇灌出来的,所以现在在这里,我们保卫着一个跟自己一点屁关系都没有的国家,吃着这个国家的邻国人的粪便,将自己的粪便掩埋在沙堆里。
《纽约时报》记者离开前,问我们对国家有何要求。我们给他列了张清单:欧洲或美国的色情杂志(大小不论,形状不论,内容不论,用途不论)、奥利奥饼干、金枪鱼罐头、沙丁鱼饼干、佳得乐饮料、《真理》杂志、回国的具体日期、火腿、火鸡、意大利香肠、一个月的《纽约时报》、以防万一的避孕套、罐装汤料、写信要用的东西、电池、速溶巧克力粉、纯正的咖啡豆(不要晶体的)、巧克力棒、流行音乐、牛肉干、威士忌、漱口药、橡皮筋、胶带、腌牛肉饼、红琴酒、水果糖、监禁在联邦劳教机构的女犯人的名字和住址、菲佣名单邮寄编码、雪茄、给小孩起名的书、大麻、冰毒、可卡因、麻醉药、壮阳药、充气娃娃、撞珠、凡士林、婴儿粉、剃须膏、鞋带、牙膏、洗澡用的香皂、针线。
我们并不指望他会送来,但一个月后,我们收到一个有两个军用手提箱那么大的箱子,里面全是我们要的东西,还有些其他东西。我们很吃惊,几个人围着箱子踱了一圈,就是不去拿东西,似乎眼前这箱子就是个奇迹,一碰就会魔术般地消失了。
最后还是柯汉翻开一本淫秽杂志,说道:“真他娘的够哥们儿,我压根儿就没相信过他,他竟然真寄来了,好样的记者!”
大后方:“享受”中的精神冥想与企图
在10月中旬,当我们第二次从三角训练与防卫区回到大后方时,我非常懊丧地得知:在将要驻扎的基地里我们所享受的一切――淋浴设置,可以在里面尽情手淫的单间厕所,只有两个床位并带空调的房间,房屋里宽敞的通道、电视、录像机,餐厅和点心吧――可能并不是我们被告知的那样,而是废弃的石油公司工房。实际上,它应该是已经被腾空了好些年的军事基地,专等着美国利益保护者们的到来,这些保护者要参与这次区域冲突事件。这个地方要忍受着这些保护者的造访,直到他们排除威胁,将蕴藏着大量石油的地区交还到它们应有的主人手中。而我们就是为这芸芸众生造福的士兵。我是坐在便桶上读着英文版《阿拉伯时报》(Arab times)时意识到这点的。报上引用了国防部长迪克?切尼的话,他说可部署到海湾的美军人数是无限的,从东欧来的重机械化部队也已经启程。徒步的和机械化的步兵部队、炮兵营和空军的飞机是军队进行防御不可或缺的。数百乃至数千辆坦克却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是主动攻击,而不仅仅是被动防御。报纸上还报道了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的冲突。如果我有宿命论倾向,肯定会以为这一切都在预示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营部长官们本来是想向我们证明,即使我们周围是广阔无垠的沙漠,我们也仍然是一群为了文明世界中人民的自由而准备参战的文明人,并且让我们相信自己受到的是无微不至的关怀。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这种安慰人的说法。有人告诉我们,沙特人非常高兴能在他们的国土上招待我们。事实上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们是喜出望外。他们推迟了某些钻井工作,撤走了油井上的石油工人,只为了能让我们凉快凉快自己那泡在汗水里的下身蛋子儿和脑袋瓜子。
因此,我实在不喜欢待在这样的后方。还有一个侦察与目标捕获小组仍然待在三角训练区里。于是我问邓恩中士是否可以开车把我送到他们那里,因为我已经厌倦了这里的空调和埃及人在他们的点心吧里叫卖的两美元一盒的糖块。邓恩说不行。他说我在这里享乐是上级命令的。然后他大声地问我是怎么回事:
“你他妈对这儿的空调有什么不满的?”
“我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我告诉他:“这地方怪里怪气的,好像是专为我们事先设计好的。至少沙漠那地方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准备好铺了红地毯的营房在等着咱们。”
“别胡思乱想,去自慰一下,然后洗个澡,到空调房里睡上一觉。你他妈的放松点儿,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能洗上热水澡,什么时候还能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呢。”
这种宣传对多数锅盖头士兵还是奏效的。任何神经正常的新兵都会接受热水澡和一张舒服的床。新兵就是瘾君子,大后方恰好是让他过瘾的地方。你已经在沙漠里待了六周,上校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你穿着MOPP防护衣打完橄榄球赛,就可以洗上热水澡;你听到外面谣传说沙漠里的地面部队每天每个排级单位能得到10磅冰块,但你根本就没见过冰块的踪影。有一天,因为有人从邮车里偷了个箱子,你才能喝上一瓶被捂热的汽水。而在后方,你每天可以喝10瓶、20瓶甚至30瓶冰镇汽水。而且据说他们还在大后方放映战争影片:《野战排》、《现代启示录》、《C连的孩子们》(The Boys in pany C)、《全金属外壳》,还有《硫磺岛浴血战》(Sands of Iwo Jima)。而从这些暴力影片中得来的快感,一点也不亚于从可卡因或一次全身心投入的性爱中得来的快感。
我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整整待了五天,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吃着盒饭和金枪鱼罐头,以及所有能从同排战友们的食品包裹里偷到的东西。特洛伊?科利尔和我住同一个宿舍。他老妈给他送来10磅太妃糖,我给吃掉了一半。我的战友们都强烈要求我闭上嘴巴,请求我不要再说这是个事先准备好的鬼地方,也不要说沙特人希望我们为了他们的石油去送命。除了我以外,侦察与目标捕获排里的每一位都在享受着后方的生活。这里已经安装了十部电话机,而我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给女朋友打电话质问她,即使她已经给我戴上了绿帽子;为什么不给自己的老妈打电话,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会依然爱我。好好享受眼前的一切吧,别再拿你的消极情绪去影响别人;看几部战争电影,振作起精神来,准备好上战场去杀人。
一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待在营房里,擦着自己的M16自动步枪。排里的其他人都到C连的营房里看电影去了。他们在那儿期待着能重放头天晚上的录像。一个C连的新兵刚从他老婆那儿收到一个食品包裹,里面夹着一盘录像带。这盘录像带的内容是家庭自制黄片子与越战剪影的混合。营房里坐满了来看电影的陆战队队员,他们毫无顾忌地为银幕上充斥着的屠杀场面而欢呼。当看到一群陆战队队员冲向越共的碉堡时,他们更是激动万分。突然,银幕上的猛烈火力变成了暧昧的性爱力量,营房里的气氛从刚才戏剧性的战争狂怒急转为一片寂静。但几秒钟后,营房里沸腾起来,陆战队队员因为那个业余电影创作者避开了审查机构的耳目,给他们带来了这段精彩的表演而兴高采烈。这是继屠杀场面后又一出人意料的场面!但这场激动并没持续多久。从老婆那儿收到这盘录像带的老兄,发现银幕上被操的那个女人有点不对劲儿。他觉得在她屁股上面的那颗黑痣或是她呻吟的方式有点儿熟悉,而当那女人扭过头来走向摄影机时,他发现那女人竟然是她老婆,那个男人就是他们的邻居。于是他大叫:“那是我老婆!操我老婆的是我的邻居,那个该死的王八蛋!”其他锅盖头刚开始时只是哄堂大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叫个不停,最后竟然大哭起来。这时大家才意识到那真是他老婆。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关掉了录像机。那是昨晚的事儿,但今晚我的战友们还想再看看那段录像。为什么不看呢,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位老兄已经受到伤害。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亲眼目睹这种不忠的画面呢,总之得让那位可怜的仁兄滚到一边儿去。他现在待在集合伤员的队伍里,接受防自杀的巡视。一旦医生认为他的情况有所好转,他就可以坐上紧急救护的飞机回国了。他就可以他妈的离开这该死的沙漠了。
我从步枪的枪栓连动座上取下撞针,把它当成牙签放进嘴里。我用舌头将针尖挑起摩擦着牙齿,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轻轻敲击着一块易碎的玻璃。
防自杀巡视这个字眼儿老让我想起我的姐姐。在她自杀过好几次后,我才懂得什么叫自杀。她第一次自杀时,我大概在12~14岁之间。当时她被送进一家精神病院里待了很久[那地方名叫“好运气”(Serendipity),所以我过了一段时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