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也赶快起身,走过来扶着动作还不太利索的晚辈,握手,互致问候。
“你们?”刘莹指着堂屋门口的邓鹃和扛着摄像机的一行人,故意将不高兴写在脸上,想使出惯用的招式来抵御麻烦的靠近。逼退他们。
“放心,嫂子!”灵巧的邓鹃笑着解释道。“我们只拍摄,不采访!”
刘莹狠狠地瞪了这笑美人一眼。
邓鹃仍然笑意十足地解释道:“不是我们促成的。是长辈对晚辈无微不至的关怀使然,而我们只是随行,借机拍摄而已,拍完就走,绝不打扰!”
一个长辈捋着胡须问道:“昶儿的身体可好些了?”
柳昶点头道:“托福,托福!”
“你补充三变祖宗的史料很有份量,此外,还有什么打算没有?”另一个长辈问道,“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不太让人信服,让人怀疑史料的真实性,你是否也有此感觉?”
柳昶没敢接茬,这话题说开了,就会无休无止,没完没了,他不想去招惹它,起码现在不想,身体和精力都还不允许。
“这个老糊涂,倚老卖老!”刘莹看了问话的长辈一眼,心里骂道,“电视台给了你多少好处,灌了你什么**汤?你这个糟老头,活了一辈子都没有活明白,而且越活越糊涂,越活智商越接近于零的家伙!你不配受到尊重,不配!”
倚老卖老的长辈继续问道:“听说你醒来时,看到了祖宗柳氏讳三变,还有什么陈师师、百荷仙子,此话当真?”
柳昶想都不用想,直接告诉他:“是,真的,有现场实录为证!”
“她就像陈师师,我就像三变祖宗。”柳昶指着刘莹和自己,然后指着邓鹃说,“她很像陈师师的徒弟百荷仙子。”
刘莹的怨气变成了俏皮,她觉得发挥的机会来了,她微笑着,眯着眼道:“长辈们是有见识的人,你们要好好地鉴别鉴别,比较比较,看看柳昶是不是在撒谎,是不是打胡乱说,或者是东拉两扯,张冠李戴!”
正当这位倚老卖老的长辈被刘莹的俏皮话噎住之时,他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眨眼工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想问话时,刘莹抢先下了逐客令:“到此为止,柳昶的身体要紧,谢谢关心,两位长辈请回吧!”
“武夷山医院的周老专家和洪星月博士还因此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医学结论。”那个正在摄像的人说,“我在场,我见证,估计他们有基因延续。”
这种说法在武夷山都传遍了,并且成为街谈巷议的绝对话题,就连聋子也能听得见。尽管如此,两位长辈还是颇感惊讶,为眼前的复古之人惊讶。
邓鹃微微蹲了蹲身子,拍了一下大腿,笑得可开心了。
“这可不像昔日的百荷仙子!”柳昶打趣道,“那个时代岂敢如此放肆?即便是戏子名伶也是收敛的,礼法不许呀!”
“柳昶叔,你只需要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即可,行吗?”何等聪明的邓鹃,银铃般的声音突兀快速响起,令刘莹始料不及。
“你的行程是由汴京到崇安,是吗?”
“是!”柳昶很配合地回答。
“你教过三变祖宗时空穿越之法,对吗?”
“对!”
“三变祖宗尝试着穿越,颇见成效,对吗?”
“对!”
“三变祖宗对现代科技很感兴趣,是也不是?”
“是!”
“三变祖宗和陈师师都想穿越过来看一看,是不是?”
“是!”
“你担心过他们的穿越不易成功,是不是?”
“是!”
“这种时空穿越能否改变现状?”
“不能!”
“穿越的最大意义在于了解,仅此而已,是不是?”
“是!”
“还说!”刘莹吼道,目光由瞪着邓鹃转向丈夫柳昶,“除了穿越,还有什么?”
机灵的邓鹃釆访真是果断,趁刘莹责备之时竖起右手食指,抓紧问道:“最后一问,柳太史是打算为三变祖宗补充史料还是以词为凭再现人生过程?”
“后者!”柳昶看着美而微怒的妻子刘莹,快速回答。(未完待续)
第二节 小曲深坊无人识()
目送着心满意足的邓鹃及其一行人走后,刘莹不满地埋怨丈夫道:“本该休息,干嘛多事,还配合得挺好!”
“这不是打发他们的最佳方法吗?”柳昶不是觉得接受简易采访有何不对,而是觉得自己的工作之所以顺风顺水,之所以卓有成效,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贤内助,尤其是这次的穿越之行,让漂亮的妻子消瘦了不少,本该有的光彩照人也减退了不少,因此,他带着解释意味回答道,“他们这帮人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应付一下,让他们走得更快,更能赢得宝贵的休养生息的机会。”
“你又被电视台利用了!”刘莹爱抚地搀扶着柳昶往卧室走去。
“不是的,被利用的是那两位长辈。”柳昶拍了拍刘莹的纤纤玉手,“邓鹃出门之时不是说了吗,他们只是跟着长辈来的,没有勾结之嫌。”
刘莹也拍了一下丈夫的肩,附在耳边问:“真的打算以词为凭,还原祖宗人生状态吗,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三变祖宗也是以这种悄悄话的方式告诉我的。”柳昶告诉心爱的妻子,“说他一生为词而生,为词而活,词当然勾勒出他全部生活的真实轨迹。”
“请郎君注意,你用的是‘轨迹’这个词啊!”刘莹提醒道。
“对呀,轨迹!”柳昶惊奇道,“有何不妥吗?”
“轨迹意味着什么?”刘莹审视着如意郎君,观察他的表情和反应,见柳昶只是在尊重她的发言权,等待她的高论时。他非常地满意,这就是她倾情和专注丈夫的最合意的原因之一,于是,她贴在柳昶的身体上,一面感受着他的温柔与体贴。一面小声道,“轨迹意味着点状,虚线一般,需要连接。”
“女王说的是,金口玉言还会有错吗?”柳昶一向是个富有生活情趣之人,他开玩笑道。“倘若不是女王颁下诏书,我还真的忽略了连接点状轨迹的合理性,亦即女王想说的,根据三变祖宗的个人爱好、兴趣和情趣的合理推定。”他说着,爱抚地拍了拍刘莹的手。
休息了大约两天后。柳昶将三变祖宗的《乐章集》下载好后,根据词的内容进行了仔细而认真的时间排序和内容分类。
刘莹当然熟悉丈夫的工作习惯,工作过程中不愿意被人打扰,从事脑力劳动的人,如果努力升华出来的思绪被无端掐断,是很痛苦的,有可能从此永远失去进入那个档次的反应空间的机会,永远的失去。那扇巧思才找到的大门也许永远被关上,再也没法打开。
刘莹是谁?她不仅有陈师师的出众容颜,也有读书人的才情。还有处处体贴丈夫的良苦用心。
而柳昶完成了三变祖宗词作的分类和时间排列之后,兴奋地对妻子道:“感谢你的精心呵护,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为了报答你的巨大付出,我告诉你一个研究出来的秘密,三变祖宗的词充分的体现了艺术的模糊性和多重性。”
“也就是困扰你,困扰世人。困扰无数的文学史家和历史学家的疑云,终于可以云开雾散。还祖宗一个朗朗晴天了?”刘莹是谁,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知我者亲爱的也!”柳昶为有这样的知心贤内助而兴奋不已,他紧紧地拥抱着她,紧紧地,让所有的感谢都通过**辣的体温传递给她。
可在用词还原三变祖宗人生经历过程中,却让柳昶有一种心寒的感觉。
给人纨绔子弟印象的柳三变,经常在汴京街头游荡,与王孙公子打得火热,虽说秉性不坏,但斗鸡走狗,吟风弄月,沉湎于歌舞声色的风月场所,一样都少不了他。
但他同王孙公子们比较起来,不算成器的,毕竟没有他们那样疯狂,没有他们那样无所顾忌,没有他们把天捅个窟窿也无所畏惧的那种胆大妄为,他只是比一般的落难公子和穷困士子好一些,因此,他务学,精心研习四书五经,严密挖掘理学的精髓,认真揣摸人心、人情与词作的关系,努力琢磨经典词作的共性与个性。
不过,柳三变常常是不快乐的。他为祖爷和父亲双双出仕晚唐而感觉不幸,他因为怀疑他俩为官的人格而痛苦,他也时常混道于风月场中,看见厚颜无耻的歌妓们竭尽阿谀奉承、百般献媚于王孙公子们之能势而心里酸溜溜的,他也时常躲在风月场的角落里而倍受冷落。他常常想,我在这风月场中算什么,一个无足轻重的捧场者,豪华的温柔乡是专为他人准备的,奢侈的排场也是专为权势子弟筹备的,薰香袅袅腾空为别人,插科打诨也为别人,我最多算一个凑热闹的弃儿。
哎,为排遣忧愁而去,带着无聊遗憾而归,回到家中,关上寝室的门,除了无用的书籍,就是冰冷的墙壁,躺在床上,心里发颤,孤独得想哭,寂寞得想叫喊。
难耐之时,翻身下床,坐到书桌旁,勉强提笔,涂鸦数笔,吟句成诗,硬帮帮的语气,缺乏激情,缺乏才情,直白表意,毫无艺术可取之处,心中嘀咕,真的词如其人,有面目狰狞的词人,才会吟出面目可憎的词。
一咬牙,放下笔,将纸揉搓成一团,墨迹污了手掌,使劲丢进字纸篓里,心里还暗自骂道:“去你的无聊文字!你也配称作词吗?”
赶紧去洗手,上厕所,回来睡觉。
躺在床上,凉冷的竹席,凉冷的枕头,凉冷的天花板,冰冷的墙壁,冰冷的心,冰冷的情怀,一切都是冰冷的。柳三变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哎,应该被火烧的蚊帐,你为什么笼罩着我,妨碍着我,禁锢着我,阻挡着我灵感的降临,阻碍着我思维的活跃与灵动。
我不能选择家庭,不能选择出生,那是命中注定的。人们不总是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柳三变用无助的目光注视着蚊帐的顶子,并透过它看着冰冷的天花板,我的天,告诉我,上帝给我的那扇窗是什么,在哪里?
想着,想着,愁绪袭上心头,在精神的麻木中睡了过去,直到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还昏沉沉的,赖着,无心起床。(未完待续)
第三节 爱美之心在荡漾()
今天怎么不赖床了?
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柳三变翻身坐将起来,披了衣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动几下有些酸胀的脖子,伸了伸臂膀,透过窗纱望出去,好像天气不错,心情也还好。
好吧,反正精神也不济,起床便起床,出去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赶走昨夜辗转反侧的困扰,摆脱无法成眠的困境,没什么不好!
他摇了摇并不十分清醒的脑袋,想赶走那梦魇一般缠绕着他的浅浅的轮廓勾勒,他乞求道,何必要阴魂不散,毒蛇一般地缠绕着我,我已经无心读书,仿佛大字不识的孩童,也不能正常开展梦寐以求的活动,甚至连吃饭都要经受食不甘味的煎熬,连睡觉也难以入眠,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的精神也跨掉的,我整个人也会垮掉的!
真是奇怪,想拼命摆脱这个并不清晰的轮廓却不能。也许正是因为它的不清晰,才更加折磨人,更加让人魂不守舍,更加令人茶不思饭不想。
鹅蛋型的粉脸,天生莹润的皮肤,美而会说话的眼睛,高而挺拔的鼻羽,还有荡开笑意的嘴唇,搭配起来,简直就是完美的图画,是渴求已久的理想组合。
接下来的梦便是围绕着这个轮廓展开,她到底是谁,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倾情奉献者,是不是情投意合者,她愿不愿意朝夕相伴,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柳三变挪到床边,穿好衣服,看见书桌上的《孟子》。随手翻开,这是怎么啦?平日里翻看,似乎不苟言笑的孟老夫子就站在面前,精彩绝伦地讲解着深奥的道理,完全可以感受到老先生学问的博大精深。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悉心教导,完全可以感受到他以天下为己任的豪情壮志,完全可以体会到这些高深理论的社会意义和现实推动力,可是,可是眼前怎么啦,怎么会这样?
他使劲摇了摇头。眼前那一行行的文字跳跃着,就像勾栏瓦肆中被风吹拂着的那些彩色布幔,一个个跳动着的文字,如同震得心里发抖的炸雷,让人有非逃命不可的感觉。孟老夫子阴沉着脸,瞪着灯笼一般的眼睛,眼里似乎喷着火,还不断地撅着嘴喝斥,给人一种无法容忍的狰狞恐怖之感。
柳三变眨了眨眼,又闭上眼,再睁眼看那字里行间,越发的糟糕。模模糊糊的,乱作一团,他那触电似的一松手。在书桌边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哎呀,脑袋好重呀!他闭目半躺在椅子上,那些该死的轮廓总在那里晃动着,他出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发问道,你们是谁,你们姓甚名谁。朦朦胧胧的笑脸如此之美,为什么总也漂浮不定。他慢慢坐了起来,靠在椅背上。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抚摸着,咦,还很细腻,温柔似水,不可渎玩。
柳三变叹息着,文房四宝映入眼帘,他站起身,挽起右手袖口,提起笔来,饱蘸墨汁,调试笔尖,想将眼前的情景和内心感受述诸笔端,却不知从何下手,如何整体构思,如何遣词成句,如何追求艺术特色,如何赋予其艺术特质,如何实现其艺术价值。
他无奈地放下笔,在宣纸上轻轻敲了一下,挥了挥手,走向窗户,拉开窗帘,好强的光线,他被刺得不得不眯上眼睛。稍顷,睁眼望向户外,烦躁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好吧,消遣消遣,不要辜负了这美好时光!
对了,眼下正好是郊游的好时节,大好时节,珍惜的人一定不少,说不定……柳三变拿定主意,拔腿便走。
放眼望之,绿树绵延,满眼皆绿,各色花朵装点在绿荫里,招摇在枝头上。他漫无目的地徜徉在绿树林间,听听鸟的鸣叫,观赏观赏花朵的鲜艳,羡慕那么翩然飞舞中展现花衣的蝴蝶,羡慕忙忙碌碌而从事着很有意义的工作的蜜蜂。他欣赏着,贪婪地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浓香,心情舒畅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来到一株大桃树下,举手拉下一条开满花的旁枝,贴近地嗅着桃花的清香,贴近地欣赏着花辦的娇美,还用另一只手,爱惜地与桃花的绽放翩翩起舞的蜂蝶嬉戏,它们还卖弄着聪明才智,也许是为桃花的美而旧曲新唱,也许在为桃花的艳献上新编的赞歌。
这些蜂蝶,这些美的天使,它们也许没有照过镜子,也许在飞过水塘飞过溪流的时候没来得及自我欣赏,其实,它们也是一种风景,一种美景,它们不只是美的烘托,它们更是美的主角,美的精灵。
柳三变突然激动起来,唤起内心的无数涟漪。
应该不是梦吧!
他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真是奇了,幻了,独特了,依稀的残梦突然清晰起来,对,是她,一定是的!
他拼命地晃动着脑袋,直听到骨节的声响,啊,这不是梦,也许是梦想成真,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嘛!
他欣赏着桃树下那苗条的身姿,欣赏着匀称的体格,欣赏着婀娜的步履,还有随身姿扭动带来的袅娜,一袭浅黄的衣衫配上娇美的大朵荷花的装饰,荷花下面还有沁人心牌的露荷,他在心里叫喊着:“我的天呀,谁是谁的风景,谁是谁的陪衬,谁是美的主宰?”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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