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阮大铖自是极为疼爱。
这丽娘自小也极是有才,在阮大铖的熏陶之下,其才华竟不弱须眉,如今十六岁的阮丽珍已仿其父作了几部传奇,时人见了都是称赞不已。
“唉,丽娘啊,爹爹这心里烦燥不已,只因前日爹爹怕是得罪了这淮扬大都督了。”阮大铖对自己的女儿倒也没有隐瞒,唤着女儿乳名,挥手让丫鬟们走远了,这才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爹爹说的这淮扬大都督可是那从天而降救了扬州的天使?爹爹上次出使扬州不是与其相处甚好吗?今日如何又得罪他了?”阮丽珍轻声问道。
阮大铖这才把前因后果一说,丽娘听了顿时皱起秀眉,轻声说道:“爹爹,这大都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唉,丽娘啊,你爹我这辈子见的人多了,上至天子,下至朝中文武,却没有一人让爹爹这般说不清楚,敬之、惧之、恨之亦有,反正在他面前,爹爹不自觉就觉得矮了他一头。”阮大铖思索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
“哦,听爹爹如此说这大都督,丽娘真想见上一见,不知这大都督究竟是何等样的人,竟让爹爹这般纠缠不清,不知可有机会?”丽娘眼中露希冀的神色。
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阮大铖想起以前自己的算计,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从仪征回到扬州的罗剑和史可法各自给朝廷写了一份奏折,史可法的奏折是亲自撰写,罗剑的奏折是王秀楚代笔,附在奏折后面的是一撂用打印机打出的照片。
两份奏折第二天就到了南京马阁部的手上,快马加鞭之下,竟比田仰先到南京。
先看了史可法的奏折,见其只是劝谏皇上当以国事为重,不宜此时大兴土木修宫殿,马阁部微微一笑,随手就放到了一边。
待拿起罗剑的奏折一看,马阁部顿时脸色大变。
这大都督的奏折中并不无一言劝谏皇上的话,倒是罗列了若干数据,均用表格制成,其数据竟是扬州各地的农业生产和商业的恢复情况,这些数据一目了然,从数据中直接就能看出,扬州此时急待朝廷帮助其恢复生产,不用说此时在扬州收税是多么荒谬了。
其后又将田仰到了仪征之后所作所为作了一番阐述,其后附的图片都是其在仪征时的恶行,被打死的仪征商户和被砸的商店清晰可见,图片下方皆有文字说明。
拿着这份奏折,马阁部顿时觉得无比烫手。
左思右想都觉不妥,连忙召集一众幕僚过来商议。
众幕僚看过罗剑的奏折均觉得十分新奇,这有用的主意倒是没有,让马阁部很是焦躁。
倒是有一个精明的幕僚看出阁部的不安,上前说道:“这到扬州收税的主意并非阁部所出,阁部何必自寻烦恼,可将奏折呈与皇上御览即可。”
马士英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初自己就曾留了一个心眼,如今事情果真来了,自己倒也不是无话可说。
急匆匆拿着两份奏折赶紧进宫去找皇上汇报,到了武英殿,抬头一看,阮大铖已经在了。
偌大的武英殿并不让人觉得闷热,皇上宝座两边放了两大盆冰块,身后还有两名宫女摇着扇子,肥胖的朱由菘很是惬意。
马士英见阮大铖不与自己商量就私下进宫找皇帝,心里顿时有些不喜。
“马先生,快快请坐,不知马先生前来有何要事?阮卿家也刚刚来此,不如一起商量如何?”朱由菘对马士英一如既往地客气。
“启禀皇上,淮扬大都督和督师均上了奏折,臣正要逞皇上御览。”马士英说完把手上的两份奏折递给了走上前来的小太监。
阮大铖一听罗剑和史可法都上了奏折,顿时心里一紧。
朱由菘先是匆匆翻看了一下史可法的奏折,并没有太在意。
又拿起罗剑的奏折,看到前面的表格,见全是数字,有些不耐,朝后翻去,见说的是田仰在仪征的恶行,也是一带而过。
看到后面的图片,看了半天,竟开口问道:“马先生,这画是如何画出的,竟如此逼真?上次扬州虽也送来些,但其画上尽是些尸体,朕观之心里不舒服,这几幅却要好得多了。若能请其为宫中美人画上几幅,倒是极好。”
听了朱由菘的话,马士英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朱由菘把手里的奏折递给小太监,说道“朕不耐细看,阮卿家你也看看。”
阮大铖接过两份奏折,认真看了起来,看完了也是半晌作不得声。
朱由菘以为他也被逼真的图片所震惊,开口问道:“阮卿家,你觉得如何?”
阮大铖一下反应了过来,心里猜测着皇上的意思,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这几位天使神奇之物颇多,如今这扬州局势已经基本安稳,清兵已退至徐州,臣以为可请几位天使来南京觐见皇上,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马士英见这皇上竟不按常理出牌,坐在旁边也不吭声了。
“何人再可出使扬州?”朱由菘有些担心了,这钦差派了无数个,也不见这淮扬大都督前来觐见,都不知道派谁去了。
不过这个不用他担心,阮大铖早就替他想好了。
“臣以为礼部钱尚书可也。”
前东林党魁、名重一时的文坛领袖钱谦益钱牧斋老先生今天一早走出房门,就觉得今天院中树上的喜鹊叫得特别动听。
说他是前东林党魁,是因为钱老先生早已从东林党的“泥潭”中抽身,如今已经投靠了马阁部和阮尚书。
现在的钱牧斋早已一扫以前的颓势和不得志,小日子过得极是舒爽。
自从四年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六十高龄,又以“匹嫡”的礼义迎娶了“秦淮八艳”中二十四岁的柳如是之后,如今二人题花咏柳,品茗弈棋,鸳鸯戏水,琴瑟和鸣,实乃老夫少妻之典范。
日子虽然过得舒爽,但作为礼部尚书的钱谦益仍是觉得自己壮志未酬,这皇上自从任命自己为礼部尚书之后,竟很久未曾召见自己陛前奏对,自己满腹经纶竟只能每日在家与爱妻作诗为乐,这让钱谦益内心颇感不平。
直觉有喜事临门的钱谦益直到快吃午饭也未曾接到喜讯,内心甚是着急,走到“半野堂”前的台阶上来回踱着步,低着头想着可能会有哪些喜讯传来。
“老爷在想什么呢?”耳边传来动听的声音,抬头一看,见柳如是刚从外面回来,后面跟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
“河东君,你这是从何而来?”看到柳如是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水,钱谦益赶紧掏出手帕,上前轻轻给柳如是擦拭着。
这“河东君”乃是钱谦益给爱妻取的雅号,跟“河东狮吼”却没有任何关系。
“老爷,你猜妾身给你买了什么回来?”柳如是调皮地眨眨眼睛,对钱谦益的疼爱极是享受。
“哦,你给老爷买了什么?莫非是一台好砚?”钱谦益有些好奇。
柳如是轻轻摇头,不忍心让老爷费神,让身后的小厮抱了一个纸箱子走上前来。
“老爷,此物可是真贵呀,我想老爷必是喜欢,所以这才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下来,若非下手得快,恐怕抢不着了。”柳如是笑着说道。
今年的钱谦益不比往年,八百两银子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心里只想爱妻到底给自己买了何物。
小厮上前细心的打开箱子,钱谦益见这箱子中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顿时有些急不可待,就欲上前拿起盒子。
“老爷,此物极易破碎,老爷可得小心了。”柳如是轻轻拍了一下钱谦益的手,嘴里微嗔道。
仍让小厮动作轻柔地取出盒子,待放到桌上打开一看,钱谦益顿时眼珠都不转了。
盒子里是一套五个制作精美的玻璃杯。
柳如是让人取来清水,亲自拿着玻璃杯一个个放到水中清洗,尔后让人提来开水,擦干手后给钱谦益泡了一杯碧螺春。
“老爷可是喜欢?”柳如是有些得意地问道。
“知我者爱妻也,老爷真是爱煞你也!”钱谦益大喜之下竟不顾还有下人在场,张口与柳如是说道。
“老爷,这下人们都在呢。”柳如是红着脸嗔道。
“无妨,无妨。”钱谦益嘴里说着,一边盯着杯子细细观赏。
“老爷,我也买了一样东西,也是贵得很呢。”柳如是扭捏着说道。
“哦,却是何物,爱妻喜欢买了就是。”钱谦益没口子地应着,眼光却仍在杯子上。
柳如是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又从盒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
回过神来的钱谦益从柳如是手里接过小瓶,见这小小的玻璃瓶制作极是精美,一边竟画上了彩色的仕女图,瓶口用一软木塞盖上,里面装的好象是水。
正要用手揭开软木塞,却被柳如是接了过去。
“老爷,这个小瓶可是贵得很呢,妾身花了五百两银子才购得的,老爷可得小心了。”
“这里面装的倒是何物,竟如此贵重?”钱谦益有些想不通了。
柳如是小心地打开瓶塞,只打开了一下赶紧又塞上了。
这就么一会,屋里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钱兼益大奇,不停地耸着鼻子。
“此物称为香水,乃是妇人所用,待妾身沐浴之后再用如何?”柳如是有些担心钱谦益嫌贵了,轻轻说道。
钱谦益正为这淡淡的香味陶醉不已,听柳如是这话,急着说道:“爱妻这就请去沐浴如何?”
柳如是见他并没有嫌自己买得贵了,心下顿宽,笑着说道:“老爷,这正中午呢,待晚上妾身再用如何?”
见二人说到这些话,几个丫鬟和小厮早就自觉退了下去。
二人慢慢说到一些情话,竟不知时间过了许久。
刚刚吃过午饭,就听下人前来报说宫里来人,要老爷到宫里陛见,喜得钱谦益胡子都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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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血肉筑成新长城()
孙之獬一行到了扬州已经三四日了,从天长县就被人塞到马车里,不曾见到扬州一草一木。到了扬州又被送到一个独门小院里,每日饮食供应倒也不差,只是不让出门。
这让孙之獬内心七上八下,极为不安,盼着这大都督早日召见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孙之獬咬牙跑到门口,找到门口的守将,要求早日拜见大都督,却被这守将回道,“大都督正忙着呢,等有了空自会召见你”,闷头回到屋里,却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的罗剑和史可法、任民育等人正在大都督府里接待从北面来的读书人。
不得不说此时的交通极为落后,被满清的“剃发令”逼得南逃的士人们一路东躲西藏,竟然现在才赶到南明治下。
大都督府中的堂屋中,一共来了二三十个看起来极为落魄的士人。
这些士人抬头看着罗剑,见他一头短发,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罗剑见了,连忙站了起来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我的脑后可没有那条老鼠尾巴。”
史可法见状赶紧也站起来给大家简要介绍了一下罗剑等人的来历,这才让士人们安下心来。
部分南逃的士人们赶到南京去找皇帝哭诉去了,也有部分士人听说扬州大都督曾经大败清兵,且督师史可法也在扬州,就在扬州停了下来。
听到士人们悲惨的控诉,罗剑才知道满清最近又悍然下达了“剃发令”。
罗剑知道历史上满清曾有过多次“剃发令”,以前皇太极就曾命满清范围内的汉民和归降的将士“薙发”,后来满清刚入关不久,多尔衮就下令京畿之地一体剃发易服,后因反对太甚又中止了。
历史上最后一次的“剃发令”是在多铎占领南京以后,多尔衮认为天下已经一统,下达了最终“剃发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即由此来,让多尔衮没想到的是由“剃发令”引发的抵抗一直持续了三四十年。
罗剑没想到多尔衮此时未灭南明朝廷,就又颁布了“剃发令”,且其决心之大、执行力度之大,均是前所未有。
据士人们反映,河北沧州一府,因民风剽悍,不愿剃发的汉人极多,为强制汉人剃发,清兵竟把有的村镇屠戮一空。河北有一县令因上奏折反对“剃发令”,第三天就被满清朝廷派人当街斩杀。
据有的士人说这京畿和河北一带到处都是清兵带着剃发匠挑着担子在街上巡视,看见蓄汉族发髻的人就上去抓住强行剃发,稍有抵抗,就当场杀掉,把头悬挂在竿上示众,以至于很多剃发挑子后面都竖着一根竿子。
士人们说得是肝肠寸断,史可法和任民育等人听得是怒火中烧。
罗剑虽一声不吭,脑子却在飞快地思考着。
罗剑有些痛恨情报的迟滞与落后,如果早些时候得到这些消息,扬州方面倒是可以快点作出反应。
士子们说得差不多了,都眼巴巴地看着罗剑和史可法等人,指望着他们尽快拿出对策来。
史可法红着眼睛恨声说道:“满清这是要打断我汉族的脊梁啊!”
任民育指出满清此举旨在摧挫中国民族气节,其用意极为深刻酷毒。
听着众人的议论,一直默不作声的罗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坐在侧后的侯方域吼道:“准备笔墨!”
侯方域比高孝缵来投大都督府很是晚了几天,他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却是因为苦苦思念李香君,而面对马士英和阮大铖却无一策可救香君于虎口。
本想依靠督师史可法想方设法救出李香君,却发现史可法似乎已经被朝廷抛弃。失望之极的侯方域想起那天高孝缵分别时的话,左思右想觉得只有靠着大都督方能救出心爱的人,这才咬牙投到了大都督府中。
没想到大都督并没有让他去投军中,而是把他当成了文字秘书跟随左右,这让侯方域大喜过望。
如今大都督军中秘书仍是王秀楚,而民事秘书却是侯方域了。
待侯方域拿来笔墨,罗剑说道:“记录!”
“致全中国同胞书”,罗剑话音刚落,史可法和任民育都吃惊地看着罗剑,罗剑来了这么久,两人虽对罗剑博学多才佩服不已,但却从未见他作过文章。
“同胞们:满清自侵入我华夏,占我京师,毁我家园,抢我钱财,辱我姐妹,屠我人民,累累血债,罄竹难书!”
“今又悍然颁行‘剃发令’,满清奴役我华夏,毁我民族气节之意图昭然若揭;其用意之歹毒,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古今罕见!”
随着罗剑低沉的声音,堂中众人尽皆凝神静听,只剩下侯方域的笔在纸上刷刷的声音。
“同胞们,华夏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华夏子民赖以生存之中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随着罗剑声音激越起来,堂中沉闷的气氛仿佛去了许多。
“今有满清使者孙之獬,乃此次‘剃发令’之首倡,即日将在扬州城外举行公审大会,对其背叛民族、害我同胞之罪行公开审判,此獠不诛,无以面对我华夏被残害之同胞。我扬州军民与誓与满清血战到底,决不言降!”
“对被迫投敌、迷途知返、愿意回归我华夏民族之人,我们表示欢迎!对苟且偷生,投降事敌,将屠刀挥向自己同胞,甘愿充当满清奴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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