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亮得早,宁樱睁开眼,察觉一只手臂环着自己,她动了动,抬起头,才发现谭慎衍一脸倦色的闭着眼,下巴胡渣都出来了,她动的时候惊醒了他,谭慎衍皱了皱眉,眼睛没睁开,“别动,时辰还早着,让我抱会儿。”
宁樱不忍打扰他睡觉,窝在他怀里没有动,她睡得沉,他何时回来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金桂在屋里也没听到金桂的声音,陪着躺了会,听他问道,“是不是睡不着了?”
宁樱嗯了声,坐起身,让谭慎衍再睡会儿,“你睡着,我轻手轻脚下地。”
谭慎衍双手枕在脑后,扭头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经亮了,待会要去上朝,昨日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朝堂估计又要掀起一阵风和雨,谭慎衍道,“不睡了,昨日刑部的事情多,一时脱不开身,忘记让福昌回来说声了,往后我不回来,提前让福昌回来知会声。”
宁樱点了点头,“事情没忙完?”
平日他回来晚了第二天几乎能歇歇,这次如何事情还没忙完。
“昨天六皇子回京,出了点事儿,接下来京城恐有不太平,你回宁府的话让罗定跟着。”谭慎衍跟着坐起身,掀起芍药花浅蓝色的帘账,一边穿鞋一边解释道,“早前在刑部杀叶康的疑犯是六皇子的人,六皇子毒害朝廷命官家眷,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六皇子不能离开京城了。”
这是他和皇上商量的结果,皇上有意立六皇子为太子的事情被幕后之人早就察觉到了,否则,后宫嫔妃众多,对方为何独独毒害明妃娘娘,既然有人清楚皇上的心思,再瞒是瞒不住了,眼下就是尽量争取时间,为六皇子减少劲敌,先拖延上一阵子,等三皇子的事情明朗,再想应对之策,三皇子胸无野心,甚少过问朝廷之事,出了名的好脾气,承恩侯府真和晋州有所牵扯的话,估计皇后娘娘一厢情愿。
还有就是上辈子,三皇子怎么忽然又起了心思夺嫡了?
种种疑惑,亟待他解开。
宁樱的脸色略显凝重,谭慎衍想出这种法子,把六皇子留在京城不假,然而不利于六皇子的名声,尤其敌在暗,让人防不胜防,“如果对方有意置六皇子于死地,将计就计怎么办?”
如今她们和六皇子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只想六皇子继承皇位。
“就怕他们没有动作,安安分分等着了。只要他们有所行动,势必会露出马脚的,我心里有数。”谭慎衍亲了亲宁樱额头,胡渣戳得宁樱额头有点痒,有点疼,她往后缩了缩,笑了起来,“该刮你的胡子了。”
“待会你帮我。”
“好。”宁樱没有帮他刮过胡子,只听说丈夫为妻子描眉的,妻子红袖添香的,刮胡子还是头回听说,她穿鞋下地,唤金桂进屋伺候,顺便说了薛墨找他的事儿。
“他来感激我的吧。”谭慎衍漫不经心,宁樱想起丫鬟说薛墨脸色不太好,不由得揶揄道,“你别自作多情,小太医怒气冲冲,还动手打人了,你可见他以怨报德的时候?你得罪他了还差不多。”
谭慎衍拿着衣衫去了罩房,声音隔着门传来,“他气什么,等着吧,再过几年,他恨不得给我磕头道谢呢。”
宁樱伸展手臂,好气薛墨来所谓何事,“他谢你做什么?”
“用早膳的时候与你细说。”
谭慎衍洗漱出来,拿了一刮胡子的刀片,刀片薄薄一层,谭慎衍坐在梳妆台前,宁樱手托着他的下巴,认真替他刮着胡须,两人贴得有些近,呼吸交融,谭慎衍呼出的热气喷在宁樱下巴上,闹得宁樱脸红。
她生疏,且担心刮着他肉了,十分小心翼翼,待将他的下巴刮干净,宁樱双手发软,左手有些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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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094 明争暗斗()
她从来不知刮胡子是个累人的活儿,自己动手才发现委实手酸,她挥了挥手手臂,右手捏着左手胳膊轻轻揉捏,斜眼望着谭慎衍,“早先谁为你刮的胡子?”
嫁给他半年多了,她没察觉他胡子扎人,不知他往回怎么弄的?
谭慎衍照着镜子,将下巴上的胡渣清洗干净,手摸了两下,好整以暇的吩咐丫鬟传膳,和宁樱走出内室才缓缓道,“自己刮的,我照了镜子,你刮得挺干净的,往后都你为我刮吧。”
谭慎衍讲究,五天刮一回胡子,多是夜里沐浴后自己在罩房刮干净了出来,宁樱不和他一块沐浴自然没发现,女为悦己者容,男人也不例外,他不太乐意让宁樱瞧见自己刮胡子,心里有些抹不开脸,因而宁樱没见他刮胡子实属正常,刮胡子对男子来说和化妆差不多,谭慎衍希望自己在宁樱跟前永远是俊朗的,不希望邋里邋遢的出现在宁樱跟前,从来都夜里刮。昨晚忙了一宿忘记这茬了,宁樱刚提出来,他脸禁不住红了下,不过他脸皮厚,不一会儿就适应过来。
宁樱认真仔细,他忽然来了兴致,和宁樱道,“你为我刮胡子,我给你描眉,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回想起来挺不错的。”
宁樱的眉生得乌黑浓密,隔三差五修修就好,平日在家不爱描眉,出门也不过轻轻修饰一番,谭慎衍真为她描眉次数屈指可数,而她的活辛苦多了,不太乐意道,“往后再说吧,你胡子不是天天都刮,也要我有空闲。”
谭慎衍顺口道,“你肯定有时间,府里的事情有管家,用不着你操心,母亲被父亲禁足,一年半载的不会出来生事,你能有什么好忙的?”
宁樱随口诌的理由,哪有细想,听谭慎衍说来,她好像的确清闲得很,辩解道,“我手里头事情多着呢,王娘子送了两幅画,我得仔细研究,再者,夏天了,得为你做两身衣衫,还有十一百日宴的礼。”
听到宁樱又准备为自己做衣衫,谭慎衍立即心花怒放,顺着宁樱的话道,“你的确是个大忙人,给我做一身夏衫就够了,十一百日宴的礼我准备好了不用你操心,王娘子送你的画你自己看,有空了我与你说说。”
丫鬟传膳,一盘水晶饺子,水角糍,一笼灌汤包还有几样点心,宁樱简单吃了点,天气日渐炎热,吃完早饭,宁樱出了一身的汗,用冰块之事国公府如今没动静,管家不说,她不好开口,这会儿边擦汗边问谭慎衍府里用冰块的事情。
“待会我和陶路说,这几日热起来比往年厉害,你少出门,别中暑了。”胡氏管家素来抠门,谭富堂出事后他暗暗控制了公中银钱,胡氏以为捉襟见肘,除了青山院,所有的院子用冰块和用炭的时间都比较晚,陶路他们循规蹈矩依着往年的规矩办事,忘记如今的国公府是宁樱管家了。
宁樱点了点头,这两日较前些日子热了许多,屋子里没有冰块,她热得提不起精神,做针线活手心的汗全滴在绣花上,粘粘的不舒服。
吃完早饭,宁樱送谭慎衍出门,树上的蝉鸣不停,宁樱站在走廊上,目送谭慎衍走下台阶,身形消失在白墙红瓦外才收回视线,吩咐金桂将王娘子的送来的画拿出来。
王娘子名声好,在顺亲王府被王妃视为座上宾,王娘子信里甚少提及顺亲王府的事儿,王娘子不是爱说三道四的,老实本分教导顺亲王府的几位小姐,对后宅的事儿不予置评,这也是王娘子受人敬重的原因,后宅阴私多,住在里边或多或少都会听到关于府里几位主子的私事,王娘子却始终守口如瓶,从不过多打听,不管谁做主子,都会喜欢王娘子的识趣。
王娘子送来的是前朝著名画师的青竹图,竹子自古以来受文人墨客推崇,前朝尤甚,郑儒以画竹出名,他笔下的竹子栩栩如生,且带着朝气蓬勃的力量,王娘子送来的青竹图看上去一模一样,宁樱明白,其中一幅一定是赝品,她从两幅图的整体构思到细节表现手法比较,没有丝毫出入,哪怕是竹叶随风摇曳的方向弧度看上去都没有差别。
宁樱琢磨了一上午都没个结果,陶路吩咐人送来冰块,屋子里凉下来,她浑身却热着,可能始终没个结果心里有些着急的缘故。
金桂在边上瞅了眼,她对绘画没什么了解,帮不上宁樱忙,只有在其他地方下点功夫,比如在膳食上,她让厨房做了几样宁樱爱吃的菜,其中一道凉拌牛肉片,可谓色香味俱全,厨房的厨子是老国公生前花大笔银子买回来的,做什么都极为精致,老国公走后,谭慎衍将他留在了青湖院专门为宁樱做膳食。
她们跟着宁樱吃了不少美味。
“小姐,您先吃饭吧,厨房弄了一道凉拌牛肉片,以蜀州的辣椒调料,瞧着就觉得食欲大增。”金桂站在宁樱身后,她的角度怎么看两幅图都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得奇怪,“小姐,王娘子会不会拿一样的画给您?”
“不会,两幅图一幅是假的,先收起来吧,下午再看。”她连青竹上的竹叶都数过了,竹叶数量都是一样的,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什么,若谭慎衍在的话,只一眼估计就看出来哪幅是赝品了。
想到这,她瞅了眼烈日炎炎的窗外,问道,“世子爷没回来?”
“没,福昌说刑部有事,世子爷不能像往常那般回来用午膳,您自己用膳,傍晚世子爷就回了。”金桂倒是明白宁樱的不自在,老国公死后,谭慎衍甚少忙,与她同进同出,猛的谭慎衍晚膳不回来,午膳不回来,宁樱不适应。
宁樱站起身,坐久了,双脚发麻,她一动不敢动,双腿就跟被雷电击中了似的,稍微抬腿,酥麻得她想张嘴大叫。
金桂收了书桌上的画轴,看宁樱单手撑着桌子,前倾着身子,娥眉轻蹙,她急忙扶住宁樱坐下,替她按摩小腿,“坐久了双腿会发麻,小姐隔一会记得起来走走,待血液流通就好了。”
宁樱的脚舒服些了,准备用膳,这时候,外边忽然闹哄哄闹了起来,宁樱朝外看了眼,给金桂使眼色,金桂站起身很快就出去了,远门外像是打起来似的,声音嘈杂,听不真切。
饭桌上的凉拌牛肉片果然是她最爱吃的,麻辣带劲,凉凉的,一点不油腻,一盘子很快见了底,吃得差不多了,金桂才从外边回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金桂跟人打过架似的,发髻上的簪子松松垮垮不说,月白色的衣衫上留了两个脚印,宁樱皱眉,脸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身子不舒服,青竹院的人请大夫来看,大夫说夫人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是中暑的症状,白鹭问陶管家知晓青湖院开始用冰块了,为国公夫人抱不平,带着人要闯进来。”金桂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青湖院没有谭慎衍的命令谁都不准进,白鹭带了几个婆子来势汹汹,金桂担心她们吵着宁樱,不让她们进,谁知,白鹭她们有备而来,要硬闯,双方这才打了起来。
金桂知道宁樱和黄氏早先中毒之事,谭慎衍叮嘱过她为了防患于未然,不能让外人来青湖院,早先,白鹭借着清水院的假山来青湖院的偏院让闻妈妈心生警惕,闻妈妈禀了谭慎衍将假山堵起来了,眼下,外边的人想要来青湖院,除非守门的婆子放行,不然是不可能的。
“她来做什么,陶管家做事稳妥,往青湖院送了冰块,青竹院也不会落下,夫人为何又不好了?”因着这事儿,宁樱没了心情吃饭,让丫鬟进屋把碗筷收拾了,问金桂可有受伤。
金桂微微一笑,拍了拍身上的脚印,轻快道,“没事儿,白鹭带来的婆子厉害,奴婢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奴婢在昆州可是帮老百姓端茶递水干过活的,她们常年居于后宅,奴婢可不怕她们。”金桂被人踢了两脚,但她一点不觉得疼,在昆州那会,她和闻妈妈她们去昆州城帮苟志他们烧水,偶尔还要帮忙抬东西,力气大着呢,哪是后宅婆子就把她们束缚住的。
“没吃亏就好,白鹭是母亲跟前的红人,想来是母亲心里不舒坦了,你找陶管家问问冰块可给青竹院送去了。”胡氏被谭富堂禁足还不知收敛,不太符合胡氏的性子,胡氏能笼络谭富堂的心,从寒门小户之女做到这个位子,手段一等一的好,不像沉不住气的。
金桂从善如流道,“闻妈妈听说白鹭来的原因就找人问陶管家去了,陶管家说青竹院和青湖院的冰块是同时送的,不过青竹院离得远,到的时候晚了一刻,不碍着什么。”
想到白鹭在她手里吃了亏,金桂心里高兴,白鹭暗中踢了她一脚,她见缝插针补了两脚,管家带着人将她们分开的时候,白鹭龇牙咧嘴的喊疼呢。
宁樱细细一想就知是胡氏故意找茬了,“你让闻妈妈打听打听二爷的事儿,二爷是不是在外边惹祸了。”为了两名小妾,胡氏和谭慎平关系不太好,谭慎平自小养尊处优,不懂人心险恶,全部心思都扑在赌钱上,胡氏对这个儿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若非这回碍着谭慎平自己的名声,纳妾之事胡氏不会说什么。
胡氏按耐不住找她的麻烦,说不准背后和谭慎平有关。
金桂不懂宁樱的用意,称是退下,走到门口了又听宁樱道,“你先下去把衣衫换了,我这让银桂守着,告诉闻妈妈,往后青竹院的再来人,禀明我再多打算。”孝字当头,她们不由分说把胡氏身边的丫鬟打了不太好,即使动手,怎么也该她跑到前边才是。
金桂福了福身,再次称是。
青湖院的丫鬟都由闻妈妈管着,早先守门的是两个小厮,闻妈妈觉得不太好,院子里丫鬟多,男子站在门口不太好,谭慎衍就将门口的小厮撤了,若知道白鹭会带人上门滋事,真该让谭慎衍将那两个小厮留下来。
以胡氏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性子,今日的事儿铁定没玩,宁樱想着胡氏亲自来质问她她该如何回答,她心里不惧胡氏,可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撕破面上那层关系,否则,传到外边也是她和谭慎衍吃亏,世人重孝道,尤其对为官之人来说,一旦传出不孝的名声,身上的官职就到尽头了,可见孝道的重要性。
宁樱想着应对之策,待她昏昏欲睡外边也没动静传来,胡氏沉得住气,但白鹭是她跟前的红人,白鹭挨打,到胡氏跟前肯定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一番,胡氏不来找她,实在说不过去。
宁樱想了会儿事情,素手撑着脑袋,微眯着眼,琢磨起王娘子送来的图,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她蹭的下坐了起来,惺忪的面容渐渐有喜悦漾开,她脆声脆气的朝外边喊道,“银桂,银桂。”
“小姐。”银桂以为宁樱发生了什么事儿,快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急切,“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去书房将上回父亲送我的画找出来。”她和谭慎衍成亲,宁伯瑾送了十多幅字画,是宁伯瑾多年的收藏,为了那些字画,宁伯瑾走街串巷,京城里里外外都被他搜寻了个遍,她记得其中就有郑儒的画作,不过是友人作诗,他在旁边做的画,只有右下角的一小簇。
有郑儒的真迹做对比,从两幅画了挑出赝品不难。
银桂得知是这事,不由得松了口气,宁樱成亲前,宁伯瑾在书房磨蹭许久才挑选了那些字画,让宁樱好好收藏,有钱人家不比钱,比底蕴,而一个人的底蕴除了彰显在她的言行举止间,再者就是平日的收藏喜好了,直白些,宁伯瑾送宁樱那些字画摆明是充门面用的,还告诫宁樱假如她被人嫌弃了就把那些字画扔对方脸上,孤本,千金难求,对方有钱有权买不来的。
宁伯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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