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一样,百姓这才乐意亲近他,苟志,苟志在百姓心中地位高,临危不乱,从守城门的官兵就看得出苟志平日的为官之道。
下边的人信任苟志,出了事儿,才没人仓促逃跑,当官的不乱,百姓心中有主心骨,也乱不起来。
若真能安抚好一州百姓,不用三年,苟志就能升官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宁樱犹豫许久,终究没有开口把人往昆州引,她不知苟志储存了多少粮食,如果粮食不够,怕会瓦解百姓对他的信任,她把百姓引过去就是给苟志增添负担,但不能由他们亦步亦趋的追随在后边,否则一旦有人怂恿,他们就会做出抢夺东西的事情来,念及此,她松开闻妈妈,朝边上的宁成昭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大哥,你让小厮办件事……”
宁成昭会意,停下步伐,和随行的小厮耳语几句,于是,小厮依着宁成昭的吩咐跟说书似的说起了剑庸关来了京官,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心肠好,出了这等事儿,他们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宁樱试图告诉身后的那些人,到了剑庸关会有人做主,有粮食吃,饿不死是他们所求,宁樱不提韩将军有她的考量,韩家背后是二皇子,如果军营肯接济百姓,传上去是军功一件,功劳落到韩家头上便是帮了二皇子,她不知晓最后谁当了太子,如果是二皇子,她不介意提早让宁府在二皇子跟前卖个好,但谁赢谁输没个定论,比起二皇子,她觉得三皇子机会更大,三皇子是皇后嫡子,占着嫡字,又有承恩侯府和清宁侯府文武相帮,胜算更大,若三皇子最后赢了,宁樱更不敢和韩家有所牵扯了。
小厮的声音低沉沙哑,惊醒树梢的鸟儿,叽叽喳喳不停,宁樱让小厮拿两支火把送给身后的百姓,如今,大家都是难民,互相帮衬总是好的。
宁成昭赞许的看了宁樱两眼,这个六妹妹,聪慧机灵,便是他都想不到。
路上不时有小厮宣扬剑庸关几位大人的侠义心肠,她们一路不停歇,翻了两座山头,才到剑庸关,正是半夜,周围的地势平坦许多,不远处,军营灯火通明,而木栅外,聚集了人群,想来是周围村子里的人避难来了,迎面而来的风呼呼刮过宁樱脸颊,让她眯起来了眼,身后的人欢呼起来,气势凶猛的跑了过去,宁樱打了个冷战,手伸向自己脖子,用力一拽,拉扯下一块玉佩,白皙的脖颈间起了一圈红色印记,她理了理衣衫,深吸两口气,镇定道,“走吧。”
剑庸关也发生了波动,不过营帐和房屋结实,没什么影响,马背上的宁静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垂着的手动了动,旁边的夕花见着了,急忙抓着宁静芸的手,“小姐,我们到剑庸关了,您别怕。”
她们弃主逃离,难逃惩罚,夕花只想将功补过,昆州土地贫瘠,人矮皮肤黑,她不想被卖去伺候粗人,老夫人说把握住机会能翻身做主子,她如今也不肖想做主子了,只求宁静芸别卖了她们。
不过,宁静芸的手动了动,并没有醒来。
木栅里,几个人正争执不休,其中一方提议派兵去钦州查探情况,另一方不为所动,反驳道,“军营历来只管领兵打仗,不让百姓受侵略践踏之苦,至于其他,自有钦州知府做主,双方互不干涉是朝堂的规矩,钦州地震,和军营无关,朝廷赈灾有赈灾的大臣,凭什么要我们越俎代庖参与此事。”
“凭你们吃的粮食是老百姓种出来的,立即派人打探钦州境内的情况,安抚百姓,否则的话,待我回京,会如实禀明皇上,皇上怪罪下来,哼。。。。。。”
宁樱认出说话的人是秦副将,上辈子谭慎衍身边的得力副将,正月里随谭慎衍一起来的边关,她喊了声,“秦副将。”
面红耳赤的男子扭头,看人群中一个小姑娘盯着他,他上下打量自己两眼,走到木栅外,抬脚踢了两下,怒吼道,“给老子打开,难民多,还不赶紧搭个营帐安顿他们?”
然而,方才和他对峙的黑色战衣男子一动不动,周围没有一个士兵付诸行动,秦副将怒不可止,盯着一身狼狈不已的宁樱,觉得她眉眼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黑着脸道,“小姑娘别怕,待世子出来,他们会找地方安顿你们的。”
宁樱摩挲着手里的玉佩,顿了顿,问道,“灾情不是昆州吗?钦州也受到波及?”
秦副将一怔,讶然道,“你们从昆州过来的?”钦州发生地震,房屋倒塌,一个时辰前就有难民聚集在此地了,偏关外有动静,谭慎衍带着人出去了,军营里多是韩家部下,不肯听从他的安排去昆州安抚百姓,他辗转了许多地方,福州水患也经历过,百姓最是良善,可被逼到绝境却也会心生谋反之意,自古以来,百姓谋反的例子不在少数,他虽乃一介武将,却也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的含义。
宁樱知道,钦州也地震了,只是不知哪州更严重。
“你别怕,有人去通知世子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秦副将欢呼声,“世子回来了,还不给老子开门?”
声音落下,这回有人听他的话了,快速拉开木栅,木栅刮着地面,嘟嘟作响,宁樱掉转头,见一群人骑着马快速而来,谭慎衍一身黑衣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众人,风吹得他一件的袍子飘扬起来,清冷肃然的脸上面无表情,人们惊恐万分的绕开一条道,嗖的声,谭慎衍蹬着马鞍一跃,从木栅上跃了过去,顺势拔起腰间的剑,锃亮的光刺得宁樱眯起了眼,这一瞬,只听唰的声,周遭忽然安静下来。
针落可闻间,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方才急着想进去的百姓们缩了缩脖子,只往后退。
“钦州昆州受难,身为守卫百姓的副将,竟不管百姓死活,这等人活着也是浪费百姓的粮食,来人。。。。。。”剑下,还滴着温热的鲜血,谭慎衍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杀人不眨眼,宁樱忽然想到了这个词。
秦副将躬身,高声道,“莫将在。”
“领一百士兵去昆州,协助苟知府安抚百姓,直到朝廷的赈灾大臣下来,刘副将,你领二百士兵去钦州,让李知府送五百担粮食去昆州,由你亲自押送,他拿不出就给我抄了李府。”
两位副将领命,点了几个百户的名字,准备即可起身。
风吹得地上的的血渍成了蜿蜒的小溪,一个人能流多少血,宁樱不知道,她眼前第一次死人是南山寺的刺客,那时候,谭慎衍的人训练有素,不待那人血流干就把人拖着走了,只闻到浓浓的血腥味,而如今,眼前多了具尸体,却好似闻不到血腥味,她嗅了嗅鼻子。
在场的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俱捂着嘴呕吐起来。
宁樱久久没回过神,望着马背上衣袂飘飘的男子,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冷硬的五官在光的映衬下带着嗜血的肃杀,宁樱身子不自主的哆嗦了下,张了张嘴,她的声音却被一道女声盖了过去。
“谭哥哥。。。。。。”冲进去一个粉色纱裙的少女,发髻高挽,容颜清秀,她养头望着马背上的谭慎衍,风吹得眼角的泪如雨飘落,晶莹剔透的落下,宁樱身形一颤,直直盯着马儿右侧的女子。
卓娇,也来了吗?
宁樱咽了咽口水,比起妆容精致,梨花带雨的卓娇,她身形狼狈,甚至算得上凄惨万分,发髻松松垮垮掉着,脸上雨水淌过,混杂着房屋倒塌沾染的灰,衣服脏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还划破了许多口子,褶皱破旧不堪,她拽紧了手里的玉佩,手心一阵疼。
卓娇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谭慎衍手里的剑还滴着血,抬手,轻轻落在银色剑鞘上,小脸上尽是关切之情,“谭哥哥,钦州有些房屋倒塌了,乱作一团,我心里害怕,就来找你了。”说着话,蹭了蹭谭慎衍腿。
谭慎衍蹬了下,纵身一跃,翻身下马,卓娇立即扑了上去,抱着谭慎衍腰身,被谭慎衍一拉,扯开了。
“恬不知耻,不要脸。”宁樱暗骂了一句,瞪着眼,深吸两口气,缓缓走上前,宁成昭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从小到大,今晚的经历算得上最惊心动魄的一回了,想到地上那双睁大的眼,他又呕了起来,半晌,吐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正事,直起身子,但看宁樱走进木栅,站在卓娇身侧,然后扬起手,给了卓娇一耳光。
他大惊,“六妹妹。”
卓娇捂着脸,恶狠狠瞪了眼来人,好似没认出宁樱,伸手谭慎衍衣袖,低喝道,“哪儿来的难民泼妇。。。。。。”
手还没摸到谭慎衍衣袖的边,被谭慎衍避开了。
谭慎衍以为自己看错了,微眯了眯眼,从头到脚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女子,视线落在她泥泞不堪的脚上,皱紧了眉头,谁都没有说话,宁樱眼眶泛红,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仰着头,冷冷瞪着谭慎衍。
卓娇不死心的伸手抱住谭慎衍腰身,故作恼怒的探出个脑袋,撒娇道,“谭哥哥,你看她。。。。。。”
“不想血溅当场就给我松开,你知道我不喜欢说第二遍。”谭慎衍的脸阴沉得滴出雨水来,卓娇一怔,下意识的松开了手,狰狞怨毒的瞪着宁樱,为什么宁樱要来这种地儿,为什么?拽成拳的指甲陷入了肉里,她不甘心的盯着宁樱,恨不能拿眼珠子杀了她。
谭慎衍扫了眼木栅后的宁成昭,以及马背上趴着的女子,眼里尽是阴翳之色,语气比方才还冷上两分,疾言厉色训斥宁樱道,“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好好的留在京城当你的官家小姐养尊处优就好,瞧瞧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他行军打仗,对血腥味格外敏感,宁樱身上的血腥味瞒不过他的鼻子,想到这,更是一脸冷然,目光扫过外边的宁成昭,让宁成昭不寒而栗,宁成昭动动唇,想解释什么,被谭慎衍森然的目光盯得脊背生凉,浑身动弹不得。
第一回看谭慎衍如此动怒,钦点好人数准备离去的秦副将和刘副将皆停了下来,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宁樱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光刺眼得睁不开眼,她动手挡住了身前的光,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她,但她却异常平静,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昆州地震,家姐伤了腿,听说军营有大夫前来诊治,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回了。”
脑海里想过千万次两人重逢的场面,独独没有想到他这般不待见自己,其实,她便是没有感觉,他真喜欢自己,怎么会没有一封书信,男子喜新厌旧,缠着你时百般献殷勤,新鲜劲过了,便当你如弃履。
想到自己眼下的狼狈,和精心妆扮过的卓娇真是泥云之别,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掉转头就走。
谭慎衍脸又沉了几分,上前一步抓住她,冷厉道,“你还要去哪儿?嫌不够狼狈是不是?”达尔被抓住了,西边几个部落蠢蠢欲动,昆州本就是危险之地,她不计后果的来,提前告诉他一声都不曾,谭慎衍紧了紧手里的力道,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让她知道疼以后就乖乖听话了。
周围的人皆看出了不对劲,落在宁樱身上的目光透着探究和打量,宁樱知道自己此时和谭慎衍吵架不是明智之举,奈何她管不住自己,明明知道谭慎衍瞧不上卓娇,但听到那声“谭哥哥”仍不可避免生气,胸口好似蹿着一股火,心肺都要炸开了。
尤其看着谭慎衍铁青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朝谭慎衍踢去,却看他眉头皱得死死的,将她往前推了一步,目光森然,“嫌日子太轻松是不是。”
宁樱被他一推,加之单脚踩在地上,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头上的木簪掉落,满头青丝盖在脸上,和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谭慎衍的手里还握着剑,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看血腥,不少百姓转过头,不想再看人头落地的场景。
宁樱瘫坐在地上,秀发盖住了她脸上的情绪,只是,以往清明澄澈的眼,此刻黯淡无光,金桂回过神,喊了声小姐,上前欲搀扶她,被宁成昭止住了,看谭慎衍的脸色,谁要敢上前,下场怕和地上的人头一样凄惨。
而且,两人平白无故吵起来,着实莫名其妙。
灯火通明,旁边的尸体还流着血,周围死一般的静寂。
宁樱歪歪扭扭的爬起来,此刻只觉得双脚钻心的疼,她强撑着身子,撩起额前的头发,露出灰扑扑的脸,以往白皙精致的脸如今让人不忍直视,她望着谭慎衍,高举起手,把手里的玉佩砸了过去,怒吼道,“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玉佩坠落,没有激起一丝声响,谭慎衍反手扔了手里的剑,剑入剑鞘,带着腥红的血,一并消失不见,仿佛,边上的人头是鬼魅所为。
宁樱转头,不想被人看轻,大步朝外边跑了出去,一众人处在震惊中,而谭慎衍一张脸黑得比远处的夜色还要狰狞,冷上几分。
“宁樱,是不是把你宠坏了,让你不知天高地厚,敢这样子对我。”谭慎衍骂了句,前边的宁樱步伐不停,姿势别扭的往外边跑,谭慎衍咒骂了句,抬脚三两步追了上去,打横抱起宁樱训斥了几句,转身往军营走,扫了眼一群看热闹的人,怒斥道,“没事儿做是不是?看人受伤了不知道请大夫吗?”
秦副将和刘副将如醍醐灌顶,咳嗽声,吩咐士兵请大夫,朝谭慎衍拱手,领着人急急离开,再待下去,不知会被谭慎衍如何发落呢。
“你放开,我的事儿不让你管。”宁樱在谭慎衍怀里剧烈挣扎着,挥手打向谭慎衍,谭慎衍双手稳稳抱着她,腾不出手桎梏,脸上挨了好几拳,他沉着脸,却没有松开。
在场的人震惊不已,要知道,方才这小姑娘抬脚踢人,被他躲开还推了一把,如今手打在他脸上和胸口,他竟然不闪躲了,委实怪异。
“我不管谁管,安分点,这事儿待会再和你算账,没完。”他是真的气着了,昆州乃苦寒之地,宁静芸出嫁是宁静芸的事儿,她凑什么热闹?她当宁静芸是姐姐,人家可管过她,遭遇那么惨还不长记性,谭慎衍想撬开她脑袋瞧瞧她到底想什么。
宁樱眼眶蓄着泪,仰着头,将泪逼了回去,梗着脖子道,“总之和你没关系,要抱抱别人去,别抱我,等着你抱的人。。。。。。”
“宁樱。。。。。。”谭慎衍陡然停下,双目红得充斥着血丝,手搭着宁樱后背,恨不能将她扔下去,瘸了算了,厉声道,“你想说什么,我抱谁,你说说我抱谁了?”
他半个月一封信,再憋不出话都不忘给她报声平安,她不理不睬就算了,如今还怀疑他和其他人有染,她当他的誓言是假的吗?她从来都不信任自己,无论他多努力的把心摊在她面前,上辈子不顾他的感受为他纳妾,生病后躲着他,连死前都不肯见他最后一面,他眼睛瞎才看上她了。
宁樱没注意他的反常,冷嘲热讽道,“谁?还能有谁,你们不是约好了十日后见吗?怎么,她耐不住了,不到十日就来找你了,你真该多和她说说话,毕竟,我迟早要回京城的,她能一直留在钦州陪你。。。。。。”
“宁。。。。。。樱。。。。。。”谭慎衍几乎是从牙缝出喊出的这两个字,额上青筋直跳,“十日后”?她连这个都知道,也就说她早来钦州了,见着自己却不肯露面,亏他马不停蹄回来后琢磨的是给她写信,想着写什么能得来她的回信,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见他脸色黑云密布,宁樱以为他会把自己随手扔出去,心中忐忑不安,谁知,他把自己稳稳放了下来,双脚着地,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