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不能听吗?”
“能听,能听。”宋九道,最好他们兄弟一起过来听,过来学习,对数学产生兴趣,那么推广起来,比自己做了什么举措都会强。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眼睛一起瞪了起来。
又有人来了,来的人不古怪,可他们做的事很古怪,十个学子裸着上身,背后捆着棘刺,是真捆,捆得紧,有的刺都扎入皮肤里,涔出一些血迹。赵匡义问:“他们是……”
“他们是离开的十个学子。”
赵匡义立即来到门口,宋九与玉苹、潘怜儿的曲折关系,他不好呆在边上,那个太狗血了,这是盛事,必须要看的。
宋九也来到门口,看到他,十个学子跪下,说道:“九先生,我们错了。”
赵匡义细细一想就明白了,宋九打的小算盘未必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这小子私心很重的,但确实对河中百姓也不错,露天式的教育,使河中百姓对他都怀着感恩心情。十个学子不顾他一年时限离开,可家在河中,在这种大势下会受到压力。往深里想,宋九似乎做到仁至义尽,未受任何学费,也不过苦力们分一些红给他,要么支付朱三每月五贯钱薪酬,然后宋九与自己讨价还价,要来书,要来笔墨纸砚,这是河中苦力、宋九与朝廷三方承担着这个书舍。十个学子强行离开是不对的,就是找到东家,学的时间短,那么一点学问,东家以后将这个学问套来,忠诚度不够,说不定就驱逐走了。回头是岸是必然选择,是英明选择。
这是往深里想的,表面上意义非同小可,甚至可以将它当成德化的一个范例。对朝廷也有好处,这样跑下去,一年后还剩下多少人,让人怀疑。事情出来了,赵匡义好奇的不是十个学子,他也不说话,而是看宋九如何处理。
第五十二章 地震
外面聚集了许多百姓,有的议论说这十个学子忘恩负义,有的说饶恕他们一回,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赵匡义不说话,宋九也不说话,他脸上阴晴不定,大约也在思考,十个学生后面的亲人有人哭求,宋九才开口说话:“饶你们也可以,毕业考试时必须扣一百分。”
“宋九,岂不闻廉颇与附势等门客的故事?”
“燕博士,没有规矩,难成方圆。”
“是如此,那是一百分。”
“什么一百分?”赵匡义奇怪地问道。
张博士在边上做解释,十个学子离开,宋九十分失望,于是制订了毕业证与结业证制度,但什么样的分数才为能毕业,昨天宋九才宣布。现在学六门课,经义、算术、会计、明律、物格与实用,每门课一百分,张燕二人不同意,认为经义分太少,三人争执了一会,将经义与算术定为二百分,以示它为几门课重点所在,实用主要是物格与会计,于是取消代入物格与会计,物格一百四十分,会计一百六十分,明律一百分。这是讨价还价的结果,若以两个博士来定,明律一百四十分也不会让物格一百四十分,但让宋九来定,物格能两百分,经义都不能两百分。
六门课考变成五门课考,合计八百分,必须五百五十分才能及格,及格了才能发毕业证,否则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选择结业毕业,二个选择是留学,再学一年。
不要以为轻松,宋九自己也说了,到时候只会有六七成学子能顺利毕业,余下的未必能通过。这十名学子被商贾敲走,都是以前测验时成绩好的。只要以后继续努力,想毕业不是那么太困难。但若扣了一百分,那就是必须要考六百五十分,这个难度就加大了,有可能六成不会及格。
说着张博士还拿来一张试卷给赵匡义看。
这是宋九先弄出来的,主要是针对算术,后来两个博士看到,也认为不错,拿来了,用在经义上,墨义、贴经、诗、赋、策、论,各自多少分,宋九索性将几门课一起制成考卷,时不时来一个摸底测验。
只有一点不好,出试卷会很麻烦,四人出好了试卷,让两个博士带回内城,请文人誊抄,一份试卷最少七八个文人折腾一晚上才能抄完。有印刷,雕版印刷成本太高,宋九也考虑过活字印刷,正字反铸这时代行,铸造技术也能勉强过关,关健就是粘合剂与油墨,想研发需要很大精力的。仅一百来份试卷,就是有了铜活字排版也不值。因此每出一次试卷都花费了不少钱,若几门课全出,文人的薪酬,笔墨纸砚,最少得花六七贯钱。
赵匡义默默听着,心中对宋九印象稍稍改观,虽贪,但该用的时候也不含糊,难道这小子真的记住了自己那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燕博士与宋九仍在低声争论。
赵匡义还是没有作声,他听说过一些宋九的教育,宋九教育讲究什么人性化,二位博士是理性教育,现在反过来,燕博士要人性化处理这件事,宋九是理性处理这件事。赵匡义心中是赞成宋九的办法,朝廷要有朝廷的规矩,学舍虽小,也要有规矩,不收不好,轻易让他们回来也不好,若不严惩,以后随意的进进出出,终是不美。
皇太弟在此,争下去未免给皇太弟留下坏印象,张博士学玉苹,做和事佬,大家各自退让一步,罚五十分。
然后又要变动,本来两博士分好了班,这一回,甲班学子又多了,只好让几个学子重新回到乙班。并且一动,桌椅全部要重新动弹,忙了好一会儿才安定下来。
赵匡义搬来一个椅子,大大方方在往门口一坐。宋九与他打了几次交道,慢慢恢复正常,学子不行,尽管他只是坐在门口,强大的气场还是震得学子鸦雀无声。
宋九喝道:“起立。”
学子一起站起来道:“先生好。”
“向二大王殿下行礼问好。”
学子向赵匡义行大礼后又齐声说道:“二大王好。”
“免礼。”赵匡义道,但在心中想,这法子好,小时候自己见到私塾先生也问好,但不象现在这样齐整地问好,不但能尊师重道,还能让学子集中精神。
宋九不顾他想什么说:“坐下。”
学子一起坐下,宋九将那十个新学生点名,让他们走上讲台,对他们说道:“这些学子是你们的学长,前辈,你们要向他们行礼,请他们多多关照。”
十个河北学子如实照办,有可能紧张,参差不齐,不象刚才那样标准。宋九也不怪,看着坐下的老学子说道:“夫子之道忠恕孝悌,忠君爱国,恕人律己,孝敬父母,悌爱弟幼,你们是先来的,是学长,是前辈,他们是后来的,你们更要多多关照。”
效果不大,没人吭声。
宋九有些头痛,又说道:“书舍得以成立,一是河中力夫们辛苦钱攒助,二是朝廷,没有朝廷就没有你们父母与亲人的辛福时光,没有朝廷支持,就没有你们手中的书,用的笔墨纸砚,没有张博士,没有燕博士,你们要感谢朝廷,而且你们当中一部分人将会被朝廷重用,不能再抱着地域观念,河中河北都是大宋的子民,都是京城百姓,所以二大王殿下从河北选来十名学子与你们共同学习,这是打开河北河中百姓不和的突破口,我说的意思你们懂了吗?”
这一回有几人回答,也是看在赵匡义就坐在门口的面子上才答的。
宋九不由地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赵匡义,忽然想到“平”,软的不行来硬的,道:“我还宣布一件事,自此以后,你们代表两河,不得发生任何矛盾。若有学子欺负殴打河北这十名学子,罚五十毕业考分,侮骂者罚四十分,同时每天选派五名学子到便桥上接送,若有河中其他儿郎殴打者,护送者罚三十分,若有河中其他儿郎侮骂者,罚二十分。”
赵匡义知道分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中默许,这方法好,担心去了一半。
但河中学子心中却是一片哀鸿声。
宋九又亲自指名,让几名学子在傍晚时,对这十名新学生刻意指导,他们来得晚,不可能让六十多名学子功课一起挪下,从头学起,只能让他们傍晚上跟随其他人一起从基础学起,再加上补习,慢慢将进度跟上。
吩咐完了,才让十名新学生回去坐下。
开始授课。
渐渐学生不太紧张,象往常一样,开始发问。宋九也耐心回答,甚至举一反三,让发问的学生与其他学生思考。
这种教育方式似乎真的不错,赵匡义居然津津有味的听了一堂课,还听懂了部分内容。
实际宋九对这个学舍不是很满意,不仅是试卷,比如桌椅,都是各个学子自家带来的,不规范,每间教室学子数量太多了,现在又挤来十名学子,就更多,除了经义这一块,没有课本书,而经义恰恰是宋九比较排斥的,识字为主,当真学九经?然而让他自己编写,不说印刷的钱,编写也困难,特别是物格这一块。自己只是随便写了一个大纲,然后根据学生进展情况,随意发挥。这显然也是不规范的教育。
当然,赵匡义没有看出来。
一堂课上完放课,学生们开始自由活动,因为赵匡义在此,都有些拘束。赵匡义也自觉,叮嘱几句就回去了,开封府还有一大堆事务要等着他处理呢。
宋九那个露天式教育引起的轰动渐渐小下去,来观看的人还是不少,无形中给开封县一干衙役增加了压力。但这个教育引起一些大臣浓浓兴趣,终于有人提出如宋九所讲的那样,让朝廷办一个太学。
是提议,如何办,有何制度,地址选在哪儿,等等,都是讲究的,那是朝廷的学校,非是宋九的学舍,不能胡来。就是定下来,想上马没有一年两年时间也不可能的。
赵匡义仍然吩咐人暗中注视,消息源源不断反馈给他,说宋九带着二十名学子先后买了许多物事进了那栋古怪的新房屋,将门一关,什么也看不到了。几个便衣衙役想翻进去看,可那个房子太寒碜人,谁敢翻。就不知道这些物事与开矿有何联系。接着书院三伏假结束,宋九与两个博士又争了起来。三人几天不争,那就是奇迹了,学子们早就习惯成自然。最后又搭成妥协,放课时间比原来提前半个时辰,耽搁的功课,明年必须补上,本来三月份好举行毕业考试,现在不行了,必须到四月底才能举行毕业考试,以便让学子学到更多的东西。两个博士带着一大群学子到河堤上传授,宋九带着二十个学子到新房屋里折腾,有时候还喊其他的一些学子过去帮忙。这一点两个博士不敢反对,那是为朝廷办事。
十几天后,酷热渐渐下去,至少早晚凉快了,宋九在那个新房屋里不时放着炮竹,而且质量不错,比较响。这就更古怪。但一月之期也就快到了,赵匡义心中有些焦急,不便问,便问衙役宋九有何表情,衙役回答说宋九比较忙碌,未见有什么紧张担心的表情,就是每天要到天黑才回去,当然也不能自己做美食了,于是与朱三二人跑到他大姐酒栈去蹭食。而且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每次出来,他与诸学子脸上都黑乎乎一团。赵匡义只好忍着好奇心,静听消息。
又过了几天,他正在处理公文,听到衙役禀报,说是宋九邀请了许多将门的衙内,在河洲上打猎,赵匡义微微一笑,打猎是假的,宋九的猎物不是那些野雉兔子,而是这些衙内,能不能打到,得看宋九本事了。忽然一声巨响,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似乎是一道炸雷轰轰隆隆地在地面上炸开。与雷声不同,雷声时常有,但那是自天上响起的,这道巨响却是从地下传出的。随着巨响,房屋都似乎摇晃起来。
地震了。
赵匡义第一个反应,第二个反应还是地震了,急忙逃出开封府,站到大街上,不但他,整个京城的百姓一起从家中跑出来,茫茫然地议论着。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刘嶅奇怪地问道。
“我那知道。”
不但他与百姓,皇宫也震动了,赵匡胤惊吓一回,急忙派太监到开封府带话,让赵匡义派衙役察看,发生了什么事。赵匡义正要派人查巡,忽然东水门守值的两个禁兵骑马飞奔而来,看到赵匡义翻身下马,大声说道:“启禀府尹,宋九,宋九让京师地震。”
“胡说。”赵匡义恶声道。地震是何等大事,这是上天降下的灾难,或者如宋九那幅画所假想的,那是很大很大地块在移动造成的结果,是天力,而非是人力。这是妖言惑众。
“殿下,是真的,宋九放响了一个东西,然后京城地震。”
第五十三章 大笑
赵匡义没有再听,夺过来一匹禁兵的战马,对他们说道:“去皇宫禀报陛下。”
拍马向东华门奔去。
一路上看到许多百姓还呆呆站在大街上,不知所措,有的人因为慌乱,连小摊子都撞翻了,这个赵匡义并不在意,那是一百万斤铁,有了它,国家国力马上就会增强许多。
骑马速度快,一会就到了东水门,东水门边站着许多禁兵,隔着护龙河,不知道过去管好,还是不过去管好。赵匡义喝道:“莫要惊慌,那是朝廷研发的开矿物事。”
与朝廷有何关系?也能说有,宋九好歹是朝廷芝麻粒的八品文散官。
马飞速驰过那个破石桥,到了河洲,看到许多人站在哪里,有一百多个学子,还有五十几位衙内,韩家的、慕容家的,符家的,宋家的,郭家的,杨家的,向家的,王家的,张家的,吴家的,楚家的,曹家的,潘家的,赵匡义全部认识,看来宋九做得不错,这个队伍在渐渐扩大,但眼下情况不大好。这些衙内与学子站在哪里呆若木鸡,满头满脸满身都沾满泥巴,一个个似乎是傻了一般。宋九说着什么,可都象没有听见,没有看到一般。
看到赵匡义来,终于才清醒。
小曹珝与潘惟正咧开大嘴,号淘大哭。
符昭寿走过来,一把拉着赵匡义的胳膊:“姐夫,厉害啊,厉害啊,厉害啊。”
这孩子大约也没有清醒。
赵匡义一甩手,将他手摆开,走到宋九面前道:“你在做什么?”
“开矿的物事研究出来了。”
“你这个动静可不小啊,整个京城都以为地震。”
“那只是大炮竹,怕什么。”
“什么炮竹,瞎说八道。”
“二大王,你看。”
赵匡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是一个大坑,因为河洲泥土潮湿,开始涔水,但不多,能看到坑深达两三丈,方圆数丈。赵匡义有些不大明白,宋九一挥手,几个学生跑到远处那个全副机关的房屋里面,不久抬出一个大木箱。有些沉,杠子压得弯弯的。
看到这个大木箱,有几个岁数小的二世祖滋溜一下子,躲在各自兄长身后,似乎看到一个厉鬼来了。
宋九挥手,一百多个学子开始挖坑。
张博士道:“宋九,你还来啊。”
“它以后会大规模应用,技术仍未成熟,不但要来,还要不停的测试。”
“它是何物。”
“名字我未想好,二大王可以称它为黑火药。”
“就是它引起的地震。”
“它怎么可能引起地震,只是声音大一点,让大家伙产生错觉。”
人多力量大,很快一个坑又挖好,几名学子将箱子放下去,箱外还留着一截竹管,竹管外有一根长长的引信,若不说炮竹赵匡义真未想出来,说了,一看是很象,只不过更粗,颜色更黑。操作了一回,不用宋九再吩咐,诸多学子开始用泥巴重新将箱子覆盖。然后又在上面压了一些新的泥土,就象一个巨坟一般。一名学子战战兢兢地将引信牵到大家面前,宋九将它点燃,对赵匡义说道:“二大王趴下。”
“我穿着官服。”
穿官服也不行,符昭寿与宋九两人将赵匡义一把按到地上,宋九又说道:“二大王,将耳朵堵上。”
赵匡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看到,其他人一起趴在地上动都不动,并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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