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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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富贵- 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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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得很含蓄,但潘怜儿在边上都听了出来。

丈夫说邺城打虎,是含蓄地表达对皇上的不满。赵匡胤也肃贪,公开喊齐人,实际执行不是,真正的权贵们无论是贪污或者做不法生意,屁事都没有,代表就是赵普。那怕王继勋这样的吃人肉,也不会死,倒是那些小官小吏贪污几百缗钱就会被处死。这样的齐人如何让人相信?

恶化下去,朝廷必然被逼得来场矛盾激化的邺城打虎,让天下动扰。

赵匡义不同意,纵容这些权贵是无奈,不这样,又不赐官又大封子女,又不给其兵权,如何让他们心服口服的主动释去兵权,除非象西汉那样,兵戈不休,可宋朝外部矛盾又远比西汉时严重,不要说天下未平定,就是平定下来,还有契丹的压迫。

宋九也没有反对,想让这些功臣悍将们手中兵权一起留下,朝廷是要付出了。可非得要剥得一干二净?国家已经开始分掌兵权,三衙掌兵无调兵权,西府有调兵无掌权,何必剥得净光,给将领们一些权利又有何妨?难道东汉与唐朝开国功臣个个都造了反?即便有一个候君集,那也是参与夺嫡一案,不能算是真正的谋反。

两人借着邺城打虎评点着当今的国策。

宋九又说:“还有南方,国家政策也多有失误。”

他说要融合,可朝廷没有全部采纳,继续试图以诸葛亮的那种羁縻政策治理。然而宋九却在广南许多地区推广了融合政策,两种政策绞在一起,让南方的官员产生了极大的混乱。

谁对谁错,看看到东西魏政策效果便知道了。

他又说道:“赵普非名臣也。”

宋九只是发发牢骚,不要说赵匡义不是皇上,就是皇上,当真只听他一个人的?

但到现在了,那怕潘怜儿都不敢说赵匡胤不知道他小舅子在吃人肉。

王继勋继续在洛阳逍遥法外。

宋九刻意派人暗中去洛阳打听了一下,不敢动,越这时候越不敢动。不仅他见证了赵匡义如何杀花蕊夫人的,还有未来那个夜晚……

但忍不住要听听消息。

若是按宋律严格执行,这时代奴婢与小妾又称为女口,实际有一定的人身自由,还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拥有权,并且有一定年限,过了这个年限,主家不得强行将女口挽留,虽执行起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因此贫困人家不排斥将自己女儿在走投无路时卖给达官贵人家。然而王继勋吃人肉的事传开后,谁敢将女儿往火坑里送?

没有人卖,王继勋也有办法,让一大群家奴出去出去观看,因为要买来吃的,所以必须要女子细皮嫩肉的,看好了,一群家奴一拥而上,强迫这户人家将此女子卖给王府。

因为一个王继勋,使整个洛阳乌烟瘴气,但没有一个官员敢出头。特别是崔家来京城打官司不果后悲愤地上吊自杀,朝廷仍不问,更没有一个官员敢出头了。

于是王继勋公开吃人肉,还与一个洛阳的和尚一边吃着人肉,一边品尝着说什么样的女子人肉才能好吃。

听着戚少春的禀报,潘怜儿担心地说:“官人,别学崔浩。”

宋九说了邺城打虎的事,潘怜儿一点儿也不懂,因此这段时间翻看了南北朝的史书。鲜卑人融汉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北魏孝文迁都穿汉服一变,二是北周苏绰改革,府兵赐姓一变,到了隋朝鲜卑人彻底与汉人融合了,但在这之前发起者却是拓跋焘时的三朝老臣崔浩,他在北魏推广九品中正制,崔李卢王郑为高,什么鲜卑人,小地主都不行,老子是龙,儿子那怕是傻子也是傻龙,老子是虫,那怕儿子是赵匡胤,也是一条大爬虫。这个不提了,然后修国史,勒石为碑,说是鲜卑人是汉朝李陵后代。实际崔浩用意是好的,鲜卑入主中原,两族矛盾重重,原来血脉也是汉人血脉,是一家人了,就不会有矛盾。可是鲜卑人不乐意,你说什么汉人高门俺们就忍了,居然还说我们是被我们打败的匈奴降将李陵的后代,闹将起来,拓跋焘将崔浩斩杀,满门诛绝。但不久后,几乎所有鲜卑人以李陵后代自居,包括现在遥远的契丹北部地区一些部族仍以李陵后代自居。

然后先行者呢?

让宋九千万不要做这个先行者。

宋九按了按她的手,表示赞同。

主要他没有官职,就没有话语权,说也没有用。这时候他对权利欲望仍不重,可不久后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扭转了他这个心态。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杀人(下)

王继勋吃人肉迅速在京城流传,但不管知不知情,还是没有人敢谈论花蕊夫人的死因。

可她的死,效果显著,不但没人敢谈论花蕊夫人的死,连对赵匡义的是非都很少有人敢谈论。

由此,赵匡义整治东水门外变得很顺利。

他问宋九,宋九说我不想接手,事实除了宋九外,也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接手,那么只有一种方法,让其自然恢复,但之前必须做一件事,植柳拆草棚子。

可执行下去没有那么简单,植柳河边的房屋怎么办?拆草棚子,那些仆役怎么办?

春天渐渐深了,赵匡义开始整顿,不但植柳,还于河边兴修了一条大道,宋九说了,赵匡义还能不明白宋九意思吗,实际宋九想法很简单,使河北环境变得美好起来,自然而然就会有游客前去,生机也就重新恢复了。可这一来,拆掉的房屋会更多。赵匡义派了一些幕僚过去查看,除了一些必须要保留的房屋让它保留,道路绕开,余下的全部写上一个个大大的拆字。限制在十五天内必须拆掉,否则到时候官府会派衙役过来强行拆。

自己儿拆,还能得一些砖瓦木材,官兵衙役来了,什么也捞不到。

再就是那些草棚子。

衙内的契股倒下,许多衙内收手,或者转移到河洲那边,但还有一些衙内坚守岗位,主要是作坊,这些作坊仍能谋一些小利,有作坊就有工匠仆役,不过待遇比以前稍好一点,没有人敢过份虐待仆役了。然而现在这些草棚子也写上一个个拆字,仆役住哪里,自己儿想办法去,能留着是你们的本事,留不着是你们无能,但这些简陋的草棚子同样必须在半月内拆掉。

接着配合苏晓整合鬼店。

邸店空着也没有关系,但必须按照造价估价,然后征收城廓税,以前的税务不计,但去年一年的税务必须补交,今年一年的税务也要交齐。城廓税率不高,不过一个征税与一个不征税,截然不同。用此强迫店主将空店以超低价出售,卖不掉的自己儿拆掉,省得一栋栋空屋子一到晚上无人住而阴气森森。

若是换以前,这会捅一个不小的马蜂窝,可此次开封府执行下去,十分顺利。

赵匡义在整治河北,赵匡胤在宫中读书,读到尚书尧典这一段时,感慨地说了一句:“尧舜之时,四凶之罪,只从投窜,为何近代宪网如此之密?”

卢多逊说道:“陛下已经算是仁君,自开宝以来,非大恶者,多贷其死,自开宝二年至今,所贷死罪者几乎有四五千人。”

赵匡胤微微有些自得,但一会儿蹙起眉头,问了一句:“传言宋九知惠州两年,未判一名死囚?”

“陛下,此子不喜杀人,又是小州,时间又短,即便未判死囚,也颇正常。”

赵匡胤没有被卢多逊的话迷惑,开什么玩笑,惠州还能算是小州?数万户百姓,几十万人口,乃是整个广南户数第四多的人口大州。执政两年未处死一名犯人,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他说道:“卢卿,你查一查,确认一下可有此事。”

卢多逊没有太排斥,于是下去查了一查,果然确有此事。这让赵匡胤产生了兴趣。为何馆阁官员贵就贵在此,人在京城也未必引起皇上关注,只有皇上关注了,才会有作为。

赵匡胤整天喝着烧酒,都能将宋九喝忘记掉。

宋九带到皇宫,赵匡胤先没有问死囚一事,而是问小麦:“宋九,那块小麦长势如何?”

“启禀陛下,长势良好。”

“收获时朕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

“陛下,那种磷肥不能生产,因此产量再好不能作数,所取的仅是种子,即便种子推广后,也未必能适应,说不定迅速退化。”宋九平静地说,也就是不高产也无忧,高产也无喜。

“错,朕还是要去看的。”

宋九这一回没有作声,看就看吧,也许到时候会给赵匡胤一个惊喜,但不会给自己惊喜,无论怎么高产,肯定达不到自己的目标。

赵匡胤又问道:“宋九,你在惠州有没有判过死囚?”

宋九仔细回想,在广南要治理惠州,还要兼顾着整个岭南,真没有想过,想了大半天道:“大约没有吧。”

殿中除了赵匡胤,还有其他几个重臣,宋九杀未杀人是小事,一州之刑狱,但能通过他的一些做法决定天下是宽刑还是严刑,因此几个宰相与相关的重臣全部请到殿中落坐。

宋九道:“陛下为何关心此事?”

赵匡胤道:“朕前几天看尧典,仅流放四凶,感慨今天刑法严密,欲执宽刑,于是召你入宫问一问。”

他一说宋九就懂了,赵匡胤总体而言,用刑是很宽,特别是天宝后,再也没有弄什么族诛。这可能是受了佛教影响,才开始时赵匡胤恐怕也未必信仰佛教,然而时常去相国寺,经大和尚们反复洗脑,原来赵匡胤信不信不大好说,可现在肯定信了。

宋九犹豫一下道:“微臣在惠州有没有判死囚真没有多注意,但那是特例,刘鋹暴政,惠州就在广州边上,深受其害,微臣释放了俘虏,赢得一些名声,百姓期盼,微臣也做了一些仁政,故此犯下大恶者不多,但现在让微臣去惠州,再也难做到。”

这是实情,不过宋九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至于杀不杀人,微臣认为杀人也不能说不对,不杀人也不能说对。也许微臣在惠州未判死囚,然而微臣曾建议潘尹二将军将道路修达各山寨前,以便统辖,导致判乱更严重,实际等于是变相杀人。再说不杀人,佛教不喜杀人,可是微臣数艘船只刚从西方返回,曾说到天竺的事。天竺有恒河之美,挟金带银,珠翠无数,乃是一等一的物宝天华场所。但这些大大小小佛国除了少数人之外,大多数百姓生活很苦,几乎与暴政下的伪南汉相仿佛。造成这原因,一是丑陋的种姓制度,不能齐人,二就是无完善的制度。何谓制度,无论是儒佛的仁,还是西方的仁爱,实际就是爱民为核心,再杂以法家的律法为表为辅助进行震慑,恩威并用,故国家才能久安。西方无儒家,一些国家强大不亚于我朝,屹立时间还比唐朝长久。”

宋九说到这里突然话音一转道:“就象吃人,前秦姚苌吃人,但他爱民,虽是小人却是真小人,吃人也只是吃死尸,故能立国。张巡许远于雎州城食人,乃是数百倍叛军相围,他们用鲜血生生为江淮上千万的百姓筑起了血肉长城,因为缺粮食人,故成为烈士。然而黄巢朱桀之流食人,五马分尸也不足荡其恶。”

开始那段话说得好好的,这一转,赵匡胤脸色巨变。

赵匡义坐在边上恨不能上去狠踢宋九几脚。

不过宋九终没有多说下去,点到为止了,又转了回来:“唐太宗曾义释几十名死囚,恕其回家团聚,无一囚逃走,然后贷其死罪,陛下你相信吗?若是陛下暗暗授意官员贷其死囚死罪,微臣也保证我朝发生奇迹。可那样,受害者家属心中如何做想?尧舜仅是将四凶流放,一是上古之时不能全信,太远了。二是当时百姓不开化,愚昧无知。若现在将时光倒回,愚民昧民,那是严重的倒退。故不能用上古之事与我朝此时相比。至于杀不杀人,臣以为不能为一昧求仁而不杀人,无律法警戒,百姓慢怠,一些不法之徒便会肆意妄为。不能为求震慑过份杀人,杀人一多,必有冤杀,百姓怨之。可以杀人,但不可以杀不当杀之人,可以不杀人,但不可以不杀当杀之人。臣在惠州断了一些案子,但若有犯人当杀,臣不会为薄名声而赦之。但没有当杀之人,臣也不会为避嫌疑而刻意杀之。这是微臣的想法。”

若是没有吃人肉这一段,宋九这番论述甚至在这时代出现后,能记载于史册。

不过有了人肉一段,赵匡胤只是默然之。

……

河洲宋九渐渐放手,除了南北各有一些空地外,基本都建设完毕,若不是因为研究还需要大量钱帛,宋九都想现在就交给朝廷。

但海上宋九未放。

到了分红时候,仅是两家内部分红。

潘惟德几兄弟也不查账,宋九说多少就是多少,当然,宋九也不会贪污潘家的所得。将账目分好后,潘惟德感叹一句:“这个钱怎么用得掉?”

“想用不简单吗,要么我们将来两家联手,经营一个小岛。”

“小岛啊。”

“就是在南海里经营一个小岛。”

“象虬髯客那样?”潘惟正道。

“虬髯客仅是一个传说,唐朝都记载到阇婆国东五千里的火山国(阇婆国就是爪哇,也有活火山,再往东五千里是何处,不得而知,难道是大洋洲,或者是通典误载),那已是南海诸岛的深处所在。为何还不见虬髯客所建国都踪迹?”

宋九这是有感而发。

瑕不掩瑜,赵匡胤应当还算一个明君,不然他也不敢旁敲侧击地提一提人肉。然而就是赵匡胤同样很多地方没有做好。这也不能怪赵匡胤,制度是一步步走来的。即便宋九有本领将科技加速一个五百年六百年,制度跟不上去,他还是为这个国家担心。要么就不想后人,想后人好不是给他们钱帛,而是给他们一个安全所在。

两家财力越来越大,船只越来越多,若是带上充足的武器,船上的人渐渐能适应南海那些炎热的天气,那么对那些小国家将会是通杀。现在百姓少,移民不得功,但这个时间会很快,顶多三十年,国家人口就会跟上去。

宋九可能是开玩笑,也可能是说真的。

然而潘惟德兄弟却认为他在开玩笑。

宋九没有多谈,问道:“南方如何?”

“停下了。”

“停下?”宋九惊然。他随潘美南征,现在多少懂得一些,曹彬大军东下,略过湖口十万唐军,性质与潘美类似,潘美略过潘崇彻五万汉军,杀入连州韶州,南汉也许是及时组织了十万军队迎击,但那是乌合之众,最强的军队还是在潘崇彻手中。这就是斩首军事行动。因此曹彬此行速度要快,金陵危急,湖口十万唐军才没有士气,那么只能投降。一旦打持久战,十万唐军动援起来,平南唐代价必然沉重。

事实南方出现了大问题,可是连赵匡胤都没有察觉到……

第三百二十二章 硕麦(上)

潘美击败杜真,大军没有停下,就象奔雷一样,金陵城西南方向的新林寨、白鹭洲、新林港迅速被拿下。

实际这时若是宋九军事能力再强一点,历史知识记得再多一点,就能看到一次严重的危机,那就是两种风格的合作,造成了严重性脱轨。

潘美用兵如猛虎下山,如蛟龙出海,速度快得惊人,曹彬用兵恰恰相反,无比的稳重,一求稳了,速度必然快不起来。潘美前军似飞,曹彬在后面拖得苦不堪言,又不大好说,即便赵匡胤给他那个信封里杀人诏书令是真的,他只能斩潘美以下,潘美却是斩不得的。正好南唐攻打池州,为何是池州,宋朝最先占领的就是池州,离主战场有些远,可是江上来往,池州是上游,宋朝占住了池州,只将池州到湖口一段南江面留给了南唐,后方威胁不是很大了,至少对浮桥威胁降低。但让南唐收回去,威胁性就会增加。

而且池州守将乃是南唐叛臣樊若冰,也必须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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