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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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富贵- 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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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足啊,好,我一定向皇兄禀报。”

“这个不急,还早呢,最少还有六七年时间,河洲才完全停下建设。不过二大王若退出,收入也很可观,因为你契股最多,扩大到九万多缗钱,但不止九万多缗钱。一年若不投入,各方面分红它能接近总收入的四成五。这是稳定收入,什么样的生意能达到这个盈利?况且以后收入会更高。”

“我心痛啊。”赵匡义捂着胸口。

玉苹捂嘴乐。

“你这个小如夫人,每天大手大脚,哪里知道平常人苦处,这么多分成,放在那一人手中也痛了。”

“二大王别痛,我可以派人暗中将这个真相宣传,甚至夸大,不是如款退股,而是将它拍给一些商贾,它的价格会涨到四到五倍以上。”

“四到五倍。”赵匡义头脑立即清醒。

“能做到,河北那边有几家外戚与宗室,这边也有,你的,三大王的,两个驸马家的,皇后家的,符家的,高家的。天啊,你们全部退出了,河洲将会裸奔啊。”

“你不用担心,这次皇兄下了狠手,全退出了,这几家都会恨赵相公。此人不除,国将不宁啊。”

“恩,二大王,一是急处理,二是慢处理,急处理就亏损一些,最后是慢处理,我设一个标准,将契股以一千缗为一束,分成几十束拍卖,若是达不到四五倍以上,就将它流拍。这样最少一年才能全部拍完。究竟多少,我也不对外人泄露,几家可以派一个管事监督。”

“好。”赵匡义走了几步,若是能得到这么多钱帛,足够自己挥霍好几年了。然而还是有些肉痛,退出了,虽得到一笔巨款,但用完了也就没有了。宋九低声道:“二大王,勿用担心,我的钱进进出出,就是我自己盘算玉苹的账薄,最少也要好几天才能算出来,别人根本就无法计算。况且还有海上八艘船,我又准备打造四艘更大的海船。二大王需要钱,我会派人暗中送去。”

没办法,赵匡义以后做不做皇帝先不管,必须还得要将赵匡义栓在马车上,否则赵普未倒下之前,河洲难保。

“小子,你倒底赚了多少钱?”

宋九跑到后面拿出一本账薄道:“二大王,这是总账,你来看,河洲分得多,可要交税,余下的其实不多,根本就与我支出无法持平。这些年若不是几艘船盈利,我早就债台高筑。”

赵匡义看着账薄,懂了,宋九在河洲所赚的钱,基本补贴给国家了,难怪衙内们不争不吵。宋九又道:“钱在我手中还有用,给衙内,全部挥霍了,所以我渐渐将契股放给百姓。”

赵匡义额首,得到宋九承认,又看到他的收入,放下心来,骑马来到河北。

河北作坊前正在对峙,诸衙内也带着仆役到了,魏咸信正在苦劝小侄女。赵匡义道:“咸信,你退到一边去。”

对范质、王溥与魏仁浦这三个老家伙,赵匡义认为他们与赵普沆瀣一气,皆反感,所以说话没带着好气。

都害怕他,赵普用大棒子一棒棒往赵匡义头上砸,那是赵普,其他人敢吗。魏咸信乖乖地退到一边,赵承宗走过来,低声道:“二大王,虽作坊管事做得不好,但不能让公主殿下将仆役工匠一起带走,作坊就垮掉了。”

“承宗,作坊垮掉了与我有什么关系?与国家有什么关系?河北诸作坊除了给开封府添乱子外,上缴过一文钱税务?”

“二大王……”

“你不要以为我在河洲有契股,陛下口诏,自今天起,所有皇亲国戚,一律退出两河所有契股。”

衙内们一起愣了。

“以前我在里面有契股,不便处置,今天我退出契股,我就可以处置。”

“二大王,他们都有契约在身,无论公主殿下有没有烧掉。”

“国法大,还是契约大?承宗,你父亲是国家首相,难道一点不考虑到他名声。”

“我马上换掉主管。”

赵匡义没再理他,来到小公主面前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叔父,你来看看,”永庆公主将那个挨打的仆役带到赵匡义面前,又说道:“叔父,你再问他们薪酬,看他们吃的喝的住的,以前部曲也不如他们哪。”

她身后的仆役一起跪下大哭。

“那一人是他的主管。”

主管变脸变色地过来:“二大王,小的就是。”

“为什么要打他?”

“他烧坏了杯子。”

这时围观了许多百姓,赵匡义对身后衙役说道:“去河洲将那边作坊的管事与主管一起喊来。”

衙役去河南。

赵匡义说道:“承宗,你带我去看,看他们住的地方。”

赵承宗脸色十分难看,但不得不从。

看了看工棚,又看了看这些仆役吃的穿的,闻着工棚里难闻的味道,赵匡义走出来愤怒地说:“这是人呆的地方吗?齐民,好个齐民!这是天子脚底下,居然有些悲惨的一幕。”

“二大王,去年我要建房屋,诸衙内不同意,再加上利润也小,正准备商议什么时候建。”

他说的也是实情,去年是有此议,不会盖河洲那样的民居,河北情况复杂,也规划不起来,但准备盖一些能看得过眼的房屋,那怕还是草棚子,至少让人能呆。可这些年买昂贵的地皮,房屋建设,工人住差一点没有关系,可酒楼与客栈的不能差,再加上陆续的投资,分出的钱帛不多。虽去年年底琉璃带来大量利润,诸衙内舍不得,不同意他盖房屋。赵承宗投资河北,实际还是为了收买人心,增加父子的力量,一些衙内不同意,他父亲去年权势达到巅峰,赵承宗也不大在乎,更没有将仆役真放在心上,此事就冷了下去。准备今年再议,但今年会不会议不大好说,不管议不议,现在谁相信?

赵匡义又带着衙内转到河北其他产业上。

除了一些小型的产业,是自己家开的,其他的没有一家是好的,在赵承宗带动下,整个河北仆役生活惨不忍睹。本来也很正常,这是伪资本主义的必然产物。

若到下面一些坑矿看,或者看夔峡地区的蛮奴,或者巴蜀那边的旁户,他们生活更惨。

但现在有一个天堂般的河洲对比,河北将光鲜的酒楼客栈妓馆等抛开,背后就象地狱一样。

衙役将河洲琉璃作坊管事主管一起带过来。赵匡义问道:“若是烧坏了琉璃杯,你们如何处理?”

“处理?”管事奇怪地挠头,忽然醒悟了,说道:“二大王,是这样的,要看生手与熟手,拙手与巧手。一般生手才进来,由熟手带着,让他们熟练磨练,肯定会出现失误。这个通过薪酬来体现,例如新手才进作坊,一月只有三缗钱薪水,外加节日与加班奖励,不足四缗钱。不过熬过这段时间后,手熟了,肯用心,损坏少,成品率高,奖励就厚,若不用心,损坏率高,成品率低,奖励就少。米价涨起来的时候,玉大娘子慈善心肠,一月又补贴了八百文米钱。”

“有没有打过人?”

“打人?那个人不犯错,即便是熟练的大匠也会有失手时候。况且谁愿意弄坏它,再有一个奖励的刺激,更没有人弄坏了。不能打,越打仆役越不会用心,越害怕,越烧不好。而且他们也是人。”

闻听他这种说法,河北作坊里的仆役再次大声哭了起来。

“我再问你,你们哪里仆役收入多少?”

“大匠……”

“不要提大匠,我只问普通仆役。”

“小的刚才说出,若是生手才进去不足四缗钱,若是熟手但手还是拙笨者,不足五缗钱,若是熟手手巧者,能超过六缗钱七缗钱。另外就是那栋房屋。这个账有些混乱,若加上房屋,又要更多一点。此外有时候不定期的加班,有的多有的少,多者能有一缗多钱,少者只有几百文钱。大约就是这样吧。”

他身后仆役们哭得更伤心。

赵匡义指着一名仆役问:“你不要哭,回答本官,你来作坊多久了,每月薪酬多少?有多少假期,一天工作多少时辰?”

“二大王,小的来到作坊半年多时间,一天工作五个时辰,没假期,若有事会克扣双倍薪酬,每月薪酬有三石米,半匹布,二百钱,去年米价高,米没有了,改成钱,一千钱,半匹布。可米价这么贵,我一家只好吃粟米半饥半饱的度日。”

“承宗,你于心何忍啊。”

“二大王,我也不大清楚,这样,我马上给他们涨薪酬。”

“勿用了,我撤出两河契股,这里的事务就在天子脚下,我必须要管了。贾琰,替我传府令,自今天起,京城物价贵,居之不易,为了京城安定,所有作坊店铺用工役每月薪酬不能低于三缗钱。凡低于这个数字者,契约无效。以后凡是再替商贾与作坊主签订低于三缗钱月薪的耆户里正轻者刺配,重者弃市。有所衣食有所居,凡用工一人者,无论是暂居或者赐予,房价不得低于十缗钱造价。若有过错,送于开封浚仪二县审问,任何主管客事与主户皆不得私自殴打役工,违者重笞杖。自此以后,所有作坊店辅一律务税,不交税者对些作坊店铺查没处罚。给予十天时间补救,十天后此令生效。”

“喏。”

赵匡义又看着一群仆役,道:“你们都起来吧,契约虽烧掉了,但立过契约的,有人证在,你们不得私自离开作坊。不过本官以后会派衙役专门巡逻河北。有冤情者尽管向衙役申诉,或者来开封府,本官替你们做主。”

实际契约烧掉了,这些人自由了,赵匡义还是“害怕”赵普,给了最后一些底线。然后看着赵承宗说道:“承宗,好自为之。”

留下几个衙役巡逻,拉着永庆公主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

“还没有解决呢。”

“你想让他们象河洲那样,有几个人能办到?”

“为什么办不到?”

“我们一起去皇宫问你父皇就知道了,就象广南那么多官员,有多少能做到宋九那种地步,难道这些官员就不用吗。天下那么多穷人,难道一起放在河洲养活吗。不过你今天做得很好,替皇室长了脸面。”

他们走了,赵承宗不知道怎么办,当真执行赵匡义的新府令?想了想,对管事说道:“就按二大王说的签,每月两匹绢,六百钱。”

“那得多少钱哪?”

赵承宗愠怒地低声说道:“绢分优劣,你不懂吗!务工时间不能延长吗?”

但无论如何,这次定下来要放血了。赵承宗郁闷地回到家,将经过说了,又道:“父亲,河洲那边少了二大王,三大王,高家,符家,石家……”

“混账东西。”赵普喝道。

赵匡义没有想到大哥用心,他更是误会了,以为这一切是赵匡义搞出来的鬼,伤人伤己,用火拼的办法抹黑自己。但也不可小视,尽管两个大王,三个驸马,以及贺家,杜家,符家,王继勋,他未必放在眼中,可这些人若是因此痛恨自己,一起拢于赵匡义帐下,那就不大好办。至于河洲与宋九,赵普不是太在意,若狠心,到了弄死宋九的时候,弄死宋九还不是太容易。但现在不行,别人会注意,同时也要时间,也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赵匡义。

那边动手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可怕的误会(下)

春风也吹到了房州。草色浅浅,天气也是乍暖还寒时刻,可一团团醉醺醺的气息自长江自汉水,悄无声息降临到房州大地上。

一个青年骑马从山上下来。

他也是皇帝,柴宗训。

迁徙到房州,实际就是看管起来。不要问做得不人道,实际只要他不死,赵大那就是天大的人道。毕竟他非是孟昶李煜之流,宋朝江山是挖了后周江山建立起来的。

他还有一个可怕的姨夫,不过现在这个姨夫表面上也处在悲催中。

前面就是房州城,宋朝替他建设了一个府邸,还不错。赵匡胤不是太喜欢柴荣,他与赵普一样,赵普痛恨柴荣是因为被柴荣岐视,赵匡胤痛恨柴荣是两次绝望的战斗,而且连守孝都没有做到。不同之处,赵匡胤心胸未不是史书中那么宽大,但能勉强算是宅心仁厚。赵普却不同了。宋九看不起赵普,那有主观因素,不过有一句评价很正确,此人是司马懿。赵大赵二能压住他,所以未成司马懿,还是赵普。

但朝廷要做一个样子,宋朝才立国十三年,柴荣的部下还没有全部死去,有的继续在宋朝担任着重要的官职。不能动,这个结果大家也满意,难道让皇上准许柴宗训在两京到处串门子拉关系?最仁厚的光武皇帝刘秀也做不到。房州虽偏远了一点,可自古以为多是贬放皇子皇孙的场所,这一是承认了柴宗训的地位,二虽偏不能成事,却能久活,再加上赏赐不断,大家也就安心。

柴宗训渐渐长大,现在还不明白事理吗?

有时候他也怏怏不乐,可这是命,谁让父亲死得太早,又突然。

因此呆在房州,学习外公,整天游山玩水。

快到城门口时,一个酒肆里有大伯探出头吆喝道:“客官,进来吃杯水酒吧,我们店里新到了京城的烧酒。”

烧酒流向了市场,不过满足于顺店与番商需求外,所剩下的不多,房州有,很少,甚至比顺店卖得更贵。柴宗训呵呵乐道:“你这厮胡说八道,凭借你们小肆里如何卖得烧酒?”

“如假包换,不相信你进来看看。”

“好。”柴宗训好奇地走进去,大伯抱来两瓶酒,将其中一瓶打开,柴宗训吃过,至少包装上象是真的,他又乐了:“它如此紧俏,你们如何得来的?”

“不瞒客官,我们一家刚从京城搬来,在那个酒作坊里有亲戚关系,弄了十几瓶过来,但客人皆不相信。”

“是啊,它在你这儿卖是卖糟蹋了。大伯,既然有,上几个菜,我就在这里吃上几盅。”

“好来,客官一眼就能看出,那一定是贵人,”大伯殷勤地招呼着柴宗训,又吩咐里面厨子做菜,用刀子撬起火漆,将软木塞拨掉,说道:“客官,你闻闻。”

柴宗训嗅了嗅,果然是烧酒,浓香扑鼻,迫不急待的倒了一盅,尝了一口道:“好酒。”

大伯贪婪地用鼻子嗅了嗅,柴宗训乐道:“大伯,要么你也来一盅。”

“客官,这多贵哪,小的没那福命,还是客官享用吧。”

柴宗训脸色一暗,若是没福命,他更没福命。吃过酒菜,柴宗训喊大伯来封存,酒瓶子两种,一是大瓶,十斤装,一是二斤装,它又贵又烈,就是二斤装除非数人,不然也吃不完,于是各地高档酒楼便发明了一种新办法,封存,重新上蜡或上火漆,寄存在酒楼里,下次来再吃。高档的酒高档的享受,当然,它确实很贵。

不远就是城门,房州城不大,他的府邸就在城门边不远处。来到家门口,翻身下了马,刚坐下来要吃茶,忽然肚子痛疼起来。他妻子赵氏要请大夫。这时柴宗训更加痛疼,仿佛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一般。但他这时候头脑忽然变得更灵光了。迅速就想到那家酒肆,那瓶烧酒。好一个官家,如此精心准备,请大夫来还有用吗?

他佝偻着腰,摆了摆手。

“王爷。”两小妾在边上急切地呼唤。

他的母亲符氏也从内室里走出,紧张地过来道:“我儿,你怎么啦?”

“你们不要吵,听我说,不要问我是怎么死的,对外必须扬言我是病死的,这样我家后代才能安全。娘娘,你立派忠心的仆人,将永崎永康他们兄弟六人,送到洛阳他们外祖父哪里去。”柴宗训艰难地说。

“我儿,你怎么啦。”

“还有,府上立即封锁消息,我就是死了,也要到后天才能发丧。好让永畸他们能安全到达洛阳。娘娘,我去世后,你们最好出家,若是有一天,皇上不计究此事,替永畸求一门亲事,宋十万,柴家后代就会无忧。”因为他是吃烧酒中毒死的,这是在交待后事,在想可靠的人,所以才想到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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