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未说什么,仅是先稳住王全斌,然后调一些良吏去巴蜀,例如在湖南永州表现出色的安守忠,调到巴蜀担任汉州刺史。还有生性纯善的扈蒙之子扈继能为雅州刺史。又将孙进吴瓌等二十七个反叛宋军首领调到京城。
赵匡胤亲自诘问。
本来就是全师雄之乱,还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吕翰这些宋军也附同反叛,反叛要打着反叛旗号,不能说我们分赃不均气不过才反叛的,因此说王全斌等宋军宋将不法事,这更扰乱了巴蜀民心。
宋九回来说了很多,也讲了这一条,甚至评价全师雄虽罪当死,还有可原谅的地方。吕翰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罪不可赦。一是国家角度,你们是宋军宋将,二是私人角度,你们家人都在京城,反叛了可想过你们的家人。为了钱国也不顾,家也不顾,这两点都不顾,这还是人吗?
赵匡胤未必同意。
于是问孙进他们原因,实际这时候孙进等人傻了,若是他们此时全部跪下来求饶,说不定赵匡胤还能饶他们一命。不然何必问,真正拉出去砍头就是。
但孙进见到赵匡胤嘴中振振有词,越说越有理了。封建国家什么罪最大,就是谋反罪,他辨到最后,渐渐成了造反有理。赵匡胤听到最后,一张脸本来就黑,好不容易在皇宫稍稍养白了一点,结果又气成青黑色,一怒之下,将孙进等人一起拉出去弃市。实际孙进与苏老汉一样,本来若是他招供,他仅是受人唆使的,其罪也宽恕一些。可想不开,在大牢里自杀,宋九讲不清楚道理了,也抹了赵匡义脸面,然而案件一破,真相大白,他的家人呢?这一害便是子子孙孙。
孙进也是如此,其他降将一个个认错,但因为一个孙进的桀骜不驯,导致其他二十六人全部拖下水斩首示众。而且还害了他的家人,赵匡胤越想越恼火,将二十七将全部斩杀,又下诏将孙进族之。族之就是诛族,重者是诛九族,但这是诛三族,父母一系亲人,兄弟一系亲人,妻子一系亲人。一二三全部杀了。
接着处理巴蜀叛兵,这个不能诛三族,于是有人提出来,诛其妻子,三族不牵连,兵士本身妻子儿女一起杀。法不责众啊,李崇矩说了一句老实话:“陛下,这些人叛亡,按律当斩,可是人数太多了,叛兵达到一万余人,再牵连妻子儿女,那死者将是几万人之众,整个京城也会血流成河,不能杀啊。”
因此全部释放。
不但没有事,当兵的继续当兵,但或多或少会遭到一些处罚。如何,宋九也不大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刘家的孩子终于写信回来。报平安的,说皇上不会杀,也给他们写信通知家人平安,正在往京城押送。
刘家喜极而泣,发不发财不要紧,人活着才是好。宋九心也稍稍定了些,王全斌无论平不平叛,王可僚部只是一群散兵游勇,本来在丁德裕康延泽打击之下,只能亡命于山野,手下兵士不断地逃跑。再加上两路军队合一,还能支持多久?这个灾星一回来,巴蜀百姓开始能暂时安定了。
但就是这时,二赵之争第一枪打响。
冯瓒案!
宋九说冯瓒不错,赵匡胤也认为不错,人长得一表人才,与赵匡胤坐谈,谈笑风生,这就是气度。就象宋九虽紧张,但谈吐算正常,赵匡胤认为就有气度。毕竟这时候谁不怕皇帝?
一谈之下赵匡胤立从后周殿中侍御史改知舒州。那是什么所在?江淮白衣军大本营所在。而且上一任知州司超横征暴敛,至使民怨沸腾,赵匡胤也怕再度出事。反正现在武将不好,许多文臣也不好,赵匡胤作为皇帝,只好到处派人修补。冯瓒到任,轻徭薄敛,舒人大悦。能人要多用用的,就象吕馀庆一样,到处做救火队长,赵匡胤用冯瓒也是如此。再改授庐州,也就是合肥,安抚江淮百姓。巴蜀出事了,朝廷急调能吏,包括吕馀庆,沈义伦。冯瓒做得也不错,以三百守兵破上官进三千叛兵,几万乱民,使梓州境内迅速安定,甚至全师雄控制了铜山,都不敢稍跨半步,出山骚扰梓州。
宋九所过之处,在叛乱区域内不是普州最好,而是梓州。赵匡胤十分欢心,于是赵普深嫉之,这是外面的说法。实际还有内幕,冯瓒很早就是赵匡义的人,赵普也知道,在冯瓒下去时,他派家中一名死士投造冯瓒。宋九下去还渴望侍卫保护,那怕是巡矿坑,还召了胡老大四人,况且冯瓒。冯瓒看其有勇力,又机灵,便收为门仆,带到梓州。
巴蜀渐渐安定下来,到了收割的时候。
其门仆潜逃回京,敲闻登鼓,状诉冯瓒与临军李美,梓州通判殿中侍御史李璙贪赃枉法。
有些人能贪,例如王全斌,但有些人不能贪,例如冯瓒,赵匡胤准备大用的人才。这一点就象宋九一样,赵匡胤允许赵普与赵匡义收罗一些人才,但连宋九这样胸无大志,无欲无求,只想发点小财的人都收罗进去,那问题会有多严重?于是赵匡胤换知州,不过内情吩咐人不能向外泄露,那时还准备重用冯瓒。
只是将冯瓒召回来,仅是问一问,证明清白还继续重用。冯瓒等人便回京,赵匡胤让御史查问,赵匡义问何为真何为假?御史一个个向帮着冯瓒,禀报说仆奴多诬,冯瓒是清白的。
实际赵普这一招凶残无比,仆奴状告仅是一个幌子,大戏在后面。宋九以为赵匡义不缺钱用。哪里能不缺钱用,养那么多人,收买人心能不花钱吗?拿出一万多缗钱后,赵匡义手中的钱帛更紧张,但越是这样越要拿,手中有钱,就没有养多少人!真实的赵匡义拿出一万多缗钱后,手中的经济紧张无比。
这个非是宋九能看出来的。
御史在那边盘问冯瓒,赵普派人到潼关检查冯瓒的行李,查到金带以及各种贵重的珍玩,也不可能带钱帛,无论铜钱或布帛太囊肿了,在路上招人眼,实际这就是钱帛,数量还不菲。要命的还搜到一封信,是冯瓒等人写给开封判官,赵匡义的亲信刘嶅的。足够了,金带与珍玩以及信一起带到京城,递给了赵匡胤。
第一百七十七章 嘉禾
事后,宋九也判断出这仆人与赵普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况且赵匡胤,赵普拿着这些证据,说冯瓒当死。为何死,冯瓒身为朝廷重臣,不思回报君王,却与赵匡义勾通,是何意?难道想另立赵匡义取赵匡胤代之?
处理是必须处理的,有的人赵匡胤听任二人去折腾,无所谓,反正这些人若有若无,但有的人不能听任之,如宋九,如冯瓒,若他们倒在弟弟脚底下,赵匡胤是不可忍受的。
这些都有能力的人。
包括宋九,宋九不仅无欲无求,能用得放心,说不定国家有事,让宋九下去看一看,比什么人都管用。若是知道他这个想法,宋九能痛苦地撞墙。还有宋九的敛财之能,他若一心赚钱,再将大把钱往弟弟府上送,真会坏事。
但这一切也有他的责任,于是想从轻处理,也就是贬官,赵普死活不同意。赵普不能左右赵匡胤的想法,但他坚持不能饶恕,自己饶恕了,赵普以后会学样画瓢,那非是平衡之术,国家就乱了。赵匡胤无奈,将冯瓒削名籍,也就是连宋人都没法做了,再流沙门岛,也就是那个杀人岛,宋朝流放罪最厉害的地方。流放到别的地方几年后还能释放回家,或者大赦也能释放回家,但到了沙门岛,除非特下诏令,否则不可能赦免释放。李美流海门岛,同样不轻。刘嶅免官。
他不大好处从重处理,一处理是直接往赵匡义脸上抽耳光子,而且钱财未到他手中,犯罪未遂。只有李璙是赵匡胤岳父王饶部下亲信,王饶还有一个亲信叫王德裔,王德裔轻率而李璙瑾厚,实际是李璙以前对赵匡胤不错,王德裔有些看不起赵匡胤,这有故恩,没有处执。
若大的冯瓒倒下去。
不上战场作战,真正治理之能,能文能武,冯瓒在宋朝几千官员当能排进前十,甚至赵匡胤准备未来将冯瓒进入两府。
潘惟德将事情说完,道:“九郎,你运气好啊,幸好二大王笞了你二十下,不然这次你也会卷进去。”
宋九放下手中扳手,心中苦笑,若赵匡义真的是因为生气笞了自己二十下,那才叫危险,又喃喃道:“冯瓒怎么是二大王的人?”
他从巴蜀回来,有旧的丁德裕没有提,沈义伦也没有提,只说了四人的好话,曹彬,吕馀庆与康延泽以及冯瓒,此人从舒州到庐州再到梓州,一路走来,政绩赫然,不是想做好官就能做好官的,做好官也要有本事,也有官员不贪的,但官却做得一塌糊涂,还有的官员大贪特贪,然而百姓不恨,政绩同样蜚然,一边贪一边治理,两边都不误。以冯瓒的政绩,不用倒向那边,早晚也会破囊而出,自己若有他那本领,何必倒,那个上台都会用自己!
倒得没理由啊。
潘惟德说道:“天知道呢,也许就象御史中丞刘温叟那样,二大王看他清廉,家贫,赐其钱帛,刘温叟不收,二大王当着陛下面夸奖,二大王是好心,为国家推荐人才,陛下也不会怪。若是收了呢?收一回收两回,心也许就拢了过去。”
宋九忽然一哆嗦,不要说站在局中,就是自己吧,开始看到赵匡义是害怕,也有些排斥,但现在应象在渐渐扭转,肯定不会厌恶。甚至什么时候产生变化的,自己都不清楚。
谁说赵匡义没能力,凭借这一手,又有几个凡人能做到?
上面争去吧,还不至于争到自己吧。宋九又看着潘家三兄弟以及潘怜儿,问:“怎么你们兄妹四人一起来了?”
潘怜儿拽着衣角。
潘惟德兄弟一个个低下头笑。
宋九大喜道:“难道你爹爹同意了?”
“也不是同意,九郎,你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正说着话,一个小黄门匆匆忙忙地进来,说道:“宋九郎在吗?”
宋九站了起来。
“九郎,请接诏。”
宋九伏下接旨,也没有其他的,诏书上只说了一件事,宋九要朝廷引进占城稻,赵匡胤派人引进,这个没办法种在京畿地区的,只能种在荆湖与江淮之间,试种成功,而且产量不错,赵匡胤特赐嘉禾一枚。
小黄门宣完旨,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块南阳黄玉雕琢的稻穗,它就是嘉禾,黄门说道:“九郎,恭贺啊。”
宋九匆忙对身边的人说:“麻烦你到仓库里找到玉苹,向她讨要一锭金子过来。”
这是给小黄门的打赏钱,而且确实是要恭贺。
宋九让赵匡胤引进两样事物,一个是西瓜,也就是寒瓜,郭四等瓜农发了一笔小财。有许多人在搜罗种子,准备下年学习种植。这个意义也不小,每一样产业出来,只要不是蛊惑人心,迷惑君王享乐,或者剥削百姓,它都会养活许多人。仅是这个寒瓜若是大肆种植,就能使十万户百姓脱离贫困。若是以后宋朝人口增加,养活的人更多。
宋九解释过,不过能听懂能想明白的人还是很少,代沟不同,思想也不同。
然而粮食在这时代是头等的大事。
秋收渐渐上来,占城稻生长时间短,各地将产量报上来。它不仅高产,需要肥料量也少,而且不挑地。缺点也有,那就是口感很少,与宋朝已有的稻种相比,口感差了很多,更不及河南洛阳的和尚稻。
可这是一个还在吃粟吃豆吃野菜的年代,有多少平民百姓讲口感?
各地试种的官员将其产量经过测量,有的达到两石出头,有的近三石,特别是潭州听从宋九建议开垦出来的一些围田,竟然有达到三石半的产量。这只是一季,因为其生长时间短,有的官员想到了能种两季,另外还有一季冬小麦不算。
若是一个州县上报的产量如此,也许说是官员好大喜功,但各州各县报上来的产量都十分喜人,由不得不相信。
那个三石半也将许多官员吓着,一季三石半啊,若是加上冬小麦,再勤快一点,施肥紧,岂不是要达到五石。古今往来有这个产量吗?
普及肯定是普及,赵匡胤想到了宋九之功,宋九不要官,确实也不大好赐官,钱,那个琉璃赚得不要太多,自己能赏多少?想来想去,于是让玉匠雕了一个稻穗赐给宋九。
民以食为天,有这根稻穗在,比十道免死牌还管用,甚至宋九换成了冯瓒的命运,有这个稻穗,顶多就是免官,绝对不会流放沙门岛。它的价值某种程度上胜过一个候爵公爵!
小黄门将事情经过说了一说,会意啊,这些功劳一个接着一个而来,而且还有能力,那前景远大的比京城外官道还要开阔啊。宋九笑了一下,什么三石半两石的,这时代的产量经过数次证明之后,宋九根本就不想听。而且这个产量在宋朝似乎也不那么高,听说史上宋朝圩田最高产一亩达到过七石。当然七石也不稀奇,不就是六百六十几斤吗。但也比这个三石半好。
可这个嘉禾让他喜出望外,说道:“麻烦内侍对陛下禀报,一是种籽问题,它还有一个适应过程,让下面官吏注意选种育种,最后产量会更高。还有就是两季稻,臣恐肥力不足,又劳民,下面官吏也要注意,可以派人试验,将种籽与农具肥料成本去除,一季与两季做比较,有些地区气温高,稻子生长时间短能两季,有的地区不能好大喜功,一季还是一季,再加上一季小麦,产量已远胜过北方。”
“南方热也热得好啊。”
“也未必,北方也有好处,那是另外一种作物,不过种植它,还需要一个器械,仅是这个器械我最少要研究两三年。”宋九挠了挠耳朵,包括蒸汽机与黄道婆的纺织机,原理应当不复杂,可自己不知道图纸,这凭空想多难想。
“作物要器械?”
“与布有关的,在北方种产量说不定比南方好,那么南方主产粮,北方主产布,食重要,衣也重要,那么互进互补,南北就平衡了。”
“是什么作物?”
“以后我会对陛下详细说的。”
工匠与玉苹联袂而来,潘怜儿看着玉苹,玉苹看着潘怜儿。小黄门与潘家兄弟则是看着她们。这个别急着看,宋九将金锭递给小黄门,不是贿赂,他现在有钱,出手小气说不定赵匡胤还不快。
小黄门手惦了惦,足有三十多两,开心地将它揣在怀中说道:“九郎,这次你又活人无数。”
“活人无数?”
“有许多大臣建议要杀掉那些叛卒,李相公不同意,陛下也说他们被迫谋叛,其情可原。还有一些大臣还是坚持要杀,陛下说了一句,小小宋九在巴蜀说了一句,释巴蜀叛卒返乡为民,许多百姓闻之替宋九建生祠,设长生牌,叛兵也不为乱。朕今天释这些京城叛卒,难道叛卒不感动,不为朕所用吗?于是无一人反对。”小黄门得了金子,也开始满嘴跑火车,什么话儿都往外倒了。
“生祠长生牌?”
“吕相公写奏折来禀报此事的,其他一些州县也写了奏折,有的官员不识相,居然问陛下要不要管。陛下看后感动,御注一行字,我朝官员个个如此,所过生长牌遍立,何愁国家不安?九郎,我信佛,不知道你信不信佛?前段时间我陪陛下去相国寺,赞宁说佛在陛下心中,因为陛下仁爱百姓。佛也在九郎心中啊。”
“内侍,陛下才是大仁爱,我那敢与陛下相比啊。”
“是,不过我也敬佩九郎。”小黄门意识到火车跑得过头了,连忙打着话题告辞。
“长生牌生祠啊,父亲在湖南哪里拼死拼活的,也没有人竖长生牌,小九,你在下面究竟做了什么?”潘惟德激动了,一把搂着宋九问。
“我也不知道啊。”宋九一摊手说道。实际自宋九那个五方盟会之后,宋军开始收敛,至少真正做到降俘只要未杀掉的,全部遣返回乡。巴蜀那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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