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熊胖子宣布,上一局比大,庄家四十五点,闲家六十三点,闲家赢。
这一局,将比小。
反正是最后一局了,满江红把所有筹码推向赌桌中央,共计三千三百六十万。
月亮粑粑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带走六千七百二十万,就带走一个大鸭蛋。
吃瓜群众的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啧啧,这可是一局七千万呀。
受不了,实在太刺激了!
有一位老先生看着看着,突然哎呀呻吟着软不拉几往下滑,偏偏被两旁沙丁鱼罐头一般拥挤的赌客架住倒不下去。边上人觉察不对劲,连忙叫喊。邮轮医务人员早就进了赌场,见此情形匆忙分开人群预备将老先生抬出去。谁知这位老先生手抚胸口喘一阵气又讨一杯水吞下几片药之后,一骨碌翻下担架还要往前挤,令人啼笑皆非。
火星撞地球的场面,一辈子可能就碰上这么一次,谁舍得走?
待这个插曲引的小小骚乱平息后,熊胖子宣布骰盅比小,闲家先摇。
令人没料到的是,高冷的“赌圣”把一颗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你们先摇……按照赌场的规定,第一局确实是我先摇,第二局才轮到你们先摇。谁叫你们第一局放弃权利先摇了,第二局我可不会放弃自己权利。”
咋,咋回事?
仙气腾腾直冒的高手高高手这番话听得人一愣一愣,怎么听都有耍滑头的嫌疑。吃瓜群众大跌眼镜,少数铁杆拥泵则羞愧地低下头。
小满哥无所谓,咬紧牙关,打死都不准备先出手。
他只是看起来有一点点楞,有一点点傻,又不是真的蠢,非常清楚上局如果先摇的话早就输了。辛亏贺松柏的“海外仙山”提了个醒,灵机一动运用灵能把“仙山”切断才捣鼓出六个救命“金塔”。他又不是赌鬼,怎么知道最小点数是什么。现在面对的可是赌神级别人物,把三枚骰子立成一根棍露出一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难道还能摇出半个点?那可怎么摇。
没办法,只有你丫露了底之后,小爷才好想办法。
主持人熊胖子淡淡笑了笑,这一次非常好讲话,几乎没有经过思索停顿便答应了一句“行”,示意“套中人”先摇。他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如释重负。
贺松柏的动作依旧简单,中规中矩。右手拿起骰罐倒转让开口朝上,左手拈起三粒骰子轻轻放入,再右手腕一抖,由缓到疾开始摇晃。
随着摇晃的频率越来越高,最后都看不清他的小臂和骰盅了,只见一片残影。
盅内出的声响起初好像泉水叮咚,逐渐演变成疾风暴雨,时不时传出爆鸣之音,有如惊雷。
我靠,摇骰盅都能摇出这么大动静,简直可以当乐器使了!
吃瓜群众耳朵竖起,眼睛一眨不眨,虽然不懂他在干什么,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疾风暴雨之后,声响渐渐和缓,仿佛云开雾散,风调雨顺,风和日丽。
声音持续降低,响起“沙沙”一片,仿佛春蚕在啃食桑叶。
这,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一些懂行的赌客心里纳罕不已。
三粒骰子,最小点数是三个一,总共三点,在押大小的时候豹子6就摇出过。对方既然是摇出了“海外仙山”的大高手,那便不可能摇出三点。理论上最小的点数应该是一点,把三枚骰子摇成一根棍子形状,一颗叠一颗,只有顶端的一点露出。
利用离心力把三粒骰子摇成棍状并不太难,难就难在顶端一点。手法必须轻柔,才能保证控制精确。
可现在这种摇法简单粗暴,简直像在骰罐里炒豆子、掀沙子,拿金刚杵当绣花针,没见过这么搞的。
贺松柏足足摇晃三分钟,连“沙沙”之声都微不可闻了,才猛地翻转骰罐往托盘上一扣,退后三步。端的是动如脱兔,静如处子。
“请大家欣赏。”
熊胖子的神情比上一局沉稳许多,再也不敢咋咋呼呼大喊“见证奇迹”了,停顿数秒之后慢慢提起盅盖。
只见眼前白花花一片。
托盘之上已经望不见骰子,只见乳白色的粉末围出了一个漂亮圆圈。
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怎么算?
菜鸟赌客一派茫然。
“零,零,零……零点。”
无所不知的资深赌棍又喊叫起来,像一个闹钟叮咛直响。
“把骰子摇成粉末,点数消失了。既然没有点数,就是零点。赌神原来也讲过,这才是理论上的最小点数,已经越了技巧层面。光精通赌术是办不到的,必须要达到武道巅峰以上的实力……”
啊,零点!
连磨盘都磨不出这么细的粉,居然被凌空摇了出来,还是人吗?
众人恍然大悟,望向“套中人”的目光敬畏莫名。
不可能比零更小了,光头小子悬,总不至于摇出一个负点数吧。负一点是什么模样?连想都想象不出。
荷官换上一副新骰子,清理干净托盘。
熊胖子把骰盅轻轻推到满江红身前,平静地宣布:“庄家零点,有请闲家。”
这货赌术不精湛,武功也不高,偏偏两样都约懂一二。他知道贺松柏弄出零点虽然炫目震撼,难度却比“通天金塔”小许多。摇出零点意味着把象牙骰子摇成粉末,确实已经脱离赌术层面,上升到高深境界的武道。然而,对一般人难于上青天,对绝顶高手只是天上飘来五个字,那就不是事。
所以,光头小子应该也摇得出零点,最后的较量将是平局。
阿弥陀佛,这样最好,皆大欢喜。光头瘟神拿钱走人,赌场的颜面也保住了。
满江红沉默了足有两分钟后,一言不抓过骰盅,嘴角抽了抽。
大家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这副诡异表情不光熊胖子瞧得分明,对面所有人都看到了,均不由得心脏猛地一紧。
难道又要出妖蛾子了?
上一局比大,贺松柏摇出“海外仙山”后他也是这样子。那时候人人以为四十五点最大,他嘴角抽了抽肯定是紧张害怕,谁知道转眼就摇出了“通天金塔”,六十三点。
回头再审视那副诡异表情,观感就完全不同了。
哪里是紧张,是害怕?分明是想笑,是轻蔑。
我靠,难道丫真的准备摇出比零更小的点数,负点呀!
对面观众里恰好有一位酷爱玄学的物理教授,因为懂得太多秃了顶,想得也越不着边际。
日常生活里不可能遇到的负点,宇宙中却真实存在着,比方说反物质,比方说黑洞……丫如果摇出一粒反物质骰子,将会生湮灭爆炸,整个邮轮都化为虚无;如果摇出一个微型黑洞,将会把整片海域都吞噬。
这货越想越毛骨悚然,浑身颤栗,干脆抓起小鸟依人的女学生手就跑。
从空空荡荡的两侧绕到赌场门口,望见走廊尽头吵吵嚷嚷,密密麻麻的保安拦住了客人,只出不进。
这货被海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不少,晓得出去就进不来,又见乖巧女学生不停地回头张望,干脆心一横往回走。
反正逃不掉,不如看热闹。
负点应该不可能出现,那比零更小的点数会是什么?
一场赌博居然上升到了物理、数学、哲学层面,相当于问比零更小的自然数是什么。
他母亲的,这个世界太荒唐,耗子给猫当伴娘。
第一百六十章 比牛更牛的牛()
满江红起身摇骰,动作和贺松柏如出
盅内传出的声响如翻唱原版,初起泉水叮咚,继而风雨雷鸣,然后“沙沙沙”一片,似彤云密布,细小的雪籽洒向人间。
只不过叮咚与爆鸣时间缩短,音频加高,声响更大,好像乐曲的前奏加快。而后来“沙沙沙”的主旋律则被拉长,循环往复,以至于无。
空中洒盐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无声胜有声。
三分多钟后,满江红手腕翻转,将骰罐扣在了托盘之上。
与贺松柏不同的是,他手不离盅,按压在上面足足两分钟才推向对面。
没有谁招呼,周围人群下意识后退了一点儿。
都猜测他顶多摇出一个零点,也只能摇出零点。可他方才摇出“通天金塔”力压“海外仙山”,眼下又按压骰盅俨然施展绝世神功,那么……盅内的点数就有可能比零还小。
我靠,那会是一个什么东东?
不带这么吓人的!
熊胖子连鼓了三次勇气才伸手揭盅盖,好像舍身炸碉堡,壮怀激烈。
他可不认为光头小子故弄玄虚。
从一进门起,他就在监控视频上看得清清楚楚。这小子惜字如金,每一个行动都有意义,有目的,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比方说,这小子一开始像呆头鹅似的听了好半天别人摇骰,假装啥也不懂,事后却证明了其扮猪吃虎的险恶用心。
望见熊胖子揭开了骰盖,众人屏住呼吸,目光聚焦。
然而,托盘之上空空如也。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狂风怒卷三重茅,留一片光溜溜大地真他妈干净。
骰子哪里去了?
尸骨无存,连灰都不见一捧。
这不科学,不符合物质不灭定律呀!
厅内鸦雀无声。
熊胖子不可置信,把骰罐翻转再看,里面依旧空空。
赌桌上方的摄像头忠实地将这一幕投映在大屏幕,只见黄褐色的乌沉木骰盅内壁光洁清溜,比狗舔过的还干净。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沉默了数息后,轰……欢呼、尖叫、跺脚、鼓掌如火山喷。
不想太多也是好事,简单接受,就当变魔术。
熊胖子却不能不多想,抬头望了望穹顶。
作为经理,赌场盈亏跟他有很大责任,很大关系。按照海雨刚才的指示,让对方弄走三千七百万算了。现在翻了倍,谁来填窟窿?
骰子不可能凭空消失,熊胖子心思细致,马上想到了一处破绽。先,光头小子应该是投放了骰子的,否则盅内出的声响没法解释。唯有摇晃的时候罐口朝天,几粒骰子有没有可能飞出去?
虽然他这么想,却不敢吩咐人慢镜重放。
对面的光头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却连海雨都畏惧三分,绝对是一尊凶神。如果一不小心抓住人家作弊的把柄,那还不当场撕破脸,打得血淋淋。搞定对方还好,搞不定的话海雨绝对怒,自己就成了替罪羊,死得太冤枉。可不查明真相呢,心里又实在憋屈得慌,估计也要倒血霉,至少大笔分红说了拜拜。
就在熊胖子左右为难的时候,大屏幕上切换了慢镜头。
这货惊喜过望,恨不得跑回办公区抱住播放员亲一口。奶奶个熊,简直太机灵了,一定要涨丫工资。突然又想到海雨就在楼上,只怕是他吩咐的。不管怎么样,至少老子不需要抗这一肩膀重担了,按规矩执行。
慢镜头播放了差不多十分钟,场内喧哗逐渐平息。一个个都伸长了颈子呆呆望着大屏幕,跟鹅似的。
清清楚楚看见他投放骰子,清清楚楚看见他摇晃骰盅,清清楚楚看见没有任何物体飞出去……可是,清清楚楚看见骰子没有了。
厅里人全傻了,说不出话。
骰子变成粉末,点数消失,是零点。
现在连粉末都没有,骰子凭空消失,要怎么算?
在一片寂静中,贺松柏走上前从熊胖子手里接过骰罐,脸上立刻露出震惊之色。胡焦见此情形便走了上去,偏过头观察。豹子6与方片坚也想凑上前瞧个究竟,可三位老大不让开位置怎么敢动,急得心里嗷嗷直叫。
贺松柏用手指轻轻抚摸罐身,似乎在温柔地抚摸情人身躯,良久才说道:
“零对空,我输了。”
众人的脑子转了一下弯才理解这句话。
零点,依然有点。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当然更胜一筹。不,是好几筹。
现在比小,就是比点数少。空气空吧,比不上真空。真空空吧,比不上绝对虚无,本来就没有。
所以零输给了空,有输给了没有,毫无疑议。
“我想把这个罐子留作纪念,熊经理能不能行个方便?”
贺松柏也不把骰罐递给旁边眼巴巴的胡焦,直接塞进绒呢黑大衣的胸口内袋藏好,然后才开口询问。
现场之中,只有他清楚谜底。估计楼上的海雨和花戎也在分析,但他们绝对想不到。
作为一代赌神,贺松柏的手感何其敏锐,一接过骰罐就知道分量增加了,恰恰就是三枚象牙骰子的重量。显然,对方把骰子磨成极细极细的粉尘之后,用强大无匹的内力将其生生压进了罐体,还没有破坏表面。
原理很简单,就像许多家庭使用的净水器里面有一层反渗透膜,利用压力把水分子滤过去,细菌、大分子团却进不去。
这是何等惊人的神功,并不弱于传说中张三丰道长一拳洞穿城墙,达摩老祖一苇渡江。
这个罐子,就是圣物呀。
能和这样的人物交手,简直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熊胖子哭笑不得,心道,奶奶个熊,什么时候连斯文人也变狡猾了?居然先把东西收进去藏好,再问可不可以留作纪念。虽然只是一个罐子,阴沉木也不算多珍贵,可作为证物,海雨肯定要查看端倪的。算了,反正你是大嘉宾,自个去解释吧,老子犯不着得罪。
熊胖子微笑点点头,贺松柏伸手摘下礼帽,向对面的满江红深深鞠了一躬,道:“感谢赐教。”转身去往楼上办公区。胡焦一把抓过骰盅托盘,连忙跟上。
场下零零星星有人喊了几句“赌神”,或者试探着喊“贺先生”,见对方没有回头,便撇撇嘴收了声,目光热切地盯住满江红。这不能怪人家势利,要知道眼前端坐的可是比神更神的神,比牛更牛的牛。
熊胖子气沉丹田,大声宣布:
“闲家空,庄家零,闲家胜。”
哗哗哗……现场响起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等掌声停下,熊胖子眼珠一转,又喊道:
“刚才两位嘉宾表演了一出精彩的龙争虎斗,你们喜欢吗?喜欢就来游龙号,这里有最香醇的红酒,最美丽的女子,最公平的赌场……”
这货真是个人才,模棱两可一句话就把赌场被打肿的面子捡了回来。
大部分吃瓜群众沉浸在莫名喜悦中,没听懂他在讲些什么。少数铁杆拥泵却反应过来,恨不得冲上去一脚踹死这个胖子。
咱们牺牲喝酒泡妞的时间在这里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喉咙喊嘶口水喊干,最后你丫说是一场表演?
尼玛,有这么刺刀见红的表演吗?
再说一遍,老子保证不掐死你。
也难怪这些铁杆拥泵怒火中烧,这情形就像见到喜欢的球星单枪匹马闯关,惊天一射。尼玛,冒出个黑哨说越位。
又好像日暮黄昏,对面窗口出现一位美人深情凝望。你辗转反侧梦绕魂牵,为她欢喜为她忧,最后鼓起勇气去敲门。尼玛,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告诉你美人就是个衣服架子。
不带这么煞风景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游戏币()
满江红把骰盅推向熊胖子后就坐下了,眉眼低垂,不
听到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欢呼,他无动于衷。
之后静默了十分钟,人人都在看慢镜头,只有少数女子悄悄瞄他,比方说面颊泛起红晕的苏果儿从人墙夹缝中露出半张脸。
待第二次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欢呼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