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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俞定书回来这件事情,没有刻意隐瞒,老太太那里一松口,半天不到,就在俞府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大太太又趁机贤名远播了一把。
&nb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把杜撰的故事控制在想象力范围之内,到了后来,俞定书回归这出戏被诌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各种版本的恶婆婆对阵善良儿媳妇闪亮登场。
&nb恶婆婆自然是指老太太,善良媳妇嘛,非大太太莫属了。
&nb这贱招也不晓得是谁使的,直接挑拨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走钢丝似的婆媳关系。
&nb大太太这贤名儿还没攒够,就顶着露水屁颠屁颠去跟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倒是待她如旧,可惜,越平静,大太太这心就抖得越慌,索性这些日子俞府也没啥大事,干脆就在老太太那里做了个窝,有事没事就在那里陪笑脸装乖。
&nb今儿个的芙蓉鸡片做得特别嫩,老太太一高兴,多吃了半碗饭。等饭菜一道被撤了下去,吴嬷嬷笑眯眯地递上了漱口的茶水。
&nb老太太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眼神倾注到了长孙身上:“誉哥儿,明年二月你就要去参加童试了,学业上万不可懈怠。前些日子,你父亲也来信说起了这事儿,你是大哥,定要给底下的弟弟做出个好样来。”在古达,或者更为精确地说,是在俞家,最流行的问候语,不是“你吃了吗”、“今天天气不错”这种中西方式的句子,闲来无事,大家喜欢关心一群娃的成绩。
&nb作为俞家新一代的领头羊,俞承誉永远是生活在镁光灯下的人物,这就跟长得矮小被不幸安排在第一排然后每次老师抽背书都第一个倒霉一样,长房长孙仅仅因为投胎赶早又赶巧而享受着无人能及的荣耀的同时,也在接受惨无人道的骚扰。
&nb“祖母放心,”俞承誉的表情很虔诚,自信以及傲气同时在他脸上展露出来,看起来相当有料,“我虽不及祖父当年弱冠位及高位之才,但是应付区区童试,还是不在话下的。”
&nb说完,用颇为挑衅的眼神扫过二少爷俞承泽、三少爷俞承翼,四少爷俞承晟去了外祖家,至今滞留未归,就算归了,大少爷这点上还是比他娘厚道一点的,对于没有威胁的老弱妇孺稚子幼童,他一向不会太过在意,尤其是在他看来,没有威胁的黄毛小子。
&nb至于俞承业嘛,虽然与他们在一处读书,同被一个先生教导,但是没有老太太的传唤,却是不敢出来瞎晃悠的。他本人也确实是个识趣的,一般吃食都是自己对付,好在三老爷虽然糊涂,对这个亲生娘亲不在身边的小儿子,也还算关照,众人便不敢轻慢了去,倒也还算过得舒适。
&nb二少爷继续发挥他孔乙己的万年王八书生气,操着一口要人老命的文言文不像文言文、口语不像口语的调调,在那里煞有介事地赞赏自家哥哥:“是极,是极。兄长的学识,我辈甚是敬服。”
&nb遣词用句很是官方,听来听去,俞承泽这厮的话,不是在捧高大少爷,而是在捧杀。
&nb三少爷唯唯诺诺地跟着附和了几句:“二哥说的有理。”有二少爷珠玉在前,这句平日里听来寡淡无味、无甚特点的话,此时听来却有些敷衍了。
&nb果不其然,大少爷斜着眼睛往俞承翼看了一回。
&nb三少爷明显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并未发现对方的注视。
&nb老太太却是并不知大少爷的学业到了何种程度的,有传言说,当年,俞家这个嫡长孙生下来时,她曾有意抱养,被大太太使了些手段,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婆媳表面上虽未有嫌隙,大太太却把儿子看得极严。一来二去中间又生出了一些不痛不痒但挺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太太好心连讨了几个没趣,也开始避嫌,私下里不去过问这个大孙子了,要问也是当着大家伙的面,与他亲近亲近。
&nb从平日里自己接触和旁人的只言片语中,老太太晓得这个长孙有些浮夸,只道是年少轻狂,少年意气,长在俞家这种大户里头,沉不住气有些优越感是难免的,偶尔向当事人或者当事人他家长问起学业,他们永远是一副自信满满、睥睨众生的表情。
&nb这种盲目的自信很容易迷惑人,尤其是不知内情的人。
&nb“好!”老太太对此表示赞赏,随口赞道,“我们俞家的长孙,理当如此。”
&nb其实嘛,童试童试,说这个x试可能大家都没啥特别的感觉,但是如果再解释一下:通过了童试是要出来做秀才的,估计大家应该就有一点了解了。
&nb济公里头被欺压的、考试屡屡不中,最后要么被官府欺压,要么被有钱的老地主抢了老婆的都是秀才,这证明啥?秀才作为古代科考的入门关,还是比较大众的,考中的概率比起举人进士什么的,普遍偏高。
&nb有很多的读书人,会顶着秀才这顶帽子,进棺材,也有那么一些人,会在很老的时候,祖坟起大火,突然中举。前面那一种的,例子太多,后者的话,比如说,再晚几年就差点没机会疯的范进范先生。
&nb俞家是簪缨世家,一向以规矩甚严著称,俞家人深以为傲的一点就是从大梁开国之初到现在为止,他们的子孙后代多是靠着自己读书入仕,很少有靠祖荫的。当然,这其中,还要区别一下,官僚子弟考秀才和平民百姓考秀才中间那条马里亚纳海沟的差距,录取率这方面,是完全两个概念。俞家清高归清高,官场潜规则却不会陪着他们家一块儿清高起来。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赶考的同志不是个二百五,基本上,过童试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nb老太太表现得很正常,她只是想显示一下自己身为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因为大太太的防狼措施做得太到位,她跟长孙的相处模式,实际上一直处在一个相当别扭的状态。可能是誉哥儿从小被她抱得次数太少了,她对着这个孙子,反而不如对着翼哥儿和晟哥儿来得亲近。
&nb几乎在老太太话落的同时,大太太下意识地朝嫡子和庶子同时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笑得无比贤惠无比温柔,对老太太应声道:“誉哥儿最近在学业上,是比之前用功了许多,也就是应个景,不晓得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终究也比不上当年他二叔的次第”边说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瞟老太太。
&nb魏氏在边上慢悠悠地喝着茶,听到对方嘴里提到自家已逝的相公,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马上又被她掩饰住了,继续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坐着,心中却是一片凉意。
&nb聪明如她,自然听出了对方是在给老太太打预防针。考好了,那是誉哥儿读书用功,若是考不好,老太太也得悠着点,别老用二儿子的标准来衡量长孙,毕竟,那个最聪明最出息的二儿子,如今已是黄土一抔,坟头野草都要长得跟他女儿一样高了。
&nb俞家老太太一直觉得,是自己逼二儿子逼得太紧,才会让他在考上进士之后没多久,就撒手西去。
&nb大太太深知这一点,于是很顺利地利用起了老太太的自责,给自己儿子提前找好护身符。
&nb老太太的眼神果然黯淡了下来,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却不见丝毫改变,只吩咐道:“读书固然重要,身子更要紧,他老子写了不少信回来,你看着办就是了,别逼得太紧。”
&nb大太太笑着应了,老太太再疼爱孙女,也不会越过孙子去,更何况,这个孙子还是俞家的长房长孙。
&nb魏氏觉得喉咙口跟哽了一根鱼刺似的,恶心得慌。倒不是为自家儿女和长房的孩子争宠,单纯不耻某些人的行为罢了。
&nb倒是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吴嬷嬷嘴唇动了动,不过,没人注意便是了。
&nb除了个别心思或诡异或沉重的人之外,现场气氛勉强称之为和谐。
&nb一个小丫鬟掀了帘子,偷偷摸摸潜了进来,看穿着打扮和年纪,应该是在外头管洒扫的粗使丫鬟。她紧张兮兮地走近紫兰,扯了扯她的袖子,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
&nb还不等紫兰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俞承泽捧得飘飘忽忽的俞承誉眼尖地看见了,他拔高了嗓门,叫了起来:“那边那个小丫鬟,你鬼鬼祟祟是在做什么呢!”
&nb作者有话要说:我快要崩溃了
&nb我今年刚刚毕业,因为家里的情况,没考研,一直在找工作。
&nb然后一堆人来打听我的交朋友状况,开始介绍对象,一堆人来打听我的工作情况,我真的感觉我快不行了
&nb热活着为什么就这么辛苦
&nb对不起,还有谢谢还在继续看文的大家
69归来(三)()
&nb在一堆老弱妇孺吃饭喝茶聊八卦的场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唱高音的怂货;所有人均表示
&nb被吓得菊花一紧。
&nb俞承誉唯恐大家看不到他口中那个“鬼鬼祟祟”的丫头;伸出了手指;直直地戳着那个方向。
&nb这是一个很囧的角度:小丫鬟经世不多,此时早已被吓得躲在紫兰身后,而紫兰,是站在老太太侧后方的。
&nb大太太眼睁睁看着自家宝贝儿子用他那根白嫩嫩的手指头对准了他的亲祖母。儿子这一系列的动作既快又连贯,让她根本来不及做出类似于训斥的反应;阻止他那犹如神助的气势和爆发力。
&nb大太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了;虽然她很喜欢跟婆婆对着干;但是她从来都是背地里耍花枪,儿子这么带种的手势,让她实在是血气上涌——她家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断这个不孝子的腿的。
&nb老太太可不知道大太太心里在想些什么;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紫兰;紫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让出了半边身子;原本躲在阴影下不怎么清楚的小丫鬟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紫兰对着老太太躬身答道:“老太太,这是外院洒扫的如翠。”意在表明这小丫头绝对不是什么鬼祟之人。
&nb还不等老太太接话,大少爷又喊了起来:“如翠?‘如’字辈里还有这么小的丫头?”
&nb这话是彻底打了紫兰的脸了。身为俞家最高家长身边的首席助理,她觉得,要是每位少爷小姐都能像大少爷这么具有“正义感”,她就该考虑提前退休了。
&nb紫兰笑得很僵硬,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少爷讨论一洒扫丫鬟的年纪,别说是台面了,连凳面都上不了:“大少爷,如翠年纪不小了,只不过她天生脸嫩,看上去小而已。”
&nb老太太这边的规矩,从外头采买来的丫鬟,入了这个朝晖苑,都要重新赐名。和如翠一波进来的共四人,统一被赐了“如”字。现在这“如”字辈里头,混得最好的,已经升了二等,最不济的,也都在年前拿上了三等的月例。如翠嘴笨不会说吉利话,也没啥拿得出手的手艺,长得又不打眼,混了四年,晚来两年的“雪”字辈丫鬟都有做三等的了,她还只能在外头吹冷风扫地,干些粗活。要不是勤快踏实,偶尔还能让紫兰和吴嬷嬷想起来一两回,早不知被排挤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nb紫兰也就是说了一个丫鬟的名字,谁知道大少爷会如此发散性思维,直接把整个话题升华到论“如”字辈丫鬟年龄的真实性问题上去。揭一个粗使丫鬟的短会让堂堂俞家大少爷很有成就感吗?
&nb二货的思维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nb“誉哥儿,”大太太总算从方才众人追捧的“星妈”模式中撤退出来了,在老太太发飙之前,更准确地说,是在儿子一二到底之前,阻止了他,“在你祖母这里,不兴这咋咋呼呼的模样儿,幸好这儿的都是自家人,若是外头人,该说你没规矩了。”
&nb明明是很平常的话,被大太太一说,总让人觉得泛胃酸。
&nb先不说在场还没谁说什么,就算是有人发了话,今儿个本就是大少爷冒失,听大太太的口气,还不准自家人说他儿子了。
&nb老太太也被膈应了一遭,大太太这话摆明了是说给自己听的,唯恐她这个做祖母的生吞了长孙。她本不欲多做纠缠,如今联想到年初杏娘落水之后,这位大伯母的做派,加之最近府里头发生的几件糟心事,愈发觉着大儿媳妇轻狂,不把自个儿放在眼里,便有心敲打敲打她。
&nb却不想还不待她发作起来,坐在边上一直作锯嘴葫芦状的魏氏上赶着来了句:“大嫂这话说的,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来着?难不成要是哪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训了誉哥儿一言半句,就在大嫂心里头惦记上了,成了外人?”
&nb魏氏本意是想扮出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的,无奈活了这么多年,生平头一回抢这戏子的饭碗,学了个不伦不类。真诚之态没显现出来,倒做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nb“二弟妹”大太太被说中了心事,却并不慌张,她主持中馈这么多年,见过世面,自然不会被这等没啥威力的刺儿头话杀得傻了眼,唯一吃惊的是,没想到平日里目下无尘的二太太这么嘴欠。大太太一边在心里骂魏氏没眼色,一边在那里装出了受伤的样子,用震惊的口气说道:“二弟妹,我何时说过这等话了?”满脸“你为何如此栽赃陷害我”的模样儿。
&nb魏氏这回确实是嘴上没把门,被大太太的作态噎得够呛,往日练就的伶牙俐齿一时竟也发挥不得,只捡了应付的话去搪塞:“这些大嫂不该来问我的,我只是觉着你方才说的话,听着像是这个意思。若是曲解了,我先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nb大太太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我还道是哪个挑事儿的奴才秧子到二弟妹面前胡言乱语,让二弟妹同我生了嫌隙。”她转过身去,对着魏氏,诚挚恳切地说道:“二弟妹,你真真是误会我了。咱俩妯娌这么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我一惯不会说话,今儿个要不是二弟妹你提点我,我拿话触了人尚且不知,大嫂谢过了。”
&nb两个太太过完招下来,这高下就立显了。倒不是说哪个的嘴皮子功夫更厉害,吵架嘛,其实最重要的是效果。
&nb大太太一阵唱念做打,把一个被刻薄妯娌为难的憨实媳妇儿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再看看二太太魏氏,满面通红,得,看这样儿,不就是被大太太真诚的样子搞得无地自容了吗?
&nb老太太有些恼魏氏的不自量力,金刚钻偏偏爱揽瓷器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只不过勉强斗败了一回老三媳妇,就以为全天下的妇人全是任她捏的面团子了。这样一想,心里头顿时把魏氏这些天来的功绩抹平了一半,看来这二儿媳妇,离自个儿的预期还是太远了,得再磨上个一些日子。
&nb要是魏氏知道了老太太的这些心里活动,说不定就不用大太太出手了,她就直接给憋屈死了。
&nb自从明白了大太太和三太太一直在谋算杏娘的名声之后,她一直没有懈怠过,演技不过关又不是她的错!
&nb老太太端坐着,思绪飘得远了,看上去却宛如老僧入定。视线在众人脸上来去了好几回,于俞承誉脸上停滞了片刻,轻叹了一声,最后不动声色地转开了。
&nb她转过身,去问吴嬷嬷:“什么时辰了?”
&nb“午时刚过。”吴嬷嬷笑了笑,径自问道:“老太太可是乏了?”
&nb她顿了顿,瞟了一眼紫兰和如翠,似是想到了什么,点头允了:“嗯,老了,精神头跟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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