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清楚这个道理,难道二太太和老太太就不明白了……嘶……”青菱朝她喊了起来,没喊完,脸上就一阵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菱,没事吧?”
杏娘放下碗,走上前去问她。
青菱朝她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直起身子,抬起头,对槿霞道:“今儿个亏得你没在小梅园,也亏得三太太冤着的不是你,若是你,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槿霞,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来了六小姐这儿,你说话做事越来越没分寸了。强出头不算啥本事,你要真有能耐,不出头也能把那些人给整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12点之前还有一更~~
三房的姨娘()
三房二度迁出小梅园的事情,在俞府里头热闹了一阵子。
大家伙看着三房的丫鬟婆子们忙进忙出,搞不清为啥好好的房子不住了,又要挪地儿,纷纷凑上去询问。
天朦朦亮,三太太就带着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冲到小梅园,敲锣打鼓把人全部喊了起来,宣布了搬迁计划,弄得人仰马翻。
几个姨娘睡眼朦胧,胡乱裹了几件衣裳,一边打瞌睡,一边听三太太上蹿下跳地开会,传达一系列说都说不上来的“没完”宗旨,什么“把该拿的今天全部拿光,过了今天,还没拿回来的东西,谁要是敢再过来拿,就跟她没完”、“等到二房人搬了进来,谁要是再敢过来串门子,就跟她没完”……反正等三太太宣布开完会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记起来,她到底在说些啥。
姨娘们完全不知道这是咋回事,感觉自己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大老婆同志就莫名其妙抽起风来了,没给人一点反应时间。
等会议一结束,大家回去重新洗漱,擦好脂抹好粉,选了最漂亮的衣裳再次跨出房门门槛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早已变了样儿。
小梅园里头的瓷器,花瓶、鱼缸,包括茶盏在内,能带走得基本上全部被扫荡走了,椅子桌子之类的,料子好的,譬如楠木椅,也没了踪影。最绝的还要数院子里开的几棵桂花树,昨天还好好的树,上面的花今天突然全没了,叶子也稀稀拉拉的,跟秃子头上唯剩的几根毛一样,看上去特别萧索。
査姨娘看着眼前尘土飞扬的搬迁一幕,严重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没睡饱,她几乎要晕过去了,揪住边上一个人,看着模样很像三太太屋子里洒扫的三等丫鬟,也顾不得许多,火急火燎地问道:“咱三太太……这是要做什么啊?”
平日里三太太爱折腾自家老公的几个姨娘,这在俞府里不是啥大秘密,连带的,三房的丫鬟,尤其是在三太太那里伺候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对姨娘们的态度,延续了主子的行为模式,将不尊重进行到底。
那三等丫鬟挣开了査姨娘的手,轻轻抚平了袖子上的褶皱,颇为不耐烦地说道:“才儿三太太说了半晌,原来姨娘都没听见啊!那刚才点头点那么勤快做什么?我们三太太一大早天没亮就起来了,早饭也没吃,就赶过来找几位姨娘,敢情姨娘们还不领情了!”
査姨娘恨得牙痒痒了。
这三太太房里的丫鬟,有一个特点,就是级别越低,嘴巴越厉害,越喜欢用狗眼看人,也不知道三太太是怎么调教人的,像菊霜那种段数的,看到她们这群妾室,反而彬彬有礼。
恨归恨,三太太护短,査姨娘连这个三等的小破丫鬟都不敢得罪,就跟给领导开车的司机一样,还得温言软语地安抚了:“我自然听见方才三太太说得了,可是……用得着这样大动静吗?”
“査姨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当家不知油米贵。”丫鬟冷哼一声,道,“这里头的东西,虽说是咱搬来时就在里头的,可是,老太太和大太太也都没说,不让咱搬。如今,我们三房,又是添丁,又是进口的,凳子椅子不够坐是很正常的,花瓶、茶盏不够用,也说得过去。”
添丁是指俞承业,进口是指三老爷新纳的妾室露姨娘,就是菊霜的妹子。
査姨娘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她们家这位太太,当家主母,果然与一般人家的正室老婆不一样。
这是节省吗?这绝对不是节省!
査姨娘觉得,她只在这里头看见了浓得化不开的阴谋,如此阴损的招数,也只有她家三太太能想得出来了!
你想想看,这么大排场的搬东西,倒霉的是谁?肯定是下一个要住进来的人啊!
当那个人兴冲冲跑过来准备住下的时候,发现客厅是空的,房间里是空的,连院子里的书都是秃的,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査姨娘想了想,记起之前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三太太反复强调的“二房”不“二房”的事情,顿时心里有了数。
昨儿个青菱被打的事情在小梅园也算是轰动的了,她在现场,和梅姨娘也劝过几句,大体意思就是:青菱姑娘好歹也是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就算偷了东西,咱也不能这么打,还是打脸。
可惜三太太平时一意孤行惯了,根本不愿意听她们多说,由着吴贵家的在那里乱蹦跶。最后酿成了惨剧。
今天搬家这事儿,八成是因为昨天三太太那几记耳光打出来的了。
査姨娘又试探着问道:“那……二太太就这么急?非逼着我们这么早就搬出去?这做得也太过了吧?就算要搬家,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啊,她们自己又不是没屋子住。”
“姨娘说得倒轻巧,”丫鬟翻了个白眼,“咱三太太这么厉害一人,二太太算什么?难不成要让二太太讨到门上来,我们才搬?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丢死人。我们三太太是谁,能丢这个人吗!”
人二太太出生书香门第,父兄皆位及高位,虽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辞官归乡,好歹人当初是用二品京官嫡女的身份嫁进来的,怎么到了三太太嘴里,就这么不堪了。
三太太自己的身世,她倒是爱和稀泥。她什么身份,只不过是周家众庶女中的一个,祖坟起大火,才嫁进了俞家,现在谱起摆来,倒是像模像样了,真正是要笑死人的。
口口声声说二太太父兄现在全是平民百姓,自己周家几位兄弟全部有官职在身,所以就高上人家一筹,真不知道这种攀比法是谁告诉她的。
査姨娘眼皮跳了跳,使劲扯了脸皮,边笑边恭维道:“说的是说的是,三太太自然是不能为了这个丢人的。”因为她已经选择了更加丢人的方式来丢这个人。
那丫鬟见査姨娘如此识相,对自己很是客气,不禁觉得自己相当威风,瞟了瞟査姨娘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比甲,想起来一桩事情,乐了起来,这一乐,嘴巴里那口黄牙就全部露了出来,衬得她这张蜡黄的脸,更加丑怪。
査姨娘看着觉得早饭没吃就开始反胃了。要说这三太太也真是绝,纳了露姨娘以后,就把丫鬟们严格控制起来了,漂亮的全部能嫁的嫁,不能嫁的遣回去,留下一帮奇葩,供人瞻仰。
她心里冷嗤了一声,暗道,难怪老爷每回一到三太太房里,喝完一盏茶,就跟后头有鬼追似的,忙不迭要跑出来了,要是换成她,每天对着这些人脸,也要做噩梦了。
所以说,三老爷每回去完三太太那里,都喜欢宿在露姨娘房里也不是没道理的,青春就不去说了,关键是漂亮,能洗眼睛啊。
那丫鬟傻乐了一阵子,突然幸灾乐祸道:“姨娘,我倒是想起一桩事情来了,与你们有关哦。”
査姨娘看着她一脸“来问我,快来问我”的急切表情,很识相地投其所好,乖乖问道:“什么事情,还能与我们有关?”
那丫鬟道:“三太太说了,今年咱三房又添丁进口了,银子能省就省。秋冬两季的衣裳,就穿去年的,凑合着过吧。”
事实上,査姨娘身上的衣裳是前年做的了。
不仅是她,梅姨娘身上的也是。她们三个姨娘里头,除了新近纳回来的露姨娘,哪个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的穿着。
自从大太太主持中馈之后,她喜欢开源节流,更喜欢,挖空了心思从各房抠钱出来。头一项,便是削的四季衣裳这一块。俞府的主子定期做衣裳,钱是5:5开的,一半从公中拿,另一半,就得自己掏。
三太太对自己很奢侈,对几个姨娘却是极度吝啬的。一个铜板能掰成三瓣花,绝对不会让它被掰成两瓣就花完了;自己和四小姐一年到头燕窝补品不离口,姨娘们只能在逢年过节,或者被老太太召见的其他时候,赏一些东西。
査姨娘纯粹是恶心自己这位正室太太的做派,倒没像丫鬟想象中的那般失态,她笑得极度真诚,连眼睛里都带上了笑意:“三太太这么做也是对的,毕竟,咱三房一直很少银子,我们这些个做姨娘的也要体谅体谅的。”
丫鬟哼了一声,一转头,扭着屁股走远了。
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从女人身上挤钱。
聪明的女人,绝对不会把手伸到女人身上,要去对付男人。
三老爷急急忙忙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衣裳不整,看得出是刚刚起来,随意穿上去的。査姨娘站在下风口,三老爷站在上风口,风一吹,就闻到了一股脂粉味儿。
昨天,三老爷以半夜处理公务为由,拒绝了三太太留宿的要求,连几个姨娘房里也没来。
査姨娘瞅了瞅四周,只有梅姨娘,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倚着门看戏,露姨娘的房门大开着,只看见她的丫鬟在那里瞎忙活,她本人却一点影子也没有。
她要是没记错,早上三太太召集众人说话的时候,露姨娘可是坐在自己边上的,怎么一会会功夫,回房洗漱了一遍,人就不见了?
她不由自主地朝远处的三太太看了过去,冷笑一阵。
有些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姨娘,为了好控制,特地选了一个年纪小的,不成想,这个小的,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三老爷一看丫鬟婆子跟赶集似的穿来穿去忙个不停,搬的都是大件的家伙,大家自顾自热火朝天,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不由得怒从中来,吼道:“做什么!你们这是想做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搬去哪里?”
众人停下来,看向他,猛然发现站在这个犄角旮旯里的是自家老爷。
一时之间,乱成一团,纷纷行礼。
三太太听到了自家相公的声音,起初以为是幻听,后来听见外头原本嘈杂的环境突然变得没动静了,猛地惊醒过来,往外一看,果然是三老爷来了。
她连忙走出去:“老爷,你怎么过来了?今儿个不是要去衙门里头办差吗?”
三老爷反绑着手,一步一步,迅速地朝着三太太挪了过来,听到三太太的问话,耳根子和脖子一下子憋得通红,他吱吱呜呜着说道:“嗯……稍微……有点事情……耽搁了……待会儿……我就去了……”
査姨娘不着痕迹地踱了过去,走到梅姨娘边上时,随手在她的下衣摆上扯了一把,梅姨娘会意,两人一起装作边聊天边走的模样,慢慢往三老爷和三太太的方向靠近。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梅姨娘压低了声音问道:“老爷怎么过来了,啥时候过来的?”
査姨娘也轻声回道:“刚来,为何过来我就不晓得了,不过,我觉得,露姨娘应该知道的。”
梅姨娘大感意外,不觉拔高了声音,问道:“她知道?”
“小声点,”査姨娘用胳膊使劲捅了她一下,道,“我也是猜的,老爷昨儿个晚上一个人宿在书房,刚才他来的时候,我在他身上问道了香粉味儿。找了一圈没找着露姨娘,我就这么想了……”
梅姨娘也跟着往四周扫视起来,果然,一圈下来,只看见了露姨娘的一个丫鬟在拾掇东西,不见其主子的影子,便说道:“还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另外一边,三老爷这般不流畅的说话声,却并未引起三太太的怀疑,她乐呵呵地对他说道:“老爷,你别着急,这些东西,别看数目多,个头大,其实一会会功夫就能搬完了……”
不提这个,三老爷还少生气一些,一说起这个,三老爷就火大了搬家就搬家呗,还把原本在绛秋园里的凳子椅子全部搜罗走了,这到底是要多缺钱啊,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一回头,看见以个婆子正举着一张椅子往外走,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了,问道:“你把这些东西搬走做什么?我们院里缺凳子还是椅子了?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三太太一听“笑话”二字,立刻炸毛:“笑话?笑话我做什么?什么时候在俞府,我拿几张椅子也不成了?”
几张,这是几张吗?
三老爷顿时有些无语了,他一转身,挥退下头一干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们,道:“梅姨娘和査姨娘一起过来,其余的人,全部给我走远点。”
査姨娘和梅姨娘正讨论着三太太今天这事儿,被三老爷这么一点名,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两人互看一眼,半晌,才慢悠悠地往里面走。
三太太委屈得要死,正想交代继续工作,三老爷突然回过头来,冲她狠狠瞪了一眼,道:“你若是再让人动这绛秋园里的东西,你信不信我把你搬着这些全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反应()
三老爷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好吧,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丢脸了,这简直是在丢命啊!
他这个媳妇儿,平时虽然也不靠谱,但是嫁给他到现在,最多就是嘴上不把门,胡沁胡沁,占占小便宜啥的,有事没事去撩拨撩拨老太太的怒气,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让人想自插双目的事情。【 '
遥忆当年,周家小姐锦瑶顶着一张娇俏的鹅蛋脸,施施然走进了他的生活,那时候,他的亲娘还在,虽然是个不得宠的姨娘,在老太太眼里头,或许眼皮子浅,又糊涂。这么多年了,看见他的人,都为他选了这么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空有美貌的女人可惜,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心里有多同情他大哥。
他娘怕老太太存心找一个地位高的媳妇儿压着自个儿,以后没好日子过,特地挑了周氏这样不上不下,又同是庶出的人做他的媳妇儿。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娶了姨娘,又养了……咳咳,外室,但是在他心目中,三太太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要不然,也不会老太太一敲打,他就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华氏送到旮旯里去守田庄了。
三老爷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周氏啥都不好,但是她为人直爽,事事以他和孩子为先,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他大嫂二嫂都不具备的有点,那就是——好骗!
一不小心就扯远了。
三老爷叹了口气,总之,出嫁之前的三太太是各种美好,各种让人怜香惜玉,可惜啊可惜,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哎……
三老爷很惆怅,事到如今,他最想做的,就是找个没人知道的角落,挠穿俞府的墙,顺便感慨一声:“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啊!”
三太太被三老爷那张青筋暴露,一脸狰狞的脸骇着了,不过,长久练就的土鳖之气,让她的无畏感再次爆棚,她很不想当着两位自己看不起的姨娘的面,服软。在她看来,这会让她的权威受到挑衅,甚至,我们伟大的、卓越的三太太,已经高瞻远瞩地看到了自己可能预见的未来,她在三房的话语权和几近与三老爷并驾齐驱的决定权将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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