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菱点了点头,道:“小梅园那里,梅林边上有一个空屋子,以前是侍弄梅树的婆子住的,后来二老爷去了,看院子的人一直住在里头,后来还闹起了……没人敢去,二太太一怒之下,这才把人给撤了。”
胡妈妈心细,现在又重新开始寻人看院子,很明显是怕三房那边使手段了。
众人沉默下来。
杏娘的思绪则飘了出去。
小梅园……梅林……小屋子……
她又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东西。那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近地接触一场真真实实的活春宫,那时候刚来,本就神经紧绷,看大哥、二哥还有大太太娘家的穆冕,谁都像AV男主角,还假模假样地暗中注意了他们好几天,最后依旧一无所获。
现在想起来,其实这么多人当中,最有嫌疑的,或许就是那个穆冕了……那个女主角好像是个丫鬟,名字叫啥来着……
“六小姐,方才说到了桂府,我倒是又记起一桩事来。我听桂府的丫鬟说的,是个笑话。”或许这会儿的气氛太紧张了,杏娘一直在神游天外,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玉珠插进话来,企图舒缓一下大家,“就是今儿个找六小姐麻烦那个鲍菊小姐,听说是桂家一个姓鲍的姨娘的亲戚,出了五服的,许多年没联系了。这回不知咋的,那边的鲍家突然写了信过来给鲍姨娘。原来是那个鲍老爷的妻妹,早年去宫里头做女官,如今居然给当上了娘娘……鲍姨娘高兴得不得了,没过几天,鲍老爷把鲍菊小姐送了过来,也不知咋的,这鲍菊小姐一见到桂老爷,就喊舅舅,见到了桂老太太,还喊外祖母……”
“喊桂老太太外祖母?这是为什么?”杏娘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喊舅舅已经够惊悚的了,怎么还扯上桂老太太了?
“这我开始的时候也很好奇,连连追问那说的人,她起先还不肯说,后来被我问得急了,她才透露了一点点,”玉珠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缓缓道,“鲍老爷写了信给桂老太太,想让她老人家认宫里头那位娘娘,还有鲍菊小姐的娘做干女儿。我估摸着,应该是这么回事。这鲍老爷是个会算计的,怕宫里头娘娘的娘家不够硬气,才想到了桂家这门远亲,现在桂老爷官位大了,肯定能顶点事。听说这鲍家老爷,信里头把桂老爷的生母,鲍姨奶奶都抬出来了,把这桂老太太气得……”
这……
秋鸿听得目瞪口呆:“这么要紧的事情,那桂家的丫鬟就这么说给你听了?管事嬷嬷都不管着吗?要是传了出去,肯定得被发卖了……”
玉珠也挺无语的,朝秋鸿笑了笑,道:“不止一个知道这事呢,听她的意思,桂家上下,都晓得了……”
这桂家,今天是注定要丢人了。
姑且不论今天当着齐国公家顾雁菲的面设计桂怡君的主意有多馊,这桂华君也确实让她和她那位小妾娘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了,桂怡君怎么掩饰也遮不住一个事实——桂家后院妻妾不和。不出三日,这个消息就会流传到吴州城里前宅爷们后宅女人的耳朵里。与以往的捕风捉影不同,这回是有了言之凿凿的证据,一窝的人证。
再加上这宫里头宁妃娘娘要认老太太干娘的破烂事儿,抬出了桂家老少两代鲍姨娘,桂家老爷的身份问题……反正近段时间内是没好日子过了。
今天桂府的丫鬟们既然能把这些私密事儿说给素不相识的玉珠听,也就能说给其他去赏菊宴的小姐的丫鬟听。
杏娘抚额,要是没记错,这桂家,如今可是一大半被鲍姨娘给把持住了。
这管家的水平,家里的丫鬟们能成这副模样儿,真是好本事啊!
众人都觉得囧了。
槿霞看着气氛活络起来了,突然一拍手,道:“玉珠这笑话一讲,我也想起了另外一个笑话,是齐国公府的!”
齐国公府?
杏娘一愣,这齐国公府好歹也是和俞家齐名的,这管教下人的水平,总不会跟桂家一个姨娘齐平吧?
“你们别想歪了,这事儿……”槿霞挠了挠头,“虽然也算齐国公家里头的私密事儿,不过,说给我听那个丫鬟,是顾三小姐身边伺候的……看起来挺跋扈一人,说这些不是为了炫耀自个儿知道主人家的事情……反正,我是把这些当逗趣儿的笑话听了。”
槿霞见大家一脸迷糊,索性把事儿从头说到了尾:“说是她们家少爷,有一回出去街上顽,碰上了一卖身葬父的姑娘,多看了几眼,见人家可怜,好心舍了几两银子。也不晓得这姑娘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的病了,非扯着人家顾少爷的腿不放,要人把自己带回去,说一定要报恩。顾少爷说自己只给银子,不要人做丫鬟。人不听,闹到最后,齐国公府管家刚好路过,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这桥段,听着好熟悉啊!
怎么这么像上回送俞定书进山那次,她硬掀了帘子看见的那幕狗血剧?
不……不会这么巧吧?
显然,感觉熟悉的不止杏娘一个,青菱也怔愣了一下:“这……后来怎么样了?咋解决的?”
“咋解决?”槿霞翻了个白眼,“齐国公府夫人一听说这事儿,就发了话,既然人家这么诚心诚意地想报恩了,咱也不能老推着,让人看了,还以为国公府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些谢意。人姑娘都说一定要报恩做丫鬟了,就成全她,签了卖身契吧。”
“最后还是进府了啊……”青菱呢喃了一句。
“是进府了!”槿霞瞟了青菱一眼,“也可以说没进,人一签完卖身契,就被送到国公府最北边的庄子上去做苦活了。人国公府夫人说了,做丫鬟,在哪里报恩都是一样的,当然是去最需要她的地方,才能显示她的诚心,把恩都还清。”
杏娘被膈应到了。
这国公府夫人,果然了不起啊。高手杀人,都是不见血的。
正唏嘘间,秋鸿随口问了句:“这顾三小姐身边的人,没事把这个说给你们听做什么?”
槿霞又翻了个白眼,这回还配上了白眼:“我们聚在一起说话,她自己过来的,最后还嘲笑了卖身葬父的姑娘,不自量力,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可不是这些随随便便的人能进的,想攀关系,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所以,目的是借丫鬟之口,警告诸位小姐吗?
杏娘冷汗直冒:喂,顾三小姐,我还是个毛没长齐的萝莉啊,对你弟弟不感兴趣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切成两章了,虽然那样子看起来,3000多字一章,我貌似双更了==
生疑(上)()
桂怡君倒是说话算话,过了几日,果然托人把花送到了俞府。
等桂家的婆子来的时候,杏娘正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一众人摘南边小院子里的桂花,忙得不亦乐乎,早把之前答应的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青菱,那边一片的开得不错,摘下来。”
“秋鸿,那里太高了,别上去了,到那棵树下头看看。”
“十五,芳儿,把这一篮子带回去,让槿霞和玉珠用清水滤一遍。”
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桂家的婆子送菊花过来了,杏娘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日赏花斗诗时的那一桩糊涂案,不禁尴尬异常。她只不过是随便应了一声,害得人家桂怡君又麻烦了一遭。
家里的菊花,能荼毒的早就已经被她荼毒完了,至少现在,魏氏是不用再担心一出门就看见一大片白花花的东西碍眼了。
杏娘将开的好的花收拾了一番,捡出来收拾好,找来了俞府里头精通用花做点心的厨娘,又翻了许多书,才知道了里头的窍门。
以前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泡茶的菊花干是直接拿花晒出来的,等动了手才晓得,这些菊花干都是经过严格的程序制作出来的。先是要将菊花放在蒸笼里蒸,接着再晾,最后放入油炒一炒,起锅之后还要再晾一回。
杏娘和青菱她们一道动手,也不晓得炒糊了多少鲜花,最后才得了一点点泡茶的花干。
有趣的是老太太,知道小孙女最近有了“催花”的嗜好,非但不加训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了杏娘炒出一堆糊花的事情,特地把她院里的菊花都遣人送了过来,里头还有几盆她老人家亲自侍养的名贵品种,随她折腾。看得一向不喜白菊的魏氏都心疼了。
菊花在古代的地位还是挺高的,很多人都觉得它是吉祥、长寿的象征,不像现代社会,送人菊花总会让人想到“归西”这一类的忌讳,菊花几乎成了哀悼专用花。
总的来说,老太太还挺乐呵,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还等着喝孙女给我做的长寿茶呢。”
杏娘因为挥霍奢侈的一系列问题,又被魏氏逮着训斥了一通,不过,这次,她的言语较为温和,只是反复提及“焚琴煮鹤”这个词语。
杏娘左耳进右耳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糟蹋不糟蹋的,这些花儿在俞府唯一的价值就是供人玩赏,谢了就会被人处理,与其让它自生自灭在那儿,还不如发挥发挥余热,给大家提供点好处来得实在。
眼瞅着拖不住年幼的女儿,魏氏也懒得再烦心。
于是,杏娘胆子更肥了,领着二房一众人天天到处蹦跶,大有要赶超大房俞定琴这位“混世魔王”的架势。
花再多也耐不住一堆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时间多,几天下来,二房六小姐喜花的消息就这么被传了出去,一听又有老太太全力支持,一干丫鬟婆子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找着了菊花,不管家养的还是野生的,只要是无主的,统统给弄了过来。
除了要抵挡一波比一波热情的人群,还要忍受那不带重复的肉麻句子,托老太太的福,杏娘头一回享受到了被人追着拍马屁的滋味。
当然,她的回报也是巨大的。丢掉炒糊的菊花,她把一半泡茶的花干送给了老太太。剩下的,按照礼貌,分给了大太太、三太太,以及各位兄弟姐妹。甭管味道正不正,反正礼数她是全到了。
俞府的菊花没几天就被败光了,杏娘一盘算,不要紧,秋天又不止长菊花一种花。
她在宅子里兜了几个圈子,看中了南侧小院里的桂花。
杏娘还是孙树的时候,自小长在农村,爷爷是个嗜酒如命的,独爱喝自家做的米酒,每年都要酿上几大缸,有时候还会用土方法自制一些葡萄酒、花酒。她看得多了,里面的工序小窍门也是懂得一些的。桂花闻着挺香,滤干净了放进小瓮里,挖几勺白糖,拌在一起,盖劳盖子,发酵,等过了十几天,再开盖子,把预先准备好的米酒冲进去,埋起来放进土里,等想喝的时候再取出来,就是桂花酒了。
爷爷总是喜欢把桂花酒做得极甜,喝起来特别像饮料……
杏娘越想越觉得嘴馋,于是乎,才有了今儿个杏娘带人摘桂花这一出。
南侧的院子离她住的地方还是有些远的,杏娘听完丫鬟的禀报,用帕子拭了拭汗,留下青菱监工,就领着秋鸿往回走。
走过了回廊,转弯的时候,就和迎面走来的一人撞上了。
杏娘一头栽进了那人怀里,还不等她抬头,耳朵边就传来了一声轻哼:“我道是哪里来的粗使丫鬟,走路也没个正形,这么没规矩,原来是杏娘啊……”
杏娘急急忙忙后退了一步,想要出口的道歉,顿时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秋鸿眼疾手快把人给扯了回来,等杏娘一站稳,她立刻朝着来人福了福身,道:“给三太太请安。”
三太太“嗯”了一声,却并不叫人起来,她斜了一眼边上的杏娘,开始朝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呦,六丫头,在老太太那里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嘴巴很利索啊!今儿个怎么突然又哑巴了?以前看你身子骨不好,我不跟你计较,怎么现在会说话了,连三婶母也不会喊一声哪?”
咕咚一声……
杏娘咽了一口口水,直接把所有的歉意吞进了肚子里。
没错,杵在半路当柱子,被她撞到的就是俞家三太太周氏,没带一个仆从,青着一张脸一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特别阴森,说话还句句带刺。
“给三婶母请安——”杏娘朝她福了福,不等她发话,马上自个儿哧溜一下站直了身子。半蹲动作比下跪还累,她又不傻,这位三婶母一说话就是内分泌失调的样子,她才不要撞枪口,被她穷折腾。
杏娘朝边上犹自维持半蹲动作的秋鸿骂道:“没眼介力的丫头,怎么还蹲着?还不快站起来!被人看见,还以为是三婶母欺侮你了。你这副可怜相做给谁看?坏了三婶母的名声,我头一个不饶你。”
秋鸿转了转眼珠子,抬眼朝向着杏娘看去。
杏娘拧紧了眉头,神色肃穆,看着她时,眼神里带着怒意,好像真是在为了维护三太太似的。
秋鸿和槿霞平日里打混惯了,老是看几个人吵闹,聪明了不少,杏娘一开口,她寻思了一会儿,就意识到了她是在帮自己。
“三太太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站起来。”秋鸿站起身,低着头,恳切地对着人道起歉来,“三太太,奴婢真的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演技不及槿霞她们,不过,依着秋鸿老实的性子,这等临场应变,也算是不错的了。
杏娘满意地暗中点了点头。
三太太用手指指着杏娘,又指指秋鸿,气得连话都说不连了:“六丫头……你……你们……”
“三婶母,你到底想说啥?我现在急着回去呢,桂家怡君姐姐给我送了几盆句话来,我正想赶着去瞅瞅。”杏娘抬头挺胸,完全不理会她,“你的事要是不急,可以缓一缓,改日再来找我。”说罢,又觉得气势还不够,学着俞定琴的样子,仰起头,抬高了小下巴,做出一副傲娇状,抬脚就走。
直把后头的三太太气得,喘气声都大了起来,走出了好多步,还能听见后头“呼呼”的动静。
杏娘带着秋鸿大跨步走出了月亮门。
三太太大吼一声:“俞杏娘,这个死丫头,看我不……”
杏娘突然从门里探出半个头来,问道:“三婶母,你刚才说我‘今儿个怎么突然又哑巴了’,那个‘又’字,是啥意思?难道你以前一直觉得我是结巴吗?”
*
菊霜找到她家三太太的时候,对方正一个人歪在长廊边的石凳上,直愣愣地望着月亮门的位置,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仿佛是在咒骂什么人的样子,手上捏着一块千疮百孔的梅红色帕子,还在不停地撕扯着。
菊霜一脸平静地走了过去,对她家主子的古怪行径,早已习以为常,深吸了一口气:“三太太,你要的披风拿来了,今天天转凉,你得小心着身子骨。”
三太太恍如未闻,依旧是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明显还处在神游中。
“三太太,我在来的路上,碰到六小姐了,她领着秋鸿走得可快了,我还道她们是去做什么呢,一问才知,原来是桂家大小姐给她送菊花过来了……”菊霜抖开披风,边说着,边把披风披到了她的肩上,“这六小姐也真好玩,以前的时候,最不喜这些花花草草,菊花什么的,连摆都不肯让人摆在她房里,现在倒好,天天领着一帮人制什么花茶,也不晓得她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些东西,什么泡花茶的时候搁点蜂蜜,还把洗好的菊花和糖拌到了一起……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情,听说都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