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妹妹”正骂得起劲,回头分给桂华君牌林妹妹惊鸿一瞥,嘴巴也跟着留了空给她:“二表姐,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让这些人知道分寸,省得她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
桂华君跌跌撞撞走上了亭子,香汗淋漓,一小步一小步挪着往前走:“不!菊妹妹,听我说,你根本不了解……”
“菊妹妹”转过身,胸前不断起伏着,大吼一声:“二表姐,我了解,我全都知道!这些人,联合大表姐挤兑你和姑母,不把我这个宁妃娘娘的侄女放在眼里,你不用说,我也晓得。我今天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桂华君踉跄了一下:“菊妹妹,不要为了我……”
“菊妹妹”再也顾不得俞家这些顽劣分子,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捞住了快要匍匐在地的桂华君,哽咽道:“二表姐……”
桂华君扶着“菊妹妹”喘个不停:“菊妹妹……”
秋风一阵一阵地吹,杏娘她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俞定琴捏了捏自个儿的衣裳:“不是才秋天吗?我怎么感觉后背发凉……”
俞定妍搓着手臂:“我感觉全身麻麻的,尤其是手臂和头上……”
杏娘抽了抽嘴角:“比起这些,我更想晓得,这两个人到底想做啥……”
怎么看怎么像在演琼瑶剧,太蛋疼了,特别是这出苦逼言情剧还是俩女人在演的时候。
那边两人你依我浓,把该诉的衷肠都诉完了,才想到了边上快被风化的三人组。
桂怡君笑得无比得体,无比虔诚,平复完自个儿的呼吸,头一个就找上了俞定琴:“定琴姐姐快别生气,也是我这个妹子年纪小不懂规矩。”
桂华君是桂府的二小姐,这次赏菊会虽然是她嫡姐桂怡君一手操办起来的,不过,桂二小姐怎么说,也算是桂府的半个主人,这会儿说简单点,就是客人吵嘴,她作为主人,是完全有发言权出来劝架的:“她是个直脾气,心里藏不住事儿,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她弯起嘴角轻轻一笑,露出了一个酒窝,复又道:“当不得姐姐这么训斥,她挨罚事小,气坏了几位姐妹的身子可就不好了,没的还坏了定琴姐姐的名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之前的桂华君存在感不强,台词也不多,所以众人将她忽视得很彻底,倒是把精力全用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某菊姑娘身上。等一系列热身赛过去之后,桂二小姐才不紧不慢地对她们出手了,一下子直接抓住了七寸。
杏娘眼皮一跳,抬头扫了桂华君一眼,心道,不愧是得宠的妾室女儿,这话说得可真有技巧,一边护着前面那个毒舌女,一边还不忘要警告俞定琴:你再同一个年纪小的人争执下去,就是不要名声。
“你……”俞定琴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实则为凌乱的感情中恢复过来,才回神,就听到了桂华君张着嘴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话,她能感觉到桂华君话里有话,却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桂二小姐,你真是太客气了,我都不晓得你这么关心我们姐妹。”这般弯弯绕绕的话,俞定琴会吃瘪,边上的俞定妍可不是个好拿捏的,她嘴巴一撇,俞定琴一露出慌张的神色,她就打断了她,慢悠悠地发话了,“只是有一条我不懂,你领来的这位……当着我妹妹的面说三道四,就是脾气直,性子爽利,我三姐姐也就是护妹心切了一些,怎么就要跟坏名声扯上关系了?虽然手指头有长有短,可也不带这么偏帮人的吧?”
“这……”桂华君停顿了几秒,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自在起来,绞着手绢,道:“几位有所不知,我这妹子年纪小,也没见过世面……”
说到“没见过世面”几个字时,她身边的某菊姑娘又沉不住气了,杏娘估计她又要把“宁妃娘娘”给抬出来了。
俞定妍也不傻,眼角一瞥,就拿话堵住了她,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不不不,没见过世面的是我们,我们俞府小门小户,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桂二小姐,还有你身边这位……宁妃娘娘的侄女儿这般大脸面的人!统共也就是皇后娘娘侄女,见过那么几遭罢了,说出来,也实在是比不上啊。”
“噗嗤——”听到俞定妍自贬俞府的话,俞定琴第一个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囧,判断有误,存稿箱时间设置错了,幸好爬上来看了一下,不然就惨了
对战(四)()
桂华君听出了这话里头的嘲弄,脸正青一阵白一阵的。
还不等她说话,她家菊妹妹又闹起来了,不鸣则已,一嗓子下来,又是惊得人半死:“我要告诉我爹和我舅舅,告诉宁妃姨母,你们竟然敢拿她说事儿。你们就等着统统抓到衙门里关起来吧!”
说完,撒开脚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连哭带喊,干嚎着,冲出了凉亭:“舅舅,俞家的人欺负我,骂宁妃姨母,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这这这……绝对是骗人的!
俞定琴的一张脸立刻肿成了包子,她回过头,指着某菊姑娘远去的方向,颤抖着说道:“她、她、她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吗?怎么……怎么就这么跑掉了……”
有一个词语,叫“外强中干”,就是专门来形容这种人的。
桂华君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举步不前,权衡了一下利弊,才装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对惨白着一张脸的俞家三姐妹劝慰道:“几位姐姐,你们别担心,我替你们去看看菊儿,一定会说服她的,决不让她去爹爹面前告你状……”
啊,还突然发挥起朋友爱起来了。
如果你这种爱,是在你家菊花妹妹跑掉之前或者更早,在小菊花出言侮辱杏娘之时就表现出来的,她们说不定还会领情,这会儿,算了吧!
俞定琴咧开嘴巴一笑,趁着桂华君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凑上前去,对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桂二小姐,说服什么的就不必了,多给你家菊儿备一些香茶,好好漱漱口才是正理!”
桂华君脚步一顿,眼角飞快地甩过俞定琴的脸,里头包藏着的恶意让人忍不住心惊。一瞬之后,又飞快地淡了下去。
杏娘在边上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拦住了她:“且慢。”
桂华君吃不准一向不睬她的杏娘为何会突然同她搭讪,一时有些惊讶地回视过来。
杏娘朝她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二小姐,我们确实不晓得你那位菊妹妹为何方神圣,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加担待。怎么说,俞家和桂家,也不能因为这点破事,伤了和气,你说,是与不是?”
这话听着像在示弱。
俞定琴的笑脸一下便僵住了,目瞪口呆地朝杏娘瞪过来,大有将其扒皮拆股之势。
俞定妍一看情况不对,气氛僵硬,连忙把手伸到俞定琴身后,不着痕迹地拉了她一把。
桂华君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半晌过去了,杏娘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她嘴角也慢慢地绽开了一抹笑容,原本低垂着的头,也渐渐抬了起来。她本就比杏娘高上一点,这会儿,杏娘基本上只能欣赏她锥子形状的下巴了。
桂华君也跟着点了点头,用眼睛乜了一下杏娘,道:“六妹妹说的是。”接下来,便无话了。
要说这杏娘跟桂家两姐妹,那关系还真不是普通的圈圈叉叉,说出来,倒像是一部狗血三流小言。
最开始,是桂二小姐桂华君先过来跟杏娘攀关系的,杏娘没跟她好上,反而和桂二小姐的大姐桂怡君看对了眼,从此以后,桂二小姐就跟她形同陌路了。
有些人,你不睬她时,她偏偏要贴上来,等你回过头来对她和颜悦色的时候,她又要开始摆谱了。
要说这桂家二小姐,也算是个学川剧变脸的人才了,你永远不晓得,她下一次会亮出什么样的面孔来对着你。跟自家大姐桂怡君对话时,永远是恭谨不足,嚣张有余的,对着其他时,有时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杏娘被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弄得一阵好笑,一时之间,倒是把吓唬小孩子的不良感完全抛到了脑后跟。
她抬眼看了看院子里石子小路上一路“呜呜”个不停,越跑越远的某菊姑娘,缓缓道:“不过嘛,你家菊妹妹也该收敛点,宁妃娘娘怎么样,我是不晓得的。但是有尊敬的人,供在心里头总是错不了的,随随便便拿在嘴上说道,总是不太好。特别是……”
杏娘故意拖长了调子:“特别是随随便便把宫里头贵人的名号,抬出来压人的时候。我们俞家不顶事,难保哪一天,菊妹妹碰上个压不住的,坏了贵人的清誉,大家脸上可就都不好看了。”
桂华君是一颤一颤着走的,整个人步履漂浮,行走之间,颇有凌波微步的飘移感,闷着头,一直到离开这个院子,都没回过头来看上杏娘一眼。
其实杏娘那番话,完全是针对某菊姑娘说的,等到桂华君飘远了,她才模糊地联想到了之前她们仨无意中偷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某人似乎还想借着宁妃娘娘干掉桂家主母,抬自个儿娘亲上位来着的。这个天真的想法居然被她俞杏娘一手给打破了,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再委婉一些的。
俞定琴看杏娘看得眼睛都要脱窗了,直呼“舒坦”,拉着杏娘的手反复摩挲,要不是平日里一桌吃饭一屋念书的姐妹,杏娘几乎要以为自己遇上了变态。
过了好一会儿,俞定琴朝杏娘叹了一口气,一巴掌轰在她背上,大赞一声:“六妹妹,好样的!都说给一个巴掌赏颗枣子,六妹妹反其道而行之,先赏了她一颗枣子,再狠狠地给她一巴掌,实在是太过瘾了……甘拜下风,我甘拜下风!”
杏娘被她的大力神掌拍得气血翻腾,差点扑倒在地,猛咳了一阵之后,才能开口说话:“其实也没你说的这么厉害,我思来想去,倒不是我下手太狠,主要还是……她这么可着劲儿巴着她家菊妹妹,存了旁的心思吧……”
“什么旁的心思?”俞定琴懵懵懂懂。
“哦,你说那事儿啊……”俞定妍冷哼一声,“先不说那宁妃娘娘是不是真的是皇上最宠的,废了嫡母,把一个妾室抬到主位,桂家老爷又不是猪油蒙了心,脸子里子都不要了。这事儿,说起来轻巧,真要做起来,连皇后娘娘都没这个本事……”
呃,其实杏娘想说,皇后娘娘应该没那个破时间,来管一个外放官员家的妻妾问题。
虽然听某菊姑娘刚才话里头的意思,似乎跟桂华君那个小妾娘有些牵亲带故,不过,宁妃娘娘的手绝对伸不了那么长就是了,这事儿要是明着来,她除非是在皇宫里呆腻了!
不过,如果来暗的嘛,里应外合,倒还是有些……
谈到嫡庶问题,俞定琴的脸色马上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幸好,俞定妍今儿个也没准备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她往外头看了看天,寻了一下太阳的位置,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出来也好一会儿了,再不走,待会儿怡君姐姐和二姐她们,都该急了。”
三个人往亭子外头走。
杏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五姐姐,你方才跟那两个人说什么皇后娘娘侄女……”
俞定妍抬起头看向她:“菀芳姐姐怎么了?她虽是舅奶奶那边的亲戚,一向跟我们处得好,为人又随和,今天把她给抬出来,她也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我记得去年她来江南探亲,还在府上住过一段时间,跟你处得挺好的啊。那时候你天天拉着她的手,她到哪你跟到哪,她后来走得时候,你还大哭了一场,之后还病了几天……”
杏娘吓出了一身冷汗,吱吱呜呜道:“啊,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大好……毕竟,也不是啥光彩事……”
皇后侄女是舅爷爷家亲戚……也就是说,其实皇后也和康郡王王府有关系……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家老太太,还跟皇后她老人家牵亲带故,太坑爹了!幸好她说话速度不快,向来比别人慢半拍,要是今儿个问出点什么“皇后娘娘侄女是哪只”之类的问题,绝对会被拖出去死啦死啦地。
杏娘身后的冷汗开始呈现尼加拉瓜大瀑布的趋势,她忙着转移话题:“这个菊花……咳咳,我是说,菊妹妹,到底是什么来头,听起来口气倒不小……”虽然她频繁地抬出宁妃娘娘的名头,让人觉得像一招挖煤挖出钻石矿的暴发户了一点。
俞定妍耸肩:“谁晓得,方才怡君姐姐倒是想介绍她来着,不是被她一句话给打断了吗?还扯出了这么一长串事来……”
杏娘心有戚戚焉,刚才介绍的时候,就是被菊花妹子一句“结巴小姐”给闹出的事,害得她到现在都不晓得,这朵名贵异常的小菊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话又说回来了,刚才某菊姑娘在泪奔之前,貌似提到了……“舅舅”?
这是什么?
按照刚才听到那些关键词来说,桂华君的亲娘,也就是桂老爷的妾室是菊花的姑母,那么,菊花应该勉强可以喊桂老爷作“姑父”之类的才对吧?这个“舅舅”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方才桂华君同学可是默认这个“舅舅”指的就是她爹桂老爷了……
嗷,这混乱的食物链,谁能过来跟她科普一下前因后果!
杏娘她们三个,重新回到桂怡君开茶花会的那一处院子时,玉珠已经踮着脚尖站在抄手游廊上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一见到杏娘,就迎了上来:“六小姐你可回来了,方才二小姐和桂大小姐问了好几回,顾三小姐也问了你一回呢……”
“顾三小姐?”杏娘脚步一滞,“哪个顾三小姐?”
玉珠正欲回话,俞定妍就抢过了话头,直接回答她:“还能有谁?齐国公府那一位呗!”
“齐国公府?”杏娘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我跟这个三小姐好像并未见过几次啊……”
准确地说,面对面说上话的只有一次,还是在俞定容的引荐下,在某人面前勉强露了个脸,抢到了一句台词。倒不是齐国公府的小姐怎么怎么眼高于顶,实在是不是一路人。
顾三小姐顾雁菲,是齐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世家女子的高贵。这个女孩,几乎把雍容华贵这个词语,浸透到了骨子里,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丝不苟的。小到帕子上绣得叶子所用的丝线,大到今日衣裳裙子的颜色搭配,她对细节的要求,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可以说,顾家三小姐就是那一类过分有钱过分有时间,日子闲得没处打发的完美主义者。
身为现代普通小市民家庭的一员,生活水平连小康都没有达到的贫农,平时随性惯了,杏娘表示,见到顾三小姐,压力确实不只是一般的大。
今天顾三小姐居然主动问起她,还真是奇了怪了。
玉珠眼瞅着自家小姐脸色愈来愈差,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她以前在俞府是三等丫鬟,负责外院洒扫,这种大场面,压根就没见过几次。再加上杏娘前段时间的刻意冷落,她差点因为投靠二太太魏氏被压得翻不过身来。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着主子出来了,做起事来愈发小心翼翼。殊不知,她越是小心,出错的地方也越是多。
她轻声询问道:“六小姐……要不要避一避?”
杏娘不答,反侧头问她:“是单问起了我一个,还是连三姐姐,五姐姐一道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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