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喉中,袂央只觉得喉咙里包着一团火,火辣得似乎快要炸开了。袂央眉头紧紧皱着一团,她感到这酒又苦又辣,哪里有醉里香之说?见师父和师兄们喝了极为享受的样子,袂央便被这酒水呛到了,连忙咳嗽。
“小师妹你还好吧?”秦昼立马轻轻拍着袂央后背。
“还是别喝了。”姬夜离淡淡说了一句。
袂央脸红,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有些害羞。
师父张道青笑了笑,一直说着让大家好好吃菜,今夜除夕,必须得把一桌子菜吃完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桌子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眼看时日已经很晚,终究还是到了告别之时。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袂央迷迷糊糊地听见师父和师兄们说要回去了,到得后来她稍有清醒时,四下一片安静,又只剩她一人了。
适才还是其乐融融,然而现下却是孤独一片,冷清、估计与落寞一一浮上心头,袂央心中有如打翻了五味瓶,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惆怅,实在是令她有些难受。
坐在石凳上,看着石桌上那杯方才未喝完的醉里香,孤独感将袂央重重包围,她鼻子一酸,便是拿起酒杯,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眼下,她已经不知道这醉里香到底是什么滋味,甜的?苦的?还是辣的?酸甜苦辣,她已经无法品尝到。
将酒杯放回原处,袂央行到紫亦崖崖边,呼呼不止的寒风吹乱她的衣袍,此刻她却是一丝寒冷也感受不到,或许是那杯醉里香,暂时地暖和了她的身,但,能暖和她的心的又会是什么?
什么时候,在这样的荒天雪地才不会感到一丝冷?
想起张道青的话语,御宝初期便可靠元力抵挡酷寒。
“御宝之境,御宝之境……可是我不会御剑术啊……”袂央轻轻一叹,坐在崖边,愣愣地看着前方,虽然前方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着。
许久之后,想来袂央的酒意有些褪去,身体的暖和已不复,她身子有些发抖,却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想学御剑术?我教你,要不要?”
袂央觉得是自己喝酒的缘故,她以为产生了幻觉,直到后来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长发披肩,悠然地立在崖边,俯瞰整个紫亦崖。
第六十九章 风雪御剑
袂央立马愣住,身子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她满脸茫然。
而面前的人白衣飘逸,一双冷目,似乎是对袂央直直逼视,银白色的面具在夜色下有些银光。
翼望之城,神风使者,烽寂?
袂央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又来这紫亦崖?当真不怕人发现吗?”
烽寂依旧一副冷漠神色,他看了袂央一身棉袍加斗篷,便缓缓道:“你很冷吗?那日吸收了阿痕前辈的元力,自当不会如此寒冷才对。”
“我师父说了,至少御宝初期才可以抵御严寒,然而眼下我却不知如何修炼御剑术。”
烽寂上前一步,道:“前辈的元力用来抵御风寒,可谓是绰绰有余,只可惜你不会用。”
袂央声音微微提高了些,道:“我都说了,我掌控元力都不是很熟,不会御剑术。”
烽寂敛眉,“要学御剑术,我可以教你。”
袂央一怔,大声道:“你我正魔不两立,我堂堂云玑派弟子,凭什么要你一个魔人来教?”
烽寂话音依旧淡如水,“正道?魔道?什么是正道之人?什么又是魔门之人?两者真的有区别吗?”
袂央一声轻哼,道:“正道救济苍生,魔门便是祸害天下!”
烽寂目光落在了袂央双眸,道:“救济苍生,好一个救济苍生!正道杀人放火便是大发慈悲,你们所谓地魔门杀人就是毁灭人间。”
寒风疾过,袂央觉得寒冷不已,此刻,天空又降落鹅毛大雪,袂央冷得发抖地呼出一口寒气。
面前地烽寂却不似她那般感到冷,袂央终于有些妥协,走上前去,声音极小地说道:“我……我……”
烽寂似有会意,当下抬手一挥,一柄紫色光敛便横亘在他的身前。
紫离剑,光彩正盛。
袂央直直地看着那柄紫离剑,想起第一次遇见烽寂之时,她自己还差点死在了这紫离剑下。不过,在枯叶毒林面对狼群的围模攻时,亦是这把剑救了她。
此时,袂央看着紫离剑,有一种说不清的莫名之感。
或许,那日要夺她一命的并不是这把剑,而那日救她一命的也不是这把剑。
是人,是这把剑的主人,当日要杀她,不过后来又救了她,而今竟是要教她。
袂央心里有股奇妙的感觉,她不敢直视烽寂,低着头怯怯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御剑的?”
“修御剑之术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御剑飞行,既然不是御剑飞行,就算我会,但我平日出应自然亦不会御剑。”
袂央一怔,茫然道:“你平日不御剑,那你御什么?难道你靠你的那只白鸟飞行?”
烽寂一愣,沉默了片刻,又道:“凤羽不是什么白鸟,而是凤凰,一只很听话的凤凰。它确实是我的飞宠,只不过我很少带上它,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过来的?”
言毕,烽寂身形一闪,转眼消失不见。
袂央四下张望,找不着烽寂的影子,心莫明其妙地有些慌了起来,她急道:“喂?你在哪里?快出来吧。”
转眼,烽寂出现在袂央身前,道:“明白么?”
袂央实在不解,摇头道:“不明白,你这法术叫什么?”
“风隐术。”烽寂顿了顿,“御剑之术目的不过是为了达到人与剑互通,可以人剑合一的境界。若从飞行上说起,比御剑飞行更高的便是御风术,再提升一个境界便是风隐术,与风融为一体。”
“这么说你的风隐术是最高的飞行境界了?”袂央又惊又叹。
烽寂不答,应该就是默认。
袂央微微扬起嘴角,道:“那好吧鸟人……咳咳,神风使,你教我御剑之术。”
“我是个魔人。”烽寂似乎是在故意强调。
“呃……”袂央一脸尴尬,干笑道:“不管是什么人,你现下不害我云玑派便是。”
烽寂神色一愣,似乎是想说“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害你们云玑派?”,但话到嘴边,却又是深深咽了下去。
“这是御剑诀,记住了。”烽寂随手挥出一道字符,活生生地印入了袂央心间。
烽寂轻身一跃,踩在了他的紫离剑上,他双手抱着胳膊,悠悠道:“默念口诀,祭出飞剑,试着御剑吧。”
袂央小心翼翼地控制云笙剑,令云笙剑平稳地漂浮在自己身前,她望了烽寂一眼,烽寂这下也投来目光,道:“你飞上去试试,提起灵力,别紧张。”
袂央还是有些慌张,好不容易踩在了云笙剑上,正要得意,却发现身子一沉,整个人连同云笙剑便落在了地上,好在适才的云笙剑离地面也只有两尺之远,否则袂央非得被摔痛不可。
烽寂驾驭紫离剑缓缓飞至袂央身前,道:“做到脚下无剑,心中有剑,与剑相融,你可以将自己想成一片羽毛,抑或是树叶,但最好别把自己想作人。”
袂央脸一沉,道:“可我明明是人啊。”
烽寂一愣,从紫离剑上跃了下来,他一挥手,只见紫离剑竟是隐在了他的衣袖之中,袂央看得出奇,心中默默想着,或许紫离剑隐入的不是烽寂的衣袖,有可能隐没于他的手臂里。一这样想,袂央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深不可测。
烽寂两指挑起袂央的云笙剑,淡蓝色的荧光在他手中显得更盛,随后他轻轻一挥,云笙剑轻轻浮在袂央与烽寂之间。
袂央一愣,道:“你……”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烽寂依然踏上了袂央的云笙剑,低头看着袂央,淡淡道:“上来。”
“啊!”袂央一声低呼,眼神恍惚不定,语气吞吞吐吐,道:“要……要我……我上去吗?”
烽寂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知道袂央在慌张个什么,当下颔首道:“不然呢?”
袂央小声地哦了一声,不敢抬头,一直将头低得很低,她跳上了自己云笙剑,站在烽寂身前,这一下,袂央觉得好不自在,虽然之前曾经与烽寂同骑一匹马,但无论如何都觉得后面的人给她一种冷冽之感。
“回想御剑诀,你再试一次。”烽寂淡淡的声音从袂央身后传来。
袂央身子微微一震,总感觉自己耳根发麻,但一想到自己要带着一个男子御剑飞行,不禁有些担忧道:“我……我还不会,能带得了你飞吗?”这话问出之后,袂央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只听烽寂道:“你感觉到我的重量了吗?”
的确,烽寂轻如羽毛一般,袂央丝毫感觉不到背后有一个人,只不过是潜意识早就知道烽寂就在身后,她心理作祟,才会这般感觉后背发麻。
袂央脸一红,尴尬地说道:“那我试着飞了……”
身后的烽寂没有发话,抑或是他已经点头,只不过袂央不敢转头去看他罢了。
云笙剑适才由烽寂驾驭,眼下烽寂仿佛是全然将云笙剑交给了袂央,只见云笙剑正向地上滑落,袂央身形大震,慌乱不已,眼看自己和烽寂快要随云笙剑下坠,忽然之间,云笙剑便停滞在了空中。
身后的烽寂道:“不可乱了阵脚,你别担心自己掉下去。”
袂央急道:“可是我明明会掉下去啊。”
“眼下,不是没有掉下去吗?不是还有我吗?”烽寂淡淡说了一句,袂央却听得一怔,许久之后才缓缓点头,恍惚道:“是了,我再试一遍。”
风雪飘摇,袂央提起元力,操纵着云笙剑飞了十几来尺,虽然剑身离地面只有几尺之远,但对于袂央来说,已然是最大的进步。
第七十章 你还会来吗
风雪下个不停,袂央驾驭着云笙剑小心翼翼地飞到了紫亦崖边,眼前除了万丈悬崖,便再也没有路。袂央小声说道:“眼前没路了。”
却听烽寂淡淡道:“继续向前飞吧。”
袂央一怔,惊道:“前面是悬崖,怎么飞?要飞估计会掉下去的?”
“你现下不是还没掉在地上吗?前面是不是悬崖,似乎没多少影响。”烽寂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不!不!不!我实在是有点……有点怕啊。”袂央咬紧皓齿,身子有些发抖,“若是摔下去,估计我会粉碎碎骨的。”
烽寂沉默片刻,道:“你就这么怕死?那日你闯入翼望城,也没见过你这般怕死过。”
袂央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和这个不一样,你若现下还我秘笈,估计我一高兴就往前面的悬崖飞去了。”
“你倒是会耍花样,不过秘笈我现下着实不能还你。”还好烽寂不动摇,又听他道:“你若想学会御剑术就往前面飞。”
袂央收住心神,她知道再怎么和烽寂谈起秘笈之事,他都不会将秘笈还回,眼下,学会御剑之术才是大事。
“若是云笙剑不听话,你可要帮我。”袂央慎重地说了一句。
后面的烽寂许久都没有出声,袂央急了,道:“你不会是借此机会杀了我吧?”
袂央这才觉得身后寒风阵阵,烽寂冷冷道:“我要杀你,还会等到现在?”
“难说得很,之前我听你们翼望之城那个红衣妖娆女子说过,你杀人,最喜欢慢慢折磨人至死的。”
烽寂听得一愣,他想不到的是,袂央竟会记得这个。
良久,烽寂淡淡道:“我不杀你,你放心地往前飞吧。”
袂央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身,随后便驾起飞剑,往紫亦崖崖边飞去了。
冷风不止,雪花飞舞,打落在了二人的肩上,云笙剑“嗖”的一声,犹如脱缰战马,飞快地往悬崖飞去。
“啊!”袂央大呼一声,云笙剑依然飞出悬崖,此时此刻,她和烽寂脚下的云笙剑,已然离崖底有万丈之遥了。
“我……我眼花,我看着脚下眼花。”袂央慌慌张张地说道,身子有些发抖,她此时有些站不稳了,看着剑下看不见尽头的崖底,袂央早已眼花缭乱。
身子情不自禁往身后的男子靠去,此刻,袂央就像一只受惊了的羔羊,心惊胆战地靠在烽寂怀中。
“堂堂云玑派弟子,竟然胆子这么小?”烽寂学着袂央的语调,奚落起袂央来。
袂央听罢,不由得轻哼一声,道:“你敢说你第一次亲自御剑的时候不怕过?”
“怕?”烽寂挑眉,语气又变得很是僵硬地道:“我烽寂,又何曾怕过什么事?”
袂央气结,眼下才发现云笙剑又飘忽在空中,不进不退,想来定是烽寂在帮忙操纵,否则二人早已落入崖底不可。
耳边传来强有力的心跳,那心跳声极为平稳,袂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紧紧贴在了烽寂的胸膛上,倏然,袂央就好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脸红得像个柿子,连忙站直了身子,不停地清嗓子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害羞。
还好身后的烽寂不以为然,他倒是没看重这些凡尘缛节的别扭之事,淡淡道:“继续往前飞。”
袂央心儿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适才烽寂的胸膛带来的温暖之感,依旧在袂央脑海中挥之不去,为什么她竟会觉得,烽寂比自己身上的棉袍斗篷还暖和好几倍?
袂央糊里糊涂地哦了一声,继续驾驭云笙剑,往前飞去。此时的袂央,竟是觉得驾驭飞剑起来比适才要轻松许多,身后轻如羽毛的烽寂,发丝随风拂过袂央耳畔,令她再次脸红心跳,恍惚中,她又忘记了专心驾驭飞剑,只觉得剑身微微倾斜了半分,还好身后的烽寂立马操纵住,保持住了平衡。
“带你飞过前方的山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烽寂的声音,袂央一愣,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和烽寂早已远远地离开了紫亦崖,然而前方的便是群山万里,绵延不断。
这回,似乎是烽寂在操纵着云笙剑,蓝光一闪,飞剑宛若流云,两人踩在云笙剑上,在空中滑翔,越过群山,踏过云雾,袂央耳畔呼呼不止的寒风,竟不似那般的刺骨了。
无尽的夜色,无尽的风雪,无尽的剑光璀璨,不知黎明何时会到来,如若,黎明永远不会到来,那会不会是更好?
短短一瞬,云笙剑来回前方万里河山之后,又往紫亦崖飞去。
袂央怔怔地看着空中的景色,小声道:“终究还是要回去紫亦崖的。”也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风声太大,烽寂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他亦不知道如何回答。
飞回了紫亦崖边,烽寂飘然飞到了另一处的树枝上,如往常那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两眼看着天边的夜色。
“你怎么了?”袂央好奇地问了一句。
烽寂沉默,袂央见他不说话,便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还踩在云笙剑上,“咦?”袂央咦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可以独立御剑,当下又惊又喜。
烽寂缓缓别过头来,夜色昏暗,加上他戴着左半边脸的面具,袂央实在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如何,只听他依旧不温不热地说道:“掌握了御剑之术,对自身元力的掌控自然会提升许多了。”
袂央咧嘴一笑,道:“谢谢你,鸟人……”
烽寂一愣,不知道他是因为那句谢谢,还是因为那“鸟人”二字。
半晌,他又转过头去,看向天边朦朦胧胧泛起的鱼肚白,天,果然还是快亮了。
袂央踩在云笙剑上,她操纵着飞剑在烽寂轻立的树前飞来飞去,完全忘乎所以,此时的她,完全被高兴包围,并没有觉察到清晨将至。
树上的烽寂,偶尔会对袂央投入目光,只不过,袂央这些都无法感受得到。黎明已经到来,清晨自然不会远了。
看着天边,烽寂没有任何表情,他依旧是那一副悠然的姿态,抱着双臂,很是悠闲。
是要走了吗?快要走了吗?是该走了吧?
天渐渐地亮了,微弱的光线,紫亦崖周遭一片雪白,烽寂白衣寂寂,似乎快要与这茫茫无际的白色融为一片。
“我走了。”
每一次烽寂离开,都不会说这三个字,然而今天,他却说了。
袂央身子也不由得微微一震,双肩有些发抖,她停止御剑,而是踩在云笙剑上,看着树上烽寂的背影,一时之间,莫名的惆怅浮上心头,她想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衣角。
是在挽留吗?为何会有这般想法?明明眼前之人与自己正魔不两立,明明眼前之人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