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不同了。
“你原是朝炎国夜都郡守的小儿子,是贵族,到了我们夏国,无端端的做了奴隶。”无忧笑了笑,轻声的,“谁愿意做奴隶呢。”
那就更别提要喜欢那个让他成为奴隶的人了。
“自小,后宫里父皇的妃嫔们讨好我,我的皇兄皇姐们亦是,更甚嫉妒我恨我,他们觉得我有无上的尊宠,什么都不用担心,其实他们都不知……”
环抱双膝,无忧垂下头去,睫毛在她眼下形成一小片阴影,遮去忧愁的眸光,“我最怕没有父皇的宠爱,母妃在生前对我说得最多的忠告便是这句,所以我生下来只需做一件事……哄父皇开心。”
她歪脑袋看身旁沉默的男子,风曜面色静如水,若非那夜他冲她发了火,她真的会以为他当真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末了,她忽然调皮的一笑,“你以为我的任性都是真的吗?”
闻她所言,风曜果真显出不解的神色。
“父皇喜欢我对他撒娇、任性,偶时的顽皮、不听话,他喜欢,我便会做。”她不着痕迹的对那高高在上的君主讨好,骗了所有的人。
以为,那就是她的本性。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在那幽幽深宫中,无不是委曲求全。
“你生我的气,是因为怕我对父皇说我喜欢你,因此激怒了父皇,你便会有性命之忧。”
只有活下来,所拥有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风曜在夏宫的所求,就是活着。
“其实,曜,我觉得我们很像呢。”
“像?”
他费解,回视她一个茫然的眼色。
无忧的黑瞳,纯净清澈,里面却藏着极其直白的光。
那是对活着的渴求。
缘起,彻骨的冬夜,她得到了父皇给与的特别的赏赐——一个与她一样,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的人。
冷宫无情,人心总是需要些类似的温暖。
忽的,无忧伸手覆盖在男子宽厚的手掌之上,突来的举动,引得他兀自轻颤。
她却眸光坚定,不似当年纯挚无邪。
柔软
“不要怕。”
无忧柔声的对他说,纤细的话音化作无形的力量,悄然的进入他防备的身体,如一抹暖阳,将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温柔的包裹。
“你担心的,我以后不会再提。”她微顿,浅浅抿了下润泽的唇,只望着那只被她轻握住的手,“我会照顾你的。”
我会照顾你的……
一如五年前的当时,他在梦魇中挣脱不得,是小小的她,带给身在异国的他第一丝温暖。
他们……相似吗?
低眸去望她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柔弱,纤细,只消他稍稍用力,都能将她轻易折断。
可是,为什么呢……
他,无法抗拒。
一阵清风微嘘,随风飘来缕缕山间的花香味儿,沁入鼻息,无忧因此抿唇而笑,轻敛了下眼眸,去嗅那风中的味道。
透白秀致的脸庞,静若三月悄然绽放的花朵,不娇不艳,却张扬着生命力。
美好……
不自觉,心底深处便钻出了两个这样陌生的字眼。
男子微怔,表面上不动声色。
或许,他并不讨厌她,奈何命已由天定,他们是注定的敌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早晚有一天……
风曜看无忧的眸色里,有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从未有过的柔软。
只是,早晚有一天……
※
元菖三十六年,夏末。
离桑的皇家夏猎,尽兴中圆满,龙心大悦,宽赦天下。
十日后,皇家的队伍整装以待,沿着翡翠山脉唯一的官道,向国都蠕行而去。
长长的队伍,天明时分自行宫出发,在巍巍群山之间,如一条细线,蜿蜒曲折于其中。
这天依旧晴朗明媚,连天子都难得迎风骑马,队伍略靠前中,无忧缩在自己的马车内,不时掀起车帘,偷看外面不远处的风曜。
“公主在看什么?”与她同乘一车的汐夫人,见她望了好几次,便好奇问道。
“啊……没什么。”无忧收回探望的身姿,坐正,遮掩道,“就是在看风景罢了。”
“若是想赏风景,出去骑马不是更好吗?”汐不动声色,早知她的眼中,只有那一人。
被放过的景玉,这次也随他们一并回国都。
她是皇后安插在夏宫的人,若没有这公主多此一举,此刻早就死在深林,连尸骨都被野兽叼了去。
殿下未多做吩咐,她亦无法擅自妄动,只是心中实在不甘。
再回想那日无忧初来月事,夏皇同她玩笑之余,她竟差点将‘风曜’二字脱口而出。
真被她说出来,殿下性命堪忧!
如此下去,早晚会出大事,她不能坐以待毙……
正是静默之时,忽而外面传来骚动声,依稀可闻,是谁在大喝?
“杀啊——”
麻烦
杀?
谁要杀,杀谁?
无忧心里‘咯噔’了下,连汐也是微怔。
前行的队伍忽然静止,混乱的声音越发靠近,连马匹也开始躁动不安,紧迫由某处弥漫,逐渐将深山中这片区域包围。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小心!!!”
无忧探身,伸向车窗的手刚抬在半空,汐一把将她猛力拽了回来,就在那同时,几支乱箭射了进来,从她面颊前掠过!
咻——咻——
箭头深埋进马车内,发出沉闷的声音。
无忧大惊,瞠目僵愕!
若是汐手慢半刻,她已被一箭射穿了脑袋!!
“杀——杀啊——”
“是河西的荒民,护驾!快护驾!!”
转眼间,外面杀成了一片,车内的小天地无法阻隔血腥味的蔓延,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无忧骤然心慌,六神无主。
她听家乡在河西的宫婢们说过,翡翠山脉以西,那是夏国最贫瘠的地方。
初春伊始,已经五个月未下一场雨,土地龟裂,颗粒无收,荒情爆发许久,朝中已经派了大臣前往赈灾,而且河西距离这里有七百多里,那儿荒民怎会到这里来了?
“外面很危险,千万不要出去。”汐将无忧拉到马车角落,箭射不到的死角,注意着周遭,谨慎的嘱咐她道,“侍卫军会保护我们的。”
对此突发的事,也在她意料之外。
荒民都饿疯了,天晓得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那曜怎么办?!”无忧想起外面的风曜,想出去看个究竟,一眼也好,她要看到他平安无事!
“公主!你不能去!风曜武艺非凡,他会保护自己的。”
汐力气大得出奇,把无忧死死按在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着。
她是夏皇最疼爱的女儿,若出了事——
若出了事……
蓦地!!
汐心上动了一念。
夏无忧是颗很有力的棋子,却也是个不可置否的麻烦,每每想到她趾高气昂的命令殿下,招惹祸端,看到殿下为她的过错卑躬屈膝,汐只能在暗中咬牙切齿。
她懵懂无知,那日险些陷殿下于万劫不复。
堂堂夏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若她说要嫁给她的奴隶,夏城壁会如何?
此刻外面乱作一片,她不小心让无忧下了马车,有个三长两短,那是她的罪责,所以……
“你快放开我啊!!让我出去——”
无忧使尽绵力,挥拳敲打汐夫人,忽而马车一颠,汐身形不稳,惊呼了一声,向后仰倒了去,抓住这一丝空隙,她圈住的小人儿猛的推开了她,转身钻出马车——
血染
跳下马车,还未站定,一道血光在眼前闪过,余光里,无忧似觉有什么滚到自己脚前,低头一望,竟然是只被斩下来的人手!!
那手看上去很脏,很粗糙,被斩断的边缘还在不断的流出红色浓稠的液体,仿佛还具有生命力。
无忧大惊!浑然一颤,像个石头人似的定在原地,再移不开半步。
训练有素的皇家军队,形成一个极大的包围圈,将皇亲国戚护卫其中,对上前的荒民不遗余力的斩杀,可是他们实在太多了……
四周已陷入难以控制的混乱,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荒民,他们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意外的骨瘦如柴,一张张脸孔,只剩下苍白和麻木,空洞的眼神紧锁在队伍里任何一个人身上,渗出渴望、贪婪的光。
犹如要食人的恶鬼。
只消靠近,他们便将所触及的一切生吞入腹。
厮杀近在眼前——
血腥的镇-压反倒引起荒民激烈的反抗,躁动中有人在大喊‘抓住皇帝’、‘杀了他们’……
饥饿渴求的面目被狰狞取代,那是真正的恨,恨自己生在繁华富庶的国家,却被贫穷缠绕,他们的王夏猎取乐,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那么他们也不要这个王了!
无忧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骇然!
“公主小心!”马车边上的侍卫看到怔怔发愣的无忧,刚来到她面前,想将她护送上马车,一支长矛从身后飞来,刺穿了他的心脏!!
·文】一声痛苦的哀嚎,鲜血飞溅,沾染小公主爬满惊悚的面颊,那血,还有温度……
·人】无忧低低颤声,连退了数步,脑子瞬间空白,瞳孔骤然收缩,再放大了开——
·书】“公主,快回马车上!!”又是一个侍卫在大喊,将她拉回神来。
·屋】对了,她是从马车上下来的,她要找风曜……
惊恐的到处张望,想寻找那个让她熟悉的身影,可到处都是无情的斩杀,耳畔边被凄惨的嚎叫声所充斥。
这一切,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
猛然间——
双眸抓到正前方十几丈外的一抹衣影。
黑衣男子混战在其中,他一身被杀气笼罩,俊容冷冽,手中的长剑早已被染红,脚下四方,横七竖八的尸首早已没了生气。
“风……”她张了张嘴,还没将他的名字喊出来,他已经回首,一双深眸锁在她身上。
看到无忧仓皇失措的站在血泊之中,回视他的双眼满是求救,风曜亦是心上一紧黑衣男子混战在其中,他一身被杀气笼罩,俊容冷冽,手中的长剑早已被染红,脚下四方,横七竖八的尸首早已没了生气。
“风……”她张了张嘴,还没将他的名字喊出来,他已经回首,一双深眸锁在她身上。,眉头深深蹙起!
她不是该在马车上,怎么跑出来了?!
没时间做多想,风曜回身,一剑挑开挡在身前的荒民,想往无忧那边靠过去。
就在彼时,视线里突兀的闯入一抹强势的轮廓——
掳获
一个男人骑着从侍卫军那儿夺来的马匹,猖狂的冲撞到无忧跟前,一勒缰绳,骏马高高扬起前踢,高大的阴影将小人儿完全笼罩,几乎要将她踢到……
刹那,惊心动魄!!
“无忧!!”男子气焰嚣张,在她面前露出凶光,“我的十三皇妹,好久不见了!”
这把声线,这狂妄的语气……
定睛,抬首望去,烈日当空,那背光的人,脸貌轮廓,如此熟悉!
无忧只顾望他,一时忘了害怕,在那张脸上,她很快找到幼时记忆的痕迹……
“你是……九皇兄?”
当年被逐出皇宫的九皇子夏墨?!
时隔五年,他已长成一个身材魁梧的成熟男子,眉宇间透着专横霸道,见无忧唤出他曾经在皇族里的尊称,他咧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看来你还没忘记我。”
他说完,弯身对无忧探出手去,大掌将她捞上马背,随即对周遭扬声大喊,“我已生擒皇帝最宠爱的无忧公主!哈哈哈哈——”
那透着癫狂和残暴的话语声,震荡在整个山间。
荒民们更加疯狂了!
非但如此,还自发的涌到夏墨身边,好似要帮他开出一条逃脱的道路来。
远处,闻声的圣驾中心,夏城壁急得唤着无忧的名字,他被护在最安全的中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身陷囹圄。
“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无忧被打横俯在马背上,只能舞动手脚,挣扎无谓。
“不想死就闭嘴!”夏墨恶狠狠的呵斥她,手中长剑往四方横扫,逼退想冲上来救人的侍卫军,再狠厉的威胁,“都滚开!胆敢当本大爷的路,我就让她血溅当场!”
侍卫们得他一言,只得齐齐后退。
夏墨放远视线,隔空向他多年未见的父皇投去个示威的猩红眼色,再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挥鞭沿着荒民开好的道路退出了厮杀。
身后,独留下满地尸首,和徒劳的呼喊声……
※
马儿在狂奔。
无忧整个人俯在马背上,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夏墨缄默不语,只顾疯狂策马,往某个方向疾驰。
起初还能在剧烈的晃动中看到些许荒民,身后也还有侍卫军在紧追,可是再过不久,便只剩下满眼深山密林的景致,和逐渐蔓延全身的恐惧。
为什么九皇兄会突然和荒民一起出现?
她会被带到哪里去?
无忧的脑子里满是疑问,就在她以为会这样一直颠簸下去,直到气竭而亡的时候,马蹄声渐缓,视线也不再晃动。
“九皇兄,你要把我……啊……”
不容她问完,夏墨下了马,暴力的将她扛在肩上,往深谷中走去,一边,他邪肆的说,“我的好皇妹,多年不见,九哥哥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贪婪
深山,密林。
周遭巍峨的山脉像是巨大的野兽,可怕的轮廓沉沉的压来,将不知方向的人,困于其中。
参天大树遮挡了当空的耀阳,此处寂灭无声。
无忧被夏墨扛着,穿梭在险石高木之间,他像是对这里很熟悉了,没有走多余的路,很肯定的往某个方向行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陡峭的崖壁前。
拨开挡在崖壁上枯萎的荆棘,里面竟然有个洞穴!!
才是有光渗透进去,那漆黑的洞里,便传来了人声……
“墨,事可成了?”
“你们说呢?”夏墨森冷的笑了声,放下无忧,将她反手往里面推了一把。
无忧不受控制的踉跄了几步,还未站稳,已然撞到了个人,是在洞穴里面的人,她一惊,来不及往后退,那人已经抓住她,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任意的揉捏。
周遭,仿是就在身旁的地方,响起不怀好意的唏嚷。
恐惧!!!
“你们要做什么?!!”无忧大力挣扎,惊恐的睁着双眼,想要看清楚。
“要做什么?”夏墨走了进来,用火折子点了火把,橙黄的光一闪,这洞内忽的明亮起来。
里面并不大,除了抓住无忧的男人,还有三个年纪相仿,面目可憎的同伙。
地上堆满了从离桑行宫中偷出来的摆设和饰品,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多日。
踢开挡在脚前的银器,夏墨走到无忧面前,暴戾的捏起她的下巴,狠辣的说,“我要把你送去昭国,给昭帝做保命符,而他也会赠我荣华富贵,让我下半生衣食无忧。”
说着,他低眸看了眼脚下的那些破烂,露出不屑的神色,再对洞中的其他人道,“马上就要发大财了,这些破烂还留着做什么?”
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污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无忧身上,不禁怀疑,“就凭这小女娃,真的能从昭帝那里换取用之不尽的钱财?”
他知道夏墨是被驱逐出皇宫的皇子,也知道河西的荒民是他煽动而来,皇宫里的事,他们并不清楚,可如若到了昭国,昭帝不认,那还不如趁乱在行宫中敛些财物划算。
“难道你们偷些破铜烂铁就满足了吗?”
人心是贪婪的。
更之于这些生下来便被饥饿和贫穷的灾民。
夏墨笑,望无忧的眼神里透着轻蔑和虚伪的怜爱,“她是夏皇的心头肉,抓了她,你们后半生便有福可享了。”
“好香啊……”抓住无忧的人在她细致的粉颈上嗅了嗅,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她的面颊。
这恶心的举动让她颤抖不止。
此刻,无忧就像是待宰的羊,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好害怕……
贞洁
桎梏着无忧的男人,身上散发着让她作呕的气息,污秽的手在她身上摩挲,带出某种贪婪肮脏的欲-望。
她惊恐如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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