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实!
她终归只是一个想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的女人,奈何是不与她。
苏璟玉遥是神思在这一刻忽而被放得飞远,无人可触及,又在一瞬间全然收回。
她认命般的道,“就这样罢,我只是不想他死。”
“璟玉……”
苏璟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恍惚间猜测着她话和表情的真假,恍惚间因她化不开的伤怀而动容。
后宫无宠的女人,谁不可悲?
“你不用替我难过。”
倏的,苏璟玉敛了所有愁绪,恢复一脸的清绝冷漠,对她的哥哥道,“这只是我近来的想法,或许明儿就变了呢?今日的一切,往后的所有,都是我自己选择,我生或是死,你都无需太过悲观可怜,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她话说得果断干脆,果是他苏家的血脉,从不会出蠢人!
正因为看得太明白了,所以才万念俱灰,
苏璟晨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伸出去想安慰她的手,始终顿在半空,片刻后收了回来。
最后只得道,“既然你已想得通透如此,我相信你定不会再做让我担忧的事,若哪一日,你厌倦宫中的生活,我定向皇上求情,放你自由身,为今哥哥能帮你的,只有如此了。”
说完,他向苏璟玉拜了一拜,“臣,告退。”
身后步声消失。
苏璟玉想着他说的那番话。
然后自顾露出一抹淡笑。
这宫里,除了夏无忧走不得,哪怕是清尽六宫,大概那个男人,也是无所谓的吧。
可是她舍不得,就算没有他的心,能站在可以看他的地方望着他,如此也好啊……
※
子时。
御书房中,只剩下几盏灯,依稀明亮。
奴才们都被屏退,唯独张适悠像是从刚某处回来,勾身站在坐在桌案对面的男子身侧,平缓的回道,“奴才已将小所重新添置了一番,又派了素莹与夏姑娘为伴,之前奴才走时,又瞧着姑娘喝了一道药,怕是这会儿,人已经歇了。”
他说完,悄悄抬眼瞥去,便见北堂烈神色间似有舒缓。
如此,张适悠悬着的心,也总算安稳了些。
回了话,他等了片刻,揣测着男子应当没有要吩咐的了,便略微直身,往他身侧挪去。
哪知才稍动了下,便听北堂烈道,“退下吧。”
退下?
张适悠为难的看了看四下,斟酌的询问,“皇上,可需唤春意来伺候?”
他以为万岁又要彻夜看折子,若连他都退去了,身边连个使唤的奴才都没有,这……
“不必,出去吧。”北堂烈干脆道。
得话,张适悠不便再多言,默然的退出御书房。
人才转出外堂,没行几步,在夜间有些昏花模糊的老眼,就见暗色里,一道摇曳的身姿,衣裙飘飘的移了过来。
他心头一窒!
差点吓得惊叫出声,再定眸,才看清了来人。
“淑妃娘娘……”张适悠冒着冷汗,腿软的跪了下去。
“张公公请起。”苏璟玉见他脸色发白,尽是惊恐,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好笑的同他说道,“可是吓着你了?”
张适悠艰难的站起来,回道,“是奴才没有放亮眼色,岂能怪于娘娘……”
心思里,早就在疑惑。
向来淑妃极少会主动求见皇上,若她不来,宫里几乎都快忘记有这一号人。
不过……
再想到淑妃与皇上早在夏宫相识,当朝宰相又是其亲兄,这样的女子,岂会简单?
今日御书房众人被屏退,应当与她有关。
罢了张适悠不敢再拖延,恭恭敬敬的对她作了一揖,往外行去。
似乎明儿,他该到朝露宫去走动走动了。
※
苏璟玉走入灯光充斥的书房,北堂烈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盒子,盒盖是打开的,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他,正看着里面的内容,怔怔出神。
映着那微薄的烛火,昏黄的勾出男子亦幻亦真的轮廓。
他深沉的眉眼间有褪不去的忧愁,那愁,缓缓行来的女子想为他解。
“皇上。”
行于正中,她向他盈盈一拜,唤他的那声,也没有寻常妃子对皇帝撒娇的造作。
今日他是朝炎的天子,她是他后宫中品貌兼备的淑妃。
对彼此,熟悉至极。
抬眸,男子从悠远的思绪里回神,看向她问,“可有消息?”
苏璟玉对他莞尔,“即便臣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是被‘他’发现,不过请皇上放心,正因‘他’在意,便证明有此解法,臣妾,想亲自去碧渊海走一趟,还请皇上成全!”
她神色决然,在傍晚收到飞鸽传书后,便有此决定。
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会去!
她的决心,让北堂烈感到不可思议。
对这个女人,他向来只有利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情。
甚至对她一再提防,担心她加害那傻子,可是她之于他……
“你可知,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不会对你有所期望。”
他念在她是苏璟晨的妹妹,苏家最后一名女眷,所以……
“去吧,无论你能不能找到,朕都许你自由身。”
这座浮华的深宫,她大可不回!
闻言,苏璟玉仿是淡笑,对他回应,已然全无所谓。
“臣妾一定会带着皇上所期望的回来,到那一天,皇上不必给臣妾你不想给的,臣妾,只要朝炎的皇后之位!”
她可以不做他心爱的女子,也无法做。
但朝炎的皇后,她志在必得!
这番话一出,果如得到北堂烈欣赏的眼色。
他看着这女人,深眸中渗出些许不可思议,“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
苏璟玉万分确信,眼中满是贪图。
贪图她能够得到的。
不能得到他的爱,至少要得到他的名分,她要做朝炎史上,烈皇名正言顺的皇后。
如此而已!
由此刻起,北堂烈真有些对苏璟晨这个妹妹刮目想看了。
不由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趣,真是有趣!!
这些个女人,或蠢钝,或无知,或如那傻子一般,扰乱他心智。
可这苏璟玉,明知他从不曾眷顾于她,还痴如这般,他以为的那些为情所困,霎时都变得渺小不已。
他笑得频频摇头,仿佛听到了一个万分好笑的笑话。
连他都不觉值得人爱,却偏有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那笑声愈渐苦涩,看着苏璟玉,就好像看到自己,拼命紧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
即便,明知是错的……是错的。
无忧,我终于也承认了。
笑声久久回转在空寂的御书房,平复之后,再听那男子沉声。
“若只是皇后之位,朕,给你就是。”
无忧,对不起
曜景二年正月,立后圣旨下得突兀,宫中众人来不及反映,已在着手准备。
各人都有各自忙碌的活儿,连交头接耳的份都顾不上。
几日前孔雀台才剑拔弩张,今日又要用到,且还是在第八层举行立后大典!!
不知怎的,看到皇上宠那夏无忧到如此,都以为他们朝炎想要有位皇后,只怕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谁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突然濮。
连日来,相府的门栏,几乎被往来的人踏破。
且不论谁去恭贺苏璟晨,他都是笑呵呵的周丨旋,礼数不曾有失。
无论哪朝哪代,总会有皇宠兴隆的宠臣,曜景年间,非苏家莫属脱。
饶是在鸾凤和鸣殿督促一众奴才们时,张适悠心里都怪异得紧。
他记得由为清楚,淑妃在那夜去御书房见过皇上后,次日就被封为六宫正主,个中缘由,只怕只有如今的帝后二人知。
站在偌大的殿中,抬首可见殿顶那金漆彩绘的百鸟朝凤图。
放眼各处,曼妙红纱,大红喜字,说不尽的喜庆,他们朝炎,如今有母仪天下的人了。
※
入夜,不曾间断的喜乐声传遍了宫中每个角落。
素莹得到特许,早早的从那最是忙碌的地方回到西苑小所。
回来之前,张公公就吩咐过她,对今日宫中的任何,都千万莫要同小所里的人儿说。
来到院落中,看到里面灯火依稀,将女子的轮廓映在窗棂上,一动不动,安静得让人看了都觉心疼。
也不知她在做什么,可想来心里定不好受吧,她又怎会说?!
自那天在大殿上昏阙过去后,无忧再醒来,人已经被挪回小所中。
张适悠最先来同她陪过不是,说皇上从宫外请来名医为她诊治,是他给她误食了药性猛烈的蓄气丸,才导致她血脉不畅。
她自休息了两日,立后的消息便传了来。
素莹私下骂过,说淑妃入宫之后看着原以为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没想到最有手段的人是她!
不声不响就将皇后之位给争了去,可是要气死已经被贬为美人的沈芸璃,还有那已经‘死得不明不白’的德妃了!
如今她有个做当朝宰相的哥哥撑腰,只怕日后在后宫风头一时无两,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那真性情,只怕今后且行且看!
说时那话语里尽是不屑,好像在给无忧抱不平。
可她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难不成皇上还是她夏无忧的么?
论身份地位,妃子争宠,无可厚非,只为亡国奴的夏无忧,有什么资格去争呢?
所以,这宫里的人在因她唏嘘,因她窃笑时,她反倒偷了闲,呆在小所里养身体。
立后之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在意的是那日在孔雀台中,北堂烈故意要激怒洛迦的意图。
幸而她昏阙得及时,没有让事态更加严重,而他……也并非没顾及到她。
如果真的有心折磨,又怎会在那时暗自为她输送真气,那后来,更不会让她如此安心的在小所里休息多日。
到底北堂烈想做什么?
她真的有些看不懂他了……
房门被推开,素莹提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时,一阵伴着淡淡花香味儿的清风缱绻了进来,吹拂在女子脸上,她嗅了一嗅,说,“好香啊……”
春风一过,赤宫中才移植来的梨树便打了花苞,再不久就会盛开了吧。
到那时,赤宫花瓣纷飞,如梦如幻,可是会像极了夏宫?
若他不在乎她,为何要做这些呢……
“香吧?”
素莹以为她在说自己带来的饭菜,走进来回身将门关上,把食盒往桌上搁下,忙不迭的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小菜一叠叠的取出来。
“这些都是张公公特地盯着御膳房的师傅做的,看上去清淡,但绝对可口,你今日可要多吃些啊!”
无忧一边听着,一边望素莹的脸色。
这些个人,不难看出对她极其小心翼翼,其实她根本没有多想什么。
自她知道苏璟玉的真正身份之后,想起在夏国她对自己的卑躬屈膝,还有最后的狠毒,今日能坐上朝炎皇后的宝座,实属应当。
正如手段绝狠的端木皇后。
时至今日,无忧总算有所顿悟。
六宫之主的宝座,犹如后宫争斗最大的战利品,那是最有本事的女人,才能揽于麾下的权利之位。
苏璟玉知道北堂烈太多秘密,且对他忠心耿耿。
她,绝对有这个资格。
只不过,看到素莹自然的神色间透着紧张,无忧料想这时日里,识得她的人或许都如此紧张她?
就算她再解释恐怕他们也不会信,想起洛迦那急性子,她便开口问道,“对了素莹,今日……”
“你别问我!我可什么都不问会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素莹把食盒往桌下一收,语气坚决得很!
无忧被她大声得愣住,半响才眨眨眼又道,“我就是想知道,洛迦殿下可是有来?”
蚩尤使节一行人未走,肯定会留下参加立后大殿。
洛迦大闹了孔雀台第五层,小人儿一直在担心,不知他那火爆的性子会不会又再生事,今夜将第八层也闹个天翻地覆。
“你是担心蚩尤的三王子吖!”素莹好似松了口气。
拉了凳子,人也坐下了,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下,罢了沉着道,“依我看,应该不会的。”
说完,对上的是女子满脸狐疑的神色。
“我说的话你还别不相信!”
素莹不高兴了,挺起胸膛,以示她在宫中侍婢中的地位,“前日皇上还邀蚩尤的使节们游湖,看得出那洛迦王子虽很不高兴,但他身后有位文官,时时都在提点着他,所以龙船将一圈碧莲清池逛下来,算不上谈笑风生,万岁是何性子你也该知道的,总而言之,不咸不淡,也就过去了。”
听她说了之后,无忧总算安心了一些。
在孔雀台那天,洛迦身后确实有位斯文的男子,屡次沉声唤他。
恐怕手蚩尤王安插在他身边,紧盯他的人。
如此最好!
无忧太了解洛迦那脾气,最认死理,光明磊落得着实过分。
这样的人做出行使节,也不怕得罪了阴晴不定的北堂烈……
“你这会可信我了?”素莹一双锐眼,看得通透,“我估计,私下的时候,那个文官不知道在那王子耳边说几遍,让他以大局为重,若蚩尤与我们朝炎真是因为你而开战,你就成了千古罪人,我想那位王子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跟前的人分析得有根有据,无忧思绪不禁飘远。
连洛迦都晓得忍让,为何北堂烈刻意而为呢?
“你在想什么?”默然了小会儿,素莹见无忧不动筷子,自顾想得出神,便开口问她。
她抬眸与之相触,自然的收回那抹顾虑之色,罢了笑着道,“我在想,若你是男儿身,定会有一番建树,没准还能成为国之栋梁。”
“什么叫‘没准’?”素莹当仁不让,抬起下巴,露出志在必得的模样,凑近了无忧,小声说,“没准还能是个宰相呢~”
她成日看着苏大人在宫中插科打诨,那些周丨旋,她也会的!
无忧被她逗得扑哧一笑,“你可真不害臊。”
她还晓得压低了声音才说,还以为她当真天不怕地不怕。
两个女子正在说笑,院落外面,忽而传来一阵吵嚷声。
谁在大声喊着,像是喝醉了,谁又劝了一路……
跌跌撞撞,声音总算及近。
素莹正说在兴头上,听到外面的响动,人便风风火火的站了起来,“今日立后大典,不定是哪里来的奴才喝多了混酒,跑到这里来撒野,待我出去教训!”
无忧听出来人是谁,忙将她拉住,“还是我去吧,人是来找我的!”
罢了她走过去,将门一打开,就见到已是醉得站都站不稳的洛迦。
他身旁两侧,文官毕力格,还有武官蒙亚,一左一右的将他架住。
好似这人到了这里,犹如了了心愿,便沉了身,真正的醉得不省人事。
见女子从中出来,蒙亚咬牙暗骂了句什么,沉着脸对她不情愿的道了句,“无忧公主,我们殿下喝多了,有所惊扰,还请见谅!”
他嗓门极粗,听得出语气不佳,很不待见眼前的人儿。
“没事呢……”
对他摆了摆手,无忧来到酒气熏天的洛迦跟前,看了他一会儿,面色里露出些许吃惊,更多的是放心!
半响后才自语道,“这个时辰竟然就喝醉了,不过也好。”
不过也好……
她也怕他再大闹孔雀台。
听出她话语里暗藏的意思,更有几分担忧的松懈,毕力格笑了起来,对黑脸的蒙亚挤了挤眼,再对无忧道,“公主,他粗人一个,勿要同他计较。”
“不会。”
小人儿恬淡的笑了笑,又问,“此处偏僻,你们怎会……”
“我们殿下老早就知道你住在此,好几回想来,都被我们拦下,今日是酒饮得太多,借机撒酒疯。”
蒙亚说时,骇人大眼不住的往醉倒的洛迦,还有跟前的女子身上瞪。
眼下洛迦烂醉如泥,无忧难辞其咎,也不便说什么。
素莹可不愿意忍这口气,笑着就讽道,“那可是你们殿下自己要来的,与无忧有何相干,你瞪她做什么?这会儿三王子醉成如此,还不将人扶走,莫不是想安个酒后***扰朝炎女官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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