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妮罗杰救了我!吉尔菲艾斯一面给肺部补充新鲜氧气,一面这么想。以科学角度来解释的话,其实是吉尔菲艾斯内心的潜在意识、求生本能、以及对危机的警觉心化成了安妮罗杰的形象,把他从昏睡的状态中唤醒。但吉尔菲艾斯始终坚信,他的命是安妮罗杰救回来的。他要这么解释也并无不可,反正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霍夫曼警长对部下做出指示之后,便向吉尔菲艾斯走来。
“我们在空调管线中发现了大量的二氧化碳。”
他摸了摸双下巴,继续说:
“据我推测,嫌犯应该是利用空调系统将气化的干冰送进你的房间,企图造成窒息死亡。而且天亮之后,什么证据也不会留下,作案的手法非常高明。”
“的确……”
吉尔菲艾斯表情凝重地低语。
“中校,听说你昨天曾和凯萨琳格少将见过面,当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你认为他有嫌疑?”
“是有这种可能性。”
“可是,他自己差点被毒瘾的患者杀死呀。”
“说不定是他故布疑阵。”
虽然警长的推断不无道理,但是吉尔菲艾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看到他的反应后,警长又摸摸肥厚的下巴说:“当然啦,或许那是我个人的浅见和臆测,但是办案就是这样,不能错过任何可能的线索。对方知道我们的行动后,已经展开反击,而且将矛头指向你,他们分明是在向我们挑战呀。”
听到警长开口闭口都是“我们”,吉尔菲艾斯不禁苦笑。
“我觉得我好像是引诱敌人上钩的饵呢。”
“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霍夫曼戒慎地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是我之所以怀疑凯萨琳格并不是没有理由。现在军队里毒品泛滥,是因为大家都想藉着药物忘却对死亡的恐惧,这对指挥官来说是再方便不过了。说的更明白一点,指挥官可以藉着这种会使人上瘾的药物控制部下。一旦部下上了瘾,对长官的命令一定会服从到底。”
说着,警长微微地耸起肩膀。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指挥官便能下达任何泯灭人性的命令。毕竟上瘾的人是抗拒不了毒品诱惑的。”
虽然警长的推断令人感到厌恶,不过吉尔菲艾斯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他感觉唾液泛着苦涩的滋味。
“我曾经在军队里当了五年的兵。老实说,比起那些不曾谋面的敌人,我倒觉得有虐待倾向的长官才叫人害怕哩。我这个人天性豁达、脸皮又厚,所以才能顺利退伍。但是队上还是经常传出一些个性较柔弱的士兵,因为受不了长官虐待而自杀的事件。当然,在军方的纪录上他们都是因公殉职。”
这番言词犀利的批判令吉尔菲艾斯感到十分讶异。警长如此直言不讳地道出军中弊端,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或是不把他当一回事?
“仔细想想,所谓的士兵的忠诚心,其实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毒品。药性发作时,仿佛置身温暖的海洋一般舒畅快活,可是一旦药性消退,剩下的就是狼狈不堪的自己。”
说到这里,警长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发表意见。他看着吉尔菲艾斯睑上的表情,干咳了几声,随即又说:
“中校大概不同意我的看法吧。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说的太严重了,恕我厚颜,请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你放心吧,我这个人是很健忘的。”
吉尔菲艾斯苦笑地回答。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似地问警长。
“对了,听说巴赛尔中将伉俪今天要来这里是吗?”
“巴赛尔夫妇?我记得他们前天就到了呀。”
“……你确定吗?警长。”
“当然确定,巴赛尔可是退役的高级将官,我身为此地的保安官,当然会特别留意。可是,你问这个要作什么?”
吉尔菲艾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随便敷衍几句,便先行离去。
一到了餐厅,凯萨琳格早已坐在席上。他看到吉尔菲艾斯便对他招了招手。吉尔菲艾斯没有什么食欲,只向服务生点了一杯加了生蛋和蜂蜜的黑啤酒。虽然量不多,但是空着肚子实在无力办事,而这样简单的组合已经足够提供吉尔菲艾斯充分的能量。
霍夫曼警长说巴赛尔伉们早已在两天前抵达克罗伊奈赫Ⅲ,可是眼前的凯萨琳格却告诉他,巴赛尔夫妇今天才会到。的确,如果他们一直待在房间里,而且只吩咐客房服务的话,就不会和凯萨琳格碰面。可是,既然人都来了,为何要躲着每十年见一次的老朋友呢?
克里斯多夫。冯。巴赛尔的外表看起来比失意的凯萨琳格年轻十来岁左右,眼神、举止都散发着无以伦比的英气和活力。他退役后转而投资星际间的运输事业。看的出来,他不但是个出色的军人,也是位杰出的企业家。
“你就是齐格飞。吉尔菲艾斯上校?不、是中校吧。听说你是莱因哈特。冯。缪杰尔提督的心腹,是吗?”
巴赛尔热切地和吉尔菲艾斯打招呼寒暄,仿佛没注意到介绍他们认识的凯萨琳格。由于他的态度非常热络,以致于连吉尔菲艾斯都没发觉他在提及莱因哈特时,语气中所隐藏的敌意。至于凯萨琳格,他在知道巴赛尔夫人因为晕船,已经先行回房休息之后,显得有点落落寡欢。
“我已经听说你昨天英勇救人的事迹了,我代替我的老朋友向您表达无限的感激。”
巴赛尔的语气中,除了优越感还是优越感。
“昨天我自己也差一点就遭人暗算呢。”
吉尔菲艾斯掩藏内心厌恶,淡淡地说。巴赛尔闻言,煞有介事地蹩着眉:
“哦?照您这么说,昨天那件事不是突发事件,而是有预谋的计画了?”
“从种种迹象推断,应该是如此……”
“这可不得了!我巴赛尔绝对不会坐视老朋友身陷险境的。请你多告诉我一些吧。”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警长再三交代要我保密,再说,案情尚未明朗之前,实在不宜妄下定论。”
“真的不能再多透露一点吗?”
“是的,我能奉告的就只有这些了。”
吉尔菲艾斯一面观察巴赛尔的神色,一面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对了,请问阁下今天什么时候到的?”
“大约十点左右,你问这个要作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料想巴赛尔一定会起疑心,所以故意这么问。吉尔菲艾斯对今天的会面并没有留下良好的印象。
吉尔菲艾斯坐在吧台,正陷入苦思的时候,隔壁男子手上的咖啡杯突然掉落在地,他口吐白沫、双手不停地抖动,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接着他一把将椅子踢开,弄出极大的声响。店内的顾客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方向投以责难的目光。男子没有付帐,转身就要离去。吉尔菲艾斯留了一枚铜板在柜台上,赶紧追了上去。由于那个人走路跌跌撞撞,一到旁若无人的样子,其他的客人只得皱着眉纷纷走避。
吉尔菲艾斯确认了那名男子走进一扇门之后,随即跟了进去。
才推门进去,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体立即飘了起来,内耳的三半规管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而产生耳鸣。
那是一处名为“漂浮世界”的轻重力游戏空间。空间内部的格局方正,边长约六十公尺,高约三十公尺。一次至少可以容纳十人以上在里面自由自在地移动。
吉尔菲艾斯费了极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体,可是这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五名壮汉。他们个个体格壮硕、手持利刃,脸上挂着狰狞邪恶的表情。
吉尔菲艾斯苦笑,他早就料到这是个陷井。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戒,还刻意把配枪留置在柜台上。本来他还因为调查工作毫无进展伤透脑筋,没想到对方倒先采取行动了。以吉尔菲戈斯的实力,对付面前的五名壮汉应该不成问题,说不定还可以逼他们供出幕后的主使者。
对手们不停地上下左右跳跃变换位置,企图分散吉尔菲艾斯的注意力,再一步步逼近。吉尔菲艾斯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室内的墙壁本来是为了方便民众观赏而装设的强化玻璃,不过现在却放下护罩,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
吉尔菲艾斯在瞬间、不、应该是半瞬的时间,读出敌人的意图,随即迅速向上跃起。他抓住壁上的横杆,双脚朝墙壁用力一踢,在空中翻转一周,躲过了攻击。对手在扑空之后,由于身手不如吉尔菲艾斯灵活,以致于还来不及跟进就朝墙壁撞了过去,墙壁受到撞击之后,护罩突然开启。就这样,强化玻璃里面所发生的怪异景象,完全呈现在隔壁植物区里数十名男女的面前。
“咦?他们在玩新的游戏吗?”
大伙儿露出疑惑的目光。因为玻璃的另一侧正在进行一场五对一的不公平的决斗。大家凑热闹似地贴着玻璃看着血腥暴力的场面,人群中也开始出现鼓噪的声音。
“好!我赌那个红头发五百马克!”
“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呀!”
“那小子功夫好像不错,一对五应该不成问题。我赌他会赢,你就押另外那五个人吧。”
凭什么由你决定!另一个人正要开口抗议时,突然又惊叫了起来。原来一名壮汉绕到“红头发”的背后,挺着刀子就要刺过去。
吉尔菲艾斯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把身体一侧,用手臂钳住对方的手腕。这时,另一名男子又冲了上来。吉尔菲艾斯又是一个闪身,原本在他后面的那名壮汉顿时变成了人肉盾牌。锋利的刀口直直地刺进他左肩甲骨的内侧,刀身直接穿透血肉。男子当场发出痛苦的哀嚎,全身痛苦的痉挛。
不一会儿,男子便像一只四肢措缩的蜘蛛般,动也不动地用浮在半空中。尸体在碰到强化玻璃后,又弹了回去。加上重力较轻的缘故,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凝结成颗粒状漂浮,碰到阻碍时便四溅飞散。
“杀人啦!”
女人开始惊叫,人群也跟着起了骚动,叫嚣声此起彼落,现场气氛顿时沸腾了起来。
“太好啦,他们是玩真的!果然有看头!我押一千马克!加油啊!红头发的!我的人生就看你啦!”
由于隔着强化玻璃,吉尔菲艾斯完全听不到场外鼓噪的声音。杀手们当然也没空理会那些喧闹的观众。尽管他们少了一名伙伴,不过攻击的狠劲却增加了二成。吉尔菲艾斯也抽出死者身上的刀子,一面向后退避一面拿着刀子威吓对方。这时,一名杀手突然从上方纵身跃下,刀光直指吉尔菲艾斯而来。吉尔菲艾斯惊险地打掉对方的利刃,同时朝他的咽喉刺了一刀。
解决掉两个了!吉尔菲艾斯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身体突然又失去了平衡。
室内恢复了原来的重力。
幸好当时吉尔菲艾斯只有离五十公分,所以恢复重力时候,双脚稍微弹了一下便安全降落,并没有受伤。
不过在天花板高度的那几名杀手可就没这么幸运。重力恢复的那一瞬间,他们才发出惨叫声,身体已经比声音先一步落下,整个人重重地掉落在坚硬无比的陶瓷地板。就在场外观众一片惊声尖叫中,数名武装警察推开围观的人群,涌入房间里。其实不是吉尔菲艾斯运气好,而是有人在顾及到不伤害吉尔菲艾斯的情况下,才按下了重力开关,那个人正是霍夫曼警长。他担心地看着吉尔菲艾斯:
“你有没有受伤?中校。”
“还好。”
吉尔菲艾斯尽量表现出镇静的样子,事实上他的呼吸早就乱了节奏。
“幸好你们即时赶来救我,太谢谢你们了。”
“其实我们收到了通报,说游戏空间的荧幕突然故障。我这个人就算再迟钝,也猜得到其中必有蹊跷。”
霍夫曼自豪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五个也真是了不起啊,中校。”
“还说呢,要是你们再遇个几分钟,我就听不到你这番赞美了。”
他们边谈边看着陆续被抬出的那几名杀手。
“有一个人只有脚发生骨折,并没有生命危险。我想应该可以从他口中问出答案。”
“说不定是有人雇他们来杀我的。”
“你是说……巴赛尔中将?”
在吉尔菲艾斯的注视下,霍夫曼警长的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关于你跟我提起的那件事,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结果,果然发现了一、两件令人玩味的消息。”
“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就是你已经知道的,巴赛尔夫妇比预定的时间提早抵达。”
警长露出自责的眼神,不过倒也不是很严重。
“真是谢谢你点醒了我,我想案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会有兴趣,我会一五一十地跟你报告的。”
吉尔菲艾斯听了警长的说明后,原先放松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
吉尔菲艾斯再一次造访凯萨琳格的房间。老绅士开门迎接他进入,脸上露出怀疑和警戒的神色。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吉尔菲艾斯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如此。吉尔菲艾斯谢绝了老人要替他冲咖啡的好意,只是低声的质问:
“阿尔雷斯海姆会战中,您担任舰队总司令,巴赛尔中将则是以后勤参谋者的身份担任补给部门的负责人,是吗?”
凯萨琳格沉默了几秒后才点头承认。
在那一次战役中,凯萨琳格还是中将,巴赛尔只是跟在他身边的少将。期间,巴赛尔因为涉嫌持有毒品遭到宪兵队传唤侦讯,后来在凯萨琳格的作证下才得以无罪释放。而就在发生这个事件后的一个月,帝国军不幸惨败。
“听说当时是因为气化的赛纪基辛外泄,不少官兵因而陷入急性中毒的状态,所以才会导致全军溃败。”
老人紧闭双唇,睑上不带任何表情,从他的反应看不出任何的悔意。
“如果您在军事审判的法庭上供出那件事的话,巴赛尔中将势必难逃制裁。可是您为了保护情敌,故意隐瞒实情,对吧?”
尽管吉尔菲艾斯也不愿如此咄咄相逼,可是声音还是难掩激动的情绪。因为凯萨琳格的牺牲实在太大,他被迫负起战败的责任、强制从军队除役。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还晋升为中将,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我真不懂、您为什么要这么袒护巴赛尔中将呢?”
凯萨琳格双手交握,口吻平淡的说:
“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不能让约汉娜选择的男人变成罪犯。巴赛尔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女的高贵典雅、男的气宇轩昂……”
吉尔菲艾斯一时无言以对。这究竟是信仰?还是幻想?他有立场责怪他吗?
“那、您的名誉怎么办?”
“我这个人还有什么名誉可言。事实证明,我的确是一个无能的将领,法庭对我的判决并没有错。”
“那我们换个说法吧。就算您不在乎被判刑,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巴赛尔至今仍逍遥法外,继续危害无辜的士兵,难道您不想弥补这个错误吗?”
“不行、我办不到。如果我帮助你们举发巴赛尔,到时约汉娜一定以为我是出于嫉妒而出卖朋友,四十年的交情也会付之一炬。”
吉尔菲艾斯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质问:
“照您这么说,您宁愿背负无能的污名,也不愿意举发巴赛尔?为了自己爱恋的人,您不惜忍受世人鄙夷的眼光,可是您这么做对得起那些被毒品所害的官兵吗?”
凯萨琳格眉头深锁,久久不发一语。
“上次我忘了告诉你……年轻人为了追求正义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可是三年前我已经失去了那份年轻的心了,因为我实在不愿伤害她……”
老人苦涩的声音依然掩不住对约汉娜的款款深情。
“可是有时候,诚意和爱情反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人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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