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立即下令我们作战。”
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他们不觉得现在还需要唆使皇帝打仗。问题是在于何处、以什么方式来作战。即使同盟军有两万艘的舰艇,但和帝国军相较之下根本是以卵击石,而且火力也逊色许多,所以他们一定会使用相应的诈术。司令官好像是亚历山大.比克古元帅。他是去年在兰提马利欧星域中善战而老练的用兵家。帝国军万万不能大意。
比克古在帝国军前方布阵的消息是在十三日传进来的。此时伊谢尔伦要塞已经落入杨威利的手中了,但是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莱因哈特的耳中。
恒星的名称叫马尔.亚迪特。距离去年比克古迎击帝国军而在敌军大规模的兵力之前不得不吃败仗的兰提马利欧星域只有6.5光年之遥。和兰提马利欧相较之下,这个星域的战略价值较低,但是从战术上来说,对帝国军而言却成了一个难题。因为该星系的行星数量根本不可能计算出来。直径最大也只有120公里的小行星群形成巨大的行星带,恒星则极为不稳定,表面不断地爆发。通讯因此受到相当大的干扰,恒星风暴混杂着势力和能量带着微小陨石的乱流无秩序地运行。兵力越大,指挥及运作也就越困难,这是帝国军所得到的情报。这种地理上的资讯几乎都是从费沙航路局的资料库得来的,光是取得这些资料就可以说是莱因哈特在军事上无与伦比的功绩了。
“那个老人竟敢选择这种难以作战的区域。”
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不禁咋舌。当然,其中也包含了许多感叹的要素。这大概是那个和帝国的专制主义持续奋战达半世纪的老将最后的战场了吧?他们看透了老人的智力和骨气,不禁心中大表佩服。
“年纪那么大还那么有骨气,实在值得赞叹。”
缪拉低声喃喃说道。赞叹中虽然包含着军事罗曼蒂克主义及感伤的成份,但是他们的心中却绝对没有夸张及欺瞒。同时,他们也深刻感受到“那个老人藉牺牲自己的生命来鼓舞民主共和主义者们的精神。”
这个感觉令他们不寒而栗。当然这种感觉和昂扬感及充实感是不可分的,是军人精神中的一种无可救药的部分。
一道回廊像是扭曲小行星带的带子一样贯穿而过,同盟军就潜藏在这长92万公里,直径四万公里的隧道状的空间中等待帝国军的来袭。这个事实已经昭然若揭了。同盟军用行动来证明他们挑战的态势。
一月十四日。帝国军开始大举入侵马尔.亚迪特星域。银河帝国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一代皇帝莱因哈特的两眼中闪烁着苍冰色的火焰。他的斗志甚至已经溢满了毛细管的末端。被后世称为“其为人者,嗜战”的因素,充满了那被黑色和银色的华丽军服包裹、有着优美线条的修长身躯。当这个身躯伫立于总旗舰伯伦希尔的舰桥时,帝国军的将兵就如同看到了战神和胜利。
“帝国双璧”之一的米达麦亚在自己的旗舰“人狼”号上负责左翼的指挥工作。在莱因哈特的身边的则是统帅本部总长奥斯卡.冯.罗严塔尔。
完成驱使舰队的行动、编成阵形、攻击敌人、达成最大的效果脱离战场等工作的速度没有人能比得上渥佛根.米达麦亚。这就是他被冠上“疾风之狼”名号的原因所在。
“动作神速,而且遵循理法。”
这是奥斯卡.冯.罗严塔尔赞赏同事用兵之巧的评语,而他自己本身也受到同事如此的称赞。
“攻守都近乎完美的境界。尤其是能够一边审视整个战局,一边经营推演战斗的发展,这一点我连罗严塔尔的一丁点都不及。”
帝国军的右翼是“沉默提督”艾杰纳一级上将,后卫由缪拉一级上将指挥。他们都是具有承继“双璧”的武勋及才干的名将,尤其缪拉更是让敌手杨威利称为“良将”的英勇军人。
“我们就给同盟军的老将一个适得其所的葬身之所吧!现在已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活跃的时代了。”
听到年轻提督们的豪言壮语,罗严塔尔诘问道。
“说得容易呀!你们可不要被那个你们所说的白发老将给耍了。”
荣任前卫的是已故雷内肯普的麾下,素有勇将之称的克纳普斯坦及格利鲁帕尔兹两员上将。莱因哈特想把这两个人培育成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的后继者。虽说就是因为无其他可兹比拟的人物,所以才值得称为“双璧”,但是当他们成为军队的重心而从前线转移到中枢时,即使继任者只属第二流的人才,仍总得有取代的人才行。
除此之外,法伦海特一级上将则在星系外缘配置机动部队作为预备战力。虽然为了因应同盟军的战术,应付从背后或侧面而来的敌袭而必须移动相当的距离及范围,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绕行到回廊的后方,斩断同盟军的退路,或者侵入回廊内部,和前方的友军相呼应以夹击同盟军。以法伦海特的个性来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作战方式。他甚至希望一开始就下令攻入回廊,但是莱因哈特的看法是在狭窄的回廊内部无法活用大规模兵力,而且同盟军很可能会设下陷阱,所以一开始就是采用正攻法为佳。在这一方面,同盟军占有较大的地利。
从各个方面来看,这是一场超乎常识之外的战争,但是在这个时候,总得有人表明一些常识性的意见。皇帝的首席副官修特莱中将在同事们的默许之下负起了这个任务。
“请恕下官斗胆直言,陛下并不需要亲身从正面和敌人决胜负。只要以一军压制住敌人,然后由本队直逼海尼森就可以把事情解决了。尽管比克古元帅用兵又颇具人望,终究他只是把命运赌在战场上而已。依下官之见,大可无视其存在。”
莱因哈特似乎早就预料到下面的人会有这种谏言,所以他并没有愤怒或惊讶的表情。年轻的皇帝两眼中闪动着苍冰色的极光,环视着四周的幕僚。很明显地,他以下的话是说给包括修特莱在内的所有幕僚听的。
“你的谏言没有错。但是,如果不接受身经百战的老提督以死相邀的挑战,似乎就太失礼了。理由并不只有这一个,但对朕和朕的军队而言,这样就够了。”
莱因哈特没有再多作说明,修特莱以下的幕僚们也都三缄其口了。原本他们就不认为皇帝会战败。只要是皇帝决定的事,再多做谏言也是白费唇舌的。
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虽然都身为元帅,但是两个人在战前一起饮酒的习惯却仍然没有改变。一月十五日,米达麦亚在总旗舰伯伦希尔的作战会议结束后来到了罗严塔尔的房间。酒则由房间的主人提供。
“你觉得怎么样?关于这场战争。”
金银妖瞳的元帅没有立刻回答米达麦亚的问话。在色泽浓烈的液面上,他那左右颜色不同的眼睛并无法清楚地映现出来。当和血液同样的酒充满了他的血管时,他才启口回答道。
“如果这一战有任何意义的话,那并不在理性层面,而是在感性层面上。年轻的狮子和年轻的狮子都希望打这场仗。名誉或许只是点缀的功用罢了,但是结果可能是拔出的剑必须染血才能回鞘。”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有诗人的浪漫灵魂啊!”
罗严塔尔并不去理会朋友那难以明了是否为玩笑的意图。
“我知道,你也应该了解的。历史这种东西就跟人一样,当它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会觉得口干舌燥。高登巴姆王朝已经灭亡了。自由行星同盟虽然还存在着,但是明天一样会灭亡。历史是需要饮下大量鲜血的。”
米达麦亚蹙起眉头,一抹不安的乌云笼罩上他的脸,这不是一向被称为帝国军最高勇将的他所常有的表情。他好不容易提出的反论中欠缺了一股劝阻的劲道。
“但是,我觉得应该已经喝够了 ̄ ̄”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米达麦亚。”
“皇帝莱因哈特陛下藉着他的手把他裂的宇宙统一起来,并且带来了和平。就如你所说的,如果明天同盟灭亡了,后天的早晨就会绽放和平的光明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所做的事、我们曾流的血就都白费了。”
“ ̄ ̄没错。”
点头称是的罗严塔尔脸上布满了在微醺之下无法察觉的迷彩。那就是他自己本身心灵内的迷宫透过皮肤所表现出来的情绪。
“但是,我在想,就算历史已经喝够了血,那也只是量方面的事,在质方面又如何呢?牺牲甚至是高贵的,足以取悦残忍之神 ̄ ̄”
“罗严塔尔!”
朋友的声音是那样的严厉,理性及现实的尖啸风声吹透了罗严塔尔的神经回路,使得他的心头犹如换上一片清新的空气。他举起双手挥散了从体内被逼出来的酒精及看不见的思绪乌云,在他恢复原有明智之前,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 ̄ ̄我好像扮演了一个不成样子的角色哪!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哲学家,只不过是个粗枝大叶的军人而已。竟然说了这些话。这种角色似乎应该由梅克林格去扮演。”
“真庆幸你恢复意识了。目前我们所想知道的,不是那个从谋面的历史之神,而是眼前之敌的思绪。”
罗严塔尔摸了摸耳朵。
“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争是一个仪式。就算是为自由行星同盟同盟的送葬行列饯行。如果没有这个形式,不管生者还是死者,都无法接受灭亡的事实。”
他们把最后的酒倒入两只酒杯中,然后沉默地凝视着萤幕。或远或近,无数的舰艇重叠着光点。明天,其中相当大的一部份就会永远地消失,被埋进构成宇宙的黑暗当中。
不久之后,米达麦亚离开了伯伦希尔,回到了自己的旗舰“人狼”上。
自由行星同盟宇宙舰队司令官亚历山大.比克古元帅在旗舰的办公室中为作战做最后检查。姑且不论他自己本身的想法,尽可能地提高胜算是指挥官的责任。
在这场“自由行星同盟最后的战役”中,同盟军所能动用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并无法确定。统合作战本部丧失了军部统御的机能,许多的资料及记录都已经被丢弃,只有靠推断及记忆去填补空白。即使如此,仍然查出了舰艇有二万或者二万二千艘,兵员多达二百三十万或二百五十万人,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宇宙历八零零年初的马尔.亚迪特之战与其说是自由行星同盟最后一战,不如说是皇帝莱因哈特和比克古之间的私人会战。”
有人这么极端地评论着,但是,至少比克古是张着同盟的旗帜而战,背弃失去统治能力的同盟政府制造到老将身边的将兵们,是把比克古视为同盟的象征,而不是那些沦落在首都海尼森的政军重要人物。这不是一件可以论断对错的事情,这是一个事实。“巴拉特和约”成立之后半年就面临破裂的局面,从长期的战略立案来看,很明显地对同盟军有极大的不利,但是从战舰废弃还不到一半的观点来看,这时候撕破脸反面是有利的时机。
“面包店第二代老板”邱吾权上将在整备兵力时使自己处于两面为难的立场。在整备足够的兵力可以积极对付莱因哈特侵略的同时,他还必须为顾及日后留下兵力给杨威利。就如“帝国双璧”所察知的一样,他一方面把自己定位成同盟军葬礼上的主祭司,另一方面又是帮助民主共和革命军生产的助产士。因此,他把有才能又可信赖的旧杨舰队干部们送到艾尔.法西尔去。
这个时候,姆莱、费雪、派特里契夫等人所率领的舰队还没有和杨碰面。他们一开始就为了避免和同盟军磨擦及和帝国军接触,所以迂回绕行边境的星区前往伊谢尔伦。平常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绰绰有余的行程,这一次却因为要半摸索着在许多未曾走过的边境航路中前进,所以速度大打折扣。在法拉法拉星域时,由于恒星爆发,通讯因而中断,使舰队分散了开来。好不容易再次编队完成时,运作舰队的名人费雪因为过度劳累而发高烧,心志产生动摇的士兵中又有人企图脱队,一时之间,舰队濒临解体的危机。这个时候姆莱赶忙掌握主力,另一方面,派特里契夫又和施恩.路史率领精锐部队镇压造反者,就只差那么一点时间,造反差点就成功了。
本来派特里契夫总暹守着杨威利“穷寇莫追”的主义,但是这一次不同,如果让造反者逃离的话,就有可能导致已方的目的及位置曝光之虞。由于他们对自己的舰队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连姆莱都不得不为保密而显得有些神经质。在把造反者监禁之后仍然一再地为事故的发生及反抗计划烦恼,根据施恩.史路的回忆,在“足以与长征一万光年的一片鳞片相匹敌”的辛劳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伊谢尔伦回廊而和杨威利再度碰面,这是宇宙八零零年一月下旬的事。当时,杨释放了被监禁的造反者近四百多人,给子他们自离开海尼森之后的薪水。一半的造反者乘着太空船离去了,另一半的人则改变了主意留在伊谢尔伦要塞,和杨威利一起作战。
亚历山大.比克古元帅原应在宇宙历八零零年迎接他七十四岁的生日的,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期待着在插满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试试自己的肺活量。
参谋长邱吾权带着一张欠缺紧张感的表情走进室内。
“应该休息了吧?阁下。”
“唔,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还是想打一场明明白的仗。”
“没关系。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让皇帝莱因哈特吃惊的。”
“希望如此。但愿除了我本身之外,不要造成太多的死者。现在虽然还没有成为事实,不过,那真是一件罪孽深重的事啊!”
“来世您就做个医生吧!这样应该就可以补偿前过了。”
比克古以极为意外的眼神看着参谋长。因为他从不认为邱吾权会使用来世这种字眼。然而,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只是一边用手指头按摩着疲惫的眼睑,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想来,我应该是个幸福的人哪!因为在我整个人生的最后阶段,得以和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及杨威利这两个无与伦比的伟大用兵家相会,而且我可以不用看到这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人被击败的景象。”
除此之外,也不用看到自由行星同盟完全灭亡的情景--这不是邱吾权的听觉所能捕捉到的声音,而是以洞察力所得到老元帅无言的感慨。
III
这一年的一月十六日,在经过无数的前吵事件之后,帝国军和同盟军终于正面发生了冲突。
帝国军采用标准的凸型阵,但是前锋并没有那么突出,只是以厚重的阵形深充企图压制住敌人而前进。和位于回廊正面的同盟军对峙,开炮互击是在十时三十分的时候。
“射击!”
“发射!”
双方丰达指令的时间几乎没有秒差。
数万道光柱贯穿了无尽的黑暗,能源的白牙咬噬着舰艇,光芒炸裂,把双方的战斗萤幕化成了绚烂花团。而每一道炸裂的火光都等于数百条的生命。
第一阵交战结束之后,同盟军的舰列一边继续秩序井然地炮击,一边开始快速地后退。帝国军的前卫格利鲁帕尔兹和克纳普斯坦猛烈地向前推进,和企图退至狭窄回廊内的同盟军后卫展开了激战,给予同盟军相当大的损伤。十时五十分,克纳普斯坦成功地进入了回廊。
然而,十一时二十分,帝国军的左侧被一股恒星风暴袭击而造成混乱,舰列失去了秩序。米达麦亚大声叱责手忙脚乱的部属,让他们再构成阵形,然而突入回廊内的克纳普斯坦军的密集阵形却受到同盟军的炮火猛烈攻击而无法回避,舰列挤在狭窄的宙域内,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火光。
“搞什么鬼?这样只会消耗战力而已。立刻后退,把敌人引出来!”
莱因